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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告父母邹姚竭力 酬媒妁金钮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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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邹、姚二人为挹香去做说客,不多时已诣金宅,铁山接见。叙罢寒温,拜林道:“香弟今日到那里去了?”铁山便答道:“前几天倒肯安心书馆,自前日起始看他坐立不安,今日又不知往那里去了。究竟他为着何事,二位贤侄可有些知道?”拜林道:“伯父听禀。香弟前日与小侄说起,因为一事十分不乐,今特来禀明伯父,欲图商酌。”铁山道:“却是为着何事,请说不妨。”拜林便深深的一揖道:“如此小侄直说了,望伯父勿责乃幸。”拜林这一副装腔,倒使得铁山狐疑莫释,以为他与挹香干了甚么大错事:所以这般着急。便道:“贤侄请说不妨。”

拜林道:“小侄本不敢冒昧而陈,实缘再不说明,恐累香弟性命,有关伯父的后裔,故特偕梦仙来与伯父恳情的。”

铁山不悦道:“畜生干了何事,望请直言。”

拜林道:“事虽不大,谅情总可与伯父恳情的。奈香弟性颇固执,意谓我不代陈,彼总心中惆怅。说了或者伯父容情,赏光侄等,他就可安心书馆矣。若说了不允,他有些戆的,说甚么为僧为鬼,情愿取义舍生。伯父试猜一猜,看他究系为着何事?”铁山道:“这畜生的勾当,莫非为花月场中的事么?”拜林道:“知子莫若其父,一些不错。伯父索性猜他一猜,他为甚么要为僧为鬼。”

铁山暗想道:“这畜生心里必为钮爱卿之事。”便道:“畜生作事,瞒得我如聋瞽一般,我虽略为探听,究未深悉,教我那里猜得着。”拜林道:“香弟耽情花柳,小侄初亦不知。后来他自对我说,有一钮爱卿小姐,十分眷恋,是巾帼中罕有之俦。据他说已通鸳牒,未有鸩媒。因娶妻必告父母,是以中心焦灼。小侄也曾劝过他几次,他说舍生取义,视死如归。设若双亲不允,情愿短见亡身。这句话虽是他无意说出,然不测之虞,讵可不防。况痴男呆女,古今来亦复不少。小侄因香弟说得天花乱坠,曾偕他一访其人。见这位爱卿小姐果然端庄流丽,稳重幽姻,绝无青楼习气。为人极伶俐,女红之暇,诗赋是他专门。若与香弟成了伉俪,不愧才子佳人。不知伯父大人意下如何?可许小侄做个现成媒人,成全了这段美事?”

拜林说罢,对梦仙丢个眼色,梦仙道:“林哥之言极是,伯父允了罢。一则赏了小侄辈的薄面,二则使香弟也好安心书馆了。”

铁山听了二人说词,又气又笑,气的是挹香不习上,笑的是千出许多奇事。“若说不允,倘若真有不测,我又是惟此一子,如何是好?”踌躇良久,便道:“承蒙两位贤侄美意,我诚感佩不谖。所恨者畜生作事,瞒得我如聋瞽一般。我却暗探听,早有几分知晓。”

拜林道:“伯父,这倒不好怪他。此原非正大光明之事,本不能自陈于伯父之前。今求伯父看小侄薄面,万勿责他,让他成了这件美事罢。”铁山道:“贤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虽非大族,却是清白传家。若娶水榭花筵之媳,难免旁人讥议,如何,何如?”

拜林道:“伯父勿虑。昔关盼盼亦彭城校书,后从张建封归燕子楼中,传为佳话。况这钮小姐虽偶堕曲院,而其守身如太璞一般,卖文为活,从无苟且之情。自订香弟后,已经两载闭门辞客矣。”

铁山被拜林一番唇枪舌剑,略有回心,便道:“据贤侄的意思,是要老夫答应的了?”拜林见铁山载他身上,连忙道:“并非小侄必要伯父允许,不过这段佳话倒也罕有。且香弟性情固执,恐有意外之虞。”说罢,佯装拭泪。

铁山见拜林如此,心中暗暗称赞他自己出清,日后好不至怪他。复一想,又是他们好意,便说道:“贤侄,我也闻古来痴男怨女,各殉痴情,往往怪父母之不谅。此达者之所以不遏阻也。况承二位美意,老夫自宜应允。但我要畜生努力芸窗,俟入泮后方始容得。倘不撷泮宫芹,教他莫望河洲荇。”

拜林见已允,便偕梦仙立起,深深的四揖,乃道:“既蒙伯父赏光,小侄当竭力以劝香弟用功便了。”遂告辞。

梦仙同至邹宅,挹香见了,急问道:“其事如何?”拜林摇头道:“不成,不成。”挹香道:“为什么不成?”梦仙道:“成的,成的。”挹香道:“究竟成不成?”拜林道:“成与不成,间于两大,你用功就成,你荒功遂不成。”

