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三

▲周文矩

周文矩，金陵句容人也。事僞主李煜，爲翰林待詔。善畫，行筆痩硬戰掣，有煜書法。工道釋、人物、車服、樓觀、山林、泉石，不墮吳曹之習，而成一家之學。獨士女近類周昉，而纎麗過之。昇元中煜命文矩畫《南莊圖》，覽之歎其精備。開寳間煜進其圖，藏於祕府。有《逰春》、《擣衣》、《熨帛》、《繡女》等圖傳於世。今御府所藏七十有六：

天蓬像一，北斗像一，許仙巖遇仙圖三，會仙圖一，佛因地圖一，神仙事跡圖二，文殊菩薩像一，盧舍那佛像一，觀音像一，金光明菩薩像一，寫僞主李煜真三，明皇取性圖二，明皇會棊圖一，五王避暑圖四，寫謝女真一，法眼禪師像一，阿房宫圖二，寫李季蘭真一，斫膾圖二，火龍烹茶圖四，四暢圖一，問禪圖一，春山圖一，重屏圖一，聽説圖一，魯秋胡故實圖一，鍾馗氏小妹圖五，髙閑圖一，文會圖一，鍾馗圖二，金步摇士女圖一，煎茶圖一，謝女寫真圖二，玉步摇士女圖二，詩意繡女圖一，寫真士女圖一，按樂士女圖三，合藥士女圖四，理鬟士女圖三，按樂宫女圖一，按舞圖一，玉妃遊仙圖一，宫女圖一，遊行士女圖一，琉璃堂人物圖一，慈氏菩薩像二，長生保命天尊像一，兜率宫内慈氏像一。

▲石恪

石恪字子專，成都人也。喜滑稽，尚談辯。工畫道釋人物。初師張南本，技進，益縱逸不守繩墨，氣韻思致過南本遠甚。然好畫古僻人物，詭形殊狀，格雖髙古，意務新奇，故不能不近乎譎怪。孟蜀平，至闕下，被旨畫相國寺壁，授以畫院之職，不就，力請還蜀，詔許之。今御府所藏二十有一：

太上像一，鎮星像一，羅漢像一，四皓圍棊圖一，山林七賢圖三，遊行天王像一，女孝經像八，青城遊俠圖二，社饗圖二，鍾馗氏圖一。

▲李景道

李景道，僞主昇之親屬，景道其一焉。金陵號佳麗地，山川人物之秀，至于王謝子弟，其風流氣，習尚可想見。景道喜丹青而無貴公子氣，蓋亦餘膏賸馥所沾丐而然。作《會友圖》頗極其思，故一時人物見於燕集之際，不減山隂蘭亭之勝。今御府所藏一：

會友圖。

▲李景游

李景游，亦僞主昇之親屬，與景道其季孟行也。一時雅尚，頗與景道同好，畫人物極勝。作《談道圖》，風度不凡，飄然有仙舉之狀。璟嗣昇而諸昆弟皆王，獨景遊不見顯封，其畫世亦罕得其本。今御府所藏一：

談道圖。

▲顧閎中

顧閎中，江南人也。事僞主李氏爲待詔。善畫，獨見於人物。是時，中書舍人韓熙載，以貴游世胄多好聲伎，専爲夜飲，雖賔客揉雜，歡呼狂逸，不復拘制。李氏惜其才，置而不問。聲傳中外，頗聞其荒縱，然欲見樽俎燈燭間觥籌交錯之態度不可得，乃命閎中夜至其第，竊窺之，目識心記，圖繪以上之。故世有《韓熙載夜宴圖》。李氏雖僣僞一方，亦復有君臣上下矣。至於寫臣下私褻以觀，則泰至多奇樂，如張敞所謂不特畫眉之説，已自失體，又何必令傳於世哉！一閲而弃之可也。今御府所藏五：

