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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五 传第四 萧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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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朝贵本生父蒋万兴〔一〕,给萧玉胜为子〔二〕。蒋万兴桂平县平在山人〔三〕。萧玉胜武宣县人,迁到桂平县平在山下古棚村居住〔一〕。

朝贵妻杨宣娇。宣娇本姓黄,父黄权政。据说宣娇与杨秀清认为兄妹故改姓杨〔二〕。由於洪秀全等称奉天命下凡,称上帝为天父,耶稣为天兄,洪秀全称天父第二子,冯云山称天父第三子,杨秀清称天父第四子,韦昌辉称天父第五子,杨宣娇称天父第六女,石在开称天父第七子,朝贵称帝婿,故洪秀全称朝贵为妹夫。世人不知,误以为朝贵妻是洪秀全胞妹,在太平天国人物中平空添了一个乌有的「洪渲娇」出来〔三〕。

朝贵与杨宣娇夫妻是不和谐的。朝贵於己酉年(清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年)十二月十八日,因「恐西王娘等未能遵正,以享永福」,特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教训杨宣娇说:「尔为朕胞妹,总要炼得好好,替尔天上爷爷、妈妈、哥哥、嫂嫂争面光,又要替尔秀全───────兄、云山兄、秀清兄、韦正等争面光也」〔一〕。过了十多天,朝贵到贵县假托天兄下凡,又吩咐洪秀全说:「秀全尔要教寻宣娇」〔二〕。同时杨秀清也在平在山假托天父下凡教训杨宣娇,问她「因何无谨逞高张?」〔三〕责她「不遵天令乱言题。若是不遵天令者,任从全、清、贵杖尔」〔四〕。这些情况,表明杨宣娇是个「示能遵正」行为有问题的人。韩山文太平天国起义记说杨宣娇〔五〕在拜上帝会中最为著名,当时各会员有句口号说:「男学冯云山、女学杨宣娇」,显然大错,他是把胡九妹的事误作为杨宣娇的事的,详见胡九妹傅。

朝贵和养父萧玉胜彼此之间也不和睦。朝贵於己酉年十二月十八日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那一次,在教训了杨宣娇之后,又教训萧玉胜说:「萧玉胜为父母要平心,朝贵是尔子,是朕妹夫,又是秀全妹夫,又是云山、秀清等妹夫,尔切不可轻南重北也,尔要真草(心)到底,方可享我高天福也。若不遵命,天父有眼认得尔,朕有眼认得尔,秀全有眼认得尔也。」后来太平天国庚申十年(一八六o年)幼主下诏褒封抚养东王杨秀清的伯父杨庆善和蒋万兴等爵同王,说「庆善抚东功劳大,万兴生西功不忘」,竟不及萧玉胜,可能与此有关。

萧家是贫农,天情道理书述他家境况说:「僻处山隅,自耕而食,自蚕而衣,其境之逆,遇之啬,难以枚举。」穷苦困厄的生活,磨炼了青年萧朝贵对封建社会的门志。

朝贵住的下古棚村,在平在山槽南段,北去八里就是杨秀清住的东旺冲〔一〕。他们是相好的朋友,共同加入拜上帝会,戊申年(清道光二十八年,一八四八年)九月,朝贵首次假托天兄下凡时,洪秀全就住在萧玉胜家,常教杨宣娇读天父诗〔二〕。

朝贵假托天兄下凡,首先是要神化洪秀全。戊申年十月二十四日朝贵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洪秀全问他:「天兄,我们天父身穿黑龙袍,小弟还记得也。但天父头上所戴,小弟却不记得矣」。

天兄说:「尔升高天见过天父多少,尔就忘记乎?天父金须拖在腹,头戴高边帽,身穿黑龙袍,其坐装两手覆在膝」。

洪秀全说:「天兄,小弟在狮旺〔一〕遇难时,见无数天使来救小弟」。

天兄说:「那时不是差兵将救尔,恐尔难矣」。

洪秀全说:「有数妇人焉,是认乎」?

天兄说:「其中有一是高天尔妻子也」。

天兄又谕洪秀全说:「洪秀全胞弟,星宿说及龙妖,尔还不觉乎?海龙就是妖魔头,凡间所说阎罗妖正是他,东海龙妖也是他,总是他变身缠捉凡间人灵囗。尔当前升高天,同天兵天将战逐这个四方头红眼睛妖魔头就是他,尔今忘记乎」?

