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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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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延平答问        宋 朱子 撰

丁丑六月二十六日书云承谕涵养用力处足见近来好学之笃也甚慰甚慰但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即欲虑非僻之念自不作矣孟子有夜气之说更熟味之当见涵养用力处也於涵养处着力正是学者之要若不如此存养终不为己物也更望勉之

戊寅七月十七日书云某村居一切只如旧有不可不应接处又难废堕但靳靳度日尔朝夕无事齿髪皆已迈筋力渐不如昔所得於师友者往来於心求所以脱然处竟未得力颇以是惧尔

春秋且将诸家熟看以胡文定解为凖玩味久必自有会心处卒看不得也伊川先生云春秋大义数十炳如日星所易见也唯徵辞奥旨时措从宜者所难知尔更须详考其事又玩味所书抑扬予夺之处看如何积道理多庶渐见之大率难得学者无相启发处终愦愦不洒落尔

问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於父之道可谓孝矣东坡谓可改者不待三年熹以为使父之道有不幸不可不即改者亦当隐忍迁就於义理之中使事体渐正而人不见其改之之迹则虽不待三年而谓之无改可也此可见孝子之心与几谏事亦相类 先生曰三年无改前辈论之详矣类皆执文泥迹有所迁就失之须是认圣人所说於言外求意乃通所谓道者是犹可以通行者也三年之中日月易过若稍稍有不惬意处即率意改之则孝子之心何在如说春秋者不忍遽变左氏有官命未改之类有孝子之心者自有所不忍耳非斯须不忘极体孝道者能如是耶东坡之语有所激而然是亦有意也事只有个可与不可而已若大段有害处自应即改何疑恐不必言隐忍迁就使人不见其改之之迹此意虽未有害第恐处心如此即駸駸然所失处却多吾辈欲求寡过且谨守格法为不差也几谏事意恐不相类更思之

问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旧说孝子不妄为非唯疾病然後使父母忧熹恐夫子告孟孙之意不然盖言父母之心慈爱其子无所不至疾病人所不免犹恐其有之以为忧则余可知也为人子者知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所以奉承遗体而求免於亏辱者岂一端而已哉此曾子所以战战兢兢启手足而後知免焉者也不远游游必有方不登高不临深皆是此意 先生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当如上所说为得之旧说不直截圣人之告人使知所以自求者惟深切庶可用力也

问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於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熹谓犬马不能自食待人而食者也故蓄犬马者必有以养之但不敬尔然则养其亲而敬有所不至不几於以犬马视其亲乎敬者尊敬而不敢忽忘之谓非特恭谨而已也人虽至愚孰忍以犬马视其亲者然不知几微之间尊敬之心一有不至则是所以视其亲者实无以异於犬马而不自知也圣人之言警乎人子未有若是之切者然诸家之说多不出此熹谓当以春秋所书归生许止之事观之则所谓犬马之养诚不为过不然设譬引喻不应如是之疎而子游之贤亦不待如此告戒之也先生曰此一段恐当时之人习矣而不察只以能

养为孝虽孔门学者亦恐未免如此故夫子警切以告之使之反诸心也苟推测至此孝敬之心一不存焉即陷於犬马之养矣孟子又有养口体养志之说似亦说破学者之未察处皆所以警乎人子者也若谓以春秋所书之事观之则所谓犬马之养诚不为过恐不须如此说归生许止各是发明一例也

问子曰吾与囘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囘也不愚熹窃谓亦足以发是颜子闻言悟理心契神受之时夫子察焉而於心有感发也子夏礼後之问夫子以为起予亦是类也但子夏所发在言语之间而颜子所发乃其所自得处有以默相契合不待言而喻也然非圣人有所未知必待颜子而後发如言非助我者岂圣人待门弟子答问之助耶 先生曰亦足以发前说似近之恐与起予不类深玩之可见非助我者岂圣人待门弟子答问之助固是如此然亦须知颜子默晓圣人之言便知亲切道体处非枝叶之助也他人则不能见如此精微矣妄意如此气象未知如何

问子张学干禄夫子告以多闻多见阙疑殆而谨言行其余盖不博无以致约故闻见以多为贵然不阙其所未信未安则言行之间意不诚矣故以阙之为善疑殆既阙而於言行有不谨焉则非所谓无敢慢者故以谨之为至有节於内若此尤悔何自而入乎然此皆庸言庸行之所必然非期以干禄也而禄固已在其中矣孟子曰经德不囘非以干禄也与夫子之意一也伊川先生亦曰子张以仕为急故夫子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恐亦是此意未知是否 先生曰古人干禄之意非後世之干禄也盖胸中有所藴亦欲发泄而见诸事尔此为己之学也然求之有道苟未见所以求之之道一萌意焉则外驰矣故夫子以多闻见而阙疑殆告之又使之慎其余则反求诸已也切矣故孟子有经德不囘非以干禄之语苟能深体得此则驰外之心不作矣伊川所谓才有缝罅便走了之意

戊寅冬至前二日书云承示问皆圣贤之至言某何足以知之而吾元晦好学之笃如此又安敢默默也辄以昔所闻者各笺释於所问目之下聊以塞命尔他日若获欵曲须面质论难又看合否如何大率须见洒然处然後为得虽说得行未敢以为然也