明皇擊梧桐圖四，韓熙載夜宴圖一。

▲顧大中

顧大中，江南人也。善畫人物、牛馬，兼工花竹。嘗於南陵巡捕司舫子卧屏上，畫杜牧詩：“南陵水面漫悠悠，風緊雲繁欲變秋。正是客心孤迥處，誰家紅袖凭江樓。”殊有思致，見者愛之，而人初不知其名，未甚加重。後爲過客宿舫中，因竊去，乃更歎息。然其他畫在世者不多。有顧閎中亦善畫，疑其族屬也。今御府所藏一：

韓熙載縱樂圖。

▲郝澄

郝澄字長源，金陵句容人也。得人倫風鑒之術，故於畫尤長傳寫。蓋傳寫必於形似，而畫者往往乏神氣。澄於形外獨得精神氣，骨之妙故落筆過人。澄力學逮二十年而筆墨乃工，聲譽益進。作道釋、人馬世多傳其本，清勁善設色。今御府所藏一十有四：

寫北極像一，神仙事跡一，出獵圖三，人馬圖二，渲馬圖六，牧放散馬圖一。

▲湯子昇

湯子昇，蜀人也。畫山水、人物頗工。志慕髙逸，多繪方外事，作《文蕭彩鸞圖》，飄飄然仙風道骨，與夫煙雲縹緲之狀，便覺西山爽氣，恍然在目。有《鑄鑑圖》傳於世。至理所寓，妙與造化相參，非徒爲丹青而已者。今御府所藏二：

文蕭彩鸞冥會圖，鑄鑑圖。

▲李公麟

文臣李公麟字伯時，舒城人也。熈寧中登進士第。父虚一，嘗舉賢良方正科，任大理寺丞，贈左朝議大夫，喜藏法書名畫。公麟少閲視，即悟古人用筆意。作真行書，有晉宋楷法風格。繪事尤絶，爲世所寳。博學精識，用意至到。凡目所覩，即領其要。始畫學顧陸與僧繇、道玄及前世名手佳本，至■〈石盤〉礴胸臆者甚富，乃集衆所善以爲己有，更自立意專爲一家，若不蹈襲前人，而實隂法其要。凡古今名畫，得之則必摹臨，蓄其副本，故其家多得名畫，無所不有。尤工人物，能分别狀貌，使人望而知其廊廟、館閣、山林、草野、閭閻、臧獲、臺輿、皁隸。至於動作態度，顰伸俯仰，小大美惡，與夫東西南北之人，才分點畫，尊卑貴賤，咸有區别。非若世俗畫工，混爲一律。貴賤妍醜，止以肥紅痩黒分之。大抵公麟以立意爲先，布置緣飾爲次。其成染精緻，俗工或可學焉，至率略簡易處，則終不近也。蓋深得杜甫作詩體制而移於畫。如甫作《縛雞行》不在雞蟲之得失，乃在於注目寒江倚山閣之時。公麟畫陶潛《歸去來兮圖》，不在於田園松菊，乃在於臨清流處。甫作《茅屋爲秋風所拔歌》，雖衾破屋漏非所恤，而欲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公麟作《陽闗圖》，以離别慘恨爲人之常情，而設釣者於水濵，忘形塊坐，哀樂不闗其意。其他種種類此。唯覽者得之。故創意處如吳生，瀟灑處如王維。謂《華嚴會》人物可以對《地獄變相》，《龍眠山莊》可以對《輞川圖》是也。此皆摭前輩精絶處，會之在已，宜出塵表。然所傳於世者甚多，人人得以考究。公麟初喜畫馬，大率學韓幹，略有損増。有道人教以不可習，恐流入馬趣。公麟悟其旨，更爲道佛尤佳。嘗寫騏驥院御馬，如西域于闐所貢，好頭、赤錦、膊騘之類，寫貌至多。至圍人懇請恐并爲神物取去。由是先以畫馬得名。仕宦居京師十年，不遊權貴門，得休沐，遇佳時，則載酒出城，拉同志二三人訪名園蔭林，坐石臨水，翛然終日。當時富貴人欲得其筆跡者，往往執禮願交，而公麟靳固不荅。至名人勝士，則雖昧平生，相與追逐不厭。乘興落筆，了無難色。又畫古器如圭璧之類，循名考實，無有差謬。從仕三十年，未嘗一日忘山林，故所畫皆其胸中所藴。晚得痺病，呻吟之餘，猶仰手畫被，作落筆形勢。家人戒之，笑曰：“餘習未除，不覺至此。”其篤好如此。病少間，求畫者尚不已，公麟歎曰：“吾爲畫如騷人賦詩，吟咏情性而已，奈何世人不察，徒欲供玩好耶？”後作畫贈人，往往薄著勸戒於其間，與君平賣卜諭人以禍福，使之爲善同意。歿後畫益難得，至有厚以金帛購之者，由是夤緣摹倣僞以取利，不深於畫者，率受其欺，然不能逃乎精鑒。官至朝奉郎致仕，卒于家。至今四方士大夫稱之不名，以字行。又自號龍眠居士。王安石取人慎許可，與公麟相從於鍾山，及其去也，作四詩以送之，頗被稱賞。考公麟平生所長，其文章則有建安風格，書體則如晉宋間人，畫則追顧陸，至於辨鍾鼎古器，博聞强識，當世無與倫比。頃時段義得玉璽來上，衆未能辨，公麟先識之，士論莫不歎服。以沈於下僚不能聞達，故止以畫稱。今故詳載以明其出處云。今御府所藏一百有七：