洪秀全说:「微天兄说明,小弟几不觉矣」。

过了约二十天,时为戊申年十一月中旬,萧朝贵又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说天兄要带他上天,使他回来谕知洪秀全。天兄谕洪秀全说:「洪秀全胞弟,朕欲带朝贵登天好否」?

洪秀全说:「正好也」。

天兄登时带朝贵上天,约有一时。天兄谕洪秀全说:「洪秀全胞弟,朝贵??天有几久乎」?

洪秀全说:「颇有一时」。

天兄说:「既有一时,便差他下天。他醒来尔问他所见如何,他便说尔知矣」。

朝贵既醒,洪秀全便问他说:「妹夫,这等好睡,尔有何所见乎」?

朝贵说:「我同天兄从东方这条大路登天,遇见天父上主皇上帝在路上,头戴高边帽,身穿黑龙袍,金须拖在腹,吩咐我说:「萧朝贵尔醒来,要问洪秀全从前登高天是从东方这条大路否」?我应说:「诺」。天父上主皇上帝又说:「洪秀全是我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性烈,他性亦烈。但朕性烈在天上,他性烈现在凡间,尔要劝他不可十分性烈,要看事来,要发令才好发令也」。俄而行到天门,天父上主皇上帝将我手指妖魔与我看,看见这般妖魔,个个头低垂,不敢仰视,即这个四方头红眼睛之妖魔头亦甚恐惧畏缩焉。天父上主皇上帝又使我同天兵天将钢手桥,后差我下天,吩咐我说,「尔醒来要将此情说洪秀全知」。我应说:「诺」。於是仍从这条路下,忽然就醒矣」。

这年冬,洪秀全问天兄说:「天兄,孔丘在天如何」?天兄说:「尔升高天时,孔丘被天父发令捆绑鞭打,他还在天父面前及朕面前跪得少么。他从前下凡,教导人之书,虽亦有合太平天国

卷四十五真道,但差错甚多,到太平时,一概要焚烧矣。孔丘亦是好人,今准他在天享福,永不准他下凡矣」。洪秀全问:「观音是好人否乎」?天兄曰:「她是好人,她今在高天享福,亦不准她下凡矣」。洪秀全问:「观音在高天享福,天兄呼她为何乎」?天兄说:「我呼她为妹」。洪秀全问:「我呼她为何乎」?天兄说:「亦是呼她为妹。」洪秀全问:「小弟当时升高天,天父及天兄送小弟下凡时,门首有纸票用银朱笔写道:「天王大道君王全」七字,其来历如何乎」?天兄说:「尔就忘记乎?此七字是高天写来,那时天父同朕差兵权送此七字在尔门首,畀尔作凭据。尔当时升高天,战胜妖后,天父封尔为天王大道君王全,今高天尔有殿在东廓,尔就忘记么」!洪秀全说:「天兄题起头,小弟却知尾矣」。洪秀全说:「小弟记得当时升高天,临下凡时,我曾嘱咐我妻子,然后下凡也」。天兄说:「今尔妻子现在高天,尔在狮旺遇难时,尔妻子亦来救尔也」。洪秀全问:「今小弟妻子在高天如何」?天兄说:「尔妻子同天母共房也」。洪秀全说:「小弟记得临下凡时果是嘱吩她同天母共房也」。洪秀全说:「小弟记得升天时,小弟妻生有一子」。天兄说:「今尔子现在高天十二岁矣,未曾安名也」。洪秀全问:「今小弟子在高天如何」?天兄说:「今尔子在高天,时同天父居住,时同天母居住,时同朕居住」。洪秀全问:「天兄今有几子乎」?天兄说:「朕有三子、二女,长子十八岁,次子十五岁,三子十三岁,长女十六岁

