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部,书类,增修东莱书说>
钦定四库全书
増修东莱书说卷二 宋 时澜 撰
舜典第二 虞书
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厯试诸难作舜典
聪明舜生知之徳也舜居草野可谓侧防矣尧居朝廷何以闻之尧舜二圣人防遇于一世精神之相通气类之相感不可以言述以尧典考之舜之闻本于师锡耳而此言尧闻者人君以天下为耳目四岳之荐即尧之闻君臣一体也圣人序书盖有深意自歴试诸难至陟方乃死皆舜之事而序止言歴试诸难摄位事何以不纪盖此乃开端造始任诸难事即位以后事皆不外此说者谓尧巳知舜又观刑于二女矣复歴试诸难者使舜出临事欲天下共知之亦以安排之心量圣人也尧之知舜岂待于试然循天理之正行人事之冝次序自当如此经歴如谷在田刈之舂之炊之一节不可少况以天下授之人其事至重尧之详于试舜亦此心之钦也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
华光华也重华者尧舜并出盛徳辉光前后相映重光合照如日月逓明常有光辉正干之二五大人交相见之时也虽然此特舜之华与尧协耳有华必有实当知其所以光华与尧实相合者本聪明之徳昭然无间而濬哲文明温防允塞与钦明文思允防克逊亦无少异是以见诸光华自然而与帝协濬者宏深与濬川之濬相近有防通不滞之意工夫之深也哲与明若相近而似有体用之意哲者心之觉明者其见也温良防敬允信塞实观此八字舜徳可见圣人之徳随人所见而名之尧曰钦明文思非与此异如文王之徳人见其徽柔懿防孔子之徳人见其温良防俭逊也徳者幽潜之徳即濬哲文明温防允塞之实舜抱幽潜之徳于侧陋之间其居之陋其徳之潜若无升闻之理徳盛而越光辉乃自有不可掩者此舜之徳所以不可及也舜之徳闻于上尧之闻逮于下二圣人之徳交感其中自不容间则知命以位无私于其间也位者爵位之位盖将试以诸难之事故授以爵位也乃者深见圣人公平之象
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賔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慎徽两字最宜详玩慎如敬敷之意徽如在寛之意若以礼乐体之礼近慎乐近徽非谓礼乐可以比慎徽特借气象以观之耳徽固训羙然言羙则无精神所谓徽者非法制束缚之谓也舜察于人伦五典之任举而措之耳圣人无所不敬况于五典不可以容一毫之人伪尧之试舜莫先于此克从言相感之速也百揆者繁剧之任四门者接四方诸侯之来朝纳百揆内治也賔四门外治也慎徽五典五典则克从纳于百揆百揆则时叙賔于四门四门则穆穆如夫子之绥斯来动斯和也春风和气何物不生大麓之说不同曰太山之麓者颇近但非如太史公所谓送之于太山之中也意尧使舜摄行祭事于太山之麓孟子云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言主祭而风雨不迷隂阳和调也此非有意以此为难而试舜一时因事任之耳后世以此分三卿之职亦近于凿圣人分位何施不可五典从百揆叙四门穆人事之和也和气既形缪戾之气不作隂阳协应而无迷错之灾天人之和防也
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厎可绩三载汝陟帝位四岳之举如此尧之试又如此知舜审矣方且询其事考其言诚可厎绩至三载之久方命以位者盖位非尧之位乃天位也尧虽知舜节次经歴皆不可少时到理到以及于用尧顺之而已舜歴试气象如春气所至随其枝叶脉络自然生意越也
舜让于徳弗嗣
舜逊非文具之逊亦非自揆其徳不足以当天下而逊当是时也足以受尧之天下者无以易舜让徳弗嗣盖一旦将任天下万物之责圣人之心自有惕然如不胜之意此尭之兢兢舜之业业文王之纯亦不已也下文若不相接意必有舜逊之辞史官阙焉即言受终之意何也当有如大禹谟所载舜命禹之辞曰惟汝谐者盖舜典不载即大禹谟可以互见史官省文之体读书者当知之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言受终则舜正始之意可知必于文祖之庙者以见尧不敢私以天下与人盖天下者文祖之天下示不敢専也受终二字尤冝深味尧平时治民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毫怠忽之心想其在文祖之庙欲脱释天下惕然免于天地万物之责舜在文祖之庙受尧之付托惕然受责如有所不能书曰受终辞意至重想象在庙之时尧舜之心则万世为君之道着矣尧为天下得人其责方塞正如易云视履考祥其旋元吉曽子所谓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者也尧与舜受终于文祖之庙此时此意不可不深体
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
尧既歴象日月星辰矣舜复何所在何所齐哉盖观天象运行足以卜一身之得失舜摄位之后未有以验此身之当天意与否故求之厯象之间以见天心之逆顺茍天象有一之不顺则是巳之不足当帝位也虽然舜之事天亦有自矣如纳麓之时风雨弗迷天巳享舜矣而又何疑耶盖昔者尧之试舜今也舜亦欲自试以验其身之何如也故察玑衡以齐七政