寫大梵天像二，揭帝神像一，不動尊變相一，護法神像五，觀音像三，瑞像佛一，華嚴經相六，金剛經相一，維摩居士像一，無量夀佛像一，禪會圖一，釋迦佛像一，菩薩像一，寫摩耶夫人像一，緇衣圖一，親近菩薩像二，寫王維看雲圖一，寫十國圖二，寫義之書扇圖一，寫盧鴻草堂圖一，寫王維歸嵩圖一，蔡琰還漢圖一，寫王維像一，寫職貢圖二，山莊圖一，書裙圖一，歸去來兮圖二，陽闗圖一，四皓圍棊圖一，織錦回文圖一，女孝經相二，醉僧圖一，玉津訪石圖一，孝經相一，寫三石圖一，玻璃鑑圖一，寫生折枝花二，杏花白鷴圖一，天育驃騎圖一，寫唐九馬圖一，昭君出塞圖一，姑射圖一，五王醉歸圖一，豢龍氏圖一，寫玉蝴蝶圖一，御風真人圖一，遊騎圖一，小筆逰戲圖一，弄驕人馬圖一，習馬圖一，二馬圖一，馬性圖一，寫韓幹馬圖二，調習人馬圖一，北岸贈行馬圖一，寫東丹王馬圖一，天馬圖一，人馬圖二，呈馬圖一，番騎圖一，九歌圖一，祖師傳法授衣圖一，彌陀觀音勢至像一，寫摩奴舍夫人像一，五星二十八宿像一，寫十大弟子像十，摹吳道玄護法神像二，摹唐李昭道海岸圖一，摹吳道玄四護法神像四，摹唐李昭道摘瓜圖一，王安石定林蕭散圖一，丹霞訪龎居士圖一，寫徐熙四面牡丹圖一，摹北塞贊華蕃騎圖一。

▲楊日言

内臣楊日言字詢直，家世開封人。日言幼而有立，喜經史，尤得於《春秋》之學。吐辭涉事，雖詞人墨卿，皆願從之游。作篆隸八分，可以追配古人；尤於小筆，妙得其趣，其寫貌益精。方仕宦未達，而神考識之，拔擢爲左右之漸。於殿廬傳寫古昔君臣賢哲，繪像欽聖憲肅。及建中靖國以欽慈皇太后寫真，顧畫史無有髣髴其儀容者。命日言追寫，既落墨，左右環觀，皆以手加額，繼之以泣。歎其儼然如生，其精絶有至於是者。作山林、泉石、人物，荒遠蕭散，氣韻髙邁，非世俗之畫得以擬倫也。官至中亮大夫、晉州觀察使致仕，贈昭化軍節度使，謚莊簡。今御府所藏四：

秋山平遠圖一，溪橋髙逸圖一，士女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