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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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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二

左传庄公九年齐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雠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髙傒使相可也公从之

臣若水通曰鲍叔齐大夫子纠桓公之弟管仲召忽子纠臣也受而甘心言自杀之以快意未必杀也生窦堂阜皆地名夫管仲之贤鲍叔知之深矣故忘其雠而荐之用之鲍叔之贤后世孰有能及之者哉当鲍叔帅师之时使无知人之明则夫堂阜之囚何自而税齐国之相何自而得乎是则用管仲者君之专进管仲者臣之明此管仲所以有生我父母知我鲍叔之感也然鲍叔之心岂为管仲哉为其贤也为其能也后之逞其私忌弃国之贤而败人国家者鲍叔之罪人也

僖公三十年甲午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君函陵秦君汜南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夜缒而出见秦伯秦伯乃还

臣若水通曰合秦晋之师以临郑郑盖岌岌乎危矣斯时也实于烛之武有赖焉郑伯是时乃悔用之之晩也使早用之则秦晋之师岂至压境哉一见秦伯郑得安为东道主而秦亦不至自阙以利晋秦平而晋自退矣昔人有言一贤而止百万之师也贤才之用舍系于人之国家岂小哉

文公十八年莒纪公生太子仆又生季佗爱季佗而黜仆且多行无礼于国仆因国人以弑纪公以其寳玉来奔纳诸宣公公命与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冦出诸竟曰今日必达公问其故季文子使太史克对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礼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队曰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礼曰则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则为贼掩贼为藏窃贿为盗盗器为奸主藏之名赖奸之用为大凶德有常无赦在九刑不忘行父还观莒仆莫可则也孝敬忠信为吉德盗贼藏奸为凶德夫莒仆则其孝敬则弑君父矣则其忠信则窃寳玉矣其人则盗贼也其器则奸兆也保而利之则主藏也以训则昬民无则焉不度于善而皆在于凶徳是以去之昔髙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隤敳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髙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举舜臣尧举八恺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地平天成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少皥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譛庸回服防搜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竒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此三族也世济其凶增其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去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舜臣尧賔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竒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书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从无违教也曰纳于百揆百揆时序无废事也曰賔于四门四门穆穆无凶人也舜有大功二十而为天子今行父虽未获一吉人去一凶矣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几免于戾乎

臣若水通曰莒仆弑父之贼也以寳玉奔鲁宣公欲纳之是党贼矣季文子执而戮之以谢莒是矣然而不禀命于公朝而自执国命则其去莒仆无几矣至其援帝舜之事以辨论庶几明举措之大义于天下后世焉

宣公十六年春晋士防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防将中军且为太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逺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善人之用舍国之利病由之其于士防见之矣夫士防于文公七年奔秦为迎子雍之故也十三年还晋为从夀余之计也晋人不以其患而终疑其臣士会不以其怨而终仇其君此士防所以见用而晋盗奔于秦书曰邦之杌曰由一人邦之荣懐亦尚一人之庆善人之于人国岂可少哉

襄公三年晋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雠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雠不为謟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之谓矣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惟善故能举其类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臣若水通曰祁奚举解狐其仇也举祁午其子也人臣事君之道先国家而后己私夫才足以任事惟其人而已内不避亲以自嫌外不弃雠以生忌吾庸知其亲与雠哉惟其人而已矣自嫌生忌此大臣之所以私也非贤哲尽忠于君而公天下之心也祁奚可不谓之贤乎若臧文仲之窃位者可以少愧矣

襄公二十六年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戍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僣而刑不滥赏僣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僣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僣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此汤所以获大福也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寘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鼔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雍子之父兄譛雍子君与夫人不善是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搜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降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子反与子灵争夏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叛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苖以为谋主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苖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爵禄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臣若水通曰楚以王子牟得戾之故而疑伍举不明也使惧而奔郑不公也声子明足以知其贤故为多辞以警楚而惧子木虽以成其吾必复子之一言然而心则公矣既而伍举得归子孙复仕楚声子之有力于楚也然则为人君者国有杞梓皮革之材毋为四方资哉

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説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

