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粹言 宋 程颢程颐
卷一
论道篇
子曰:道外无物,物外无道。在父子则亲,在君臣则敬。有适有莫于道,已为有间,又况夫毁发而弃人伦者乎?
子曰:立言所以明道也。言之而知德者厌之,不知德者惑之,何也?由涉道不深,素无涵蓄尔。
子曰:传道为难,续之亦不易。有一字之差,则失其本旨矣。
或谓惟太虚为虚。子曰:无非理也。惟理为实。
或曰:莫大于太虚。曰:有形则有小大,太虚何小大之可言?
子曰:有者不可谓之无。犹人知识闻见数十年之后,一旦念之,昭昭然于心,谓之无者,非也。谓之有者,果安在哉?
或问:诚者,专意之谓乎?子曰:诚者,实理也,专意何足以尽之?吕大临曰:信哉!实有是理,故实有是物。实有是物,故实有是用。实有是用,故实有是心。实有是心,故实有是事。故曰:诚者,实理也。
或问:介甫有言:尽人道,谓之仁;尽天道,谓之圣。子曰:言乎一事,必分为二,介甫之学也。道一也。未有尽人而不尽天者也。以天人为二,非道也。子云谓: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亦犹是也。
或曰:干,天道也;坤,地道也。论其体则天尊地卑,其道则无二也。岂有通天地而不通人?如止云通天文地理,虽不能之,何害为儒?
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之可闻。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命在人则谓之性,其用无穷则谓之神。一而已矣。
子曰:阴之道,非小人也。其害阳,则小人也;其助阳成物,则君子也。利非不善也,其害义则不善也,其和义则非不善也。
子曰:诚则无不敬。未至于诚,则敬然后诚。
子曰:诚无不动者。修身则身正,治事则事理,临人则人化,无往而不得志之正也。
或问:子所定昏礼,有婿往谢之仪,何谓也?子曰:是时也。以今视古,气之淳漓不同矣。今人之寿夭貌象,与古亦异,而冕服俎豆未必可称也。圣人之主化,犹禹之治水耳,顺之而不逆,宜遵之而不违。随时之义,亦因有此焉。
子曰:天下之害,皆以远本而末胜也。峻宇雕墙,本于宫室;酒池肉林,本于饮食;淫酷残忍,本于刑罚;穷兵黩武,本于征伐。先王治其本者,天理也。后王流于末者,人欲也。损人欲以复天理,圣人之教也。
或曰:然则未可尽去乎?
曰:本末一道也。父子主恩,必有严顺之理;君臣主敬,必有承接之仪。礼逊有节,非威仪则不行;尊卑有序,非物采则无以别。文之与质相须,而不可缺也。及夫末胜而本丧,则宁远浮华而质朴之为贵尔。
子曰:纯于敬则己与理一。无可克者,无可复者。
子曰:质必有文,自然之理也。理必有对,生生之本也。有上则有下,有此则有彼,有质则有文。一不独立,二必为文。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子曰:佛者之学,若有止则有用。
子曰:观生理可以知道。
子曰:至诚感通之道,惟知道者识之。
子曰:仁道难名,惟公近之,非指公为仁也。
子曰:圣人以生死为常事,无可惧者。佛者之学,本于畏死,故言之不已。下愚之人故易以其说自恐。至于学禅,虽异于是,然终归于此。盖皆利心也。
或曰:本以利心得之耶?抑亦利心求之而自有失也?
子曰:本以利心得之,故学者亦以利心失之也。庄生所谓无常化者,亦若是尔。
韩侍郎曰:道无真假。子曰:既无真则是假尔。既无假则是真矣。真假皆无,尚何有哉?必曰是者,为真非者,为假不亦显然而易明乎?
子谓门人曰:于佛氏之说,不必穷也。苟欲穷之,而未能穷,则与之俱化矣。
曰:然则何以能不疑?
