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後山谈丛卷三
(宋)陈师道 撰
仁宗初即位燕恭肃王以亲尊自居上时遣使传诏王坐不拜使还以闻上曰燕王朕叔父毋妄言久而王闻之稍自屈奉藩臣礼
燕恭肃王轻施厚费不计有无常预借料钱多至数岁仁宗常诏有司复给如是数矣御史沈邈以谓不可以国之常入而奉无厌之求愿使谕意上曰御史误矣太宗之子八人今惟王尔先帝之弟朕之叔父也每恨不能尽天下以为养数岁之禄不足计也
子曾子初见神宗上问曰卿与王安石布衣之旧安石何如对曰安石文学行义不减扬雄然吝所以不及古人曰安石轻富贵非吝也对曰非此之谓安於有为吝於改过上颔之
明者无所不知智者有所知有所不知衆人所知者少所不知者多而强其所不知智者谓其择而不为学而已为道虽则不然学得於外思出於意不足以得之庄子曰缮性於俗学以求复初初洞欲於俗思以求至其明古者谓之蔽蒙之民虽然学与思者道之助也士之为道必始於学(此段疑有脱误)
道者吕翁如金陵过王荆公而公知之伏拜请道翁曰子障重不可公又勤请曰我能去障则为子去之矣竟去以语广陵王某王曰先生何取焉曰吾爱其目尔王以语余曰如金陵者翁之真身也翁察之久矣欲度故自往余语禅者普仁仁曰障必自去非人能去也渠如此道而不解乎
世传吕先生像张目奋须捉脱如市墨者乃庸人也南唐後主使工访别本而图之久而不得他日有人过之自言得吕翁真本约王图其像而後授之工後以像过之客舍市邸方画挂叩关不发问吾像如何且使张之曰是也相语而觉稍远已而声絶发门索之无见也意客即吕翁也乃以所画像献之今有传焉深静秀清真神人也
辠说文从辛从自古辠人蹙鼻苦辛之忧秦以辠似
皇字改为罪臣弦等曰自古者以为鼻字故从自罪捕鱼竹网从网非余谓使民自辛欲其不犯秦从网非不失有罪也辠古文也说文不当以篆写之
驾以一马夹辕谓之两服服供其事也左右又各驾一马谓之两骖骖副也总谓之乘又云驷騑亦参也
说文云骖驾王马非也乘车四马以乘为四名乘矢乘韦是也
瓠子在雷泽黄河故道今呼为沙河沙河西北其西犹在土人谓之瓠冈也
吴越钱氏人成丁岁赋钱三百六十谓之身钱民有至老死而不冠者
杜正献公丁文简公为河东宣抚河阳节度判官桂逊公惠公之子上书言事历诋执政至公惠曰至於臣父亦出遭逢谓其非德选也进奏院报至正献戏文简曰贤郎亦要牢笼文简深衔之其後二公同在政府人言苏子美进奏院祠神事正献避嫌不与文简论以深文子美坐废为民从坐者数千人皆名士大夫也正献一罢去一言之谑贻祸一时故不可不慎也
元佑八年九月六日奉太皇太后遗诏实以三日青杨生好画而患其不能别也释从有画名而从之学有以画来必召杨而教之此其所以为能此其所以为不能也杨有得焉而谓杨曰尽子所知才得其半何则以子之不能画也
乖崖在陈一日方食进奏报至且食且读既而抵案恸哭久之哭止复弹指骂詈久之乃丁晋公逐莱公也乖崖知祸必及已乃延三大户於便坐与之博袖间出彩骰子胜其一坐乃买田宅为归计以自污晋公闻之亦不害也余谓此智者为之贤者不为也贤者有义而已寜避祸哉祸岂可避耶