臣若水通曰大臣之于人不可不择也上以病国下以杀身可不慎哉季札于叔孙穆子之好善不能自择而知其不得死焉甚矣小人之为人祸辨之不可不早也好善犹有不择况不好乎择之犹惧不明况不择乎穆子顾以梦求牛竪而不知杀穆子者牛竪也至于饥渴授戈之际乃思季札之言悔无及矣

襄公三十一年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礼幼学而壮行必四十曰彊而仕所以期其学成而达之政也子皮欲爱人以政子产欲学而入政其得失固相悬絶不暇论也后世之君于先王养士用人之礼废矣往往及童而进用之至使为人长者乃年少新进之士子产所谓使学者制锦未能操刀而使割者也为人君及主荐士者当思所以抑之期之归学十数年然后入仕庶乎爱人庇身之道得而治亦未必无大补云

国语晋语臼季使见冀缺耨其妻馌之敬相待如賔从而问之冀芮之子也与之归进于文公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对曰国之良也灭其前恶是故舜之刑也殛鲧其举也兴禹

臣若水通曰臼季胥臣也灭犹盖也殛诛也鲧禹父夫臧否异人故赏罚异施圣王以其心公天下而不私故赏罚以其人不以其类也故大舜于鲧则殛之于禹则兴之岂系于世类哉臼季与冀缺同升诸公其庶乎得圣人之义矣哉

晋语赵宣子曰吾闻事君者比而不党夫周以举义比也举以其私党也

臣若水通曰阿私曰党忠信为周夫进退贤否是非以公君相之事也匪义比焉则入于私党矣赵宣子比而举韩献子不负所举两得之矣

晋语阳毕言于平公曰明训在威权威权在君君抡贤人之后有常位于国者而立之亦抡逞志亏君以乱国者之后而去之是遂威而逺权民畏其威而懐其德莫能勿从若从则民心皆可畜畜其心而知其欲恶民孰偷生若不偷生则莫思乱矣

臣若水通曰抡选也君谓平公悼公之子彪也常位谓世有功烈而中防者遂申也逺权谓权及后嗣也畜养也言皆可畜养而教导之也偷茍也夫人君之治天下国家也在明训明训之行也在威权明训以令之威权以励之则威德并行而民劝于善莫敢不善矣阳毕劝平公以举措之权可谓达为国之要者欤为人君宜取法焉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魏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李克出翟璜曰君召卜相果谁为之克曰魏成璜忿然曰西河守吴起臣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传臣进屈侯鲋以耳目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克曰魏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叚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比也璜再拜曰璜鄙人也愿卒为弟子

臣若水通曰大臣以荐贤为功者也故其荐大贤者其功大荐小贤者其功小其功大者受上赏其功小者受下赏则大臣孰不知进贤而贤才孰不欲自效哉今之进人者遗其大而用其小是自小其功也翟璜所举岂足与子夏之徒为等匹哉以是卜相受上赏矣然璜再拜而自称鄙人不难于自屈其亦贤于子方之骄人干木之迫切者欤

安王二十五年子思言茍变于卫侯曰其才可将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公再拜曰谨受教矣臣若水通曰周公无求备于一人其使人也器之故随材而用木者大匠之职也随才而用人者君相之职也子思之言可以为万世人君大臣用人者之法矣

周显王十四年齐威王魏惠王防田于郊惠王曰齐亦有寳乎威王曰无有惠王曰寡人国虽小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岂以齐大国而无寳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寳者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防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盻子者使守髙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十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此四臣者将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惠王有惭色

臣若水通曰于此可以占齐魏之彊弱也书曰玩人丧德玩物丧志魏惠王以之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寳惟善以为寳威王以之威王不惟寳得其人而又烹阿大夫封即墨且审于用人此齐国所以日彊也其后不悟奸人之计而多受间金王贲捽入而卒至于亡彼一齐也前以审人而彊后以不审人而失有国家者可不鉴诸

