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梼杌 宋 张唐英
唐英尝观自古奸雄窃据成都者,皆因中原多故,而闭关恃险,以苟偷一时之安,譬夫穿窬之人,利于昏瞑之夕,至于白昼皎然,则无能为也。且韦皋守蜀二十余年,其材智机权,过于王、孟远矣,止欲求兼两川节钺,而不能得。刘辟惑术士之言,自谓才过项羽,不数月就槛车之缚,盖是时朝廷清明,刑政修举,贤智在位,纪纲整葺,彼虽欲不臣,势不能为也。使皋、辟在五代时,其为恶必有过于王、孟者。以此知朝廷治则蜀不能乱,朝廷不治则不惟蜀为不顺,其四方藩镇之不顺,亦有不下于蜀者。当王衍之入洛也,三蜀之人尽喜中国之有圣人,而庄宗总制失驭,中外继叛。蒲禹卿恸哭曰:“观天下事势如此,蜀人岂有安泰之期耶,必重不幸尔!”洎知祥入蜀之后,明宗颇以蜀人为疑,凡高赀有力者,尽令东徙。张丕立叹曰:“蜀中之叛,非蜀人为之也,皆朝廷所委用之臣所为也。”其言盖有激而云尔。善乎田龙游之论曰:“僭伪之主,改厅堂为宫殿,改紫绶为赭袍,改僚佐为卿相,改前驱为警跸,改妻妾为后妃,何如常称成都尹,永无灭族之祸耶!”兹可谓药石切至之言也。王、孟父子四世,凡八十年,比之公孙述辈,最为久远,其间善恶之迹,亦可为世之鉴戒。然编录者,如《耆旧传》、《鉴戒录》、《野人闲话》之类,皆本末颠倒,鄙俗无取。真宗时,知制诰路公振修《九国书》,有前蜀、后蜀世家、列传,然而烦简失当,尚多疏略。如张扶、冯涓、张士乔、段融、蒲禹卿、张云、陈及、田淳之徒谏诤章疏,皆有益于世教,尽弃而不录,此观者所以惜其有未备也!予家旧藏《前蜀开国记》、《后蜀实录》,凡三十六卷,尝欲焚弃而不忍。今因检阅始终,削去烦冗,编年叙事,分为二卷。其间事实未显,如髯须、肥遗、远望、绩长、禹粮、蒲骚之类,各为解其失误。凡《五代史》及《皇朝日历》所载者,皆略而不书。名曰《蜀杌》,盖取楚史之名,以为记恶之戒,非徒衍其小说,亦使乱臣贼子观而恐惧云耳。张唐英汝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