问向以亦足以发之义求教因引起予为证蒙批谕云亦足以发与起予不类熹反覆思之於此二者但见有浅深之异而未见全不相似处乞赐详喻 先生曰颜子气象与子夏不同先玩味二人气象於胷中然後体会夫子之言亦足以发与起予者商也之语气象如何颜子深潜纯粹於圣人体段已具故闻夫子之言即默识心融触处洞然自有条理故终日言但见其不违如愚而已退省其私则於语默日用动容之间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无疑也子夏因问诗如不得绘事後素之言即礼後之意未必到似有因问此一事而夫子印可之意此所以不类也不知是如此否偶追忆前日所问处意不来又未知向日因如何疑而及此也更俟他日熟论

问春秋威公二年滕子来朝按滕本称侯伊川谓服属於楚故贬称子熹按楚是时未与中国通滕又远楚终春秋之世未尝事楚但为宋役尔不知伊川别有何据又陈蔡诸国後来属楚者亦未尝贬爵也胡文定以为为朝威而贬之以讨乱贼之党此义似胜然滕自此不复称侯至定公之丧来会葬犹称子夫岂以祖世有罪而并贬其子孙乎然则胡氏之说亦有可疑者不知当以何说为正胡氏又谓凡朝威者皆贬独纪侯以咨谋齐难而来志不在於朝威故再朝皆无贬焉熹窃以为果如此则是义理之正可以危急而弃之也不知春秋之法果如此否【二年纪侯来朝左氏作杞字後有入杞会邓事传皆有说可据伊川胡氏依公谷作纪字】 先生曰滕子来朝考之春秋夫子凡所书诸侯来朝皆不与其朝也胡文定谓春秋之时诸侯之朝皆无有合於先王之时世朝之礼者故书皆讥之也滕本称侯威二年来朝称子者以讨乱贼之党贬於诸家之说义为精先儒又以为时王所黜者胡氏以为果如此则春秋不作矣恐先儒之说非来喻以谓自此终春秋之世不复称侯岂以祖世有罪而并贬其子孙乎若如此言大段害理春秋与人改过迁善又善善长恶恶短不应如此是可疑也某窃以谓从胡之说於理道为长观夫子所书讨乱之法甚严滕不以威之不义而朝之只在於合党缔交此非正也既已贬矣後世子孙碌碌无闻无以自见於时又壤地褊小本一子男之国宋之盟左传有宋人请滕欲以为私属则不自强而碌碌於时者久矣自一贬之後夫子再书各沿一义而发遽又以侯称之无乃纷纷然淆乱春秋之旨不明而失其指乎盖圣人之心必有其善然後进之若无所因是私意也岂圣人之心哉若如此看似於後世之疑不碍道理为通又不知如何春秋所以难看者盖以常人之心推测圣人未到圣人洒然处岂能无失耶请俟他日反复面难庶几或得其旨伊川之说考之诸处未见春秋之前服属於楚事迹更俟寻考 又来喻以谓纪侯来咨谋齐难志不在於朝威故再朝无贬则是义理之正可以危急而弃之若果如此尤害义理春秋有诛意之说纪侯志不在於朝威则非滕子之类也列国有急难以义而动又何贬耶纪侯来朝左氏作杞字後有入杞之事传皆有说胡氏因公谷作纪字春秋似此类者多如齐子纠左传只云纳纠伊川乃以二传为证又尝有看春秋之法云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参考义理之长求圣人所书之意庶或得之

问礼之用和为贵一章之义先生曰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礼之道虽以和为贵然必须体其源流之所自来而节文之则不失矣若小大由之而无隆杀之辨知和而和於节文不明是皆不可行则礼之体用失矣世之君子有用礼之严至拘碍者和而失其节者皆非知礼者也故有子以是语门人使知其节尔

问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横渠先生曰君子宁孤立无与不失亲於可贱之人熹据此则因也亲也宗也皆依倚附托之名但言之渐重尔所因或失其所亲【谓可贱之人不可亲也】则亦不可宗【人之可亲者必可宗其不可亲者必不可宗也】故君子非孤立无与之患而不失其亲为难其将欲有所因也必择其可亲者而因之使彼诚贤则我不失其所亲而彼亦可宗矣其文与上二句相似皆言必虑其所宗行必稽其所敝之意不审尊意以为如何先生曰伊川先生曰信本不及义恭本不及礼然信近於义恭近於礼也信近於义以言可复也恭近於礼以远耻辱也因恭信而不失亲近於礼义故亦可宗也犹言礼义者不可得见得见恭信者可矣详味此语则失亲於可贱之人自无有矣盖以礼义为主故也

问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苏东坡曰夫子之於诗取其会於吾心者断章而言之颂鲁侯者未必有意於是也子由曰思无邪则思马而马应思马而马应则思之所及无不应也故曰思无邪思马斯徂此颂鲁侯之意也两说未知孰是 先生曰诗人兴刺虽亦曲折达心之精微然必止乎礼义夫子删而取之者以此尔若不止於礼义即邪也故三百篇一言足以蔽之只是思无邪而已所以能兴起感动人之善心盖以此也颂鲁侯者偶於形容盛德如此故曰思无邪於马言之者又有秉心塞渊然後騋牝三千之意

