常语笔存 清 睢州汤 斌潜庵着
人皆可以为尧舜要体察我之可为尧舜者何在识得工夫自不容已
问喜怒哀乐未发曰当于人欲净尽时验之既而曰先儒教人看未发前气象正是教人下手作工夫最亲切处
问岳生鸢飞鱼跃如何是子思子吃紧为人处答曰鸢鱼上下皆道之机也吾人体道不可须臾离亦是如此曰然满前洋溢俱是发育峻极何处得个空闲容吾疏放耶然却随处自有个恰好的道理一切将迎期必总用不着所以工夫正在勿忘勿助之间
学者读书不务身体力行专为先儒辨同异亦是玩物丧志先儒之言都是自己用工夫体认过来无一句不是实话总之源头澄澈随时立教不妨互异正当反求之身识其所以同者勿向话头讨分晓始得
问仁之体可以一言尽否曰仁体极难形似如何一言可尽仁者得天地生物之心此言最宜体会近代学者皆以近溪为禅近溪蚤岁于释典丹经无不探讨晚年语录一本诸大学孝弟慈之旨绝口不及二氏其孙伯愚尝私阅中峯广录近溪一见辄持去曰汝曹慎勿观此禅宗之说最令人躲闪一入其中如落陷穽更能转出头来后归圣学者百无一二惟究心大学孝弟慈之旨足矣近溪世所号为近禅者其言如此则沈溺诐淫者可不知所戒哉
夜坐岳生闲问曰先儒有因人泛问辄曰汝辈是拣心中疑的问是拣难的问盖非诚心切问先儒常不轻答
一日举必有事焉勿忘勿助长以告曰助长非必着力紧促只容些小私意便是
先儒尝有言顿悟之非不知悟未有不顿者但必学问真积力久方有一旦豁然大悟处是顿因于渐也古人由悟而悔由悔而悟其实用功一日憬然醒悟浑身汗下透出本来面目从前误亦有益若不痛不痒剽窃圣贤言语糟粕纵步趋无失究竟成一乡原到对天质人处心中多少愧怍
时有以助长为患者曰心体原是天机动静内外无不周流但时时体认天理不令昏散亦不可躁迫须知必有事焉工夫原极精密勿助长非松放之谓也稍松放便忘非必有事矣总之一涉有意便是私心人不患思虑不宁只患心体未透
学者最怕是以实未了然之心含糊归依以实未凑泊之身将就冒认
小人只是不认得独字
问事亲从兄有许多仪节亦不可不知曰如何可不知但所谓仪节如问安视膳昏定晨省此念从何而起侍父母而问安视膳昏定晨省有时离父母则仪节于何处行须要透得孝弟根源则充之足以保四海矣
问何思何虑曰何思何虑非全无思虑也观同归殊途一致百虑可见非无思虑惟得其所谓一致者虽千变万化而寂然者是在也
心中有趣纔得乐此趣从不愧不怍而生不愧不怍从戒慎恐惧而出学者先有用力处后有得力处
窦敏修为泌阳谕请问曰官无论尊卑各有当尽之职为一官即尽一职便是天地位万物育气象至于教之一事培养人材潜移世运关系特重
凡人为一善事则心安而体舒为一不善事则心不安而色愧可见人一身内浑是天理于此便见人性皆善人能随事体察勿亏此心本体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这便是尽心复性的真实工夫故格物是要紧事
事不论大小只论是非学者须令事事合理一事不可忽略故曰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者
理流行于天地间不有此身虚而无着此身关系最重不可不敬其身
道在日用任人一步一趋无往不有天理流行之妙若舍却子臣弟友更有何道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曰惟中庸故难能惟难能故入其中愈寻味愈乐
为学工夫只在当下作如今日作宰相便有宰相当下该作底推之他事皆然
或问孟子言性善阳明言无善无恶心之体何也曰此是对有善有恶意之动而言心之体不但恶非所有即善亦不得而名也善亦不得而名乃为至善孟子言性善究竟是于情上看出性之善如何可说下言知善知恶是良知这良知便是性致良知便是扩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俱该在内故说智也该四端宋儒言主敬阳明恐学者过于执着呆守一敬字反是不敬故教人只提醒良知便是其言无善无恶只是教人涵养未发勿过执着而已
凡事功不从心性上发出于自己毫无干涉若于心性上毫无亏欠颜子之蔬水箪瓢便是禹稷事业
圣贤学问只在心性上用功譬如种树日于根本上培养灌溉久之自然畅茂条达纵未畅茂条达根本自在今人只于枝叶上用功外面纵极好看究之全非己有
今人为学须持心坚牢如铁壁铜墙一切毁誉是非略不为其所动乃可渐入若有一毫为人的意思未有不入于流俗者
*呜呼此先大夫之所常语也先大夫与臣言归于忠与子言归于孝平居讲习讨论以日求所未至有来问者未尝不竭诚而发其覆也盖言之可传者百此矣惜无志之者皆莫有存焉溥尝有所志矣先大夫见辄削去曰此未必是吾他年稍自信当笔以付汝其后领史事任经筵出抚江南入为东宫讲官日无暇晷迄不能有所论著也溥痛先大夫心得不传于后将追述绪论以行于世自居丧以来昏昏然如忆梦中将成而复悔曰心之精微口不能言今以无知小子追思其疑似彷佛毫厘千里为罪滋大此编巩县姚岳生记者十之五柘城窦敏修记者十之二钱塘沈昭嗣记者十之三各因所闻偶焉尔然皆记于当时失焉者犹寡因稍加订正质篑山先生而梓之呜呼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先大夫存语虽少皆躬行心得之余也苟于此而躬行而心得之则亦可以无憾于其少也戊辰三月十八日男溥敬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