幼女十一岁,还未安名也」。

戊申年十一月下旬,朝贵又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带洪秀全正东宫与洪秀全相会,并天嫂也降与洪秀全相会,谕洪秀全说:「洪秀全胞弟,朕欲带尔妻同尔讲话如何」?洪秀全说:「正好」。俄而正东宫下降说:「尔爷认得我么」?洪秀全说:「是我妻子否」?正东宫说「是也」。正东宫凄凉,洪秀全也凄凉。正东宫说:「尔爷下凡几十年,还不回朝到几时,我因为尔心肠都激烂也」。洪秀全说:「我妻放心,我做毕爷事,自然早早回朝也」。洪秀全说:「天兄说我在思旺遇难时,我妻亦来救我也」。正东宫说:「然也,那时我来救尔,我认得尔,尔不认得我也」。洪秀全说:「那时我见有数妇人,我不认得那个是我妻也」。正东宫说:「子十二岁矣,还未安名也」。洪秀全说:「待我回朝时,然后同子安名也」。正东宫说:「我打马回朝矣,尔爷好早早回朝矣」。洪秀全说:「我妻放心带子,我自然早早回朝也」。时天兄基督的妻也下降说:「叔叔,尔认得我么」?洪秀全说:「是天嫂否」?天嫂说:「是也。叔叔下凡几十年,还不回朝到几时,尔妻及尔子时时挂望也」。洪秀全说:「天嫂放心,为叔做毕爷事,自然早早回朝也」。洪秀全说:「天嫂我记得当时升高天时,天兄或有怒我,天嫂即劝止天兄,真真难得这等思量我也」。天嫂说:「我实是思量叔叔也,叔叔,尔好早早回朝矣,我打马上天矣」。洪秀全说:「天嫂放心,为叔自然早早回朝也」〔一〕

朝贵假托天兄下凡,与洪秀全串演了见天父的相貌装束,谈洪秀全上天同天兵天将战逐四方头红眼睛妖魔头的往事,天父封洪秀全为天王大道君王全的来历,天父鞭鞑孔丘,不准孔丘、观音下凡等等,并串演了一场洪秀全天上的妻和天兄的妻天嫂下降与洪秀全人神相会的把戏。朝贵这种天兄下凡的作法,给洪秀全自己所宣傅的上天受命,下凡作主的神话作了证明,并扫除了束缚农民思想意识的孔子、观音菩萨、阎罗王、海龙王的威风,使迷信降童巫术的山乡群众,信实洪秀全却是真命天子,下凡救世,从而使他们起来同扶真主,同打江山,同享天禄。

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具有种种作用。有时是为着要坚定加入拜上帝会的人坚信上帝的。如戊申年(清道光二十八年,一八四八年)十一月中旬,朝贵妻杨宣娇肉父〔一〕黄权政也加入拜上帝会,他就假托天兄下凡题黄权政诗道:

黄金财宝是名头,一拳一脚自难谋。

正人自有升天日,天堂享福万千秋。

黄权政回归,天兄吩咐他毁除家中各邪神。黄权政归到家中有些疑惧,复使其妻林官妹、子黄芸忠到萧玉胜家来,复问天兄。天兄题黄芸忠诗道:

黄堂理见又诗书,小子再练真心乎。

白云纷飞天眼照,忠心才子上天都。

黄芸忠临归时,天兄吩咐说:「尔回去毁除各邪神。尔说道奉天父上主上帝命,奉救世主基督命,奉君王全命,则百无禁忌矣」〔一〕。

有时是为着要坚定会众门志的。当时有个叫曾玉琚的,持横欺侮拜上帝会员黎添宽,又想去官府告他。於是朝贵就假托天兄在平在山下凡,洪秀全问天兄说:「天兄,这个曾玉琚十分可恶,他既持横打黎添宽,今又想告黎添宽也。」

天兄说:「拿钱畀他买纸,难道还怕他么!左来左顶,右来右顶,随便来随便顶」〔二〕。

有时是为着要吸收重要人物入会的。如己酉年(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年)八月二十八日,朝贵为着要韦元玠助儿子韦正倾家产参加起义,就到金田村韦家去假托天兄下凡,以「子有福,爷亦有福,一人有福,带涉满屋,一子受皇恩,家食天禄」的话来鼓动韦元玠又如吸收胡以晄也是朝贵假托天兄下凡的,事具胡以晄。