曰:曷不以其迹考之?其迹如是,其心何如哉?岂可取其迹而不求其心,探其心而不考其迹也?心迹犹形影,无可判之理。王仲淹之言非也。助佛氏之说者,必曰不当以其迹观之,吾不信也。
义利云者,公与私之异也。较计之心一萌,斯为利矣。
子曰:便儇佼厉之人,去道远而。
子曰:公者仁之理,恕者仁之施,爱者仁之用。子厚曰:诚,一物也。
子曰:苟非至诚,虽建功立业,亦出于事,为浮气,其能久乎?
或问:学者多流于释氏之说,何也?子曰:不致知也。知之既至,孰得而移之?知玉为宝,则人不能以石乱之矣。知醴之为甘,则人不能以櫱乱之矣。知圣人为大中至正,则释氏不能以说惑之矣。
或谓佛氏所谓定,岂圣人所谓止乎?子曰:定则忘物而无所为也,止则物自付物,各得其所而我无与也。
子曰:天地不相遇则万物不生,君臣不相遇则政治不兴,圣贤不相遇则道德不亨,事物不相遇则功用不成。遇之道大矣哉!
子曰:至公无私,大同无我。虽眇然一身,在天地之间,而与天地无以异也。夫何疑焉?佛者厌苦根尘,是则自利而已。
子曰:能明善,斯可谓明也。己能守善,斯可谓诚也。
或问:孝悌为仁之本与?子曰:行仁自孝弟始。孝弟,仁之事也。仁,性也;孝弟,用也。谓孝弟为行仁之本则可,直曰仁之本则不可。
或问:仁与圣何以异?子曰:仁可以通上下而言。圣,名其极也。有人于此,一言一行仁矣,亦可谓之仁而不可谓之圣。至于尽人道者,必谓之圣,而亦可谓之仁。
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
或问敬。子曰:主一之谓敬。
何谓一?子曰:无适之谓一。
何以能见一以主之?子曰:齐庄整敕,其心存焉。涵养纯熟,其理着矣。
子曰:忠恕犹曰中庸,不可偏废。
子曰:至诚事亲,则成人子;至诚事君,则成人臣。无不诚者。故曰:诚者自成也。
或问:中庸可择乎?子曰:既博学之,又审问之,又谨思之,又明辨之,所以识中庸之理,而不差忒,奚为而不择?
子曰:存道者,心无老少之异。行道者,身老则衰。故孔子曰:吾衰也久矣。
子曰:仁者必爱,指爱为仁则不可。不仁者无所知觉,指知觉为仁则不可。
子曰:可欲莫如善以有诸己为贵,若存若亡焉。而不为物所诱、俗所移者,吾未之见也。
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不可曰以敬直内,以义方外。谓之敬义者,犹曰行仁义云耳,何直之有?所谓直也者,必有事而勿正心是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与物同矣。故曰:敬义立而德不孤,推而放诸四海而准。
守道当确然而不变,得正则远邪,就非则违是,无两从之理。
子谓学者曰:夫道,恢然而广大,渊然而深奥,于何所用其力乎?惟立诚然后有可居之地,无忠信则无物。
子曰:理素定则能见几而作。不明于理,何几之能见?
或问:四端不言信,何也?子曰:有不信,故言有信。譬之四方,其位已定,何不信之有?若以东为西,以南为北,斯不信矣。是故四端不言信。
刘安节问:仁与心何异?子曰:于所主,曰心;名其德,曰仁。
曰:谓仁者,心之用乎?子曰:不可。
然则犹五谷之种,待阳气而生乎?子曰:阳气所发,犹之情也。心犹种焉,其生之德是为仁也。
子曰:敬则无间断,文王之纯如此。
子曰:礼者,人之规范。守礼,所以立身也。安礼而和乐,斯为盛德矣。
子曰:无道而得富贵,其为可耻,人皆知之而不处焉,惟特立者能之。
子曰:子厚以清虚一大名天道,是以器言,非形而上者。
子曰:今之语道者,语高则遗卑,语本则遗末。孟子之书,虽所记不主一端,然无精粗之分,通贯言之,蔑不尽者。
子曰:凡志于求道者,可谓诚心矣。欲速助长而不中理,反不诚矣。故求道而有迫切之心,虽得之必失之。观天地之化,一息不留,疑于速也。然寒暑之变极微,曷尝遽哉?
