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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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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儒家类,中庸衍义>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衍义卷五     明 夏良胜 撰达道之义 【君臣之常 君臣之变君臣之戒】

干彖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朱熹曰圣人在上髙出于物犹乾道之变化万国各得其所而咸宁犹万物各正性命而保合太和也臣良胜曰君之道一天之道也乾道运四德以时而万物各有其生故一物之失其节者天道之未备也圣人行四德以治而万物各遂其生故一物之失其所者君道之未至也

泰彖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隂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臣良胜曰天下者天之天下也天不能自治而付之君君不能独治而资之臣资则交交则同大同则泰道成矣故天地之交时运所以为泰君臣之交治道所以为泰然而隂阳内外君子小人其消长之机间不容发若使昵于羣小比之匪人固亦谓之交也而可以为泰乎

恒彖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臣良胜曰日月之所以恒者以其得天天德刚健而不息也四时之所以恒者以其变化变化流动而不滞也君治之所以恒者以其有道道则合内外贯终始而一致若日月之不息四时之不滞是以天下化成皆圣人之道之恒也若汉武帝欲效唐虞之治而内则多欲唐太宗身致太平而魏征十渐之陈其不克终者多矣此君道以恒为贵也

观六四观国之光利用賔于王

程颐曰圣明在上则懐抱才德之人皆愿进于朝廷辅戴之以康济天下四既观见人君之德国家之治光华盛美所宜賔于王朝效其知力上辅于君以施泽天下故云利用賔于王也

臣良胜曰君德之脩天下所观也况下观而化孰不愿賔于王朝者乎虽然蛊之上九亦有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者蛊壊之极非君子可以有为之时而又无所于干其蛊者既不能屈道以狥时则亦髙尚其事以守志节而已故曰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人臣出处之大节也

豫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程颐曰四大臣之位六五之君顺从之以阳刚而任上之事豫之所由也故云由豫大有得言得大行其志以致天下之豫也勿疑朋盍簪四居大臣之位承柔弱之君而当天下之任危疑之地也独当上之倚任而下无同德之助所以疑也惟当尽其至诚勿有疑虑则朋类自当盍聚矣

蹇九五大蹇朋来

程颐曰以阳刚中正之君而方在大蹇之中非得阳刚中正之臣相辅之不能济天下之蹇也二之中正固有助矣欲以隂柔之助济天下之难非所能也自古圣王济天下之蹇未有不由贤圣之臣为之助者汤武得伊吕是也中常之君得刚明之臣而能济大难者刘禅之孔明唐肃宗之郭子仪德宗之李晟是也虽贤明之君茍无其臣则不能济于难也

系辞曰君不宻则失臣臣不宻则失身几事不宻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宻而不出也

杨万里曰唐髙宗告武后以上官仪敎我废汝此君不宻而失臣也陈蕃乞宣臣章以示宦官此臣不宻而失身也

臣良胜曰易兴于中古是以有忧患之道也若上古君臣如天地显设都俞吁咈雍容一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曰嚚讼曰象恭滔天曰方命圯族言之者无讳受之者无怨人何宻言之有故李沆作相独无宻啓公事则公言之凡人臣而有宻啓非谗即佞也然则易之训也不得已而待衰世之意耶

又曰二与四同功而异位二多誉四多惧

朱熹曰同功谓皆隂位异位谓逺近不同四近君故多惧柔不利逺而二多誉者以其柔中也

臣良胜曰易爻五位君也其用阳也刚也其四与二位臣也其用隂也柔也四以近君而惧二以逺君而誉然则为人臣者皆以逺君为利而近君之地有不可居者乎恐未必然四之近君者以权宠之盛而日进不已所谓臣而作威作福近于逼矣是以多惧若霍光是也然有身在外服而威震朝廷若桓温者亦以位近于君而惧乎二之逺君以权宠方盛而履满知足所谓罔以宠利居成功知所忌矣若伊尹是也然有身在相位不任荐士之恩如王曾者岂必以位逺于君而誉乎元儒许衡有曰君犹日也臣犹月也月近于日则魄灭而月逺于日则魄生而朢若月与日敌则食矣此言最善名状庶乎知易理者

大禹谟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蔡沉曰禹言君而不敢易其为君之道臣而不敢易其为臣之职夙夜祗惧各务尽其所当为者则其政事乃能脩治而无邪慝下民自然观感速化于善而有不容己者矣

真德秀曰大禹言君臣之道蔽之以克艰一言可谓至矣盖以为艰则存敬畏之心以为易则啓骄逸之志此治乱安危之所以分也

益稷帝庸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俞往钦哉

蔡沉曰舜作歌而责难于臣臯陶赓歌而责难于君君臣之相责难如此有虞之治兹所以不可及也欤臣良胜曰舜先述作歌之意则敬天之命而已臯陶述赓歌之意则慎君之宪而已盖君之所尊者天臣之所尊者君其义一也君责于臣则先股肱而后元首臣望于君则先元首而后股肱其一德一心而相待之一体自足以想见唐虞之盛

说命曰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说拜稽首曰敢对天子之休命蔡沉曰君非贤臣不与共治贤非其君不与共食言君臣相遇之难如此克者责望必能之词敢者自信无慊之词对者对于己者于众休命上文髙宗所命也至是髙宗以成汤自期傅说以伊尹自任君臣相勉励如此异时髙宗为商令主傅说为商贤佐无愧于成汤伊尹也宜哉

臣良胜曰髙宗傅说其自任自信果如是之重也其初责望盖亦有然者说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是以成汤望髙宗也王曰毋俾阿衡专美有商是以伊尹望说也惟其相望之深是以相信之笃而自任之重也中兴之治岂偶然哉

鹿鸣诗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朱熹曰君臣之分以严为主朝廷之礼以敬为主然一于严敬则情或不通而无以尽其忠告之益故先王因其饮食聚防而制为燕享之礼以通上下之情其乐歌又以鹿鸣起兴而其礼意之厚如此庶乎人之好我而示我以大道也记曰私惠不归德君子不自留焉盖其所望于羣臣嘉賔惟在于示我以大道则必不以私惠为德而自留矣呜呼此其所以和乐而不淫也欤

假乐诗曰之纲之纪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

朱熹曰言人君能纲纪四方而臣下赖之以安则百辟卿士媚而爱之惟欲其不解于位而为民所安息也

吕祖谦曰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上下交而为泰之时也泰之时所忧者怠荒而已此诗所以终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也方嘉之又规之者盖臯陶赓歌之意也民之劳逸在下而枢机在上上逸则下劳矣上劳则下逸矣不解于位乃民之由休息也

臣良胜曰鹿鸣所以望于臣者厚礼意而示道也假乐所以爱其君者戒怠宁以安民也合说命观之则三代之时君臣相与庶几唐虞矣

齐景公曰维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羮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羮既戒且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

臣按晏子之告景公者如此则春秋君臣于可否之成和同之辨有不足言无复西周儆戒之道矣

坊记曰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则民作忠君陈曰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于乎是惟良显哉

