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以晄
胡以晄广西平南罗文村人,生於清嘉庆十七年(一八一二年)正月初七日。胡家先代江西临江府人,多是仕宦富有者,迁到广西后,成为广西山区罕见的巨富。到了以晄父胡琛手,更以狠毒的剥削手段,「手创粮租四千八百石」,占有的山场田地,横跨平南、藤县和金秀瑶山三个县区。他建造了几座富丽堂皇的房屋,而今朱帘绣户已不存了,但画栋雕梁仍在。像这样阔气的大地主,别说在山区,就是广西的平原乃至城镇,当时也是少有的。以晄便是出生在这个家庭。在太平天国重要人物中,他是出身最富的一个[一]。
以晄兄弟三人,他行二,兄以昭,弟以暘。胡琛在以晄不到十岁时死去,家产由三个儿子继承。兄弟们长大,为了讲排场,比阔气,家中落。后来又闹意见,分了家。以晄二十七岁时离开罗文村祖居,迁到大同里山人村结造庐舍居住。山人村的庐舍一座三间,河石砌脚,泥砖作墙,不过是山庄田寮,和他的罗文祖居相比,真有天渊之别〔一〕。
以晄读书不成,学习武艺,得进武学,成了一员武秀才。他曾上省应武举考试,武艺出众,因尾场考弓箭时,用力过猛,致硬弓折断,手臂扭伤,名落孙山〔二〕。
胡琛与八峒公福社卓家有仇。老子结
怨,儿子遭殃。以晄考试落选后,卓家一有机会,就对他奚落嘲笑。一天,以晄骑马路经卓家门口。卓家要他下马,他拒绝了。卓家人就把他拉下来,推到牛圈里,
枷住颈脖,用镰刀剃了半边头发,再加上一顿毒打,才把他释放。卓家是八峒地区的土豪,与官府有往来。这一场欺凌侮辱,使以晄在心里深深地埋下了复仇雪耻的火种。〔一〕。
由於考试失败,仕进无路,复受土豪欺侮,无法报复。以晄於清道光二十九年秋冬间加入拜上帝会。这年十月十五日,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要以晄认实秀全为真命天子,和识得冯云山、杨秀清等,共同〔顶天报国〕。天兄谕以晄说:「尔要识得三星(称洪秀全),识得三星,便是识得天父及我天兄。尔又要识得冯云山、秀清等也。」以晄答说:「识得」〔二〕
。萧朝贵既知以晄实信,十一月十六日,就到他家带他去朝见洪秀全。萧贵假托天兄下凡谕以晄说:「胡以晄尔现要同朝贵去朝王,特赐盔甲与尔,尔要紧谨口也」以晄对说:「遵命」〔三〕。清道光三十年正月初四日,以晄到平在山说他要变卖田产,给起义筹经费。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叫以晄到面前来谕他说:「胡以晄算尔真草(心)忠草(心),能识得天父,能识得尔二兄(称洪秀全)也。但此事要秘密,不是非轻也」。以晄对说:「晓得」〔一〕。二月初五日,以晄卖了田产得钱,与张维坤、谭应桂一同到平在山来进奉给洪秀全。萧朝贵又假托天兄下凡谕以晄等三人说:「胡以晄、张维坤、谭应桂尔三人有财宝进奉尔二兄么」?
三人对说:「然也」。
天兄说:「尔各要已家中也」。
三人对说:「小弟等家中备办得起也」。
天兄问以晄说:「胡以晄尔真变田产乎」?