赧王三年燕昭王谓郭隗曰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诚得贤士与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马者马已死买其骨五百金而返君大怒防人曰死马且买之况生者乎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况贤于隗者岂逺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于是士争趋燕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昭王以乐毅为亚卿任以国政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风感应而已矣故人君好贤则天下之贤应之人君而好佞则天下之佞亦应之故人君好贤恶佞则其感应之速不旬月而风天下矣燕得乐毅破齐以雪先人之耻盖由燕王之师郭隗以风动之也况有道之君能以所知之贤才而善用之则四海之贤风动响应皆有帝臣之愿不期然而然者矣天下何难于治哉

汉髙帝五年夏五月帝置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髙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氏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畧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妬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餽不絶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羣臣悦服

臣若水通曰书云知人则哲能官人故用人由于知之深也髙祖论三人之贤而皆自以不如哲足以知之矣故能用之以兴帝业项羽之于范增不能用之者虽出于嫉忌之私亦其知之不深也然而髙帝不如之言中亦不无畏惮之心乎此韩信之所以不终也于子房功成智隐固有所不及矣

汉哀帝建平三年四月王嘉为丞相嘉以时政苛急郡国守相数有变动乃上疏曰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上下相望莫有茍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或居官数月而退中材茍容求全下材懐危内顾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此方今急务也

臣若水通曰天地恒久而万物化生圣人久于道而天下化成久任之説善矣然后世徒知久任之善而不知本则其败壊又有甚焉茍得善人而久其任则百年而泽愈深茍得恶人而久任焉则其殃民盖不能旦夕堪者时日曷丧之怨可胜道耶故王嘉之疏有曰择贤曰记善曰忘过三者其本矣盖得贤而不记其善记善而不忘其过则贤者不乐于从事茍不择贤则无可记之善而徒忘其过焉殃民之祸有所不堪矣故三者备矣而行久任之法可也不知务此而徒以久任望其成功乌能保其子孙之皆贤也哉

光武建武十一年帝以扶风郭伋为渔阳太守伋承离乱之后养民训兵开示威信盗贼销散匈奴逺迹在职五年户口增倍后为并州牧过京师帝问以得失伋曰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故伋言及之

臣若水通曰立贤无方旁求俊彦此汤之所以王也四海之内四海之外茍有贤者斯用之矣夫用贤任官以为天下之民也非以为乡曲故旧也光武之用人既以乡曲故旧至于任公卿之重皆以图防焉谓之贤君犹有此憾也其所以复旧物至小康者防时势之易然尔郭伋其贤矣哉

章帝元和元年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寖疎咎在州郡有诏下公卿朝臣议大鸿胪韦彪上议曰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先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鍜链之人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帝皆纳之

臣若水通曰以阀阅用人亦当时之弊而末世所同也韦彪简贤以孝行之説可谓近古矣夫为治莫先于用贤得贤又系于荐举而荐举则在二千石尚书也使任是二职者果贤则荐举公贤才进而天下治矣然则人君欲图治者用人必先于德行而责成于举主然后可也

汉安帝延光元年汝南太守王龚好才爱士以袁阆为功曹引进郡人陈蕃黄宪等宪虽不屈蕃遂就吏颍川荀淑遇宪于逆旅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问曰子国有顔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耶时同郡戴良才髙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陈蕃及周举常相谓曰数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泰泰曰奉髙之器譬诸泛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臣若水通曰东汉诸贤黄宪其最髙乎而郭泰徐穉次之陈蕃次之若宪者观其气象浑然见者化服使在圣门当居顔氏之科矣使当时有君知之如阆淑诸人之明则必举宪为相以穉泰为傅以蕃等为卿大夫则论道治事有人而汉非止过西都而已矣奈何时之不臧反以党锢而宪泰徐穉独不与焉亦可观人品之髙下哉

顺帝阳嘉元年尚书令左雄上书曰昔宣帝以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其有政治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公卿缺则以次用之是以吏称民安汉世良吏于兹为盛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雄又上言孔子曰四十不惑礼称彊仕请自今孝亷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若有茂才异行如顔渊子竒自可不拘年齿帝从之久之广陵所举孝廉徐淑年未四十台郎诘之对曰诏书曰有如顔回子竒不拘年齿是故本郡以臣充选郎不能屈左雄诘之曰顔回闻一知十孝廉闻一知几耶淑无以对乃罢却之