问吾十有五而志於学一章横渠先生曰常人之学日益而莫自知也仲尼行着习察异於他人故自十五至於七十化而知裁其进德之盛者与伊川先生曰孔子生而知之自十五至七十进德直有许多节次者圣人未必然亦只是为学者立一下法盈科而後进不可差次须是成章乃达两说未知孰是 先生曰此一段二先生之说各发明一义意思深长横渠云化而知裁伊川云盈科而後进不成章不达皆是有力处更当深体之可尔某窃以谓圣人之道中庸立言常以中人为说必十年乃一进者若使困而知学积十年之久日孳孳而不倦是亦可以变化气质而必一进也若以卤莽灭裂之学而不用心焉虽十年亦只是如此则是自暴自弃之人尔言十年之渐次所以警乎学者虽中才於夫子之道皆可积习勉力而至焉圣人非不可及也不知更有此意否

问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伊川曰灌以降神祭之始也既灌而往者自始及终皆不足观言鲁祭之非礼也谢氏引礼记曰吾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证也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证也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以此为证而合此章於上文杞宋不足证之说曰考之杞宋则文献不足考之当今则鲁之郊禘又不足观盖伤之也吕博士引苟子大昏之未发祭之未纳户丧之未小敛一也解此与赵氏春秋纂例之说不审何者为是 先生曰记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以其难言故春秋皆因郊禘事中之失而书讥鲁自在其中今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则是颠倒失礼如昭穆失序之类於灌而求神以至於终皆不足观盖叹之也对或人之问又曰不知则夫子之深意可知矣既曰不知又曰知其说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则非不知也只是难言尔原幽明之故知鬼神之情状则烛理深矣於天下也何有

问或问禘之说一章伊川以此章属之上文曰不知者盖为鲁讳知夫子不欲观之说则天下万物各正其名其治如指诸掌也或以为此鲁君所当问而不问或人不当问而问之故夫子以为不知所以微讽之也余如伊川说云龟山引礼记禘尝之义大矣治国之本也不可不知也明其义者君也能其事者臣也不明其义君人不全不能其事为臣不全非或人可得而知也其为义大岂度数云乎哉盖有至赜存焉知此则於天下乎何有此数说不审孰是 先生曰详味禘自既灌以下至指其掌看夫子所指意处如何却将前後数说皆包在其中似意思稍尽又未知然否

问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熹疑此二句乃弟子记孔子事又记孔子之言於下以发明之曰吾不与祭如不祭也 先生曰某尝闻罗先生曰祭如在及见之者祭神如神在不及见之者以至诚之意与鬼神交庶几享之若诚心不至於礼有失焉则神不享矣虽祭也何为

问居上不寛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熹谓此非谓不足观盖不诚无物无物则无以观之也先生曰居上寛为礼敬临丧哀皆其本也有其本而末应若无其本粲然文采何足观

问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熹谓曾子之学主於诚身其於圣人之日用观省而服习之盖已熟矣惟未能即此以见夫道之全体则不免疑其有二也然用力之久而亦将有以自得故夫子以一以贯之之语告之盖当其可也【曾子惟此少许未达故夫子直以此告之】曾子於是默会其旨故门人有问而以忠恕告之盖以夫子之道不离乎日用之间自其尽已而言则谓之忠自其及物而言则谓之恕莫非大道之全体虽变化万殊於事为之末而所以贯之者未尝不一也然则夫子所以告曾子曾子所以告其门人岂有异旨哉而或者以为忠恕未足以尽一贯之道曾子姑以违道不远者告其门人使知入道之端恐未曾尽曾子之意也如子思之言忠恕违道不远乃是示人以入道之端如孟子之言行仁义曾子之称夫子乃所谓由仁义行者也 先生曰伊川先生有言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体会於一人之身不过只是尽已及物之心而已曾子於日用处夫子自有以见之恐其未必觉此亦是一贯之理故卒然问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於是领会而有得焉辄应之曰唯忘其所以言也东坡所谓口耳俱丧者亦佳至於答门人之问只是发其心耳岂有二耶若以谓圣人一以贯之之道其精微非门人之问所可告姑以忠恕答之恐圣贤之心不如是之支也如孟子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人皆足以知之但合内外之道使之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精粗不二衮同尽是此理则非圣人不能是也中庸曰忠恕违道不远特起此以示人相近处然不能贯之则忠恕自是一忠恕尔

十一月十三日书云吾人大率坐此窘窭百事驱遣不行唯於稍易处处之为庶几尔某村居兀坐一无所为亦以窘迫遇事窒塞处多每以古人贫甚极难堪处自体即啜菽饮水亦自有余矣夫复何言

来喻以为人心之既放如木之既伐心虽既放然夜气所息而平旦之气生焉则其好恶犹与人相近木虽既伐然雨露所滋而萌蘖生焉则犹有木之性也恐不用如此说大凡人礼义之心何尝无唯持守之即在尔若於旦昼间不至梏亡则夜气存矣夜气存则平旦之气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明气象自可见此孟子发此夜气之说於学者极有力若欲涵养须於此持守可尔恐不须说心既放木既伐恐又似隔截尔如何如何又见喻云伊川所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考大学之序则不然如夫子言非礼勿视听言动伊川以为制之於外以养其中数处盖皆各言其入道之序如此要之敬自在其中也不必牵合贯穿为一说又所谓但敬而不明於理则敬特出於勉强而无洒落自得之功意不诚矣洒落自得气象其地位甚高恐前数说方是言学者下工处不如此则失之矣由此持守之久渐渐融释使之不见有制之於外持敬之心理与心为一庶几洒落尔某自闻师友之训赖天之灵时常只在心目间虽资质不美世累妨夺处多此心未尝敢忘也於圣贤之言亦时有会心处亦间有识其所以然者但觉见反为理道所缚殊无进步处今已老矣日益恐惧吾元晦乃不鄙孤陋寡闻远有质问所疑何愧如之