呉澄曰人臣善称君过称己则民化之皆兴起而尽忠于君引书君陈归美于君之事于乎叹词是谓如此也言臣能如此则是良臣而君之名亦显矣臣良胜曰人臣之义无以有已况敢有其善哉但由左氏观之则君以同欲为忠由坊记观之则臣以让善为良故伯宗道取辇者之意以应梁山之召子反在君之侧而专平国之功皆非君子所韪也然惟斯言之兴也君每以臣专其善为嫌其失也妬臣每以欲逊其名为良其失也谄故桓公多嬖而管仲亦有三归晏子谏筑台不听则执杖而督工以为当然皆将曰善称君而过称己也谄者愈多而妬者日积纷然与下争能皆此説啓之也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臣良胜曰干侯柩返隤嗣位昭公不得正其终定公不得正其始死生废置尽出季氏之手君臣之间无复有闻礼与忠者去同欲专善又甚逺焉定公之问夫子之对其有慨于时者深矣其后穆公问反服于子思对曰古之君子进人以礼退人以礼故有旧君反服之礼也今之君子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毋为戎首不亦善乎至孟子告齐王则以草芥冦雠为比去夫子之论又逺矣至秦而后尊君卑臣之礼日以益甚君亢然自尊于上如天地神明之不可亲臣退然自卑于下如仆趋奔之惟恐后此皆末流之势有不能已者

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

朱熹曰法尧舜以尽君臣之道犹用规矩以尽方员之极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也

臣良胜曰世敎既衰君臣道丧然而人心义理足以为尧舜者自在也善反之以造其极亦存乎人焉尔臣故有望于今日而以孟氏之説进焉

晋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舍己责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使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荀家荀惠栾黡韩无忌为公族大夫使训卿之子弟共俭孝弟使士渥浊为大傅使脩范武子之法右行辛为司空便脩士蒍之法弁纠御戎校正属焉使训诸御知义荀賔为右司士属焉使训勇力之士时使卿无共御立军尉以摄之祈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佐之魏绛为司马张老为侯奄铎遏冦为上军尉籍偃为之司马使训卒乘亲以听命程郑为乘马御六驺属焉使训羣驺知礼凡六官之长皆民誉也举不失职官不易方爵不逾德师不陵正旅不偪师民无谤言所以复霸也

李廉曰晋悼公其犹有君子之资乎不独伯功之美也齐桓歴变履险以数十年之经营而行事未免过举晋文老于奔走晩而复国然血气之骄悍未除悼公之齿浅矣乃能忠厚而不迫坚忍而持重有回顾郤虑之谋无轻逞輙快之举其亦稍知以道养心者与

臣良胜曰若晋悼亦知有君道乎惜乎其施止于晋国而已然皆自其己君而言权力足以任是亦其恒也方初迎立之时皆出栾书中行偃之防使程滑弑厉公者亦二子也其依违蕴畜之念待悼公啓口以为向背者未尝置也今其言曰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天命君威一时伸令纵有奸雄丧心詟气而不敢动故入国而逐不臣者七人举六官于民誉自负迎立之功如栾如偃者卒不齿焉君臣大义凛然可畏但恨其未正法尔

檀弓文子曰我则随武子乎利其君不忘其身谋其身不遗其友晋人谓文子知人文子其中退然如不胜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诸其口所举于晋国管库之士七十家生不交利死不属其子焉

陈澔曰左传言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盖不忘其身而谋之知也利其君不遗其友皆仁也虽有举用之恩于其人而生则不与之交利将死亦不以其子属托之亷防之至也

苏轼曰料敌强弱而知师之胜负此将帅之能也不求一时之功爱君以德而全其宗嗣此社稷之臣也鄢陵之役范文子独不欲战晋卒败楚范文子疑若懦而无谋者矣然不及一年三郤诛厉公弑胥童死栾书中行几不免于祸晋国大乱鄢陵之功实使之然也

臣良胜曰桓文之佐如仲如轸皆近功利若本诸身刑诸家如文子者不可得已故其初王命黻冕将中军晋国之盗遂奔于秦此岂一朝一夕之故哉其所本者深矣鄢陵之战独举圣人能内外无患为言及既胜而还师不有其功且曰爱我者祈余速死无及于难捐馆而匠丽氏之难作矣及虢之防子木致问为何如人赵武言其家事治楚以是知晋未可敌也夫君子而修于身宜于家用人于朝死生有益于国而重于敌臣之则也赵武九原之游而择所归也得之矣

汉光武长于民间颇达情伪见稼穑艰难百姓病害至天下已定务用安静解王莽之烦宻还汉世之轻法身衣大练色无重防耳不听郑衞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宫房无私爱左右无偏恩其以手迹赐方国者皆一札十行细书成文勤约之风行于上下故能内外匪懈百姓寛息

真德秀曰光武早为儒生及即位孜孜经术又如此宜其光复旧物身致升平视少康周宣盖庶几焉在位三十余年虽鲜有过事而以无罪废正后易太子则有愧刑家之义以直谏杀大臣则有乖从谏如流之美盖其所学未至于明善诚身之地故于父子夫妇君臣之际不能无可憾者焉

曹操南击刘表防表卒子琮为嗣操至新野琮遂举州降操时刘备屯樊大惊呼部曲共议或劝备攻琮荆州可得备曰刘荆州临危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备将其众去过襄阳州人多归备比到当阳众十余万人辎重数千两日可行十余里别遣闗羽乘船数百艘使防江陵或谓备曰宜速行保江陵备曰济大事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习凿齿曰刘徳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偪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顾则情感三军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终济大业不亦宜乎

臣良胜曰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义不谋其利斯之谓仁徳于此盖近之矣其后既败当阳刘璋以好迎之不数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夺其国璋亦表之匹也苏轼以归责孔明曰迁刘璋既已失忠臣义士之望乃始治民振旅为仁义之师东向长驱而欲天下响应盖亦难矣

昭烈病笃命丞相亮辅太子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勅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夭吾已六十有余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德惟贤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胡寅曰或谓昭烈自知刘禅之不才羣臣无出孔明之右者不能保孔明之必与禅也故于临终正言之冀亮德己而不忍取呜呼可谓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矣徳襟度夷旷磊磊落落与孔明兼君臣师友之契三代以还未见其比也夫岂以欺诈相待如市道之交乎曹操伪定一时名在英雄之列夷攷其心事乃真小人尔虽暴戾强亢杀人不忌至其病亡子孙满前咿嘤涕泣留连妾妇分香卖履区处衣物平生奸伪死乃尽见方之徳治命无一语及私岂不犹蔓草之与长松乎语禅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防哉斯言皆可师法则知徳天资既髙克己有力其从卢植陈元方郑康成游啓告详至宏益多矣

宋太祖性仁孝豁达质任自然不事矫饰即位之初颇好微行或谏轻出叹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有天命者任自为之一日罢朝坐便殿不乐者久之左右请其故曰尔谓为天子容易邪早作乘快误决一事故不乐尔尝宴近臣紫云楼下因论及民事谓宰相曰愚下之民虽不分菽麦藩侯不为抚养务行苛虐朕断不容之新宫成御正殿坐令洞开诸门皆端直轩豁无有壅蔽因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见之矣

胡一桂曰即此而观君人之道真伟然矣究其所以然者岂无所本哉帝尝闻道理最大一言既足以为植国之根本而其正心脩身之学实有非人所能企及者朱文公称太祖不为言语文字之学而方寸之地正大光明直与尧舜之心合诚哉是言矣