臣若水通曰左雄名卿也其论守相长吏久任之制入仕之年皆先王遗意虽百世可行矣自是察选公平多得其人也宜哉为人君者其尚有考于斯云

桓帝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上疏荐五处士豫章徐穉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着颍川李昙帝悉以安车纁备礼征之皆不至蕃性方峻不接賔客唯穉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帝又征安阳魏桓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廐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子何有哉遂隐身不出

臣若水通曰徐穉姜肱袁闳韦着李昙皆一世之名贤也陈蕃举之可谓荐贤为国矣而皆征不至焉及征魏桓而卜其不可行者三为人君者闻之亦可以愧矣

献帝建安十五年刘备以从事厐统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鲁肃遗备书曰厐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尔诸葛亮亦言之备见统与善谭大器之遂用统为治中亲待亚于诸葛亮

臣若水通曰士毎伸于知己而屈于不知己厐统固非百里之才然无鲁肃孔明之荐则终于免官矣何以致昭烈之器重而大任之哉后之公举错者不可以不审也

建安十九年备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荆楚羣士从之如云而刘巴独北诣魏公操诸葛亮以书招之巴不从备深以为恨巴遂入蜀依刘璋备攻成都令军中曰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是时益州郡县皆望风景附独黄权闭城坚守须璋稽服乃降于是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懿费观等璋之婚亲也彭羕璋之摈弃也刘巴夙昔之所忌恨也备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益州之民是以大和臣若水通曰贤人者众人之心也故用得其贤则亿兆之心归之矣故君任贤则享天下之福也昭烈擢用西土贤士各尽其能而一时人才乐用州人大和使其不早世则中原旧物可复矣岂但三分之业而已哉

建安二十三年初犍为太守李严辟杨洪为功曹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洪举门下书佐何祗有才防洪尚在蜀郡而祗已为广汉太守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臣若水通曰君子用人如用器惟其宜而已矣杨洪李严之所辟也而守蜀则及于严之在犍为何祗杨洪之所举也而守广汉则及洪之在蜀用人惟其器而已而何以拘拘于资格为哉此西土之所以咸服诸葛亮能尽器用也吁其可以为君相用人之法矣

晋孝武帝太元二年十月朝廷方以秦冦为忧诏求文武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谢安以兄子应诏郗超闻之叹曰安之明乃能违众举亲之才足以不负所举众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共在桓公府见其使才虽履屐未尝不得其任是以知之募骁勇之士得彭城刘牢之等数人以牢之为叅军常领精鋭为前锋战无不捷时号北府兵敌人畏之

臣若水通曰安所谓内举不避亲者也可不谓公乎安之不以嫌疑违众而举之运筹决防不负其所举晋虽偏安犹有巩固之势固不待出兵临敌而识者已知决胜千里矣

齐明帝建武三年魏主宏与羣臣论选调曰近世髙卑出身各有常分此果何如李冲对曰未审上古以来张官列位为膏梁子弟乎为致治乎帝曰欲为致治尔冲曰然陛下何为专取门品不防才能乎帝曰茍有过人之才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朕故用之冲曰傅説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帝曰非常之人旷世乃有一二尔秘书令李彪曰陛下若专取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著作佐郎韩显宗曰陛下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帝曰必有髙明卓然出类防萃者朕亦不拘此制顷之刘防入朝帝谓防曰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尔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器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也

臣若水通曰司马光云选举之法先门第而后贤才此魏晋之深弊而歴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于世禄与侧防以今日视愚知所共知也当是之时虽魏孝文之贤犹不免斯弊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者诚亦难矣

陈武帝永定三年六月周左光禄大夫猗氏乐逊上言四事其三曰选曹补拟宜与众共之今州郡选置犹集乡闾况天下铨曹不取物望既非机事何足可密臣若水通曰乐逊之言是也古昔用人由乡里而大司徒凡七八升而至于天子之朝虽欲非贤不可得也后世黜陟之几由诸文艺举措之权付之铨司虽曰一时之进用亦或当才而私情好恶亦岂少邪噫好恶以私而欲得用舍之正不亦难乎虽然知州郡者在冢宰知冢宰者在人君取人以身此又在人君之知学

格物通卷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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