以晄对说:「真也」。
天兄说:「算尔真草忠草,见得天父,见得天兄,见得尔二兄也」。
天兄又说:「洪化山有人不遵命,自把自为,尔三人回去,要嘱各遵天父命,遵我天兄命,及遵尔二兄命也」。
三人对说:「遵也」。
天兄说:「兄弟不可逞高,不用赶紧,自然畀尔等有个天日。进退一句,万言皆总各要灵变,根底不可被人识破,讲话要关前顾后也」。
三人对说:「遵命」〔一〕。
金田起义前,萧朝贵假托天兄圣旨要洪秀全、冯云山躲避。七月二十四日,以晄来金田迎接洪秀全、冯云山去山人村他家居住〔二〕。山人村在山人冲中段。山人冲全长二十里,群山重迭,密林遮
掩,荆刺满途,人迹罕至。冲南有双田口,冲北有大厄营,各距山人村十里,为与外界交通的坳口〔三〕。洪秀全、冯云山密藏在此,是一个深山险坳的所在。十月初一日,金田打大仗,不久官府侦知洪秀全、冯云山在山人村。派兵前来,不敢冒进,在山路上遍插木桩,以防逸出,企图把洪、冯困死在山人冲〔四〕。以晄率领冲内拜上帝会众严守坳口,派人翻山偷过清兵封锁线,走到金田告急。杨秀清带领队伍来救。十一月二十四日,打败清兵,迎洪秀全归金田,宣布起义〔五〕。
太平天国辛开元年十月,在永安州论功行赏,封以晄春官正丞相。时清军来攻永安州,要从内部攻破太平天国,招以晄弟以暘到军营来,叫他三番四次写信去劝诱以晄叛变。以晄大怒,把来信奏呈天王,回信痛斥其弟,和地主阶级家庭的关系一刀两断,粉碎了封建统治者的阴谋诡计〔一〕。
癸好三年二月,建都天京。这年八月,西征军从南昌撤出长江后,其东归一路,即取安庆,进攻庐州。以晄被任命为攻庐州统帅。他率领军队从安庆出发,九月,克集贤关。十月,克桐城,旋克舒城,即向庐州进军。
清廷派江忠源做安徽巡抚,企图抗拒太平军。江忠源曾扼广西全州蓑衣渡、守江西南昌抗拒太平军,是一个凶悍的反革命分子。他先赶入庐州,以晄率太平军追到,就把庐州围困起来。
这时候,清廷派各路援军来救庐州:总兵玉山带滁州兵驻拱辰门外,陕甘总督舒兴阿带陕、甘兵驻冈子集,总兵音德布带滇兵驻枣林,江忠浚带湘军驻西平门五里墩。以晄审察敌情,知道要取庐州,必须先打败援兵,於是他采用围城打援战术,在庐州环城七门,筑木城土垒,此击彼应,声势联络,把清军内外隔绝不通。他接着就向迫近拱辰门外的援兵先进攻,把玉山打死,滁州兵大溃。又连败舒兴阿、音德布两军。以晄既把援兵打败,庐州清守军益饥困,就在水西门外挖地道,埋火药用地雷攻城。十二月初十夜(夏历十二月十六夜)地道爆发,炸崩城墙。以晄指挥将士们在烟焰冲天、砖石横飞之下抢从缺口登城,克复庐州。江忠源从梦中惊醒,吓得魂飞魄散。他的随从背着他逃到水关桥,正遇着太平军进城,随从发慌,把他丢在地下逃命。他滚到桥下的古塘去,给水淹死〔一〕。
以晄以克复庐州功封护国侯,改护天侯。甲寅四年五月,进封豫王。旋因在皖北战败,革去王爵,降为护天豫,调到皖南。以晄指挥军队克复太平郡、繁昌、芜湖等处,留镇西凉山,守卫天京近畿的要塞〔二〕。九月,命赴援田家镇,与石达开、罗大纲等在九江大破敌军水师〔三〕。
乙荣五年冬,领兵随石达开从湖北通城向江西进军。十二月初二日(夏历十二月初一)与翼贵丈黄玉昆攻克袁州郡。丙辰六年春夏间,在江西临江郡城病死〔一〕。后来他的儿子胡万胜袭爵,称幼豫王〔二〕。一九三七年,抗战军兴,平南罗文村胡家有人驻军在南京附近,遇到自称是「太平天国豫王的子孙后代」的人。
黄玉昆