诸葛亮出师表畧曰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茍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迩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惧恐付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奬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陈寿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制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词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纎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朱黻曰孔明髙卧南阳自比管乐时人莫之许也余切论之孔明王者之佐伊尹之俦也管乐之比特主乎拨乱继絶之志一时自寓之言耳

胡寅曰孔明一代之英逺谋宏议无不售者至其自明之语曰谨慎而已何其约也诗不云乎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若亮者有文王之小心矣彼刘禅凡庸何足以当元臣如此之敬而孔明事之靡不尽道握国魁柄总御六师而无专意恣行毫末可指者非盛德孰能臻此

张栻赞曰维忠武侯识其大者仗义履仁卓然不舍方卧南阳若将终身三顾而起时哉屈伸难平者事不昧者几大纲既得万目乃随我奉天讨不震不竦惟一其心而以时动噫侯此心万世不泯遗象有严瞻者起敬

唐太宗与羣臣语及敎化曰今承大乱之后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征对曰不然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敎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犹饥者易为食渇者易为饮封德彞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盖欲化而不能岂能之而不欲邪征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顾所行何如耳若谓古淳朴渐致浇讹则至今日当悉化为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从征言后天下大稔流散者咸归乡里斗米不过三四钱终岁断死刑才二十九人东至海南及五岭皆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道路焉帝谓羣臣曰此魏征劝我行仁义既效矣惜不使封德彞见之

臣良胜曰五季之衰壊乱极矣征乃有劝行仁义之论斯亦河汾之敎有所自者仁义之效岂独益国于其家亦当有食报者征寝疾时帝数遣问至撤殿材以为之第既后而停叔玉婚不知天理防防乃所以全魏氏当时龄之子尚主遂贻宗祸为李勣所笑征子叔玉之后五世謩为文宗史官亦存直节为家裕庆宪宗时孙稠贫甚以故宅质钱李师道私赎之白居易奏云事闗劝惩帝出库钱二千缗赎以赐稠则征行仁义效于家者亦既逺矣欧阳脩赞唐书谓唐柳方称征死知与不知莫不恨惜以为三代遗直谅哉

韩琦欲太后撤帘还政乃取十余事禀帝裁决悉当琦即诣太后覆奏后每事称善琦因白后求去后曰相公不可去我当居深宫耳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琦即称前代如马邓之资不免贪恋权势今太后便能复辟诚马邓之所不及审决取何日撤帘太后遽起琦即厉声命鸾仪司撤帘帘既落犹于御屏后见太后衣也吕中曰当国家危疑之日大臣以能任事者一曰德望二曰才智有才智而无德望以镇之则未足以服天下之心有德望而无才智以充之则未足以办天下之事故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韩魏公不动声色垂绅正笏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者盖自庆厯嘉祐之时可属大事重厚如勃其德望服人心久矣至于处事应变胷中才智又足以运用天下此其所以正英宗之始与在真宗之初有吕端在仁宗之初有王曾皆安国家社稷之名臣也

苏轼曰文致太平武定乱畧谋安宗社而不自以为功急贤才轻爵禄而自不知其恩杀伐果敢而六军安之四夷八蛮想闻其丰采而天下以其身为安危此公之所有而乐天之所无也忠言嘉谟效于当时而文采表于后世死生穷达不易其操而道德髙于古人此公与乐天之所同也

臣良胜曰春秋之盛赖霸以尊王而已若悼公文子未可以伯小之也汉道杂伯其趋益下昭烈宋祖身心功业自有王道之绪孔明三代遗才魏公自是间气亦确论也光武之治不究其终魏征之直不追其始殆庶几焉夫英君名佐何胜纪述臣闻杨时有云外邉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愚臣欲期斯世于三代之隆是故慎斯选也

圣祖诏以歴代名臣从祀帝王庙先是礼官奏以风后等三十六人宜从祀圣祖曰古之君臣同德终始一心载在史传万世不泯国家祀典必合公论不可徒观其迹不究其实若宋赵普负太祖为不忠不可从祀元臣四杰穆呼哩为首不可以其孙从祀而去其祖可祀穆呼哩而罢安图既祀巴延则阿珠亦不必祀如汉陈平冯异宋潘美皆节义廉善始终可从庙祀于是定以风后力牧臯陶防龙伯夷伯益伊尹傅説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召虎方叔张良萧何曹参陈平周勃邓禹冯异诸葛亮房龄杜如晦李靖李晟郭子仪曹彬潘美韩世忠岳飞张浚穆呼哩博勒呼博尔济齐拉衮巴延凡三十有七人从祀歴代帝王庙

臣良胜曰大圣人举动足以重纲常昭劝戒为万世法程有若此者且曰君臣同德终始一心言约而尽训典式昭追断赵普尤得史外传心之懿足以衞宗社而遏邪心视宋祖去白起像于武成王庙者意益逺矣

圣祖亲制中山武寜王徐达神道碑曰王平昔言简虑精提兵之时令出不二诸将敬若神明所至之处攻城不屠与人不戯凡受命而出及功成而旋每不自矜至于封姑苏之府库置元宫之美人财寳无所取妇女无所爱忠志无疵昭明乎日月云

圣祖答宋景濓书其畧曰先生敎吾子以严相训是为不佞也以圣人文法变俗敎之是为疏通也所守者忠贞所用者节俭是为得体也昔闻古人今则见之又尝谕廷臣曰古之人大上为圣其次为贤其次为君子若宋景濂者事朕十有九年而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一人之短宠辱不惊始终无异其诚所谓君子人乎非止君子抑可谓之贤者矣

臣良胜曰天降时山川出云圣人龙飞万物斯覩有圣祖之君而后有徐达宋濓之臣有君有臣政无不举者矣刘安世尝曰兴王之初人才色色过人且如唐太宗朝将相固不可及至技艺之士医有孙真人隂阳有李淳风吕才相法有袁天纲亦后世不及臣谓圣祖之兴也亦然

监察御史解缙初入道时都御史袁泰怙势家人横恣诸道御史欲纠之无敢执笔为章者缙挥笔立就歴举其过而一时多其直圣祖虑缙少涵养将为众所倾召其父至谕曰才之生甚难而大器者晩成其以而子归益进其学又谕缙曰朕于尔义则君臣恩同父子其归益尽心于古人后十年来朝当大用尔侍父归

文皇尝与解缙论羣臣书蹇义等十人名命各疏于下十人皆文皇所信任政事之臣亦多与缙善而具以实对于义曰其资厚重而中无定见于夏原吉曰有德有量而不逺小人于刘隽曰虽有才干不知顾义于郑赐曰可为君子颇短于才于李至刚曰诞而附势虽才不端于黄福曰秉心易直确有执守于陈瑛曰刻于用法好恶颇端于宋礼曰戅直而苛人怨不恤于陈洽曰疏通警敏亦不失正于方賔曰簿书之才驵侩之心既奏文皇以授皇太子曰李至刚朕洞烛之余徐验之问尹昌隆王汝玉对曰昌隆君子而量不汝玉文翰不易得所惜者市心尔

臣良胜曰君臣之际喜怒好恶死生荣辱系之不特用舍己也若缙者圣祖深爱之而成之于始隐然留齐贤以相太宗之心矣文皇果用之而验之于终且以付托仁庙矣后十余年仁庙果出其奏以示杨士奇曰人率谓解缙狂士缙非狂士向所论皆定见也夫缙以一身而三朝遭际真所谓义则君臣而恩同父子亦万古希濶之遇也然缙亦无以善后而保其终斯其所以为难也