有时是为着要试探会员的心事的。如己酉年十月二十五日因会员黄为政、吉能胜被捕下平南县监狱,拜上帝会要会员抽钱去营救,朝贵要试探会众的心事,就假托天兄下凡,叫韦正到面前问他说:「今四处科炭〔一〕,福在何处?功在何处」?韦正答说:「坚耐自有福在天也」〔二〕。十一月二十七日,朝贵到山人冲,恐会众心未坚固,就假托天兄下凡试林大端说:「林大端尔敬天父有何好处,现今尔子外人勒索,使费许多银钱,尔自今不如不敬天父过好矣」。林大端答说:「使费钱银,有可要紧,小弟总是一心敬天父也」。天兄说「尔能如是,尔宽草(心),使费钱银,都不妨也」〔三〕。又如庚戌年(清道光三十年,一八五o年)六月十九日,朝贵假托天兄下凡试探陈廷扬说:「陈廷扬尔敬高老(称天父),眼前未见有福,只见兄弟甚多到尔家尔家怕食完么」?陈廷扬答说:「有天父天兄作主,总不怕也」。天兄说:「陈廷扬尔怕磨、怕炼、怕恐吓么?怕有人讲尔拜上帝拿尔到官,尔慌么」?陈廷扬答说:「有天父天兄主张,我不慌也」。天兄说:「陈廷扬要一草(心)对高老高兄(称天兄),尔顶得朕江山起,顶行秀全江山起么」?陈廷扬曰:「小弟顶得起也」。天兄说:「陈廷扬尔顶得起,后来自然畀尔好日也」。天兄说:「陈廷扬福是天排,祸亦天定。那个人不被人磨炼能成得好人也。尔要一草(心)到尾,不好一反一覆。一反一覆是小人」。陈廷扬答说:「我一条草(心)到尾,不敢一反一覆也」。天兄曰:「陈廷扬君子口对心」。陈廷扬答说:「天兄小弟口对心也」。天兄转谕会众说:「众小弟,朕教一人,就是教尔众小弟也,各记在心,千祈遵天条,若犯天条难矣」。众等对说:「遵天兄命」。天兄说:「众小弟,各要坚耐,些事忍先,自己不好尚(上)当过人,总怕自己有差。若己理尚(上)他,任他一面来也。」会众对说:「遵天兄命」〔一〕。

有时是为着稳定动摇分子的。如庚戌年正月十一日,朝贵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谕陈仕和、陈任邦等:「各各行正天条,跑路跑尾,莫转左转右也」〔二〕。庚戌年七月二十九日,朝贵在洪山假托天兄下凡谕赖培英说:「培英,尔足踏在那边去矣。他想落地狱,不讲他是尔舅爷,就是尔爷子,亦不可跟他去也」培英对说:「小弟知罪唉,望天兄赦小弟」〔一〕。

有时是为着要威吓贰心分子的。如己酉年正月十八日,朝贵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谕刘元晖、黄盛通二人说:「尔二人要再真心,龙袍角带有尔穿也。但若有奸心,难逃云中雪矣」〔二〕。云中雪是刀的隐语,难逃云中雪,就是主难逃刀斩,用死刑来威吓贰心分子。

有时是为着要超升会员灵魂上天堂的。如庚戌年六月二十晶朝贵在旧合假托天史下凡,超升陈廷扬、李周信、洪仁达、秦日纲等各家灵魂上天堂〔三〕,辛开元年(一八五一年)二月二十八日在三里下凡将冯云山暨秦日纲、陈玉书、李杨光、侯瑲伯、秦日庆、周锡宁、吉庆芸、罗郭麟、炼得祥、炼得明、炼得茂、陈名立、陈水金、蒋大宾、朱傅贤、朱石宝、黄榜超、吴定规、陈成瑚、林如珍各灵昇超升天堂〔四〕等都是。在行超升灵魂上天堂仪式时,就对那些会员进行教育。

朝贵诸如此类的假托天兄下凡,其目的都是为使会众炼锻成一心一德,同扶真主,同打江山,同享天禄。实际效果,也却实起了这个大作用。

朝贵经常假托天兄下凡命令会众,包括洪秀全在内。据天兄圣旨记载,己年秋会员黄为政、吉能胜被捕下平南县临狱,是朝贵四处去假插天兄下凡命令会众科炭筹款去营救的。十二月下旬带会众去贵县六屈作战,庚戌年八月中旬,白沙会众与地主作战,都是朝贵假托天兄下凡指挥的。扬秀清、萧朝贵要洪秀全、冯支山去这里、去那里「避吉」(译凶为吉,避吉就是避凶,也就是躲藏的意思),也都是朝贵假托天兄下凡命令的。

庚戌年春,拜上帝会已经决定要起义了。会员胡以晄、张维坤、谭应桂进奉财宝给洪秀全作起义经费。二月初五日,朝贵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教导他们行动要灵变,说话要顾前顾后,根底不可被人识破,事具胡以晄傅内。

二月二十七日,朝贵又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考问谭顺添说:「谭顺添现今讲话是何人」?

顺添答说:「是天兄讲话」。

天兄问:「坐在床(上)是谁人」?太平天国史

顺添答说:「是二兄(称洪秀全)」。

天兄问:「他是谁人差来」?

顺添答说:「是天父差来」。

天兄问:「天父差来他是何样人」?

顺添答说:「天父差来作太平主也」。

天兄问:「增得星光,便见高老,那样说」?