黄玉昆广西桂平县大湟江口人,曾读书,有智计,在乡为讼师。
冯云山被捕下桂平县监狱,拜上帝会兄弟来请他想办法救冯云山。玉昆说:「而今官府极怕说造反,上下遮掩,混过日子,断不敢办这个案件。
但『衙门口朝南开,两手无钱别进来』,官府全都是吸血鬼,一到衙门,就非钱不行」。拜上帝会兄弟皱眉说:「说到钱就千难万难。我们都是烧炭穷人,那里得钱去填贪官,对我们来说,办不办不还是一样」!玉昆说:「不是的,官府不敢办,就有办法了。筹款也是有办法的,只要大家齐心,积少成多,你们岂不闻集腋成袭的老话吗?」於是他给拜上帝会定出「科炭」筹款的办法,积聚起一笔大款,向官府行贿,冯云山得释放。这是金田起义前一件关系极为重大的大事。它充分地暴露清朝统治力量的腐朽,打下地主阶级的气焰,增长革命的威风,使起义从酝酿迅速走上成熟阶段。玉昆立了大功,他加入平在山拜上帝会。
太平天国壬子二年二月,授殿左一指挥。玉昆的女儿嫁给石达天,封翼贵丈。这年秋。进攻长沙,始独领一队。玉昆赏罚严明,他与战士同甘苦,所以能得众力,每战常获胜。十一月十九日(
夏历十一月十二日),大军进到武昌,他这一枝军队,第二天就立刻攻下汉阳。论功升殿左一检点。
自金田起义,法令多由玉昆制定。建都天京后,天朝刑部事务即由他担任。这时候,清朝江南大营就盘踞在天京东门外孝陵卫,反革命分子屡屡蠢动,里外勾结,进行颠覆勾当。玉昆牢牢地掌握着这一个农民专政的工具—刑法,雷厉地去镇压反革命分子,为保卫天京、保卫太平天国政权建立了功绩。五月。升夏官正丞相。杨秀清以玉昆精明干练,予以重任,命朝内官自检点以下都到他的衙门听令。
甲寅四年二月,升卫国侯。三月,玉昆因秉公执法,不肯曲循杨秀清的同庚叔私意,法外加杖燕王府牧马某甲事,被杨秀清重杖三百,革去侯爵,降为伍卒,事说杨秀清传。经石达开向杨秀清求情,得入翼王府襄理文书。
八月复职,改封衙天侯,仍司天朝刑部事务〔一〕。
乙荣五年夏,任为提督军务,出镇汉阳〔二〕。这年冬,领军随石达开经略江西。十一月十二、十三日(夏历十一月初十、十一日),大军分路攻克瑞州、临江两郡〔三〕。玉昆驻军临江郡,铸炮造船,以图南昌。当年玉昆监铸的大炮,今天还保存有一尊三百斤重的铁炮〔四〕。丙辰六年三月,石达开奉命归天京攻江南大营,以玉昆代主持江西军务〔五〕。丁巳七年十月十六日(夏历十月初八日),在救吉安郡战役中牺牲〔六〕。
庚申十年,太平天国论平在山勋旧,追封玉崑为义爵〔一〕。
凌十八
凌十八名才锦,广东信宜县燕古人生于清嘉庆二十四年(一八一九年)九月初九日〔二〕。父凌玉超,有子六人,长子即凌十八,次子凌二十,名帖锦,三子凌二十四,名标锦,四子凌二十八,名挥锦,五子凌二十九,名进锦,六子凌三十,名扶锦。凌家向在广西平南县种蓝度日,并在家乡开一间卖茶小铺。清道光二十九年,十八在金田加入拜上帝会〔一〕。道光三十年正月下旬,奉命由广西回家发动群众,弟二十四、二十八等也陆续回来,宣称在广西入了拜上帝会,能画符念咒,吃了符水,到晚上,合家男妇老幼,用红布包头,红布束腰,当天跪拜,可以保佑合家清吉。随招集燕古附近大寮薛姓、莲塘罗姓、林垌叶姓、河霸李姓等,一同拜上帝。大寮在信宜县城东北百四十里,这一带住的多系广西种山客民,生活艰难,闻拜上帝可保佑合家清吉,多来同拜,渐拜渐多。又劝拜上帝的把家属男妇大小一併接来同拜,即留住大寮地方,并将各户家资什物牛只穀米,一概搬来大寮。在各墟市镇收买鐵斤,僱募鐵匠,日夜打造兵器。渐将左近庄各庙神像捣毁。地主阶级驚怕,报官查办。官命解散,不从。七月中,信宜知县带差役,起团练亲来逮捕。时十八去广西未归〔二〕,会众把团练打败。既而十八回来,遂赶紧编制队伍,部署前往广西的准备。太平天国辛开元年(清咸丰元年)正月二十四日,十八遂率领起义队伍二、三千人,扶老攜幼,从信宜的东镇、合水一路,经化州边界,前往广西金田〔一〕。