子曰:语默犹昼夜尔,死生犹古今尔。
子曰:仁则一,不仁则二。
子曰:一德立则百善从之。
子曰:无一亦无三。故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是二而已。
子曰:天以生为道。
或问:理义何以异?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
子曰:形而上者存于洒扫应对之间,理无小大故也。
子曰:理有盛衰,有消长,有盈益,有虚损。顺之则吉,逆之则凶。君子随时所尚,所以事天也。
子曰:理善莫过于中。中则无不正者,而正未必得中也。
或问仁。子曰:圣贤言仁多矣,会观而体认之,其必有见矣。韩文公曰:博爱之谓仁。爱,情也;仁,性也。仁者固博爱,以博爱为尽仁则不可。
或问:何谓忠?何谓恕?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天地变化,草木蕃,恕也。
子曰:不偏之谓中。一物之不该,一事之不成,一息之不存,非中也。以中无偏故也。此道也,常而不可易,故既曰中,又曰庸也。
或问:商开丘之事,信乎?子曰:大道不明于天下,庄、列之徒窥测而言之也。
或曰:蹈水火白刃而无伤,巫师亦或能之,岂在诚乎?子曰:彼以邪心诡道为之,常怀欺人之意,何诚之有?
曰:然则其能者何也?子曰:西方有幻术焉,凡其所谓变化神通,以骇众人之耳目者,皆幻也。巫师所能,乃其余绪耳。
子曰:异端之说虽小道,必有可观也。然其流必害,故不可以一言之中,一事之善而兼取其大体也。夫杨墨亦是舜尧而非桀纣,其是非岂不当乎?其所以是非之意,盖窃吾之似,欲成其说耳。
子曰:介甫之言道以文焉耳矣。言道如此,己则不能然,是己与道二也。夫有道者不矜于文学之门,启口容声,皆至德也。
子曰:世之学者未尝知权之义。于理所不可,则曰:姑从权。是以权为变诈之术而已也。夫临事之际称重轻而处之,以合于义,是之谓权,岂拂经之道哉?
或问:信在四端,犹土王四季乎?子曰:信无在无不在。在《易》则至理也,在《孟子》则配道义之气也。
或问:夫子曰:有以发之中,有未发之中。中有二耶?子曰:非也。发而中节,是亦中也。对中而言之,则谓之和可也,以其发故也。
子谓子厚曰:道者,天下之公也。而学者欲立私说,何也?子厚曰:心不广也。子曰:彼亦是美事。好而为之,不知乃所当为强私之也。
子曰:因人情而节文之者,礼也;行之而人情宜之者,义也。或问: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耳无所闻,目无所见乎?曰:虽无闻见而闻见之理自存汝于静也。何如?对曰:谓之有物则不可,然昭昭乎有所知觉也。子曰:有是觉则是动矣。曰:夫子于喜怒哀乐之未发也,谓静而已乎?子曰:汝必从事于敬,以直内则知而得之矣。曰:何以未发言中?子曰:敬而无失,所以中也。凡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若俟人为布置则不中矣。
子曰:或言方有内外,是有间矣。道无间,方无内外。
或问:何谓时中?子曰:犹之过门不入,在禹稷之世为中也。时而居陋巷,则过门不入,非中矣。盖以事言之,有时而中;以道言之,何时而不中也?
或问:外物宜恶诸?子曰:于道而无所见,则累与恶皆不得免焉。盖亦原其当有当无尔。当有也,何恶之有?当无也,何绝之有?