顺添答说:「是说众兄弟增得二兄起,便见天父也」。

天兄问:「禾王是谁人」?

顺添答说:「是二兄」。

天兄说:「尔要认得他,天上信实高老,信实高兄,地下信实尔二兄讲,不好忤逆,要顺从也」。

顺添答说:「小弟一心敬天父及天兄,及顺从二兄也」。

天兄问:「双星脚起是谁人」?

顺添答说:「是东王」。天兄问:「禾乃是谁人」?

俱伤的时侯才起义,由朝贵假托天兄下凡告知洪秀全。

当时各地发生重大事件,都到平在山拜上帝会总机关请指示。如庚戍年七月下旬,广东高州有会员被地主团练拿送官府,又和官兵来围,派人到平在山请天父天兄主断。朝贵就假托天兄下凡,先由洪秀全向天兄报告情况,天兄根据情况指示说:「现忍耐,先认人三尺」,回去科炭流连救被捉数人,莫致饥饿先,总要真草(心)坚耐到底也」。八月中旬,桂平县白沙林凤祥家被地主团练扰害,经秦日纲调动会众把地主团练打败,派人前来请示。朝贵就假托天兄下凡,向来人一一细问,知道了情况,然后吩咐说:「回去,暂班师,留十馀人就得」。又吩咐说:「回去放草(心),万事有朕高老高兄差天兵天将扶持。今小十人能打破贼一千,外贼如果再来者,然后吊马与他交战不迟」。他恐怕时机还未成熟,会众鲁莽从事,又再叮嘱说:「回去各要灵通,切不可作过当事」。

这时候,地主团练的逼迫,一天紧过一天。各地拜上帝会众不得不团集起来作抵抗了。朝贵要韦正扶实洪秀全,和顺会众,因于八月二十二日在平在山假托天兄下凡谕韦正说:「韦正千祈要扶实尔三星兄江山,朕今在高天要理天下万郭事,这今各处团方也。有事情,尔要时时灵变,肚里要番番转。有事尔同尔妹夫(指朝贵自己)商量理酌,切不好畀人看小尔。三星兄江山,朕所吩咐说话,尔切要记紧,有朕在高天看顾总不妨」。九月初十夜三更,朝贵要韦正灵变谨言,勿中敌人计,在洪山假托天兄下凡谕韦正说:「八面亮起,起不复息,要打叠。」九月十五日,朝贵在洪山假托天兄下凡谕剑子机转嘱兄弟放胆杀敌说:「子机,尔吩咐百人、千人、万人共条心,总不妨,朕自有铺派也」。

子机问:「天兄,还要吊远方兄弟否」?

天兄说:「现吊近处预防,不用远吊。若果外小(指地主阶级分子)来侵害,尔千祈转嘱各兄弟不可监阵退缩,不防同他厮钉杀也」。

子机回答说:「遵命」。

九月二十五日,朝贵又在洪山假托天兄下凡,命赖金英转嘱洪秀全等作事慎密,月天作主,谕赖金英说:「金英,尔说星兄(指洪秀全)、山兄(指冯云山)放草(心),万事有天父主张,天兄提当也。尔说星兄千祈秘密,不可出名先,现不可扯旗,恐好多兄弟不得团圆矣。近处团方,现匝住马。密谕远方兄弟预备,多买红粉(火药),声信一到,就好团圆也」。

金英答说:「遵命」。

综观朝贵在准备起义期间假托天兄下凡,命令会众,教导会众,对敌人进犯的准备,鼓励会众放胆杀敌,尤其是对起义时机的决策与步骤,处处反映出朝贵政治、军事的卓越才智。李秀成自述原稿说他「勇敢纲(刚)强,冲锋第一」,使人发生错觉,认为朝贵只是一员勇将,其实,李秀成所见只是他的一面,却没有见到和认识得到他才智的另一面。

太平天国这个依靠宗教作为组织和发动起义的工具,朝贵这种假托天兄下凡的做法是起了大作用的。但是,就在作为组织和发动起义的时候,也已经显出这种做法的危害性。

朝贵假托天兄下凡,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洪秀全必须服从天父、天兄的圣旨,实际上就是必须服从传天父、天兄圣旨的杨秀清、萧朝贵的命令。庚戍年正月十七日,有很多拜上帝会兄弟到平在山来,朝贵在这一夜假托天兄下凡问会众说:「众小弟,识得禾乃(指杨秀清么)」?