己卯六月二十二日书云闻不辍留意於经书中纵未深自得亦可以驱遣俗累气象自安闲也

己卯长至後三日书云今学者之病所患在於未有洒然氷解冻释处纵有力持守不过只是苟免显然尤悔而已似此恐皆不足道也

庚辰五月八日书云某晚景别无他唯求道之心甚切虽间能窥测一二竟未有洒落处以此兀坐殊愦愦不快昔时朋友絶无人矣无可告语安得不至是耶可叹可惧示谕夜气说甚详亦只是如此切不可更生枝节寻求即恐有差大率吾辈立志已定若看文字心虑一澄然之时略绰一见与心会处便是正理若更生疑即恐滞碍伊川语録中有记明道尝在一仓中坐见廊柱多因默数之疑以为未定屡数愈差遂至令一人敲柱数之乃与初默数之数合正谓此也夜气之说所以於学者有力者须是兼旦昼存养之功不至梏亡即夜气清若旦昼间不能存养即夜气何有疑此便是日月至焉气象也曩时某从罗先生学问终日相对静坐只说文字未尝及一杂语先生极好静坐某时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静坐而已先生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此意不唯於进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元晦偶有心恙不可思索更於此一句内求之静坐看如何往往不能无补也此中相去稍远思欲一见未之得恐元晦以亲旁无人傔侍亦难一来奈何切望随宜摄养勿贻亲念为至祷也

承惠示濂溪遗文与颍滨语孟极荷爱厚不敢忘不敢忘迩书向亦曾见一二但不曾得见全本今乃得一观殊慰卑抱也二苏语孟说尽有可商论处俟他日见面论之尝爱黄鲁直作濂溪诗序云舂陵周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此句形容有道者气象絶佳胸中洒落即作为尽洒落矣学者至此虽甚远亦不可不常存此体段在胸中庶几遇事廓然於道理方少进愿更存养如此

罗先生山居诗某记不全今只据追思得者録去颜乐斋诗云山染岚光带日黄萧然茅屋枕池塘自知寡与真堪笑【此一句似非】赖有颜瓢一味长池畔亭曰濯缨诗云拟把冠缨挂墙壁等闲窥影自相酬邀月台诗云矮作墙垣小作台时邀明月写襟怀夜深独有长庚伴不许庸人取次来又有独寐榻白云亭诗皆忘记白云亭坐处望见先生母氏坟故名某向日见先生将出此诗邀月台诗後两句不甚惬人意尝忘意云先生可改下两句不甚浑然先生别云也知邻鬬非吾事且把行藏付酒杯盖作此数絶时正靖康间也

闻召命不至复有指挥今来亦执前说辞之甚佳盖守之已定自应如此纵煎迫扰扰何与我事若於义可行便脱然一往亦可也某尝以谓遇事若能无毫髪固滞便是洒落即此心廓然大公无彼己之偏倚庶几於理道一贯若见事不彻中心未免微有偏倚即涉固滞皆不可也未审元晦以为如何为此说者非理道明心与气合未易可以言此不然只是说也

庚辰七月书云某自少时从罗先生学问彼时全不涉世故未有所闻入先生之言便能用心静处寻求至今淟汩忧患磨灭甚矣四五十年间每遇情意不可堪处即猛省提掇以故初心未尝忘废非不用力而迄於今更无进步处常切静坐思之疑於持守及日用尽有未合处或更有关键未能融释也向来尝与夏丈言语间稍无间因得一次举此意质之渠乃以释氏之语来相淘终有纎奸打讹处全不是吾儒气味旨意大段各别当俟他日相见剧论可知大率今人与古人学殊不同如孔门弟子羣居终日相切摩又有夫子为之依归日用相观感而化者甚多恐於融释而脱落处非言说可及也不然子贡何以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耶元晦更潜心於此勿以老迈为戒而怠於此道乃望承欲秋凉来又不知偏侍下别无人可以释然一来否只为往来月十日事疑亦可矣但亦须处得老人情意帖帖无碍乃佳尔

所云见语録中有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一句即认得西铭意旨所见路脉甚正宜以是推广求之然要见一视同仁气象却不难须是理会分殊虽毫髪不可失方是儒者气象

又云因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数句偶见全在日用间非着意非不着意处才有毫髪私意便没交涉此意亦好但未知用处却如何须吃紧理会这里始得某曩时传得吕与叔中庸解甚详当时陈几叟与罗先生门皆以此文字说得浸灌浃洽比之龟山解却似枯燥晚学未敢论此今此本为相知借去亡之已久但尚记得一段云谓之有物则不得於言谓之无物则必有事焉不得於言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无声形接乎耳目而可以道也必有事焉者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体物而不可遗者也学者见乎此则庶乎能择乎中庸而执之隐微之间不可求之於耳目不可道之於言语然有所谓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应者正惟虚心以求之则庶乎见之又据孟子说必有事焉至於助长不耘之意皆似是言道体处来谕乃体认出来学者正要如此但未知用时如何脗合浑然体用无间乃是不然非着意非不着意溟溟涬涬疑未然也某尝谓进步不得者彷佛多是如此类窒碍更望思索他日熟论须见到心广体胖遇事一一洒落处方是道理不尔只是说也