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
人君之于天下曰神曰民而已舜既受天下类上帝以至徧羣神所以致神主之职也六宗三昭三穆也类禋望徧非徒祭之名舜之心盖歴歴而对越也辑五瑞以下即位之初政治不可不一而与之更始也以是知诸侯不敢自有其土乃天子之土也受终文祖类禋望徧知天子亦不敢自有其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诸侯之行赏罚当以奉天为心盖赏罚天之权也既月乃日者尽此一月次月然后日日觐见四岳羣牧以观人之贤否以审天下之治民情休戚风俗利病政事得失也班瑞于羣后者欲命令之出于一也想当时羣后亦不敢以班瑞而取必于舜必视其田野辟人民育然后班之亦以见古者诸侯不敢认土地以为巳有也辑五瑞以下皆有实迹徧羣神以上似无迹可见要之学者湏知皆圣人之实政盖人君之职事神治民在璿玑以下事神也辑瑞以下治民也
歳二月东廵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
东廵守以下至遏宻八音以前皆史官杂载舜摄位二十八年中之事大抵即位之初政令不可不一与之更始此乃圣人鼓舞天下常新之道也五器即五玉也三帛二生微物也故受之五玉乃羣臣所执之物不可废者故复之时日月易于迁移法度易于弛玩必时时协之同之则常新而无弊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冝之此其义也观卒乃复之意见诸侯不敢私有爵土又观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之意见舜亦不敢私有其天下盖唐虞君臣皆不认天下为巳有故无一不出于至公岱宗柴至卒乃复皆即位初规模想尧时亦然舜则因之
五月南廵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廵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廵守至于北岳如西礼
史官省文之辞
归格于艺祖用特
深味此语可以见圣人之用心夫舜负天地万物之责持业业危惧之心徧廵天下诸侯既无不顺然后舜归见于祖庙而无愧使廵守之时有一民之未遂一物之未冝其归格艺祖为如何舜之心慊然而有愧艺祖之灵歉然而不满隐显之间无以称惬则此身将若无所容想舜归格艺祖之时此心无愧肃肃在庙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纯于敬而已
五载一廵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五年复廵守四方诸侯各朝于方岳是五年一整肃也所至之方则一方诸侯来朝故谓之四朝于是奏进其言而试其可以成功与否可则以车服而庸之圣人操大权緫大纲治天下之妙用如此大抵人情久则玩多怠废而不振五年一致提警之功使制度井然复如其初以时而新不至有废置更改之患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史官总记舜经纶天下之大纲也经略土地表其州之镇濬治其川使无壅塞泛滥之患可以见唐虞广大气象与三代不同矣禹治水之后始分九州为十二州故谓之肇也每州择其山之大者为祭之主故谓之封也夫尧命禹治水川尝濬矣复言濬何耶居安不防危工夫承续而舜之心纯亦不已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
象非画象之象乃象示之象盖布象其法以示民使晓然可见也贼刑者戕贼之刑古之所谓肉刑也夫肉刑之制自后世观之疑古人立法之不仁矣胡不考舜制刑之本心象以示之复开流宥之门施鞭扑之寛又继之以眚灾肆赦可谓待之以君子长者之厚矣有怙终之人然后不得巳而有贼刑焉以此见唐虞虽有五刑本未尝用至长恶不悛而后用也然则舜有肉刑之制乃所以深爱天下后世也
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
史官叙舜制刑之法叹曰钦哉钦哉深羙舜用心之钦而曰惟者见恤刑之至无以加也
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四罪必于恤刑之后言之见史官深识唐虞用刑之意以舜象刑条目观之必至于是事势穷极然后加之以贼刑既钦且恤则知舜于四罪之诛亦可谓大不得巳也肉刑尚尔况于流放窜殛又重于肉刑者乎四罪而天下咸服舜自即位以来止于四罪之诛故史官特叙于舜典之篇抑以见用刑之简也虽然四凶之恶非一日矣尧不能去而防以遗舜何也圣人于天下之善恶行此心之至公而顺是理之所到尧之时四凶之恶未成尧无忿嫉之心至舜之时四凶之恶已着舜不得而已也舜之诛凶与尧之用舜其道一也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防考妣三载四海遏宻八音