遂细述一遍。挹香方喜,遂作别回家。铁山见了,自然责罚一番。挹香只要允许,况看爱卿面上,无不唯唯是命。

明日,至留香阁说明后,欲邀邹、姚二人到来饮酒,以作谢媒之举。爱卿称善。于是写了两张名柬,往二处邀请。不一时二人俱至,挹香道:“历蒙二君大力,美事得全。今日聊设一樽,以谢高情万一。”拜林笑道:“这是必须要的。但少几位侑酒人,如何?”挹香道:“前者院中所遇三美,却是你的心爱,我去请来一叙可好?”拜林拍手称妙。挹香即差人往请。顷刻间三美齐来,相见后与爱卿通了名姓,丛谈久之。爱卿邀到园中听涛楼饮酒,七人传杯弄盏,逸兴遄飞。挹香道:“林哥哥,我历遍花筵,可称欢伯了。自曩昔与你同仲英哥访幼卿姐的时节,所识尚鲜,意欲遍访名花,求一佳侣。曾几何时,花围翠绕,已遇三十三美。今日又遇月仙、珠卿、秀娟三位妹妹,已成都是春之数。又蒙爱姐如此情挚,岂非欢伯乎?”

拜林道:“香弟,你可见梦中‘三十六宫春一色,爱卿卿爱最相怜’之句么?”挹香道:“应了却难全信。”拜林道:“何故?”挹香道:“尚有秋兰一人不在其中,倒反多着一人了。”拜林道:“不多。三十六宫春一色,是连秋兰指众美而说,爱姐主人,不在其内。只看末句,岂非超出于众美之外,是个作主之人。”爱卿听了,一些不解,便问道:“你们说甚?”挹香道:“如今众美已全,姻缘已定,也不算泄漏天机了。”便将前梦陈明。爱卿始知姻缘天定,愈觉欢喜。

席上分曹射覆,行令飞花,至上灯时候。爱卿见拜林与珠卿十分眷恋,早猜着他的心事,便笑道:“今夕我也要来做个媒了。三位姐姐家我去回复,你们三人也不要回去,各邀一美剪烛谈心,未识可否?”拜林道:“好虽好,但香弟在姐姐这里,只怕惟他不肯。”爱卿道:“我去说,不怕他不肯。”

拜林道:“如此甚好。”爱卿即便去寻挹香,恰遇挹香于松阴之下,便道:“你在此做甚?”挹香道:“我在此看这个月儿十分圆好。你来做甚?”爱卿道:“为此月圆之夕,特来与你作媒。”挹香道:“你甫谢媒,为何又要做媒?”爱卿道:“并非别事,因见你们林哥哥与着珠卿十分眷恋,是以替你们三人做媒。”挹香道:“使不得。弃旧怜新,我金某决不干此勾当。”爱卿道:“谁来咎你弃旧怜新?”挹香道:“即姐姐不咎,我总不可。”爱卿道:“今夕任你什么法,我如月老一般,红丝已系定你的了。”挹香笑道:“姐姐红丝本来系定我的了。”爱卿红着脸,打了一下道:“油嘴!”便扯挹香上楼,谓拜林道:“我向他说过了。”拜林色喜。

席散漏沉,爱卿命婢张灯,送拜林与珠卿入醉香亭,送梦仙与秀娟人剑阁中。剩月仙一人,爱卿谓挹香道:“你同月妹到海棠香馆去罢。”挹香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到留香阁的。”

爱卿道:“那个说?”扯了挹香,不由分说的就走。挹香已有些醉意,一手搭在月仙肩上,一手挽了爱卿,步履欹斜,往海棠香馆而来。爱卿送了二人入内,回身出,反扣其门道:“月妹妹,明晨会了。”言讫,飘然往留香阁而去。正是:古

巢安翡翠春云暖,吩咐梅花好护持。

明日,拜林起身,方知挹香果宿海棠香馆,便往看之。挹香尚未起身,拜林以指在门上弹了几弹道:“不要鸳牒频翻了,少顷狮吼而来也。”挹香道:“都是你不好,蜂狂蝶恋,使我如斯。”说罢抽身,同至留香阁。适梦仙已在,用了点膳,方各辞别。三美亦辞归院。从此挹香书馆勤攻,咿晤不辍。

流光如驶,万象更新,燕语莺啼,别开丽景。挹香笃志功名,下帷勤读。转瞬杏花时节,学宪按临,各文童四方来归,静候临期院试。挹香赁了考寓,诸亲朋都来送考。爱卿也盼挹香入泮,端正酒席以及三元汤、连贵汤诸物。挹香俱领了情,然后等候试期。正是:

天开文运求贤士,个个争先望采芹。

未知挹香可能入泮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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