又云便是日月至焉气象一段某之意只谓能存养者积久亦可至此若此之不违气象又迥然别也今之学者虽能存养知有此理然旦昼之间一有懈焉遇事应接举处不觉打发机械即离间而差矣唯存养熟理道明习气渐尔消铄道理油然而生然後可进亦不易也来谕以谓能存养者无时不在不止日月至焉若如此时却似轻看了也如何

承谕心与气合及所注小字意若逐一理会心与气即不可某鄙意止是形容到此解会融释不如此不见所谓气所谓心浑然一体流浃也到此田地若更分别那个是心那个是气即劳攘尔不知可以如此否不然即成语病无疑若更非是无惜劲论吾侪正要如此

录示明道二絶句便是吟风弄月有吾与点也之气味某尚疑此诗若是初见周茂叔归时之句即可此後所发之语恐又不然也

二苏语孟说尽有好处盖渠聪明过人天地间理道不过只是如此有时见到皆渠聪明之发也但见到处却有病学者若要穷理亦不可不论某所谓尽有商议者谓此尔如来谕云说养气处皆颠倒了渠本无渊源自应如此也然得惠此本所警多矣

某兀坐於此朝夕无一事若可以一来甚佳致千万意如此然又不敢必觊恐侍旁乏人老人或不乐即未可更须於此审处之某寻常处事每值情意迫切处即以轻重本末处之似少悔吝愿於出处间更体此意

辛巳二月二十四日书云示下所疑极荷不外已有鄙见之说继其後矣但素来拙讷发脱道理不甚明亮得以意详之可也

问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二程先生谓此言气质之性非性之本尹和靖云性一也何以言相近盖由习相远而为言熹按和靖之意云性一也则正是言性之本万物之一源处所以云近但对远而言非实有异品而相近也窃谓此说意稍浑全不知是否 先生曰尹和靖之说虽浑全然却似没话可说学者无着力处恐须如二先生谓此言气质之性使人思索体认气质之说道理如何为有力尔盖气质之性不究本源又由习而相远政要玩此曲折也

问公山弗扰佛肸二章程先生谓欲往者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也又云欲往者示人以迹子路不喻熹疑召而欲往乃圣人虚明应物之心答其善意自然而发终不往者以其为恶已甚义不可复往也此乃圣人体用不偏道并行而不相悖处不知是否又两条告子路不同者即其所疑而喻之尔子路於公山氏疑圣人之不必往故夫子言可往之理【此语意中微似年木随身之意不知然否】於佛肸恐其凂夫子也故夫子告以不能凂己之意不知是否又谓示人以迹者熹未喻其旨 先生曰元晦前说深测圣人之心一个体段甚好但更有少碍若使圣人之心不度义如此易动即非就此更下语又两条告子路不同即其疑而踰之以下亦佳竿木随身之说气象不好圣人定不如是元晦更熟玩孔子所答之语求一指归处方是圣人廓然明达无所不可非道大德宏者不能尔也子路未至此於所疑处即有碍龟山谓之包羞诚有味也示人以迹恐只是心迹据此事迹皆可为然又未必尔者盖有忧乐行违确然之不同无定体也

问予欲无言明道龟山皆云此语为门人而发熹恐此句从圣人前後际断使言语不着处不知不觉地流出来非为门人发也子贡闻之而未喻故有疑问到後来自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方是契此旨趣颜曾则不待疑问若子贡以下又不知所疑也 先生曰此一段说甚佳但云前後际断使言语不着处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恐不消如此说只玩夫子云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数语便见气味深长则予欲无言可知旨归矣

问殷有三仁焉和靖先生曰无所择於利害而为所当为惟仁者能之熹未见微子当去箕子当囚比干当死端的不可易处不知使三人者易地而处又何如东坡云箕子常欲立微子帝乙不从而立纣故箕子告微子曰我旧云刻子王子不出我乃颠隮是以二子或去或囚盖居可疑之地虽谏不见听故不复谏比干则无所嫌故谏而死胡明仲非之曰如此是避嫌疑度利害也以此论仁不亦远乎熹按此破东坡之说甚善但明仲自解乃云微子殷王元子以存宗祀为重而非背国也比干三孤以义弼君以存人臣之义而非要名也箕子天畀九畴以存皇极之法为天而非贪生也熹恐此说亦未尽善如箕子一节尤无意思不知三人者端的当为处当何如以求之先生曰三人各以力量竭力而为之非有所择此求仁得仁者也微子义当去箕子囚奴偶不死尔比干即以死谏庶几感悟存祀九畴皆後来事初无此念也後来适然尔岂可相合看致仁人之心不莹彻耶仁只是理初无彼此之辨当理而无私心即仁矣胡明仲破东坡之说可矣然所说三人後来事相牵何异介甫之说三仁恐如此政是病处昏了仁字不可不察

问太极动而生阳先生尝曰此只是理做已发看不得熹疑既言动而生阳即与复卦一阳生而见天地之心何异窃恐动而生阳即天地之喜怒哀乐发处於此即见天地之心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即人物之喜怒哀乐发处於此即见人物之心如此做两节看不知得否 先生曰太极动而生阳至理之源只是动静阖辟至於终万物始万物亦只是此理一贯也到得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时又就人物上推亦只是此理中庸以喜怒哀乐未发已发言之又就人身上推寻至於见得大本达道处又衮同只是此理此理就人身上推寻若不於未发已发处看即缘何知之盖就天地之本源与人物上推来不得不异此所以於动而生阳难以为喜怒哀乐已发言之在天地只是理也今欲作两节看切恐差了复卦见天地之心先儒以为静见天地之心伊川先生以为动乃见此恐便是动而生阳之理然於复卦发出此一段示人又於初爻以颜子不远复为之此只要示人无间断之意人与天理一也就此理上皆收摄来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皆其度内尔妄测度如此未知元晦以为如何有疑更容他日得见剧论语言既拙又无文采似发脱不出也元晦可意会消详之看理道通否