乖崖自成都召为参知政事既至而脑疽大作不可巾幞乖崖自陈求补外真宗使软裹赴朝乖崖曰岂可以臣一人而坏朝廷法制耶乃知杭而疾愈上闻之使中人往视之言且将召也丁晋公以白金千两赐使者还言如故乃不召
外大父庄敏公为鄜延招讨使元昊效顺公召李诚之问其信否诚之曰元昊数欺中国故疑之今则可信也元昊向得岁赐而不用积年而後叛今用兵数岁虽战屡胜而所攻不克田里所掠不办一日之费向来之积费也尽矣故罢兵耳然公毋以为功归朝廷则兵可罢窃计诸公不以此与人也公未以为然既而果遣两人以他事使昊过延问朝廷议罢兵云何皆曰不知及还与夏使王延夀来公召会两人问延夀来意又曰不知公曰延夀黠诈与君来而君且不知耶召禆将曰问延夀何来吾为将而不与知邪亟书所奏事来不然且遣还两人大惧乃以情告愿还使者公曰军令不可反君自止之而书其事来两人具以事闻公自是异李焉元昊既效顺而不肯臣请称东朝帝为父国号吾祖年用私号求割三州十六县地朝议弥年不决既而报书年用甲子国号易其一字昊使过延公坐堂上召昊使立前而谓曰尔主欲战则战今不战而降则朝廷所赐藩臣诏与颁朔封国皆有常制不必谕至所求割地自古未闻割地与人而不致自蹙者也三州十六县岂可得耶使曰清远故属我且坟墓所在故欲得耳公曰中国所失州县今未十年若论坟墓所在则中国多矣使语塞公曰尔主既受封岁禄多少此则可议余不足论昊使畏服英庙之崩知州事龙图阁待制韩公服金带肩舆而出以听遗诏既成服又欲改服以治事寮佐间之而止余为儿时闻徐父老说庄献上僊李文定公为守两吏持箱奉遗诰公步从以哭自便坐至门外嘉佑末先人为冀州支使知州事皇城副使王易经用乾兴故事遗诏既至王召见先人便服持遗制哭以示先人遂都留守龙图王学士益柔择日而成服士大夫家居者皆会哭於府廷张文定公方平致仕於家举哀於近寺宦者李尧辅言上散髪解带韈而不履下髪衫帽勒帛以听宣制是日成服元丰末余客南都闻此
水浮百物而不能胜玉可以试玉也
秘书监刘几好音与国工花日新游是时监贵幸其弟卫卿谏不用乃戒门下勿通监约鸣管以自通卿又使他工横吹於门以误之凡数奏而不出卿又告之监曰非也语次而工至横管一鸣监笑曰此是也乃走出
世传张长史学吴画不成而为草顔鲁公学张草不成而为正世岂知其然哉盖英才杰气不减其师各自成家以名于世使张为吴画既不能越功与之齐必出其下亦争名之弊也
英宗即位韩忠献公使谕宗室诸王曰皇帝已即位大王宜思保富贵毋行所悔诸王皇恐诣次求见公谢却之某王还次及阶足废不举扶而後升
王荆公为相喜说字始遂以成俗刘贡父戏之曰三鹿为麤麤不及牛三牛为犇犇不及鹿谓宜三牛为麤三鹿为犇苟难於遽改令各权发遣於是解纵绳墨不次用人往往自小官暴据要地以资浅皆号权发遣云故并讥之
张公忠定守蜀闻莱公大拜曰寇凖真宰相也又曰苍生无福幕下怪问之曰人千言而尽凖一言而尽然仕太早用太速不及学尔张寇布衣交也莱公兄事之忠定常面折不少恕虽贵不改也莱公在岐忠定任蜀还不留既别顾莱公曰曾读霍光传否曰未也更无他语盖以不学为戒也
莱公资豪侈自布衣夜常设烛厠间烛泪成堆及贵而後房无嬖幸也
王某公薨秘书晁少监端彦以外姻为懴罪而戒僧和我乃大唱曰妬贤嫉能罪消灭闻者莫不笑也
潘美为并帅代之北都山有天池焉岁遣通判祭之其後惮远而罢久之契丹遣祭焉又易其屋记至熙寜中始有其地凡数岁两使往来卒不能辨而与之