当信宜起义军入广西的时候,太平军正与清军在大湟江口大战,旋移营武宣东乡。十八得到错误情报,说清军云集金田,起义军势已败。他认为无所依归,决定取鬱林州为根据地〔二〕。二月二十九日,遂围鬱林州城。清广西巡抚周天爵急派署广西按察使杨彤如、云南临沅镇总兵李能臣督兵倍道来援。清廷得报,命令钦差大臣李星沅等严饬文武带兵人员分投堵御,勿令信宜起义军得与太平军合而为一。太平军打算从东乡分兵攻旧县墟江口,迎接信宜起义军渡江,而水道已先为清军所扼,不果。十八攻鬱林州城三十多天不下,于四月初五日一时,乘夜深大雨,发大炮佯作攻城,使清军不觉,就由原路退归信宜〔三〕。
七月十一日,十八攻克罗定州罗镜墟。罗镜墟距州城七十里,層峦山叠嶂,幽径深林,墟内袤长五里,居民向有一千余家,市■贸易,水陆流通,为附近各州县著名富饶地区,十八遂踞守此地,将富商、大户的积藏分给穷苦人家,深得众心〔一〕。
七月十四日,雨广总督徐广親亲至高州督战,旋赴信宜指挥军队分东西两路向罗镜墟进攻。十八建筑防御工事极严密。墟处周围二十余里,炮台林立。他如树林内,大塘傍,无不罗列炮位,可以纵横互应。其掘地为坑,以蔽身而放炮的叫做泥罗。另有炮屋数间,都鑿穿墙眼,尽伏抬炮、抬鎗、鸟鎗以数百计,在外观望,不见其人,自内射击,辄行命中。将士或暂伏沟内,或远睨穴中,先总深藏不露,必俟敌人逼近,前后都可轰击,鎗炮始行发放。墟内又分东墟、西墟、新墟三处。进墟各口,不是山径迴环,就是水塘间,本属狭隘难行,又多掘地成牢,倒插毛竹签,满布鐵蒺藜,上用浮草浮土遮盖,看来与平地无异。相离三、五尺,即设一处。其内又有陷坑,宽深五尺,周绕于各炮台间,举步都致颠踬。敌人不识路径,如果冒然而进,必致尽人罟阱之中。因此,清军屡次进攻都遭惨败。十二月,徐广缙采用环围战术,挖筑濠基三千七百余丈,深广各丈余,俨如城寨,以合围起义军,使坐困墟内〔二〕。
十八面对清军围困,天天都以就有广西兄弟前来迎接的话鼓励将士,众志成城,清军合围五个月竟攻不下。壬子二年四月,清廷命徐广缙前赴桂林拒太平军,以广东巡抚叶名琛接办。五月,叶名琛驰抵驰抵罗定州,时起义军只存二千人,粮食将绝,已经到了「穷蹙已甚,无计可施」的时候,而斗志益奋,他把信宜起义军这种「党固心坚」的敌情向清廷奏报,自陈「目击心焦,难安寝馈」。于是增调兵力,百计围攻〔一〕。起义军粮尽,将士都饥病,无力防守。到六月二十五日(夏曆六月十三日)凌晨三时,始被清军攻入墟内。十八率领将士与敌人博斗,血战到中午,能战的一千一百多人都死在自已的血泊中,病倒在大馆及硝馆火药局三处被烧死的八百多人,病倒在各馆内被俘的二百六十八人,全部壮烈牺牲。徐广缙、叶名琛由驿五百里向清廷奏捷论信宜起义军说:「但凡入会,从此执迷不悟,视死如归,较之寻常教会各匪,逈不相侔」。又说:「逆党之坚忍信从,实为历来各匪徒所罕见」〔二〕。地主阶级修的光绪信宜县志也狂吠说:「凌逆以蓝山蠢汉,首谋作乱,其党数千人,竟相从饿死而不变,邪教之惑人乃至是哉」〔一〕!