子曰:理者,礼也,文也。礼者,实也,本也。文者,华也,末也。理文若二,而一道也。文过则奢,实过则俭。奢自文至,俭自实生。形影之类也。
子曰:昔圣人谓: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唯能亲亲,故自吾老幼以及人之老幼。义者,宜也,尊贤为大。唯能尊贤,故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仁义,尽人之道矣。
子曰:视听言动一于礼谓之仁。
子曰:信不足以尽诚,犹爱不足以尽仁也。
子曰:昼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则知死矣。尽人之道则能事鬼矣。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子曰:仕止久速惟其可,不执于一。故曰:君子而时中也。喜怒哀乐之未发,寂然不动,故曰:天下之大本也。
子曰:能尽饮食言语之道,则能尽出处去就之道矣。能尽出处去就之道,则能尽死生之道矣,其数一也。
子曰:有形皆器也,无形惟道。
子曰:凡执守不定者,皆不仁也。
子曰:释氏言定,异乎圣人之言止。夫于有美恶因而美恶之,美恶在物,我无心焉。苟曰吾之定,不预于物,然物未尝忘也。圣人曰:止随其所止而止之,止其所也。
子曰:中无定方,故不可执一。今以四方之中为中,则一方无中乎?以中外之中为中,则当外无中乎?故自室而观之,有室之中;而自堂观之,则室非中矣。自堂观之,有堂之中;而自庭观之,则堂非中矣。
子曰:集义生气,方其未养也,气自气尔。惟集义以生,则气与义合,无非道也。合非所以言气,自其未养言之也。
或问:集义必于行事,则无所集矣。子曰:内外一事,岂独事欲合义也?
又问:敬以直内,其能不用意乎?子曰:其始,安得不用意也?久而成焉,意亡矣。
又问:必有事焉者,其推敬而已乎?子曰:敬以涵养也。集义,然后为有事也。知敬而不知集,义不几于兀然无所为者乎?
子曰:佛氏之道,一务上达而无下学,本末间断,非道也。
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
子曰:《论语》所载,其犹权衡尺度欤!能以是揆事物者,长短轻重较然自见矣。
子曰:敬则虚静,而虚静非敬也。
子曰:一不敬则私欲万端生焉,害仁此为大。
子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我也。知其皆我,何所不尽?不能有诸己,则其与天地万物岂特相去千万而已哉?
子曰:仁孝之理备于《西铭》之言。学者斯须不在,是即与仁孝远矣。
子曰:无不敬宅,对越上帝之道也。
子曰:顺理则无忧。
子曰:老子语道德而杂权诈,本末舛矣。申韩张苏皆其流之弊也。申韩原道德之意,而为刑名,后世犹或师之。苏张得权诈之说而为纵横,其失益远矣,今以无传焉。
或问:释氏有事事无碍,譬如镜灯包含万象无有穷尽也,此理有诸?子曰:佛氏善侈,大其说也。今一言以蔽之,曰:万物一理耳。夫百氏诸子未有不善道德仁义者,考其归宿则异乎圣人也。佛氏其辞皆善遁,今即其言而究之,则必曰:吾不为是也。夫已出其口,载之于书矣,遁将何之?
