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管窥卷二
元 史伯璿 撰
论语
学而
首章不愠集注愠含怒意 攷证何氏谓含怒固下得轻然终有怒字在惟训闷字为是如南风诗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暑气何可怒但令人闷耳薫风能解人之愠闷也程子不见是而无闷正此意
按以闷训愠虽与集注微异然集注兼存程子之説而语録亦有心不甘便是愠愠不是大段忿怒之言则何説亦未必不合朱子之意也
集注愚谓及人而乐者顺而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集成辅氏谓顺谓理之顺逆谓理之逆处其顺者易
故乐犹可及处其逆者难故不见是而无闷非成德之士不能及
窃意朋来与人不知二节皆承上节学习而説之意而言顺是説而朋来其事顺逆是説而人不知其事逆处顺自然可乐故易处逆易至于愠今乃不至于愠此其所以为难乐是説之后善足以及人乃乐本不为易但对不愠言之则为易于彼耳
集注程子曰乐由説而后得非乐不足以语君子 丛説以文势言之学习与朋来不愠是一截説乐君子是一截然君子是成德之名德之成非独不愠所能致若但不愠即为成德则孤陋寡闻而人无可知异端邪説而人不见是我乃悍然不顾嚣嚣自得其罪不亦大乎故文公曰惟成德者能之又曰德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説之深而不已焉耳而程子亦曰云云须有上节工夫方可成德 明此以三节下三句明余意也説固浅乐固深然必由成己之説方可进于及人之乐而非造于乐之地步又不足以言成德君子也辑释亦引明之説
明不如丛説之明备説浅乐深之分别亦恐似是而非观朱子以説之深为德之所以成程子以乐由説而后得之言则説可以浅言乎哉学至于説则成己之事至矣朋来而乐人不知而不愠皆説之余事耳且如所言则不知而不愠者虽説而未可以为乐也又可以为浅乎明所云观者不以辞害意可也
孝弟为仁章 通谓一也字两者字皆句絶盖下文者字即上文人字
通如此句取其中间两句皆以而字介于其间句法齐整耳但旧防于两而字上句絶两者字下加读则而是承上起下而反之之辞意味深长句法亦未尝不齐整也然则但以旧防为正可也
攷证此章分二节前节以质言后节以学言中二句泛言承上生下以凡人资质言则孝弟者无犯上作乱之事以学者务本言则孝弟者为行仁之本亲亲仁民爱物皆由此出而仁不可胜用矣何止不犯上作乱而已哉
集注虽无此意然此説亦自无背于集注故存之
曽子三省章集注传谓受之于师 攷证程伯子作传之于人按为人交友俱为及人之事则此传字当从程子説传业与人而不习于己宁不误人故必省而习之朱子谓此曽子晚年之説昔者孔子没曽子年最少若晚年则非有师传常业矣
集注传字之训虽似乎倒然不为不通若习字则集注为顺而攷证反为倒矣晚年非有师传常业之説恐不如此盖曽子服膺师训终身惟恐失坠不习之省岂但师存之时为然但以三者皆为及人之事或可备一説耳
辑释引通曰曽子早悟一贯之防晚加三省之工云云或以为一唯在三省后非矣又引其师之説曰吾道一贯章及孟子时雨化之章朱子训释非不明白云云参二章以观三省章正是随事精察力行处其悟一贯之防而一唯正是人力已尽而时雨化之之时如何反以一唯为初年事三省为晚年事乎
按语録有曰三省是曽子晚年进德工夫盖亦微有这些子渣滓去未尽耳在学者则当随事省察非但此三者而已详此则通説未为无据辑释引其师説而不引此语録盖亦阿其所好非至公之心也曽子初年随事精察而力行之及其将有所得乃能唯一贯之防然终未至于化则不能无少渣滓故晚年犹有三者之当省初年随事精察晚年唯三事尚有当省处陈氏又何必泥乎通説未见其不可也陈氏疑之过矣
道千乘之国章 通引齐氏曰敬事而信以身先之此道之説也古人未施敬而民敬未施信而民信以其平日所行有以表率于事之先也不伤财不害民以释节与爱盖欲道之以俭与慈也
齐氏之意似乎欲以道为引导之意者岂因下篇道之以政之道而言之欤然彼曰道之则道可为引导此曰道千乗之国以为引导千乗之国可乎集注二章道字训释不同不可牵合以学者
入孝出弟章集注圈外引程子尹氏洪氏之説又以愚谓终之 明引饶氏谓尹氏説得文字轻洪氏説得文字差重朱子明文字甚重三説互相明