本传考证
一
胡以晄的死
胡以晄在太平天国乙荣五年、丙辰六年(清咸丰五年、六年)间,随翼王石达开出师江西,同治新喻县志卷六清咸丰五年记事说:「十一月二十日逆酋护天裕(豫)、翼贵丈等拥众数万由临江到罗坊」。同治袁州府志卷五清咸丰五年十一月记事说:「二十九日伪王石达开令伪职翼贵丈黄玉崑、护天豫胡以晄等自临江率党数万陷分宜」。同治宜春县志卷五清咸丰五年记事说:「十二月初一日,伪翼王石达开令伪职翼贵丈黄玉崑、护天豫胡以晄等自临江拥众数万长驱来袁」。曾国藩清咸丰六年二月二十一日会筹各路堵剿情形摺说:「查各路探报并搜获贼中文书,据称金陵逆匪由湖北通城入江境者,以伪翼王石达开为首,伪检点赖裕新攻陷瑞州,伪翼贵丈夏(黄)姓,伪豫王(护天豫)胡以晄攻陷袁州」(曾文正公奏稿卷七)。骆秉章清咸丰六年二月二十四日援江官军两路获胜克复萍乡县城摺奏报这年二月二十二日刘长佑军占领江西萍乡县夺获护天豫大黄旗(见骆文忠公奏议卷七)。自丙辰六年二月后,胡以晄事蹟,记载即无闻。据涤浮道人金陵杂记说:「病毙江西临江府城」,是可信的,故本书据其记载。
关于胡以晄之死是有异说的。金陵癸甲摭谈记胡以晄事说:「六安州为我兵克复,去其伪王号,调往芜湖,嗣以他故,取至金陵杀之」。案胡以晄在甲寅四年夏秋间调到芜湖作战后,他还援田家镇,在九江破敌,向江西进军,攻克袁州等等重要事迹,该书著者完全不知道,却胡说「嗣以他故,取至金陵杀之」,是不值得一驳的。
另一有说,却应该提出来讨论的。据麦高文报导杨秀清被「第八位」出卖,向天王告密而被诛(见逸经第三十三期简又文译麦高文太平天国东王北王内讧详记)。裨治文报导说天王诛韦昌辉之后,并诛「两高级首领,即排班第七、第八者」(见逸经第十七期简又文译裨治文太平天国东北两王内讧纪实)。案太平天国领导人物的排班,第七位是秦日纲,因附韦昌辉被诛,记载上是明确的。「第八位」是胡以晄。他是不是向天王告密,后来因附从韦昌辉而被天王诛死呢?我在一九五三年写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内讧考时,对此曾加研究,我认为:据太平天国颁布的朝天朝主图有豫王位,胡以晄封爵得由他的儿子胡万胜承袭,而韦昌辉、秦日纲都除爵,朝天朝主图中无坐位。如果胡以晄与韦、秦同罪,不应有此歧异。据传第八本传考证涤浮道人金陵杂记说胡以晄病死临江郡城,并非死于天京事变。麦高文和裨治文这项报导是有问题的。但在写那篇考证的时候,材料不够,还不敢完全否定此说,而是传疑以待考。后来我看到清咸丰六年十二月二十日,清朝江北大营钦差大臣德兴阿等奏片,才知道因附从韦昌辉,而与秦日纲同日被天王诛死的是陈承瑢。陈承瑢在当时太平天国领导人物的班位是「第九位」,不是「第八位」。麦高文、裨治文的报导是把陈承瑢的班位弄错了的。到此,我们可以作出最后的结论,否定了麦高文、裨治文的错误报导,而确鑿地断定胡以晄是在太平天国丙辰六年春夏间天京事变之前,病死于江西临江郡城的。
因为在有些太平天国史和有关天京事变的考证或论文里面,都根据麦高文、裨治文的报导论述胡以晄参加天京事变,与秦日纲同时被天王诛死。这是一件大事,所以特考明于此。读者请并参看本书杨秀清传、陈承瑢传关于此事的注。
我写这条考证后二十五年,得读钟文典同志太平天国人物胡以晄,说平南罗文村胡家相传胡以晄「病死在临江府,真是叶落归根,回到祖居老地了。」他注说:「据一九七七年五月十三日在罗文村与胡裕松、胡日华、胡玉明、胡安和、胡传无等老人的座谈记录。他们的口碑来源,据说是一九三七年抗战军兴,胡家有人应徵,曾在南京附近驻紥,见到了太平天国失败后留下的胡家后人,他们自称是『太平天国豫王的子孙后代。』上述情况,就是他们世代相传下来的。」这条胡家后代口碑,越加证实胡以晄是病死于江西临江府的了。
