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卷十二 金 王若虚 撰史记辨惑
议论不当辨
史氏之评因人事之善恶而正其是非以示劝戒而禆教化故可贵也迁之赞田完徒谓易术幽明非通人逹才莫能注意此固不必道者而又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专齐国之政非必事势之渐然盖若遵厌兆祥则乱臣贼子皆得以天命自解而无所惩也岂史氏之所宜言乎
孔子世家赞云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夫圣人道德光被万世虽鄙夫孺子皆知之矣而迁因读书始想见其为人之大概非所宜言
仲尼弟子传赞云学者多称七十子之徒誉者或过其实毁者或损其真钧之末覩厥容貌则论言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论语弟子问并次为篇疑者阙焉予谓论人者亦据其行事而已岂必容貌之覩以貌取人孔子或失之而迁顾以为凖乎且迁所引杂说鄙事有不足信矣又岂皆论语之所载也
魏世家赞云说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国削弱至於亡余以天方令秦平海内其业未成魏虽得阿衡之佐曷益乎此大谬之说也魏之亡既廹於秦兴而非人谋之所能救则秦之亡亦廹於汉兴而无可为者也而迁於本纪乃取贾生之论以不任忠贤罪二世何哉夫无忌之徒固未足以益国然迁之失言不得为无罪也
循吏传赞云孙叔敖出一言郢市复子产病死郑氏号哭公仪子见好布而家妇逐石奢纵父而死楚昭名立李离过杀而伏劒晋文以正国法无乃少评论縂结之语乎
吕不韦赞曰孔子之所谓闻者其吕子乎按孔子所谓闻者似逹而非者也虽不取於君子然不韦亦不足当之也
项羽传赞云吾闻之周生舜目盖重瞳子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苖裔耶何兴之暴也陋哉此论人之形貌容有偶相同者羽出舜後千有余年而独以此事遂疑其为苗裔不亦迂乎商均舜之亲子遗体在焉然不闻其亦重瞳也而千余年之远裔乃必重瞳邪周生何人所据何书而上知古帝王之形貌正复有据亦非学者之所宜讲也夫舜以玄德升闻四岳荐之帝尧试之上当天心下允衆望然後践天子之位其得之固有道矣岂专以异相之故而暴兴者哉使舜果由此而兴则羽之成功亦应畧等奚其不旋踵而剿灭也迁资轻信爱奇初不知道故其谬妄每如此後世状人君之相者类以舜瞳为美谈皆史迁之所启而後梁朱友敬自恃重瞳当为天子因作乱伏诛亦本此误之也悲夫
司马迁赞萧何云与闳夭散宜生争烈赞韩信则云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赞周勃则云伊尹周公何以加夫史氏拟人必於其伦不可不慎也以何信等辈而上方三代圣贤谈何容易哉至论张耳陈余则又讥其异於太公季子迁之品藻陋矣
迁论壶遂云天子方倚以为相会遂卒不然壶遂之内亷行修斯鞠躬君子也夫鞠躬特折身耳而以为君子之盛德何也且天子以辅相期之而充其所有才止於是乎
李广传云其射见敌急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虎亦多为所伤此在隂里容或有之然亦失之臆料非史氏所可必者也
汲郑赞无他褒贬独叹其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至并载翟公署门事此何足道而着之史评哉
滑稽传首云孔子曰六艺於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道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义太史公曰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夫天道恢恢已不见发明滑稽之意而六艺之事又何所干涉也
货殖传云无嵓处奇士之行而长贫贱好语仁义亦足羞也贫贱而羞固已甚谬而好语仁义者又可羞乎迁之罪不容诛矣
外戚世家序云夫妇之际人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隂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父不能得之於子况卑下乎既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之变恶能识乎性命哉夫一妇人之遇否亦不足道矣且凡人事孰非命者而迁於此反覆致意何其费辞也人能弘道之语其意尤踈
滹南集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