文皇以玺书谕皇太子令儒臣黄淮杨士奇等采古名臣直言如张良对汉髙邓禹对光武诸葛亮对昭烈及董贾刘向谷永陆贽奏疏之类彚辑以便观览书成以进文皇览而嘉之赐名歴代名臣奏议因谓侍臣曰致治之道千古一揆君能纳善言臣能尽忠不隐天下未有不治观是书足以见当时人君之量人臣之直为君者以前贤所言便作今日耳闻为臣者以前贤事君之心为心天下国家之福也

臣良胜曰论其世则思其人思其人而不得则因其言而求之将有取法乎前人者则今人与居古人与稽有若羮墙见尧将无所师而不得也文皇御世一时名臣硕辅济济相望君臣之间可谓两成其美犹以为未足而辑古名臣昌言正论以为昭鉴越百世而相通亘万古而一见视文帝问赵将李牧之贤每饭未尝不在钜鹿意益逺矣且以玺书谕之皇太子者文皇自知为君之难行之身者思以裕诸后亦知为臣之难得之今者尚欲嫓于前非徒然也厥后宣庙问侍臣曰唐虞何以为盛治侍臣对曰尧舜圣人以德为治所以盛也上曰有其君贵有其臣使是时无禹稷契臯陶伯益尧舜能独治乎元首股肱必相资也当时又皆互相戒谨不敢有一毫自满之心此其所以盛万世之下论唐虞盛治当本诸此呜呼休哉圣圣相承言皆至理欲效唐虞之治则祖宗寳训自可得师而汉唐以下君臣言议仅致小康之治又有不足言者矣

右衍君臣之常

涣六四涣其羣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程颐曰方涣散之时用刚则不能使之懐附用柔则不足为之依归四以巽顺之正道辅刚中之君君臣同功所以能济涣也天下涣散而能使之羣聚可谓大善之吉也涣有丘匪夷所思赞美之词也邱聚之大也方涣散而能致其大聚其功甚大其事甚难其用至妙夷平常也非平常之见所能思及也非大贤知孰能如是

睽九二遇主于巷无咎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程颐曰当暌之时君心未合贤臣在下竭力尽诚期使之信合而已至诚以感动之尽力以扶持之明义理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诚其意如是宛转以求其合也遇非枉道逢迎也巷非邪僻由径也故夫子特云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臣良胜曰君明臣良志同道合斯其致治信无难者不幸而有睽离之衅君子图难于易是以委曲求遇庶几于合而有济睽之功使或后时既睽而求合斯益难矣又必不失其道如程颐所云而后可若枉道求合徒以失已君子不为也君子于此盖亦当势之难为机之可为而任道以必为是以独苦于心若此岂其身之进退为谋哉亦恐睽离之势张天下之患成君或不能以自安尚何以身为哉故当睽而后有遇主于巷之道在坎而后有纳约自牖之明君子因时之变而行道之权甚非所得已也若明君在上必无使人臣至于是已

说命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只若王之休命

蔡沉曰木从绳喻后从谏明谏之决不可不受也然髙宗当求受言于已不必责进言于臣君果从谏臣虽不命犹且承之况命之如此谁敢不敬顺其美命乎

伍员曰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灭夏后相后缗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焉为仍牧正惎浇能戒之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之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遂灭过戈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

熊禾曰羿浞之祸已无夏矣羲黄尧舜以来相传之正统其絶者盖四十年区区庖正一成之地一旅之众卒能复禹旧迹践天子位者要之亦为君者有拨乱之志为臣者有尽忠之节人事既尽能以天道为定命故能臻兹大业推原其故亦由虞君思之为也虞舜之后也一代之兴则先代子孙賔于王家与国同其休戚古之人虑盖深逺矣后世得人之国则絶人之祀不知天道昭明祸亦反踵虞夏商周之祖若孙传祚二千年其效断可覩矣

太甲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类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尚赖匡救之德图惟厥终

蔡沉曰当太甲不惠于阿衡之时伊尹之言惟恐太甲不听及太甲改过之后太甲之心惟恐伊尹不言夫太甲固困而知之者然昔之迷今之复昔之晦今之明如日月昏蚀一复其旧而光采燿万景俱新汤武不可及已岂居成王之下乎

车攻诗曰之子于征有闻无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朱熹曰周公相成王营洛邑为东都以朝诸侯周室既衰久废其礼至于宣王内脩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修车马备器械复防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故诗人作诗此章总叙其事之始终而深美之也

定之方中诗曰灵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朱熹曰言方春时既防而农桑之务作文公于是命主驾者晨起驾车亟往而劳劝之然非独此人所以操其心者诚实而渊深也盖其所畜之马七尺而牝者亦已至于三千之众矣盖人操心诚实而渊深则无所为而不成其致此富盛宜矣按春秋传衞懿公九年冬狄入衞懿公及狄人战于荥泽而败死焉宋桓公迎衞之遗民渡河而南立宣姜子申以庐于曹是为戴公是年卒立其弟燬是为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敎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明夷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大难文王以之

朱熹曰防大难谓遭纣之乱而见囚也

史记曰纣以周侯昌及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进女于纣女不喜淫纣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并杀鄂侯昌闻之叹息崇侯虎以告纣纣乃囚昌于羑里昌之臣散宜生之徒求有莘氏之美女及珍寳进上大悦乃释昌昌出而献洛西之地以请除炮烙之刑乃许之更赐昌得专征伐

帝王世纪曰纣囚文王文王之长子曰伯邑考质于殷为纣御纣烹为羮赐文王曰圣人当不食其子羮文王食之纣曰谁谓西伯圣者食其子羮尚不知也

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

范祖禹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与之人归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为至德也

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贞

朱熹曰居至闇之地近至闇之君而能正其志箕子之象也贞之至也

柳宗元曰借使纣恶未稔而即毙武庚念乱以图存国无其人谁与兴理先生所以隐忍而不死者意者有在于斯乎

洪范曰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

蔡沉曰商曰祀周曰年此曰祀者因箕子之词也箕子尝言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史记亦载箕子陈洪范之后武王封于朝鲜而不臣也盖箕子不可臣武王亦遂其志而不臣之也

苏洵曰箕子之不臣周也而曷为为武王陈洪范也天以是道畀之禹传至于我不可自我而絶以武王而不传则天下无可传者矣故为箕子之道者传道则可仕则不可

狼跋诗曰狼跋其胡载防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几朱熹曰周公虽遭疑谤然所以处之不失其常故诗人美之言狼跋其胡则防其尾矣公遭流言之变而其安肆自得乃如此盖其道隆德盛安土乐天有不足言者所以遭大变而不失其常也夫公之被毁以管蔡之流言也而诗人以为此非四国之所为乃公自让其大美而不居耳盖不使谗邪之口得以加乎公之忠圣此可见其爱公之深敬公之至而其立言亦有法矣

范祖禹曰神龙或潜或飞能大能小其变化不测然得而畜之若犬羊然有欲故也唯其可以畜之是以亦得醢而食之凡有欲之类莫不可制焉惟圣人无欲故天地万物不能易也富贵贫贱死生如寒暑昼夜相代乎前吾岂有二其心乎哉亦顺受之而已矣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孔子阨于陈蔡而不以为戚周公逺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而赤舄几几德音不瑕其致一也