二天情道理书论罗镜墟败亡事不可信
太平天国旨准颁行的天情道理书有一段作以为训的事例里,论凌十八领导的广东信宜拜上帝会起义军在广东罗定州罗镜墟败亡的缘由说:
天王诏旨有云:「遵条、遵令得成人,条、令不遵害尔身。」我们兄弟尚其凛之。又举广东高州罗境(镜)墟一班兄弟不能坚耐,不能和傩者言之。我们起义之时,伊等亦来遵天父天兄圣旨,回去团营,亦是同拜上帝,共扶真主,天父时时看顧,场场大胜。后因兄弟不睦,遂博致白、高州各分畛域,皆缘不能坚耐,一时差入鬼路,不守天条,胆敢擅行出令,有人愿打先锋,攻打头战者,赏以妻妾,酿成淫乱之阶,致干天父义怒不加看顧。后又被妖暗用诡计,令其薙发,面刺「投降免死」四字。又独给有免死牌票,令其开明姓氏里居家册收执。其时那班兄弟信以为真,逃投大半有余,以为得生,孰料那队兄弟失散之后,而妖魔始将前次刺字者及有免死牌者,按册行文各处严拏,将其家属一併杀戳,无有一存,尽隳妖魔术中。此是由自己不能坚耐,立志不定之明证也。我们兄弟可勿審哉!此非本侯相之虚传第八本考证言,现有兄弟自罗境(镜)走出,投入圣营,说出此中缘由,确有实证可据。观罗境(镜)之兄弟,皆因不公正,不和傩之故,以致溃乱如此。此又可见天父默中之鉴观良不爽也。
这段论述,指出凌十八领导的信宜起义军一、不能坚耐,立志不定;二、不能和傩,致博白、高州各分畛域;三、以妇女作为赏品,致酿成淫乱;四、中敌人欺骗,「逃投大半有余」,因此,遂致败亡。
考光绪信宜县志论凌十八起义军至死不变由于信仰说:「凌逆以蓝山蠢汉,首谋作乱,其党数千人,竟相从饿死而不变,邪教之惑人乃至是哉」!清咸丰二年五月二十九日广东巡抚叶名琛筹办罗镜逆匪情形摺论凌十八将罗镜墟富商、大户的积聚分给群众,深得人心,故「结成死党,皆聚而不散」。同年六月二十二日两广总督徐广缙、广东巡抚叶名琛剿办罗镜逆匪尽行殄灭缘由摺述凌十八起义军在罗镜墟被合围到「穷蹙已甚,无计可施」的时候,「无日不以即有广西弟兄前来救援为词」,「复有陈叶氏相助为虐,日作荒诞不经之言,加意煽感,群得有恃无恐,益见党固心坚,尤堪发指」!所以叶名琛在筹办罗镜逆匪情形揩里论凌十八起义军得以「负隅抗拒,由于党众心坚」。徐广缙、叶名琛在剿办罗镜逆匪尽行殄灭缘由摺里总述起义军情况说:「但凡入会,从此执迷不悟,视死如归,较之寻常教会各匪,逈不相侔」。又说:「逆党之坚忍信从,实为历来各匪徒中所罕见」。据此,可知并无中敌人欺骗,「逃投大半有余」的事,也没有以妇女作为赏品,鼓励将士,致酿成淫乱事,天情道理书论为「不能坚耐,立志不定」,断然是极大错误的。
至于说不能和傩,兄弟不睦,致博白、高州各分畛域事,案高州系指凌十八领导的信宜起义队伍,博白系指由吴三领导的博白起义队伍。考佚名大事记清咸丰元年辛亥(即太平天国辛开元年)十月记事说:「广东贼首凌十八招合陈二、吴三成三股盘踞罗镜,气焰甚张。官兵探知吴三一股,近与贼首有隙,诱令出战,伏兵截杀千余名〔一〕。叶名琛在筹办罗镜逆匪情形摺里也说咸丰元年十月吴三一股从罗镜墟出走。天情道理书说明这一段话是「自罗境(镜)走出,投入圣营」的人所说,可知是与凌十八不睦的吴三一股人的诬罔的。而奉命撰写天情道理书的侯、相,竟据一面之辞,作为凭证来教育军民,实是大错特错的。故特将其错误在这里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