辛巳上元日书云昔尝得之师友绪余以谓学问有未惬适处只求诸心若反身而诚清通和乐之象见即是自得处更望勉力以此而已

辛巳五月二十六日书云某村居一切如旧无可言者窘束为人事所牵间有情意不快处一切消释不复能恤盖日昃之离理应如此尔

承谕近日学履甚适向所耽恋不洒落处今已渐融释此便是道理进之效甚善甚善思索有窒碍及於日用动静之间有咈戾处便於此致思求其所以然者久之自循理尔

五十知天命一句三先生之说皆不敢轻看某寻常看此数句窃以谓人之生也自少壮至於老耄血气盛衰消长自不同学者若循其理不为其所使则圣人之言自可以驯致但圣贤所至处浅深之不同尔若五十矣尚昧於所为即大不可也横渠之说似有此意试一思索看如何

辛己中元後一日书云谕及所疑数处详味之所见皆正当可喜但於洒落处恐未免滞碍今此便速不暇及之谨俟凉爽可以来访就曲折处相难庶彼此或有少补焉尔

辛己十月十日书云看文字必觉有味静而定否承録示韦斋记追往念旧令人凄然某中间所举中庸始终之说元晦以谓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即全体是未发底道理惟圣人尽性能然若如此看即於全体何处不是此气象第恐无甚气味尔某窃以谓肫肫其仁以下三句乃是体认到此达天德之效处就喜怒哀乐未发处存养至见此气象尽有地位也某尝见吕芸阁与伊川论中说吕以谓循性而行无往而非礼义伊川以谓气味殊少吕复书云云政谓此尔大率论文字切在深潜缜密然後蹊径不差释氏所谓一超直入如来地恐其失处正坐此不可不辨

某衰晚碌碌只如旧所恨者中年以来即为师友捐弃独学无助又涉世故沮困殆甚尚存初心有端绪之可求时时见於心目尔

壬午四月二十二日书云吾侪在今日只可於僻寂处草木衣食苟度此岁月为可他一切置之度外惟求进此学问为庶几尔若欲进此学须是尽放弃平日习气更鞭饬所不及处使之脱然有自得处始是道理少进承谕应接少暇即体究方知以前皆是低看了道理此乃知觉之効更在勉之有所疑便中无惜详及庶几彼此得以自警也

壬午五月十四日书云承谕处事扰扰便似内外离絶不相该贯此病可於静坐时收摄将来看是如何便如此就偏着处理会久之知觉渐渐可就道理矣更望勉之也

壬午六月十一日书云承谕仁一字条陈所推测处足见日来进学之力甚慰某尝以谓仁字极难讲说只看天理统体便是更心字亦难指说唯认取发用处是心二字须要体认得极分明方可下工夫仁字难说论语一部只是说与门弟子求仁之方知所以用心庶几私欲沈天理见则知仁矣如颜子仲弓之问圣人所以答之之语皆其要切用力处也孟子曰仁人心也心体通有无贯幽明无不包括与人指示於发用处求之也又曰仁者人也人之一体便是天理无所不备具若合而言之人与仁之名亡则浑是道理也来谕以谓仁是心之正理能发能用底一个端绪如胎育包涵其中生气无不纯备而流动发生自然之机又无倾刻停息愤盈发泄触处贯通体用相循初无间断此说推扩得甚好但又云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乎禽兽者以是而已若犬之性牛之性则不得而与焉若如此说恐有碍盖天地中所生物本源则一虽禽兽草木生理亦无顷刻停息间断者但人得其秀而最灵五常中和之气所聚禽兽得其偏而已此其所以异也若谓流动发生自然之机与夫无倾刻停息间断即禽兽之体亦自如此若以为此理唯人独得之即恐推测体认处未精於他处便有差也又云须体认到此纯一不杂处方见浑然与物同体气象一段语却无病又云从此推出分殊合宜处便是义以下数句莫不由此而仁一以贯之盖五常百行无往而非仁也此说大概是然细推之却似不曾体认得伊川所谓理一分殊龟山云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之意盖全在知字上用着力也谢上蔡语録云不仁便是死汉不识痛痒了仁字只是有知觉了了之体段若於此不下工夫令透彻即缘何见得本源毫髪之分殊哉若於此不了了即体用不能兼举矣此正是本源体用兼举处人道之立正在於此仁之一字正如四德之元而仁义二字正如立天道之隂阳立地道之柔刚皆包摄在此二字尔大抵学者多为私欲所分故用力不精不见其効若欲於此进步须把断诸路头静坐默识使之泥滓渐渐消去方可不然亦只是说也更熟思之

叶公问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对一章昔日得之於吾党中人谓叶公亦当时号贤者夫子名德经天纬地人孰不识之叶公尚自见问於其徒所见如此宜子路之不对也若如此看仲尼之徒浑是客气非所以观子路也盖弟子形容圣人盛德有所难言尔如女奚不曰下面三句元晦以谓发愤忘食者言其求道之切圣人自道理中流出即言求道之切恐非所以言圣人此三句只好浑然作一气象看则见圣人浑是道理不见有身世之碍故不知老之将至尔元晦更以此意推广之看如何大抵夫子一极际气象终是难形容也尹和靖以谓皆不居其圣之意此亦甚大但不居其圣一节事乃是门人推尊其实如此故孔子不居因事而见尔若常以不居其圣横在肚里则非所以言圣人矣如何如何