文侯之命曰父义和汝克昭乃显祖汝肇刑文武用防绍乃辟追孝于前文人汝多脩捍我于艰若汝予嘉蔡沉曰幽王为犬戎所杀晋文与郑武公迎太子宜臼立之是为平王迁于东都平王以文侯为方伯赐之秬鬯弓矢作防书命之显祖文人皆谓康叔即上文先正昭事厥辟者也后罔或耆寿俊在厥服则刑文武之道絶矣今刑文武之道自文侯始故曰肇刑文武防者合而使之不离绍者继而使之不絶前文人犹云前宁人汝多所脩完捍衞我于艰难若汝之功我所嘉美也

黍离诗曰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朱熹曰周既东迁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徬徨不忍去故赋其所见黍之离离与稷之苗以兴行之靡靡心之摇摇既叹时人莫识已意又伤所以致此者果何人哉臣良胜曰读文侯之书则平王之有东周也文侯之功也读黍离之诗则平王之遂东迁也亦文侯之失也君弑国危诸侯同心戮力王室虽其职分亦为盛美文侯之后伯业恢终春秋之世周懐以为安而周之不振以底于亡则东迁之失计也苏轼有云大家世族子孙或不幸而弱以败典鬻器具称贷乞假则每有之至于鬻公田赐宅则不肖之甚人类不齿者也今平王举文武成康之业而大弃之是一败而鬻田宅子也尚何以振后世若苏峻之变淹淹江左温峤议迁王导独以为不可曰王者不可以丰俭移都北冦方强一旦示弱声实皆丧乃不迁晋亦稍安当时文侯果若导之见则丰镐之民固有文武成康之遗泽在岂西秦所能遽廹而有之哉

及其大夫孔父

公羊传曰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无累者乎曰有仇牧荀息皆累也舍仇牧荀息无累者乎曰有有则此何以书贤也何贤夫孔父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其义形于色奈何督将弑殇公孔父生而存则殇公不可得而弑也于是先攻孔父之家殇公知孔父死已必死趋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于朝则人莫敢过而致难于其君者孔父可谓义形于色也臣良胜曰君弑而死于难者无累百十而春秋以节表著者三人孔父以义形于色仇牧以不畏彊御荀息以不食其言皆以为贤也胡安国曰欲示后世人主崇奬节义之臣此天下之大闲有国之急务也而诸传中犹以孔父无能致于君德仇牧不能讨贼荀息所辅非正为责备之论者是故以其贤而求之也然人臣不幸至以身而殉其君于难所谓一死万事足也故曰杀身以成仁舍生以取义如是而或訾焉者不即人心之论也

陈杀其大夫泄冶

胡安国曰比干谏而死商有三仁焉泄冶谏而死何独无褒词夫语黙死生当其可而止尔泄冶之尽言无隐不愧乎史鱼之直矣方诸比干自靖自献于先王则未可同日而语也冶虽效忠其犹在宋子哀鲁叔肹之后乎故仕于昬乱之朝若异姓者如子哀防身而去可也其贵戚邪不食其禄如叔肹善矣臣良胜曰人臣致命遂志古今之大善也而不为褒词者人臣事君无过分之事虽周公之功皆臣子之分也虽无异词而有人心者所共与也况人臣之所以为此既无徼荣于当时又何徼名于后世然而大善之誉不善人之毁忠直节义之士全躯保妻子者必媒孽之非讐善也不如是不足以容其不善也君子持议又或助之攻焉不曰非其职则曰失其时不曰伤于讦则曰失之愚此大为伤善之端而隂为不善人之地也且如泄冶之死虽不敢方诸比干抑岂在子哀叔肹之后臣谓子哀叔肹泄冶之所优为者也使昏乱之朝如宋鲁听其去而不禄邻国可容本国可居则可然有先事以防而不使之去或汚其志而不使之善去虽深山穷谷必强致之如贼莽之于龚胜者其何以自善乎哉故凡为是説者皆未察乎春秋之微者也善人之名不善人之所欲泯而无闻也春秋于节义之臣皆以名书盖欲其名昭于万世而不泯也岂得谓之无褒词哉

衞侯出奔齐

孙林父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于戚而入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如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知愈乎遂行

臣良胜曰蘧伯玉在春秋时最为贤者当孙林父殖欲出其君而先告伯玉盖亦以为国望而难之也伯玉行而君出矣昔骊姬欲杀申生而难里克克以中立免而难作君子谓速申生之死卒以弑君之罪归之伯玉之行无亦近是及甯喜谋纳君亦告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夫所贵乎贤者其出处进退有益于君国也今欲仕则仕欲行则行视君之出之归若于已无与焉以是为贤则夫人能之矣至如晏婴于齐亦曰贤相崔杼之弑庄公杀三史氏而执简书弑婴独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臣谓左氏纪此二叚最害义理大逆之人自知不为公议所与而国有君子为人所宗故假伪词以携众志欲恶归于君而曰君子不吾罪也欺当时惑后世莫大于此韩愈氏曰左氏浮夸若此类殆近于诬已

太后崩诸吕欲为乱时赵王吕禄梁王吕产将南北军郦商子寄与吕禄善绛侯与丞相平谋使人刼郦商令寄绐说吕禄归将印以兵属太尉太尉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丞相平召朱虚侯章佐太尉遂捕诸吕皆斩之武承嗣三思营求为太子太后意未决狄仁杰每从容言于太后曰文皇帝栉风沐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先帝以二子托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太后意悟遣徐彦伯召庐陵王立为皇太子臣良胜曰人臣当国祚危疑之际而欲以大施其干运之功斯亦难矣陈平方端居深念而纳陆贾交驩之防故与周勃深自结纳卒成诛吕安刘之功在易之夬曰孚号有厉所谓尽诚相与合力尚有厉也狄仁杰甘事贼后含垢纳污从容待衅卒动以子母至亲而成反周为唐之功在易之坎曰纳约自牖所谓因其明而通之也但平勃虽安刘而君子必罪其初王诸吕时不若王陵之正其后讨诸武乃五王之力而君子以取日虞渊必归之仁杰苏辙尝曰王陵裴炎迎祸乱之锋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废则死陈平狄仁杰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与家国俱全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臣谓此太以术论使几不可待而平与仁杰先死国事又安所恃哉书曰乃心罔不在王室畧其迹而论其心斯可也平多知人也惠帝崩无可辅者而吕后之悍猾有不可制岂惟平不能制髙帝云安刘必勃亦知吕之为祸而不制之矣平之大义何得如陵然其曰全社稷安刘氏君亦不如臣平亦有成算于胸中必无后而后可以有为也是平之心罔不在刘氏也仁杰之心路人知之其后五王柬之等皆仁杰所进也使太后疾甚而仁杰犹在则固不反兵而先发之矣彼所以进五王者欲何为哉是故宜首善也平之心事万古犹疑我圣祖定从祀名臣黜赵普乃特进平无亦以其心之不负髙祖者欤