故事岁赐契丹金缯服器召二府观焉熙寜中张文定公以宣徽使与召衆谓天子修贡为辱而陛下神武可一战胜也公独曰陛下谓宋与契丹凡几战胜负几何两府诸公皆莫知也神宗以问公公曰宋与契丹大小八十一战惟张齐贤太原之战才一胜尔陛下视和与战孰便上善之
元佑初司马温公辅政是岁天下断死罪凡千人其後二吕继之岁常数倍此岂人力所能胜邪
钱塘江边土恶不能堤钱氏以薪为之水至辄溃随补其处日取於民家出束薪民以为苦张夏为转运使取石西山以为岸募扞江军以供其役於是州无水患而民无横赋
范文正公帅鄜延答元昊书不请宋元宪请云度必擅以土地金帛许之晏元宪郑文肃请验其书仲淹素直必不隐书既上乃免
太祖既受位使告诸道东诸侯坐使者而问故宰相其谁乎枢密使副其谁乎军职其谁乎从官其谁乎皆不改旧乃下拜
真宗至陈桥驻驿不前行遣知院陈尧叟先至澶问知州何承矩当住江陵当住澶渊耶尧叟夜至城下不得入既明承矩遣通判率郡官迎驾久之承矩亦出见尧叟尧叟传宣承矩曰某守藩将尔安知可否此宗工大儒素所留心者顾吏取自书劄子曰臣带郡符率属吏躬诣界首奉迎圣驾将面天顔不任踊跃欢呼之至实封以付尧叟尧叟复问对如前尧叟既至真宗遣中使问尧叟承矩云何道路相踵既至发封乃知当去而尧叟兄弟皆大怒承矩卒诸子不敢仕
承矩於雄州北筑爱景台植蓼花日至其处吟诗数十首刻石人以谓何六宅爱蓼花不知经始塘泊也
自五代来契丹岁压境及中国徵发即引去遣问之曰校猎尔以是困中国
予为汝隂学官学者多言万夀之西颍水之上有林号税子步步之西有异木人莫能名相传数百岁荣落不时旧有碑云粉黛涂容金刹之树余过之往观焉木身才十数年尔是时岁暮羣木皆落从者以为枯也木下有刹石石有象文有铭云曹公有悟怖心未已敬造浮图式崇妙理文词阐相粉黛涂容金刹一树永出烦笼开元十六年岁在执徐首旬五日建地故佛氏道塲石乃刹下铭也粉黛涂容谓建像也金刹一树谓建刹也读者寡陋传者喜为缘饰苟无此石亦足惑世也
蔡州壶公观有大木世亦莫能名也高数十尺其枝垂入地有根复出为木枝复下垂如是三四重围环列如子孙然世传汉费长房遇仙者处木即县壶者沈丘令张戣闽人尝至蔡为余言乃榕木也岭外多有之其四垂旁出无足怪者柳子厚柳州诗云榕叶满庭鸎乱飞者是也
余读魏氏杂编见真宗时公卿大夫慰国哀登极往还书盖大臣同忧戚宜有庆吊往在南都奉神宗讳见苏尚书作路发运帖莫知当慰与否也相与商论竟复中辍乃知前辈礼法犹在而近世士大夫之寡闻也因録之寇侍郎慰书曰伏以大行皇帝奄弃万邦天下臣子毕同号慕昔同华缀俱受异恩攀灵驭以无由望天顔而永诀方缠悲绪遽捧台函摧咽之诚倍万常品贺书曰伏以圣人出震大明初耀於四方王泽如春普庆俄颁於九有凡在照临之下毕同欢忭之心侍郎久滞外藩已成美政廊庙伫徵於旧德云雷始洽於新恩未果驰诚先蒙飞翰感铭忻慰无以喻名
夏英公家中风方父子屡中辄愈
鱁鱼大鱼白也今谓之魶子
王学士逵妻某氏妾常辱之愬于逵不受亦不较也或问之曰彼将去矣不必校也已而逵怒逐之某尽归其装一家皆谏止之曰此自彼有我何与焉然亦非彼所有也妾遇盗尽亡其资常语家人今夕甘露下使以器取之又谓逵曰新妇妾某日当死以後事累验皆然