会众说:「识得」。

天兄说:「千乃万乃,乃■天下万郭(国)人上天朝也。不独尔等要过他两姊妹口(指杨秀清、萧朝贵),即秀全亦要过他两姊妹口也」。

天兄转向洪秀全教训说:「秀全己分不可逞高,牡丹虽好,也要绿叶扶持也」。

洪秀全对说:「谨受教」〔一〕。朝贵这一次假托天兄下凡,就是向会众并且当洪秀全的面明白地宣布杨秀清和他的权能,不但人人要服从,就是太平真主洪秀全也同样要服从的。天兄圣旨又透露,

朝贵曾经利用天兄降托对洪秀全进行要挟、逼勒。贵县珠堂人要拥戴洪秀全,朝贵不愿意,庚戍年七月十七日,他从平在山与韦正、蒙得恩三人去祝多堂接洪秀全、冯云山回金田。七月十八日到祝多堂,朝贵假托天兄下凡,谕洪秀全说:「秀全,尔还去珠堂么」?洪秀全答说:「他们十分礼重,小弟永不敢回踪矣」。天兄的意旨要怎样,洪秀全就不敢不遵从。

太平天国采行一种军师负责制的政体。天王是至尊,临朝不理政,国务由军师负责。拜上帝会一直宣传洪秀全奉上帝命下凡作主,是真命天子,天王是他那是肯定的。至于军师却有不同。在初入紫荆山区图谋革命时,冯云山是以军师自居的,但事态变化发展,出现天父、天兄的降托,洪、冯完全受杨秀清、萧朝贵的控制,杨、萧的权力远远在洪、冯之上,那军师是主谁,就成为问题了。所以,当戊申年九月间,萧朝贵首次假托天兄下凡,时在金田起义前两年,洪秀全就问天兄说:「天兄太平时,军师是谁乎」?

天兄说:「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俱是军师也。洪秀全胞弟,日头是尔,月亮是尔妻子。冯云山有三个星出身,杨秀清亦有三个星,萧朝贵有二个星。杨秀清、萧朝贵他二人是双凤朝阳也。邓番郭亦有一个军师」。

洪秀全问:「他姓什么」?

天兄说:「姓蔡」。

洪秀全问:「既来中国否」?

天兄说:「目下还在番郭也」。

从杨秀清、萧朝贵「他二人是双凤朝阳也」这句话看,阳是象徵天子,双凤朝阳,就意味着杨、萧两人做军师左右扶洪秀全。但是,这时萧朝贵还把冯云山高抬在他和杨秀清之上,认为也是军师。到己酉庚戍年间,杨、萧除了要洪秀全穿黄袍,以真命天子在平在山接见会众的朝觐外,经常以天兄下凡命令洪、冯去这里、去那里「完(玩)耍」或「避吉」,把他们甩在一边。到庚戍年七月二十九日,时在金田宣布起义前五个月,斗争形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朝贵就在洪山假托天兄下凡,对洪秀全宣布说:「尔现有两个军师在此,待朕回天后,尔问朝贵也。」当天下午天兄又下凡,分发了几件事后,突然向洪秀全发问道:「秀全,当前朕话谁人想出」?

洪秀全答说:「是朝贵妹夫想出也」。

天兄故意说:「是他想出!他都做得事」?

洪秀全知朝贵是说反话,赶快回答说:「天下万郭都靠秀清、朝贵二人,岂有不做得事」!

天兄再进一步迫洪秀全表态,他又故意刺激洪秀全说:「他二人又不识得多字墨,云山、韦正方扶得尔也。况天下万郭又有几多帮手,又有珠堂扶得尔也」。

洪秀全只得强调说:「这边帮手不是十分帮手,秀清、朝贵乃真十分帮手。至珠堂有好多人未醒,何能帮得手也」。

在兄

口气说:「秀全,朕天父天兄若不是差秀清、朝贵二人下来扶尔,尔实难矣」。

洪秀全表示感恩说:「小弟知得天父天兄看顾扶持之恩矣!于是军师的权位,就以天兄的宣布和洪秀全的承认落到了杨秀清、萧朝贵两人之手。东乡建国,以杨秀清任左辅正军师,萧朝贵任右弼又正军师,冯云山任前导副军师,韦正任后护又副军师。但军师实权只掌握在杨、萧两人手,太平天国宣告天下的三道起义檄文,进军江南的安民布告,给进贡人民的收执,以及致外国的照会,都以正军师杨秀清、又正军师萧朝贵名义颁给,副军师冯云山,又副军师韦正不得与其列,可知冯、韦只是挂名的军师。从天兄圣旨看来,把冯、韦」也列在军师内,并不是杨、萧的本意,而是杨、萧的让步。人们反以为冯云山屈居杨、萧下,是冯的退让,那是看错了。