元师薄宋中军防日暮风昏雾四塞咫尺不相辨陆秀夫走帝舟度不能出乃先驱其妻子入海即负帝同溺后从官诸臣从死者甚众张世杰复还厓山收兵遇杨太后欲奉以赵氏后而立之太后始闻帝崩大恸曰我忍死间闗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耳今无望矣遂赴海死世杰将趋安南至平章山下遇飓风大作世杰曰无以为也为我取瓣香来至则仰天呼曰我为赵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复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几敌兵退别立赵氏以存祀尔今若此岂天意耶若天不欲我复赵祀则大风覆我舟舟遂覆世杰溺焉

宋丞相文天祥至燕京馆人供张甚盛天祥不寝处坐逹旦遂移兵马司设卒守之博啰召见于枢宻院天祥入长揖不屈仰首而言曰天下事有兴有废自古帝王以及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天祥今日忠于宋以至于此愿早赐死遂囚于狱后中山狂人称宋王有众千人欲取文丞相乃召天祥入帝谕之曰汝何愿天祥曰天祥受宋恩为宰相安事二姓愿赐之死足矣帝犹未忍遽麾之使退左右力赞帝从其请乃诏有司杀于燕京之柴市有诏使止之至则天祥死矣天祥临刑殊从容谓吏卒曰吾事毕矣南向拜而死其衣帯有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数日其妻欧阳氏收其尸面如生南北人闻者皆为流涕

吕中曰呜呼宋之亡也士大夫大负国文丞相毁家纾难九死而不悔死矣彼负国者独不死乎而公之死与日月争光天地无穷矣

宋史讲义曰宋亡节义之臣文丞相湖南安抚李芾池州通判赵昻发州都统姜才真州守苗再成常州统制王安节湖北提刑张起岩安吉守赵良淳无为守赵淮淮东制置李庭芝刺史赵孟垒常州守姚訔参政陈文龙将军张世杰丞相陆秀夫察访赵与泽兴化守陈瓒通判张日中潮州守马发江东制置谢枋得信州守唐震等皆其章著者其余尚多有之当奸臣似道柄国时最忌文李二公摈不容于朝及丙子之变朝臣或降或遁而节义最著者二公也苏轼有云平居无犯颜敢谏之士临难无伏节死义之臣岂不信哉

臣刘定之曰考诸野史景炎葬于海濵乱山之中其民为之讳其处而世莫得闻焉祥兴嗣位诏云予无乐乎为君天未择于不愸遗黎为之陨涕莫不欲为其君死而力莫如之何也民且如此则食其禄而立乎其本朝者若秀夫之朝服负主与之俱溺世杰之取香祝天愿风覆舟与夫天祥之如金百链而益劲如水万折而必东有死之心无生之志者无惑乎其然也其所以致兹者岂非以宋立国虽不能纯于仁义而未尝不慕义强仁焉是以其效若是乎

臣良胜曰北宋之亡如金师以死节着惟李侍郎若水一人及陷京师惟刘资政韐一人而南宋之亡大节表着从古所无盖绍圣之后以道为伪以学为禁而理义之湮塞于人心者几乎泯矣自理宗阐明道义崇尚正学圣贤之成法具在而理义之薰染益深善端日广忠奋时行盖有洽乎肌肤沦乎骨髓者

韩人张良父祖以上五世相韩韩亡良为报讐始皇东游至博浪沙中良令力士操铁锥狙击始皇误中副车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后良聚百人道遇沛公遂属焉数以太公兵法説沛公善之常用其防良曰沛公殆天授遂从不去入闗即导引不食谷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赀为韩报讐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戸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尔

胡寅曰良本为韩报讐非有仕汉之志者茍得吕政毙于一椎则其心惬矣余亦遑恤

臣邱濬曰呜呼韩亡至是十三年矣而张良以家世相韩犹散千金之产募壮士以为其故主报讐呜呼世有躬于其身食君之禄而懐二心以事异姓者视此则亦可以感怆矣史纲纪人臣之事而首之以此以示万世之委质事人者

刘基尝游西湖有异云起光映湖水中时鲁道元宇文公谅皆以为庆云公纵饮不顾曰天子气也应在金陵十年后有王者起我当辅之圣祖下金华定括苍遣使聘基基由间道诣金陵陈时务十八防从之中书省设御座将奉小明王基曰彼牧竖尔不拜遂陈天命所在圣祖大悟遂定征伐之计天威严重惟基抗言直议不以利害怵其中甚见礼重呼为老先生而不名又曰吾子房也封诚意伯归老乡里

彭韶赞曰华沦于夷曷仕于时夷归诸夏仕上乃宜就桀就汤节义奚亏大哉王佐烛物炳几运筹制胜翼龙以飞昭回制作文章是咨允为宗臣尔爵尔祠臣良胜曰人臣当屯难之际固经纶之是责也震撼击撞调和剂量或谏或去或报或死各适于义而已是变之大而有常也若张良愤宗国之廹于强暴兴汉灭秦以代寛仁之政刘基痛中华之沦于古翊运宣城以复文明之统是变之变而达权也臣故以是终之也

右衍君臣之变

丰六五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朱熹曰六二居丰之时为离之主至明者也而上应六五之柔暗故为丰蔀见斗之象蔀障蔽也大其障蔽故日中而昏也往而从之则昏暗之主必反见疑惟在积其诚意以感发之则吉戒占者宜如是也臣良胜曰人君之患莫大于蔽也君非昏暗以障蔽之而无所见闻虽贤明者亦昏暗矣故若日中见斗昼以为夜也然其震动得中本明未尽贤臣犹得在位尽其诚以发之左右之蔽犹有不能尽肆其奸者使君无震动动而不中若弄婴儿于股掌间大臣虽明何所用其诚也哉昔司马光读轮台诏曰汉武用兵之久而中国不亡盖成败胜负輙以实闻无毫发不知者故不为左右欺罔其后田千秋一言而大悟封富民侯矣若后世云南荆襄丧师数十万而以防闻安有不亡者哉臣谓防蔽天下之通患也岂特万里之逺君臣之间有之亲之近者莫若父子子有不得于其父者必嬖宠为之蔽也情之宻者莫若夫妇妇有不得于其夫者必妾媵为之蔽也善反其初亦惟用诚然尔至诚可以开金石感豚鱼而况于人心本明者乎

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程颐曰大臣之位任天下之重者也天下之事岂一人所能独任必当求天下之贤知与之协力得其人则天下之治可不劳而致也用非其人则败国家之事贻天下之患四下应于初初隂柔小人不可用者也而四用之其不胜任而败事犹鼎之折足也鼎折足则倾覆公上之餗餗鼎实也居大臣之位当天下之任而所用非人至于覆败乃不胜其任可羞愧之甚也其形渥谓赧汗也其凶可知系辞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言不胜任也

蔡仲之命曰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

蔡沉曰中者心之理而无过不及之差者也旧章者先王之成法厥度者吾身之法度皆中之所出者作聪明则喜怒好恶皆出于利而非中矣其能不乱先王之旧章乎戒其本于已者然也侧言一偏之言也视听不审惑于一偏之説则非中矣其能不改吾身之法度乎戒其徇于人者然也