仁宗四时衣夹冬不御炉夏不御扇
太祖为太原镇将舍县人李媪家媪事之谨他日访其家媪则死矣得其子以为御厨使久之不迁求去太祖曰以而才地御厨使其可得也爵禄以待贤能而私故人使我愧见士大夫而尔意犹不满耶
太祖阅蜀宫画图问其所用曰以奉人主尔太祖曰独览孰若使衆观邪於是以赐东华门外茶肆
太祖不以法吏为微官畏其迂情而就法也
王荆公嫁女蔡氏慈夀宫赐珠褥直数十万
前世陋儒谓秦玺所在为正统故契丹自谓得传国玺欲以归太祖太祖不受曰吾无秦玺不害为国且亡国之余又何足贵乎契丹畏服
嘉佑之末宴二府两制三馆於羣玉殿御书飞白以徧赐之蔡襄王珪同为学士襄有书名而仁宗使珪题所赐两人各自得也
太宗不豫吕正惠公宿西省内侍都知王某夜叩省门以丧讣告且问所立於是长子楚王以疾废宗次为太子诸子王者五人公曰此何语内侍欲斩邪豫立太子正为此耳且吾奉手诏可取视也王既入公遽合户鏁之而去真宗既立还而出之
太宗数私谓正惠公曰与太子问起居既崩奉太子至福寜庭中而先登御榻解衣视之而降揖太子以登遂即位
张忠定公令崇阳民以茶为业公曰茶利厚官将取之不若早自异也命拔茶而植桑民以为苦其後榷茶他县皆失业而崇阳之桑皆已成其为绢而北者岁百万疋其富至今始令下惟通乐一乡不变其後别自为县民亦贫至今也
韩魏公屡荐欧阳公而仁宗不用他日复荐之曰韩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为相而竟不用使愈为之未必有补於唐而谈者至今以为谤欧阳修今之韩愈也而陛下不用臣恐後人如唐谤必及国不特臣辈而已陛下何惜不一试之以晓天下後世也上从之
叶表为句容令县有盗改置社稷而盗止下邳故多盗近岁迁社稷於南山之上盗亦衰息
司马温公云仁宗崩有司用乾兴故事羣臣布四脚加冠於是时莫识其制以幅巾幕首破其後为四脚其後郑毅夫读续事始云三代黔首以皁绢裹发周武帝裁为四脚名以幞头马周请重系前脚盖布四脚脚皆後垂如周制遇暑则系其前脚如唐制
英宗崩宋次道误为布幞头有司遂用民间布丧之服以金漆纱幞头去其铁脚而布裹之前系後垂而不可加冠坏之而冠幞头之失自次道始也余谓四脚加冠今士大夫丧冠是也夫布之冠古也四脚今也於礼为繁矣
萧贾窦氏兄弟同利伯治要仲治繁季为士逸饮无度伯薄之给与有限仲数私为偿其费季德之祖亲膉伯疏卒仲之子复为士游学京师季始疑之彼能欺其兄而私我也恶知其不欺我而私其子数以诋仲仲实不私也而无以自明季终疑之相与如仇嗟乎不慎其始卒以相诋
尔雅哉始也注云尚书四月哉生魄释文云亦作裁疏云古文作才以声近借为哉始之哉也余繁说文才草木之初生也才言之间也当作才非借也又按集韵缯一入色曰才借作才非是
无为军巢县柘臯镇永寜院有雀栖於庭松累日不去遣取视之已立化矣盛夏极暑经涉月余形质不坏轩喙鼓翼有腾翥之状
阿井在阳谷县故东阿城中惟二井耳水也相传秤之比他水重尔
广济衙门之上有石榴木相传久矣元丰末枯死既而军废为县元佑初复生而军复
後山谈丛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