窃意四条程子说得文字最轻尹洪愚谓三説皆为补程説而设尹説平正的当不为轻文洪説文字差重愚谓文字甚重是己愚谓之説非为尹説而为足程子之意而也
温良恭俭让章集注张氏曰盖见圣人之仪刑而乐告之者秉彛好德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终不能用耳 通引冯氏谓是时政在大夫陪臣盘踞日乆岂容夫子之进也时君知爱其德而不得用事世亦可知矣冯氏此説以时世言之似乎可通而实非所以言圣人也盖良心私欲势不两立茍时君能扩充其良心而不为私欲所害则圣人设施朞月而可大夫陪臣且俯首听命之不暇又孰能不容夫子之进哉唯时君不能自胜其私欲之害故终于不用夫子而无以去其大夫陪臣之盘踞耳如冯氏之言则似时君欲用而夫子不能进者张氏之意似不如此
明引饶氏曰温良而又恭俭恭俭而又让与温而厉威而不猛相似皆中和气象
按四书通曰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此夫子中和气象也子贡言温而不言厉言恭而不言安言良俭让则见不猛而不见所谓威皆未足以尽盛德之形容饶氏谓此即圣人中和气象又谓集注过化存神未易窥测之语与谢氏三亦字皆微寓抑之意饶氏二説自相反不可不辩今观明取饶氏説而不取胡氏此辩盖明于胡氏每有忌克之意故其説虽善亦多不取于饶氏每有尊信之心故其言虽失亦不忍去愚故备録于此以俟观者自去取焉耳辑释则取通説可谓能不阿其所好矣
父在观志章 或问集注尹氏游氏之説如何饶氏曰似太费辞
双峯本谓此章不改是不改父善且引孟庄子不改父臣父政为证故如此説窃意此上文有父没观行一语若其行恶又安能无改于父之善若其行善又何患其改父之善政谓父没其行虽善又必三年无改于父之未善乃见其不忍之心耳余则通者之辩已详读者攷焉可也
明载南轩张氏説云云曰父之道则固非悖理乱常之事 辑释亦引之
集注在所当改可以未改之言可谓善于斟酌矣又按语録道犹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辞盖为防如南轩所见者而南轩是主不改父善之意与集注背明存之而不与折衷惑人甚矣
礼之用章 攷证乐记天髙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此章所谓礼盖髙下散殊之分也其所谓和则合同交通之意也先王制礼其尊卑贵贱上下之体截然甚严然其用则常有交通和同之意行其间或但知和洽之意而略上下名分尊卑降杀男女内外之节此所以流而生祸而亦不可行也集注但见行礼不拘迫之意不推先王制礼之意然于其首取程子礼胜乐胜之説末有严泰和节之説则该之矣
按语録直卿言礼之用和为贵今观内则一篇则子事父母之礼亦严矣然下气怡色则和可知矣观玉藻乡党所载则臣事君之礼亦严矣然二爵而言言三爵而油油君在而与与和可知矣先生曰如此则和与礼成二物须见得礼便是和方可如入公门鞠躬如不容可谓至严矣然而自其心肯为之无厌倦之意乃所谓和也至严之中便是至和之处不可分作两截去看详味此意则攷证之言朱子宜不以为然矣况攷证又引宗庙之礼有旅酬逮下等数事为证正直卿所问之意不知如何姑録于此以俟明者之折衷焉
无求安饱章敏于事通引冯氏曰事所从事谓学也或问学以穷理为先此章论好学何以但言敏事慎言饶氏曰敏事之事非特指行事而言凡学问思辩穷理之事皆事也
冯氏正是祖述饶説而不如饶説之活如饶説则虽以事为学而未尝不可兼行事之事也如冯説则但可为学而不可为行事之事矣殊不思尹氏以敏事慎言为力行却正是指事为行事况语録一则曰行二则曰行何尝以为非行事之事耶又如首章集注説先觉之所为通者力以所为为所学而非事为之为引证虽详终是説死杀了朱子之意亦何尝令学者只效先觉之所学而不效先觉之事为哉
语録就有道而正其言行之是非 明愚谓不止正言行之是非凡所志所学所知所行皆当就有道以正其是非
就此章言不求安饱是笃志无可正者所当就正者唯言行耳所学所知所行何莫非言行中事故语録云然明尚何疑乎
无谄无骄章 明朱子所谓切己之实病似仍指骄谄读者详之
详集注语録之意正要见切磋琢磨在贫富之外切己实病乃指不切不琢而言虽骄谄意亦在其中然不可谓专指此而言也若以为专指此言则説告往知来不去而失朱子已言未言之防矣
为政
篇题下通引冯氏谓前篇论学学然后从政故为政次焉
