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步艰难,外患逼迫之秋,所赖以维持大局,镇慑朝野者,其惟我一二重臣乎?其惟我一二重臣乎?乃昊天不吊,倾我柱石。大星陨州治,而韩魏公薨;红光烛山谷,而诸葛武侯逝。天崩地裂,风号雨泣,朝廷多故,老成凋谢,南皮相国之噩耗,忽惊传至吾耳,呜呼,痛哉!国家之重臣,上下所倚畀,一旦溘逝,其关系讵不大哉?盱衡现势,默揣往古,吾对于相国之出缺,盖有无穷之感焉。
庚子以前,中国之贫弱,犹不如今日之甚。相国身膺疆寄,政声卓著,记者在髫龄时,已饫闻其功业。庚子之季,拳匪酿祸于西北,乱民蠢动于东南。大臣如刚毅之辈,又不胜一朝之忿,激怒强邻,轻启兵端,联军入京,大局瓦解。时相国总督鄂湘,独能与刘忠诚协力一致,以敦睦邦交,保全治安,东南半壁,赖以无恙。其后两宫回銮,各国缔约,李文忠为议和全权大臣,凡机密要政,又多咨询相国。而相国则献替靡遗,尽力臂助。长江流域地,不致悉入于列强势力范围内者,要未始非相国之威权硕望,有以戢强邻之野心,而使之不敢稍逞。此则相国之丰功伟烈,亘千万世而不朽,造福吾民,亘千万世而不忘者也。微特此矣,中国戊戌之后,热心志士,群起而谈变法,执政者类皆苟且偷安,置新政于不顾。相国独能审时量势,兴办学堂,派遣留学,为各省倡;改良兵制,广征新军,鄂省防务,冠于天下。推原厥本,又何独非相国之功乎?微特此矣,宪政之预备,咨议局之成立,各省自治之筹办,种种新气象,皆相国入军机后,所汙赞而成者。异日国民之强盛,政治之完固,则又未始非相国造就之也。更微特此矣,两宫升遐,贤王监国,相国以垂暮之年,垂绅正笏,能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使异族不敢乘隙而思逞,则又他人之难能者。呜呼!
谢太傅功业烂然,碑铭至不着一字,以伟绩隆勋,不胜纪也。
相国从政五十年,上利国下利民者,更仆难数。前列之数端,特东鳞西爪,片羽吉光,实不足以概相国之万一也。
夫新主当阳,庶政之待举者,如千缕万丝。相国一身,关系于外交内政者,不知其几许事。今不幸而相国往矣,则萧规曹随,力能竟相国之志者,当不乏人。而远大之识量,灵敏之手腕,坚心毅力如相国者,则吾恐如凤之毛、麟之角也。痛哉!天生一伟人,忽忽数十年驰驱于政界中,遗大投艰,政事鞅掌,而犹未能竟其全功,赍志以没,则其他之伈々伣々者,又何足道耶?
呜呼!际万国竞争之时,人才消乏之秋,又谁能摘斗摩天,目空今古,指挥中外,继相国而起者乎?吾故曰有无穷之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