以今日事势观之处此时唯俭德避难更如韬晦为得所他皆不敢以姑息自恕之事奉闻也元晦更切勉之上蔡先生语近看甚有力渠一处云凡事必有根又云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病根将来斩断便没事此语可时时经心也

壬午七月二十一日书云某在建安竟不乐彼盖初与家人约二老只欲在此继而家人为儿辈所迫不能谨守遂往某独处家中亦自不便故不获已往来彼此不甚快自念所寓而安方是道理今乃如此正好就此下工夫看病痛在甚处以验之他皆不足道也某幸得早从罗先生游自少时粗闻端绪中年一无佽助为世事淟汩者甚矣所幸比年来得吾元晦相与讲学於颓墯中复此激发恐庶几於晚境也何慰之如

封事熟读数过立意甚佳今日所以不振立志不定事功不成者正坐此以和议为名尔书中论之甚善见前此赦文中有和议处一条又有事迫许便宜从事之语盖皆持两端使人心疑也要之断然不可和自整顿纪纲以大义断之以示天下向背立为国是可尔此处更可引此又许便宜从事更下数语以晓之如何某不能文不能下笔也封事中有少疑处已用贴纸贴出矣更详之明道语云治道在於修己责任求贤封事中此意皆有之矣甚善甚善吾侪虽在山野忧世之心但无所伸尔亦可早发去为佳

辛巳八月七日书云某归家凡百只如旧但儿辈所见凡下家中全不整顿至有疎漏欲颓敝处气象殊不佳既归来不免令人略略修治亦须苟完可尔家人犹豫未归诸事终不便亦欲於冷落境界上打叠庶几渐近道理他不敢恤但一味窘束亦有沮败人佳处无可奈何也

谢上蔡语极好玩味盖渠皆是於日用上下工夫又言语只平说尤见气味深长今已抄得一本矣谨以奉内恐亦好看也

问熹昨妄谓仁之一字乃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乎禽兽者先生不以为然熹因以先生之言思之而得其说敢复求正於左右熹窃谓天地生物本乎一源人与禽兽草木之生莫不具有此理其一体之中即无丝毫欠剩其一气之运亦无顷刻停息所谓仁也【先生批云有有血气者有无血气者更体究此处】但气有清浊故禀有偏正惟人得其正故能知其本具此理而存之而见其为仁物得其偏故虽具此理而不自知而无以见其为仁然则仁之为仁人与物不得不同知人之为人而存之人与物不得不异故伊川夫子既言理一分殊而龟山又有知其理一知其分殊之说而先生以为全在知字上用着力恐亦是此意也【先生勾断批云以上大?得之他日更用熟讲体认】不知果是如此否又详伊川之语推测之窃谓理一而分殊此一句言理之本然如此全在性分之内本体未发时看【先生抹出批云须是兼本体已发未发时看合内外为可】合而言之则莫非此理然其中无一物之不该便自有许多差别虽散殊错糅不可名状而纎微之间同异毕显所谓理一而分殊也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此二句乃是於发用处该摄本体而言因此端绪而下工夫以推寻之处也盖理一而分殊一句正如孟子所云必有事焉之处而下文两句即其所以有事乎此之谓也【先生抹出批云恐不须引孟子说以证之孟子之说若以微言恐下工夫处落空如释氏然孟子之说亦无隐显精微之间今録谢上蔡一说於後玩味之即无时不是此理也此说极有力】大抵仁字正是天理流动之机以其包容和粹涵育融漾不可名貌故特谓之仁其中自然文理密察各有定体处便是义只此二字包括人道已尽义固不能出乎仁之外仁亦不离乎义之内也然则理一而分殊者乃是本然之仁义【先生勾断批云推测到此一段甚密为得之加以涵养何患不见道也甚慰甚慰】前此乃以从此推出分殊合宜处为义失之远矣又不知如此上则推测又还是不更乞指教 先生曰谢上蔡云吾常习忘以养生明道曰施之养则可於道则有害习忘可以养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学道则异於是必有事焉勿正何谓乎且出入起居宁无事者正心待之则先事而迎忘则涉乎去念助则近於留情故圣人心如监所以异於释氏心也上蔡録明道此语於学者甚有力盖寻常於静处体认下工夫即於閙处使不着盖不曾如此用功也自非谢先生确实於日用处便下工夫【又言吾每就上作工夫学】 即恐明道此语亦未必引得出来此语録所以极好玩索近方看见如此意思显然元晦於此更思看如何唯於日用处便下工夫或就事上便下工夫庶几渐可合为己物不然只是说也某辄妄意如此如何如何