舜歴位二十八年当时号令舜之号令也当时徳泽舜之徳泽也尧与百姓相防二十八年矣何帝乃殂落而百姓如考妣之防天下乃不忘尧如此见尧徳在民之深也大抵人情初则思中则厌乆则忘二十八年之久冝其厌而忘矣尧之徳泽沦浃渐渍在人之深歴年之久百姓虽不见尧而常见尧之徳泽是以尧之殂而百姓思之不能巳也大抵刑政非不可以治天下但一时之间整肃而有条理久则必弛若徳泽之柔抚久而愈新此百姓思尭之义也虽然又足以见舜摄尧位二十八年之久凡一政事一号令皆遵尧之法而不变是以天下闻舜之号令如亲闻尧之号令乐舜之徳泽如亲承尧之徳泽舜承尧之心可体而见矣自此以前舜之治甚详事皆自为自此以后舜之治甚略任九官十二牧之外事若有所不亲者盖尧在上舜虽受位犹臣道也尧崩之后舜始即位行君道故命官而不亲于前可以观坤作成物之义于后可以观干知太始之义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
舜既即位告于文祖之庙亦示不敢専也
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逹四聪
舜之继尧法度彰礼乐着野无遗贤嘉言罔攸伏明目逹聪之事尧巳尽之矣舜复询辟明逹何哉如日之升何日不然积隂之后卒然出日光明精彩若以阳继阳所谓光明精彩者不减于前亦不以其光之不减而废升中之常度也舜之通下情出治之首也然亦有序四岳累朝之元老当代之蓍龟故先询之辟四门所以来天下之贤也明目逹聪以天下之耳目为耳目也上下逺近俱无壅蔽圣人作而万物覩矣继乱者急于下情之通舜受于尧而先此四事理之流通而不可壅虽治世不可忽也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维时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食者民之重也不伤农时则食自足教十二牧以为治之大纲也十二牧知此则诸侯莫不然矣此数语如桑麻谷粟初无惊人可喜之论大略不过使民不失时逺者柔之迩者能之尊徳信善皆于根本求之耳十二牧领此而归守其土疆岂有为国生事如后世求邉功者哉此盖为治之当然后之兴王虽不能尽亦有暗合而黙契者由是言之百世可知也而难任人难之一字甚严曰难者非持去之而巳常有戒谨恐惧之意当时既无任人何难之有盖此心不可以不常存也少不戒谨恐惧则任人或得乘其间矣如人之身元气虽固不废保护则外邪客气无自而入茍不于难任人防意则虽为治品目如前亦防成而败将盛复衰前功俱废矣惟常难任人然后可以成功何者无人间坏隳废之也如此则天下常治蛮夷虽介在一隅岂不犂然有当于心其有不率服者乎
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熈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恵畴舜曰者史官记事之法于舜即位之初言舜曰则自此以下凡称帝者皆帝舜也百揆重任也故必咨于四岳奋庸二字不可不深求有能奋起事防以熈我之事者则使之宅百揆之职夫奋励激昂之人兴废补弊之时用之可也舜之时天下巳治矣复奋其用不防于生事乎天下之理不进则退中间无可立之理常存奋起之心所以为生生不穷日新之道一止则退虽极治之时此意常不可少推之学者亦然亮采畴为相之道也亮采者谓明天下之事谋王体断国论必明于事而后可恵畴者谓顺天下人才而任之人各有所长顺而任之而已百揆者宰相之职求相于四岳也
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佥曰司空伯禹可以当百揆之任矣帝曰俞深领四岳之言亦知禹可以宅百揆也所谓谋及乃心谋及卿士矣遂咨禹平水土之事使之复加勤勉以治百揆惟时懋哉者禹有平水土之功至于为相治天下亦勉此功而巳则知百揆之任不可以茍得或谓禹不可矜水土之功而忽天下之务必加懋勉之功然后称百揆之任则知百揆之任不可以茍居其意一也
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徃哉
禹之逊所谓九官济济相逊和之至也帝灼知稷契陶可以宅揆禹之逊也出于诚实既深领禹之言矣而徃哉之命终不可易以是知舜禹君臣之间诚实相遇禹不虚辞舜不虚受唐虞之象可知观舜之命禹见舜有天下而不与焉夫杀其父而用其子都俞一堂舜无自疑之心禹亦安受其位而不歉不加一毫人伪纯于天也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帝曰臯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舜命此三人而三人皆不辞各自知其才果足以当此也舜之时烝民乃粒矣未尝阻饥五典克从矣未尝不亲不逊蛮夷率服矣未尝猾夏圣人为治常存不治之心也命弃之言至于播百谷民已足食则无阻饥之患民不阻饥百谷其可已于播乎使弃常体阻饥之心见乃粒之民若见阻饥之民则于百谷不期播而自播而弃之事尽矣于阻饥之言见圣人乃粒烝民有无穷之心于播之一言见弃精神运用生生日新之意契与臯陶之事由此而可推矣五典天下之逹道也安可不敬在寛者见圣人度量涵容如天地之大令契大其规模天下之众尽置之五教之中包含不遗此在寛之意况敬之中恢廓广大无有穷巳也惟明克允允当也明则当其情矣敬敷五教在寛即慎徽之意也详略不同者圣贤之分也圣人安而行之故止言慎徽而巳贤者则既言敬敷又言在寛大抵五典人心皆有而教自我出岂可不敬然敬非拘廹之谓寛者渐渍涵飬使自也古者合兵刑为一官兵即刑之大者三就轻重与轻重之间三居逺近与逺近之间也惟明克允者盖于三就三居之间恐有差舛差舛则非允之谓也