子曰:佛之所谓世网者,圣人所谓秉彝也。尽去其秉彝,然后为道。佛之所谓至教也。而秉彝终不可得而去也。耳闻目见,饮食男女之欲,喜怒哀乐之变,皆其性之自然。今其言曰:必尽绝是,然后得天真。吾多见其丧天真矣。学者戒之,谨之,至于自信,然后彼不能乱矣。
或问:爱何以非仁?子曰:爱出于情,仁则性也。仁无偏照,是必爱之。
子曰:谦者,治益之道。
子曰:离阴阳则无道。阴阳,气也,形而下也。道,太虚也,形而上也。
子曰:道无体而义有方。
或问:释氏有言下觉,如何?子曰:何必浮屠氏?孟子言之矣。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知者,知此事也;觉者,觉此理也。
或问:变与化何别?王氏谓:因形移易谓之变,离形顿革谓之化,疑其说之善也。子曰:非也。变,未离其体也,化则旧迹尽忘,自然而已矣。故曰:动则变,变则化。惟天下至诚为能化。
子曰:尽己无歉为忠,体物无违为信。表里之义也。
子曰:莫大于道,莫妙于神。至大至妙,宜若难言也。圣人语之,犹常事尔。使学者玩而索之,故其味长。释氏之言夸张闳侈,将以骇人耳目而动其心。意已尽而言未已,故其味短。
子曰:圣人公心,尽天地万物之理,各当其分,故其道平直而易行。佛氏厌苦弃舍,造作费力,皆非自然,故失之远。
子曰:佛氏求道,犹以管窥天,惟务上见而不烛四旁,是以事至则不能变。
子曰:中庸,天理也。不极天理之高明,不足以道乎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极耳,非二致也。
子曰:予夺翕张,理所有也。而老子之言非也。与之之意乃在乎取之,张之之意乃在乎翕之,权诈之术也。
子曰:礼乐大矣!然于进退之间,则已得情性之正。
子曰:一二而合为三。三见则一二亡矣。离三而为一二,一二见而三亡矣。方为一二而求三,既已成三又求一二,是不知理。
子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或过或不及,无非恶也,杨墨之类是也。
子曰:以气明道,气亦形而下者耳。
子曰: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故曰:动静一源。
子曰:气充则理正,正则不私,不私之至则神。
或问:何谓诚?何谓道乎?子曰:自性言之,为诚;自理言之,为道。其实一也。
子曰:中无定体,惟达权然后能执之。
子曰:至显莫如理。昔有人鼓琴而见螳螂捕蝉者,或人闻之而曰:琴胡为有杀声也?夫杀在物,见在心,而听者以声知之,非至显欤?
子曰:道不远,人不可须臾离也。此特为始学者言之耳。论道之极,无远也,无近也,无可离、不可离也。
子曰:使万物无一失者,斯天理中而已。
子曰:人为不善于幽隐之中者,谓人莫己知也。而天理不可欺,何显如之?
或曰:是犹杨震所谓四知者乎?子曰:几矣。虽然,人我之知,犹有分也。天地则无二知也。
吕大临曰:中者,道之所由出也。子曰:非也。
大临曰:所谓道也,性也,中也,和也,名虽不同,混之则一欤?子曰:中即道也。汝以道出于中也,又为一物矣。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各有当也。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乌得混而一之乎?
大临曰:中即性也,循性而行,无非道者,则由中而出莫非道也。岂为性中又有中哉?子曰:性道可以合一而言,中不可并性而一。中也者,状性与道之言也。犹称天圆地方,而不可谓方圆即天地。方圆不可谓天地,则万物非出于方圆矣。中不可谓之性,则道非出于中矣。中之为义,自过与不及而立名,而指中为性,可乎?性不可声容而论也,率性之谓道,则无不中也。故称中所以形容之也。
大临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赤子之心至虚无倚,岂非中乎?此心所发,无往而不中,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所谓允执厥中也。子曰:赤子之心已发而未远于中者也,而尔指为中,是不明大本也。
大临曰:圣人智周万物,赤子未有所知,其心固不同也。孟子所言,特取其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尔,非谓无毫发之异也。无过不及之谓中,何从而知之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当是时也,至虚不倚,纯一无伪,以应万物之变,何往而非礼义哉?故大临以赤子之心为中,而曰中者,道之所由出也。子曰:非谓无毫发之异,斯异矣。大本则无异尔。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求中之中,去中不亦远乎?
大临曰:然则夫子以赤子之心为已发者,而未发之时,谓之无心可乎?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在人所见何如耳。论愈析微则愈易差失,言之未莹则亦择之未精耳。
大临曰:此则浅陋之罪也,敢不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