问熹又问孟子养气一章向者虽蒙曲折面诲而愚意竟未见一总会处近日求之颇见大体只是要得心气合而已故说持其志无暴其气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皆是紧切处只是要得这里所存主处分明则一身之气自然一时奔凑翕聚向这里来存之不已及其充积盛满晬面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气象非求之外也如此则心气合一不见其间心之所向全气随之虽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何动心之有易曰直方大不习无不利而文言曰敬义立而德不孤则不疑其所行也正是此理不审先生以为如何 先生曰养气大概是要得心与气合不然心是心气是气不见所谓集义处终不能合一也元晦云睟面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气象与下云亦沛然行其所无事二处为得之见得此理甚好然心气合一之象更用体察令分晓路陌方是某寻常觉得於畔援歆羡之时未必皆是正理亦心与气合到此若彷佛有此气象一差则所失多矣岂所谓浩然之气耶某窃谓孟子所谓养气者自有一端绪须从知言处养来乃不差於知言处下工夫尽用熟也谢上蔡多谓於田地上面下工夫此知言之说乃田地也先於此体认令精审认取心与气合之时不倚不偏气象是如何方可看易中所谓直方大不习无不利然後不疑其所行皆沛然矣元晦更於此致思看如何某率然如此极不揆是与非更俟他日面会商量可也

问熹近看中庸鬼神一章窃谓此章正是发明显微无间只是一理处且如鬼神有甚形迹然人却自然有畏敬之心以承祭祀便如真有一物在其上下左右此理亦有甚形迹然人却自然秉彛之性才存主着这里便自见得许多道理参前倚衡虽欲顷刻离而遁之而不可得只为至诚贯彻实有是理无端无方无二无杂方其未感寂然不动及其既感无所不通濂溪翁所谓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者於此亦可以见之不审先生以为如何 先生曰此段看得甚好更引濂溪翁所谓静无而动有作一贯晓会尤佳中庸发明微显之理於承祭祀时为言者若谓於此时鬼神之理昭然易见令学者有入头处尔但更有一说若看此理须於四方八面尽皆收入体究来令有会心处方是谢上蔡云鬼神横渠说得来别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须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虑始得讲说不济事又云鬼神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更於此数者一并体认不可滞在一隅也某偶见如此如何如何

壬午八月九日书云此个气味为上下相咻无不如此者这个风俗如何得变某於此有感焉当今之时苟有修饬之士须大段涵养韬晦始得若一旦龃龉有所去就虽去流俗远矣然以全体论之得失未免相半也使衰世之公子皆信厚须如文王方得若未也恐不若且诵龟山与胡文定梅花诗直是气味深长也如何【龟山诗欲驱残腊变春风只有寒梅作选锋莫把疎英轻鬭雪好藏清艶月明中右渚宫观梅寄康侯】

韬晦一事尝验之极难自非大段涵养深潜定不能如此遇事辄发矣亦不可轻看也如何如何【书後注此数语】

十月朔日书云承谕近日看仁一字颇有见处但乍喧乍静乍明乍暗子细点检尽有劳攘处详此足见潜心体认用力之效盖须自见得病痛窒碍处然後可进因此而修治之推测自可见甚慰甚慰孟子曰夫仁亦在夫熟之而已乍明乍暗乍喧乍静皆未熟之病也更望勉之至祝至祝

癸未五月二十三日书云近日涵养必见应事脱然处否须就事兼体用下工夫久久纯熟渐可见浑然气象矣勉之勉之

六月十四日书云承谕令表弟之去反而思之中心不能无愧悔之恨自非有志於求仁何以觉此语録有云罪已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可常留在心中为悔来谕云悔吝己显然如何便销陨得胸中若如此即於道理极有碍有此气象即道理进步不得矣政不可不就此理会也某窃以谓有失处罪已责躬固不可无然过此以往又将奈何常留在胸中却是积下一团私意也到此境界须推求其所以愧悔不去为何而来若来谕所谓似是於平日事亲事长处不曾存得恭顺谨畏之心即随处发见之时即於此处就本源处推究涵养之令渐明即此等固滞私意当渐化矣又昔闻之罗先生云横渠教人令且留意神化二字所存者神便能所过者化私吝尽无即浑是道理即所过自然化矣更望以此二说於静默时及日用处下工夫看如何吾辈今日所以差池道理不进者只为多有坐此境界中尔禅学者则不然渠亦有此病却只要絶念不采以是为息灭殊非吾儒就事上各有条理也元晦试更以是思之如何或体究得不以为然便中示报为望【後见先生又云前日所答只是据今日病处说语録中意却未尽他所以如此说只是提破随人分量看得如何若地位高低人微有如此处只如此提破即涣然冰释无复凝滞矣】

某人之去传者以为缘衆士人於通衢骂辱之责以讲和误国之罪时事遂激而一变或以为逐此人诚快舆论然骂辱之者亦无行遣恐使人失上下之分某窃以为不然今日之事只为不曾於原本处理会末流虽是亦何益不共戴天正今日第一义举此不知其他即弘上下之道而气正矣遐方所以盛者只为三纲五常之道衰也

七月十三日书云在此粗安第终不乐於此若以谓随所寓而安之即於此臲卼便不是此微处皆学者之大病大凡只於微处充扩之方见碍者大尔

七月二十八日书云今日三纲不振义利不分缘三纲不振故人心邪辟不堪用是致上下之气间隔而中国之道衰远方盛皆由此来也义利不分自王安石用事陷溺人心至今不自知觉如前日有旨有陞擢差遣之类缘有此利诱故人只趋利而不顾义而主势孤此二事皆今日之急者欲人主於此留意二者苟不尔则是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也

与刘平甫书云学问之道不在於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见虽一毫私欲之发亦自退听矣久久用力於此庶几渐明讲学始有力也

又与刘平甫书云大率有疑处须静坐体究人伦必明天理必察於日用处着力可见端绪在勉之尔

延平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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