从天兄圣旨里,还暴露出朝贵与杨秀清同谋欺骗洪秀全、冯云山的事。原来庚戍年四月间,杨秀清见不久就要起义了,为着要夺取起义领导权〔一〕。,就假装口哑耳聋,耳孔出脓,眼内流水,痛苦难堪的样子。洪秀全、冯云山信以为真。这年八月,他们在平南胡以晄家藏躲,洪秀全派了赖培英、张维昆于八月二十日到平在山来见朝贵请求天兄准许杨秀清前去胡以晄家同他一起休养。韦正也请求准去金田或去蓝厂休养。朝贵肚里暗笑,他就假托天兄下凡问韦正、赖培英、张维昆说:「尔来何事」?

韦正与赖培英、张维昆答说:「奉星史(称洪秀全)令来,求天兄开恩看顾秀清兄,今年身体十分苦楚,星兄着小弟来,求天兄准清兄去同星兄安福」。

天兄说:「不去得」。

韦正又求天兄差杨秀清去金田休养,又求入蓝厂休养。天兄说:「总不去得,尔们各小弟放草(心),有朕高老高兄看顾总不妨」。

韦正求天兄说他们各造罪名担当,开恩与杨秀清休养。天兄说:「人人要面,木木要皮,还有好多说话未讲在,漫来先。尔清兄不妨,有高看顾,开恩是定矣,迟早也」。韦正又求天兄化醒杨秀清,心内灵通,使他有知觉听得闻他们说的话。天兄说:「容易,自然灵通也。」命韦正写奏本给洪秀全,说:「天兄说这事不妨,将天兄说话奏知尔星兄,宽草(心)、宽草(心)、宽草(心)不用■虑,尔清兄有天父天兄不妨,凡有各处事情,不用挂草(心),有天兄作主,一面放草(心)也」。

当时洪秀全、冯云山、韦正为杨秀清的假病发了慌,为他担忧受惊,不过四十天,到十月初一日,金田团营时,杨秀清就「忽然复开金口,耳聪目明,心灵性敏,掌理天国军务,乃■天下弟妹」〔一〕,洪秀全、冯云山、韦正等竟被蒙在鼓里。这一件大事,说明了杨秀清、萧朝贵同谋欺骗洪、冯、韦,说明了起义前,杨、萧对起义领导权的争夺。以前人们把朝贵妻杨宣娇误作洪秀全胞妹洪宣妖,以为洪秀全把胞妹嫁给朝贵,用裙带关系牵制秀清,又以为冯云山不死,可以控制杨秀清,今读天兄圣旨,知道都是大错了。

太平天国辛开元年(一八五一年)二月,洪秀全在广西武宣东乡正位天王,立幼主,封军师,建立太平天国,封萧朝贵为右弼又正军师,领前军主将。八月十六夜,在桂平新墟围东出,朝贵率军为开路先锋。清朝广西提督向荣率领追兵急取捷径抄出太平军前,企图截住去路。二十日,太平军方入平南县思旺墟,清军已追到距附近的官村五里,将扎营,忽然阴云骤合,大雨倾盆,清军火药都淋湿了,营盘也不能建立,将士鹄立雨中。时太平军枪炮很少,清军拥有鸟枪、大炮优良装备。朝贵掌握了这个有利的时机,侯雨势稍停,就率领队伍,从墟中冲出,向清军展开猛烈的肉搏战,立刻把向荣全军打垮,获得清军全部军械轻重,向荣仅以身免,鼠窜走入平南县城。向荣是录营第一员宿将,久经征战,清廷特调来广西抗拒革命军的。他遭惨败后,常对人叹息说;「生长兵间数十年,未尝樘见此贼;自办此贼,大小亦数十战,未尝有此败」〔一〕。这是太平天国战史中一个具有决定的性的战役。自经此役,太平军把清军要困死它在紫荆山区的计划全部打碎,遂乘胜于闰八月初一日攻克永安州。

清军追来,屯兵州城南北图攻永安州。十月十八日,清军南北两路军队同时发动进攻。朝贵出城指挥,与敌激战,把敌人北路军重创,南路军打退。他受了伤,为着要安天王和军心,挣扎起来假托天兄下凡,对全军将士说:「尔众小安尉尔二哥(称天王)宽心安福,贵妹夫受些苦难不妨也。」说罢,杨秀清、冯云山、石达开同到天兄前问:「天兄下凡」?