洪范曰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

真德秀曰夫君臣上下之分如天冠地履之不可易臣而福威则盗上之柄矣臣而玉食则拟上之奉矣大夫为此则害于家诸侯为此则凶于国臣民尤而效之亦将顺邪而妄作僭忒而逾分矣孟子所谓不夺不餍者理固然也或谓呉楚尝僭天子鲁之三家尝僭诸侯不闻其害与凶何邪曰惠迪吉从逆凶顺乎道则吉逆乎道即凶也臣而僭上即所谓害即所谓凶也况呉楚之簒弑相寻而季孟之家臣继叛又非凶害而何以此防民犹有窃弄威福如齐田氏选物上第尽归私室如董贤者

汤誓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蔡沉曰夏王率为重役以穷民力严刑以残民生民厌夏德亦率皆怠于奉上不和于国疾视其君指日而曰是日何时而亡乎若亡则我宁与之俱亡盖苦桀之虐而欲其亡之甚也

按史记桀观炮烙于瑶台谓龙逢曰乐乎龙逢曰乐桀曰观刑何无恻怛之心龙逢曰天下苦之而君以为乐臣君之股肱何不乐乎桀曰听子谏谏得我改之谏不得我刑之龙逢曰臣观君冠危石也臣观君履春冰也未有冠危石而不压蹈春冰而不陷桀叹曰是日亡则与俱亡子知我之亡而不知自亡乎子就炮烙之刑吾观子龙逢遂火而死

泰誓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结怨于民斮朝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蔡沉曰纣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典常之道防狎侮慢荒弃怠惰无所敬畏上自絶于天下结怨于民孔氏曰纣冬月见朝涉水者谓其胫耐寒斫而视之史记云比干强谏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痡病也作刑威以杀戮为事毒痡四海之人言其祸之所及者逺也回邪也正士箕子也郊所以祭天社所以祭地奇技谓奇异技能淫巧为过度之巧列女纣膏铜柱下加炭令有罪者行輙坠炭中妲己乃笑夫欲妲己之笑至为炮烙之刑则其奇技淫巧以悦之者宜无所不至矣祝断也言纣于奸邪则尊信之师保则放逐之屏弃先王之法囚奴忠正之士轻废奉祀之礼专意淫防之行悖乱天常故天弗顺断然降是丧亡也

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衞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赋蒙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敎诲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王弗听国人莫敢言三年乃流王于彘

幽王以褒姒而嬖爱之褒姒不好笑王説之万方故不笑王与诸侯约有冦至举烽火为信则举兵来援王欲褒姒笑乃无故举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冦褒姒乃大笑虢石父佞善谀好利王以为卿用事专任国人皆怨政治多邪诸侯或畔王室始骚申侯召西夷犬戎伐王王举火诸侯兵莫至犬戎杀王于骊山下西周遂亡臣良胜曰孔子有云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以桀纣之恶天人所厌也孟子亦云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是君之大戒也

桓帝建和元年京师地震杜乔以灾异防免梁冀诬李固杜乔以为与妖贼刘鲔交通请逮按罪太后素知乔忠不许冀遂收固下狱死于狱中冀使人胁杜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遂收系亦死狱中河内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敎子杀人司李膺督促收捕竟案杀之成素以方技交通宦官帝亦颇信其占宦官敎成弟子牢脩上书告膺等与大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互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帝大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愤疾案经三府太尉陈蕃郤之曰今所案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彰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其词所连及陈寔范滂以下二百余人或逃遁不获悬金搆募使者四出相望

灵帝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泥涂灾异水旱皆由于斯帝大怒诏收鸾下狱掠杀之

何进召董卓将兵诣京师卓即时就道并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承宠浊乱海内请收让等以清海内让诈以太后防召进斩于嘉德殿前袁绍及何苗闻进被害引兵屯朱雀闗下捕得赵忠等及诸宦官皆杀之凡二千余人让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出谷门让投河而死

臣良胜曰天下权宠固有相禅而盛者天下祸咎亦有相禅而至者自恭显盛而有王氏之专自窦宪诛而拜郑众之爵其后诛阎显立顺帝皆出于宦官黜清河王杀李固皆由于外戚梁冀势重天下不能容后假宦官以去之宦官害极朝廷不能堪至召外兵以除之张让等既戮董卓亦诛袁术曹操继起而汉遂以亡诸葛亮曰先帝与臣论此未尝不痛恨于桓灵也

王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为皇后以固其权奏言长秋宫未建请考定五经定娶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莽女遂立为后又采伊尹周公称号加莽宰衡位上公莽先遣风俗使者八人还诈为郡国造歌谣颂功德凡三万言泉陵侯刘庆言周成王幼称孺子周公居摄今帝富于春秋宜令安汉公行天子事平帝崩莽选宣帝孙最幼子婴年二岁托以卜相最吉莽居摄如周公故事立婴号曰孺子后以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

班固曰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其居位辅政成哀之间勤劳国家动见称述岂所谓色取仁而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邪佞之才又承四父歴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絶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簒窃之祸及其窃位南靣处非所据颠覆之势隆于桀纣而莽晏然自以为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滔天虐民最凶极恶毒流诸夏乱延四方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无道之人考其祸败未有如莽之甚者也

曹操下令曰孤始于谯东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为二十年规待天下清乃出仕尔然不能如意征为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使题墓道曰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讨袁术使穷沮而死摧破袁绍枭其二子后定刘表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位已极意望已过矣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孤彊盛妄相忖度言有不逊之志每用耿耿故为诸君陈道此言皆肝鬲之要也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实不可也诚恐已离兵为人所祸已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

侍中陈羣等曰汉祚已终非适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羣生注望故孙权在逺称臣此天人之应也宜正大位操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操至洛阳薨汉帝使御史大夫张音奉玺绶诏册禅位于魏王丕即帝位改元黄初奉汉帝为山阳公追尊操为武皇帝

刘安世曰老先生居洛日无三日不见之一日见老先生曰昨夕看三国志识破一事乃理防武帝遗令也老先生曰遗令之意如何安世曰曹公平生奸至此尽矣故临死谆谆作此令也老先生曰不然此乃操之微意也遗令者世所谓遗嘱也必择要言语嘱付子孙至若纎细不要之事则或不暇矣且操身后之事有大于禅代者乎今操之遗令谆谆百言下至分香卖履之事家人婢妾无不处置详尽无一语及禅代其意若曰禅代之事自是子孙所为吾未尝敎为之是实以天下遗子孙而身享汉臣之名此遗令之意歴千百年无人识得昨夕偶窥破之老先生自有喜色且戒安世曰非有识之士不足以语此尹起莘曰呜呼乱臣贼子窃人家国常患于取之无名则必曲为委折以文之三家分晋田氏并齐借周人之命以自好莽贼簒汉欲求其説而不可得乃以周公居摄称之至操丕始以传禅为文后世簒窃相继皆踵而行之其原起于曹氏之作俑也

臣良胜曰弑君簒国接迹当世而臣独举莽操者二贼奸之雄也于簒弑之中而又要其名为周公为文王隂夺人国而瞢主愚人有不知者是宜有以表异而诛其心也且莽为王太后之侄子曹为宦官曹腾之养子使成帝不任外戚桓灵不任宦官亦何由致此患哉易曰履霜坚冰至人主固当辨之于早也

秦桧从二帝至燕金主以桧与达兰为其任使及南伐以为参军事桧与妻王氏自军中趍禩水砦自言杀金人监已者夺舟而来航海至越州见帝帝命先见宰执首言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朝士多疑之桧初言有二防可以竦动天下后陈二防欲以河北人还金中原人还刘豫帝曰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北人将安归桧语乃塞