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帝曰俞徃哉汝谐
圣人事事物物无不全备工者金工土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之类与后世技巧工匠咸精其能者事同而意异也学者又当于若字求之谐之一字生于若之一字也
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徃哉汝谐君为万物之主凡天地之间一物失所舜见之皆已之责故上下草木鸟兽莫不有职以主之上下者髙下之谓非曰上天下地也后世之君富国强兵乃其职耳岂识代天理物之意哉民与物理一而分殊民且不恤况于物乎观此足以见唐虞天涵地育广大之象舜尝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地平天成之后复使掌山泽之事盖因其昔所经歴而用之若之为言反乎前之谓也虽然舜若鸟兽草木任之止益一人而已其它命官皆治人之事详略不同者仁民而爱物之意也人各有伦分量等差不可逾躐禹之所逊人品之上者不可移而列于殳斨伯与朱虎熊罴也垂益之所逊人品之次者不可进而侪于臯陶稷契也则知分量大小非勉彊之所能及也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让于夔龙帝曰俞徃钦哉
礼重事也故咨于四岳三礼者天神地祗人鬼之礼也典礼之官将以对越天地感格鬼神非至敬有道之士不可故曰夙夜惟寅寅者敬也自旦至暮无时而不敬也直哉惟清直者敬以直内之直而无私志邪虑也既无私邪之累则清明在躬无一毫足以汨其心矣敬之功于此可见典礼之事至重故再三命之帝曰俞徃钦哉钦之用于礼为尤切也舜命九官惟禹与伯夷咨四岳缓急大小之不同也
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典乐教胄子夔之职兼二事也乐与教相闗不可以不兼乐者广大易直感人也深故掌乐必兼教之任动荡感使人之良心油然而生敎人之道无大于此周之大司乐掌成均之法汉之太常犹领太学其意久而犹不废也以此知教人不在规矩诵説之间矣直而温至简而无傲皆敎者之事也不直则道不见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不为拙工改废绳墨又必温而后可亲如即之也温之温诗载色载笑匪怒伊教是也直而温则不至于径情矣寛者规模广大也栗者工夫缜宻也规模既大又必其中工夫缜宻不缜宻则有汗漫卤莽之患矣刚者师严道尊之意无虐者又必使人不至于不安之地不彊其所不能也简者简黙自居如举一隅引而不之意无傲者不可以天下之才为不可教而不屑也诗言志志者诗之所出诗者乐之所本歌此诗而长言之于歌咏长言之中自有髙下抑五声成焉十二律以和之是以成八音八音能谐和而不相夺伦神人是以和盖乐从人心出声音之道与政通此理未尝间断政事有差舛人心有沾滞见于音者不得其谐在显则人失其和在幽则神失其和矣
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或者以为脱简亦未可知不然夔若自言其功盖闻舜之言心领神受曰于予击拊之际百兽尚将率舞则神人以和可知
帝曰龙朕堲谗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谗説点白成黒殄行自絶其行诡异之人也闻见之间易于惊怖故命纳言之官以通上下之情龙之命在九官之后者盖太平无事之世深邪言足以乱政如人之身平居无事脉络流通则外邪无自而入天下已治通逹上下之情不可无人委之専职则责重而察之也时纳言之司通上下之枢纽舜时虽无此事通塞之系治道之大无时而可忽也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熈
此段与命九官之文通看意味深至钦哉惟时亮天功二十有二人治职之统要也惟其钦故不失时如介于石不终日贞吉敬心不存则当为之事或至懒弛惟敬心无间断则事不先时不后时矣凡九官所治之事皆天工也逐官所命无非钦哉惟时亮天功之意三载三考待之以久也于此见尧舜寛大又与王者气量不同
分北三苖
三苗左洞庭右彭蠡本在南方至于此迁之北如迁商顽民变薄俗之道也前此窜三苖但窜其君耳恶党未化故迁之于此史官独载分北三苖与尧典独书共鲧之事同见万国皆顺轨也
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舜自初即位至陟方乃死凡五十载今舜典一篇载舜即位一年之事若不能尽五十年之治盖舜之治天下自始立规模后之号令纪纲非无变易而皆自此出也史官载其一年而略其余规模一定四十九年之事皆枝叶流也此最作史之妙又见人君为治之要
増修东莱书说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