天兄说:「秀清弟、云山弟、达开弟到来」。

杨秀清等同对说:「实系得天父天兄如此劳心,爱顾教导小弟们,恩德甚大」。

天兄说:「秀清弟,尔们登朝,安尔主宽心安福,尔妹夫受些苦难不妨,朕天父天兄自有主张也」。

杨秀清等对说:「我们众小弟,沾得天兄从前代赎罪功劳甚大,今朝贵妹夫又代世人如此受苦,小弟求天父天兄格外看顾早愈,同顶起大父天兄纲常也」。

天兄说:「不妨,尔们宽心,朕自有主张也。」又谕杨秀清等说:「尔们要吩咐合军众兵将,各自俱要宽心,认实天父天兄,踊

放胆向胶,同心同力,杀灭妖魔,顶起天父天兄天王纲常」。

杨秀清等对跃说:「遵命」。

过了两天,伤未痊可,要安定众心,朝贵又假托天兄下凡,召韦正到前。

韦正说:「天兄下凡,如此劳心,爱顾我们小弟小妹」。

天兄问韦正说:「昌辉弟尔慌么」?

韦正说:「天父天兄做事,小弟无慌,求天父天兄格外看顾朝贵妹夫,不好重苦。今我们小弟齐知沾天父天兄大德,求保早愈,同顶天父天兄纲常」。

天兄说:「不妨。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越受苦越威风。尔放草(心)宽草(心)。凡有那些妖魔,任他一面飞一面变,总不能走得朕天父天兄手下过也」。

朝贵这一段「越受苦越威风」的教导,后来天王把它编入天命诏旨书内,好似战鼓一般鼓励兵将。

十月二十五日,天王在永安州封五王,封朝贵为西王,称八千岁。

太平天国壬子二年(一八五二年)五月,太平军向湖南进军,克道州、江华、永明。七月十四日(夏历七月初三日)进克郴州。接到谍报,说长沙和正拆修城垣,没有防备。朝贵认为若带轻兵倍道往袭,唾手可得。杨秀清也以为然。二十三日(夏历七月十二日)朝贵率领曾水源、林凤祥、李开芳带战士千多名,绕山道东北行百九十里,二十九日(夏历七月十八日)克安仁,第二天克攸县。八月初五日(夏历七月二十五日)克沣陵。所过州县,未遇一兵勇的抵抗〔一〕,遂从沣陵疾趋长沙。八月初七日(夏历七月二十七日)下午五时许,朝贵率轻兵到了长沙城南十里石马铺。石马铺有清朝陕西西安镇总兵福诚率兵屯守。

八月初八日(夏历七月二十八日)上午七时许,朝贵下令进攻,至十时许,破连营七八里,杀死清朝总兵福诚以下将领数十员,清兵二千馀,获得军粮大小炮甚多,火药四千馀斤,骡马不计其数。溃兵奔回长沙,清朝云贵总督罗绕典赴任经长沙,留会办防堵,方巡城南,急还,塞其门,登城防守。至午刻,太平军至长沙南门、小西门外驻扎。八月初九日(夏历七月二十九日),朝贵指挥将士分向长沙各城门进攻。清军在城上开大炮轰击,打中朝贵胸膛,洞穿乳部,不治身亡〔二〕。

朝贵有两个儿子,长子萧有和,次子萧有福〔三〕。萧有和袭爵,称幼西王,最得天王信任〔一〕。天京陷,从太平门出走,为清兵追及,在湖熟镇牺牲〔二〕。萧有福在太平天国己未九年以后天王的诏旨中位居第二,天王称他为福甥,仅在他的哥哥萧有和之下。当时外国人报导太平天国的领导人物「天王、萧有和、萧有福、干王、翼王、英王陈玉成、忠王李秀成、赞王蒙得恩、侍王李世贤、辅王杨辅清、章王林绍章」的名单中〔三〕,也把他高列在干王等之上。关于萧有福,有同志据萧朝贵生父为蒋万兴,认为他即懿王蒋有福〔四〕,盖以朝贵长子姓养父萧玉胜的姓,而以次子姓本生父蒋万兴的姓。又有同志从天王诏旨、幼天王诏旨以及其他文件上排列的王亲国戚和重要的诸王的「相应地位」,认为萧有福就是承嗣南王冯云山的那个幼南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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