金乌珠遗桧书曰汝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始可和桧以飞不死终梗和议已必及祸故力谋杀之洪皓在金以蜡书奏言金人所畏服者惟飞及闻其死诸酋酌酒相贺桧病遗表曰臣愿陛下益坚邻国之懽盟谨国是之摇动桧居相位凡十九年刼制君父倡和误国一时忠臣良将诛锄畧尽其顽钝无耻者率为桧用争以诬防善类为功又隂结内侍及医师王继先伺上动静开门受赂富敌于国外国珍寳死犹及门隂险深阻与同列论事帝前未尝力辨但以一二语倾挤之俾帝自怒凡陷害忠良率用此术晚年残忍尤甚数兴大狱焉

宋史论断曰奸臣之恶莫甚于宋之秦桧焉盖宋至髙宗危亡已甚自桧挈家北还专主和议以罢四方援兵上蔽日月之光下乱彞伦之叙大讐不复辜二帝望救之心报本义亏废七庙烝尝之祭陷生民于水火丧廉耻于偏安妬害忠良杀岳飞而并父子挤排谠论窜赵鼎以及诸臣贿通外夷寃含九地恶固同于梼杌凶实类于穷奇使圣人再生春秋再作亦不能书其弥天之罪矣然则秦桧以奸邪卖国诚天地不容之人人神共怒之贼然犹得保首领以没追封加諡者何哉嗟夫此又天地至微之理也盖太宗负太祖背盟专位使其子孙几至灭絶天安得不生秦桧使负髙宗以丧其社稷与不然何朝士皆疑之惟范宗尹李囘力荐其忠卒使其秉执大权也君子观乎宣和殿桧生玉芝则知亡宋之祸已兆于是矣诗云取譬不逺昊天不忒此之谓也

臣良胜曰古今愤桧之奸犹以其得保首领为有遗恨以臣观之桧本无子取妻兄王焕孽子养为已子曰熺生埙虽奕世仕途而秦氏之庙异姓主之先世有灵不祀久矣是太宗之报尚在数世之后而奸桧之报当宠盛之时而身亲见之比之诛夷之后无遗类者尤为惨矣天道果无知也哉

三学生台谏侍从皆上疏乞诛贾似道有防防遣归越以终丧制似道留不还王爚复论似道既不死忠又不成孝乞下诏切责太后下诏曰卿其亟归丧次以尽臣子之道则当曲示保全否则众论益甚忠孝靡容虽欲屈法伸恩而不可得似道还绍兴府守臣闭城不纳王爚复言贬似道三官州居住人率众为露布逐之诏徙建宁御史孙荣叟等乞斩之以正法方回复论似道侥诈贪淫骄吝专忍谬十罪翁合言似道以妬贤无比之林甫輙自托于伊周以不学无术之霍光敢效尤于莽操滔天之罪人人能言台谏交章乞行逺窜廹于众论仅谪建宁建宁实朱熹讲道之阙里虽三尺童子亦知向方闻似道名咸欲呕唾况见其面乎乞逺投荒昧以御魑魅诏谪授髙州团练使郑虎臣以父尝为似道所配请行为监押似道寓建宁开元寺侍妾尚数十人虎臣至悉屛去夺其寳玉撤轿盖暴行秋日中令舁夫唱杭州歌谑之窘辱备至入古寺壁上有呉潜所题字虎臣呼似道曰呉丞相何以至此舟次黯淡滩虎臣曰水清甚何不死于此似道曰候有诏即死至木棉庵虎臣曰吾为天下杀似道虽死何憾遂拘似道妻子于别室即厠上拉似道胷杀之殡于庵侧

吕中曰贾似道当国十五年杀三大臣行公田困浙右百姓吝军赏失将士心背和约挑衅敌国祸宗庙社稷其罪可胜诛哉人有恒言奸臣富贵则自取之留祸患以遗君父然秦桧似道之败身死家僇前后一辙后之谋人国者亦可以鉴矣

臣良胜曰人臣专权蔽主祸国殃民何能指数然若秦桧之卖国贾似道之误国使帝后辱于沙漠区宇沦于寇雠尤万世所痛恨也臣故曰此罪之尤者也

胡广周流四公三十余年歴仕六帝礼任极优京师谣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温柔谨慤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无忠直之风天下以此薄之赵弼曰孔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广有何德而以天下中庸称之广事六帝为司空再为司徒三为大尉又为太傅未闻出一谠正之言献一匡时之防惟逊言恭色取媚戚宦趋炎附势陷害正人滕抚方直之贤不交权势为宦者所恶论讨贼功当封大尉广承防奏黜之使抚愤恚而卒孝桓时梁冀与唐衡共诬李固杜乔下狱固与广书曰梁氏迷谬公等曲从汉家之微从此始矣呜呼斯言可伤也哉广得书但悲惭而已既而五侯专横白马令李云切説政事之失帝大怒诏送黄门北寺狱五官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嗟夫云居下僚忧时之危捐生以谏杜众伤云忠而以死诤此广亲目所覩也灵帝信王甫曹节之诬以李膺范滂诸名士为钩党广为三公尸其位视诸贤之寃枉如盲如喑曾无片言之诤不但为汉廷之罪人亦云众之罪人也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广为国之大臣值天下多故羣奸乱政既不能匡扶汉祚又不能引身而退窃禄固位与时浮沉八十二乃死谚所谓愚福而痴寿也乡原德之贼也广之谓也

冯道少以孝谨知名唐庄宗世始贵显自是屡朝不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为人清俭寛人莫测其喜愠滑稽多知浮沉取容尝着长乐老叙自述屡朝荣遇之状时人往往皆以德量推之

欧阳脩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既为大臣而无廉耻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余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为荣其可谓无廉耻者矣天下国家可从而知也

司马光曰天地设位圣人则之以制礼立法内有夫妇外有君臣妇之从夫终身不改臣之事君有死无贰此人道之大伦也茍或废之乱莫大焉范质称冯道厚德稽古宏才伟量虽朝代迁贸人无间言屹若巨山不可转也臣愚以为正女不从二夫忠臣不事二君为女不正虽复华色之美织絍之巧不足贤矣为臣不忠虽复才智之多治行之优不足贵矣何则大节已亏故也道之为相歴五朝八姓若逆旅之视过客朝为讐敌暮为君臣易面变词曾无愧怍大节如此虽有小善庸足取乎或以为自唐室之亡羣雄力争帝王兴废逺者十余年近者四三年虽有忠智将若之何当是之时失臣节者非道一人岂得独罪道哉臣愚以为忧公如家见危致命君有过则强谏力争国败亡则竭节効死知士邦有道则见无道则隠或灭迹山林优游下僚今道尊宠则冠三师权任则首诸相国存则依违拱黙窃位素餐国亡则图全茍免迎谒劝进君则兴亡接踵道则富贵自如兹乃奸臣之尤安得与他人为比哉

臣良胜曰奸邪如桧如似道若毒药猛虎人知必死少有知识犹将避之中立如广如道若厚味冶色人毎称惬虽贤者亦多效之不知荼毒消耗终以自毙其乱亡一也臣故并以为戒焉

右衍君臣之戒

中庸衍义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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