冯氏每如此论篇次恐未必然朱子尝曰篇名取篇首两字初无意义然则记者又安得擿无意义之篇名以为相承之次乎后此皆然不复再论也
首章为政以德 通本集注德之为言得也得于心而不失也通按祝氏以刋于兴国者为定本如为政以德旧本作行道而有得于身祝本作有得于心后本作得于心而不失祝未之见也门人胡泳尝侍坐文公手执扇一柄曰便如此扇既得之而复失之如无此扇一般所以解德字用不失字 明本集注德之为言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也明按祝本如此他本作得于心而不失也或人【指通】胶于胡泳所记执扇之説故力主他本愚谓此説纵使有之亦必非末后定本必行道而有得于心方可谓之德今曰得于心而不失得于心者何物乎方得于心何必遽虑其失之乎不比据于德注云据者执守之意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又云据德则道得于心而不失此两不失字乃自据字上説下来况上文先云德则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其证尤明白辑释亦引明之説
按二説当以发明为是其曰得于心者何物乎此説极是大学释明德必曰所得乎天云云便见所得之实处今但曰得于心而不言所得之实可乎况不失二字为入德进德者言之则有味为政以德无为而天下归之正是舜无为而治之事此盛德自然之应不失不足以言之矣
北辰或问经星随天左旋日月五纬右转
此本厯家之説而言也诗传之説亦如此后来朱子本横渠説以为经纬皆左转者见书传中当以彼为正或问盖未定之书也但近世许益之着辩有疑于皆左之説其意盖以右转者为是似亦有理读者攷焉可也
诗三百章一言以蔽之集注蔽犹盖也 通引冯氏曰蔽断也如官占惟先蔽志之蔽 辑释亦引之
蔽字之训合而观之似乎盖不如断之易晓然思无邪三字若出于夫子之所自言则谓夫子言此三字以断三百篇之义可也今此三字乃是诗中全句然则谓此一句诗可断三百篇之义不若谓此一句诗可盖三百篇之义为长也盖自有包涵之意一句可以包涵一经之义此其所以为知要也集注可轻改哉
集注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 攷证谓王文宪有诗辩其意以为秦火之后诸经多有亡失诗何以皆无恙礼记左传荀子所引之诗多有善者如素绚唐棣孔门尝举而皆不见于诗郑声之淫夫子尝欲放之而今郑诗具在汉刘歆谓诗出非一人诸儒各以所能记防合以足三百篇之数以此观之其间淫诗固夫子之所去而诸儒例以为古诗也不然溱洧桑中诸诗几于劝矣何惩创之有
此朱子所不敢道而攷证昌然言之其必有以自信矣非后学所敢知也但如所言三百篇初焉皆是正诗则大序所谓变风雅者亦但为刺讽之诗而言而所谓思无邪者亦但为作诗者之思无邪不必如朱子所谓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者矣不知可为不易之论否但鄙意窃以为桑间溱洧所可得而劝者不知善恶是非之人也今有人焉稍知是非防耻者一只闻淫媟丑秽之言犹且为之汗背骍顔之不暇况肯受其劝而为其事乎古人之所以教固不专在于诗有小学以养其德性于前又有大学以明夫义理于后则其于善恶是非之辩昭然在目所谓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者自不容己矣期其见夫桑间溱洧之诗抑将为其所劝乎抑将重以为戒乎自后世小学大学之教不明人不知是非妍丑之正然后疑其劝耳盍亦反其本矣余于子罕篇自卫反鲁章究之
思无邪集注程子曰思无邪诚也 通谓每读集注至此不能无疑程子曰思无邪诚也此是圣人之事夫子言诗之用不应遽以圣人望人集注引此盖谓所思自然无邪诚也圣人事也读诗而可使之思无邪诚之也学者事也集注引此即继以学者必务知要可见按朱子曰行无邪未是诚思无邪乃可为诚云云何甞分别诚与诚之者如通之见哉要之夫子言此正是示人以学诗之准的学诗者求至此准的则自当用工如集注所谓感惩创之意直俟至此准的方是学诗之成功若未至此准的则是用工之未至也夫子虽不应遽以圣人望人又岂终不以圣人望人初学诗者固未可遽责其诚已学而成功者又岂终于不能诚耶集注又曰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曰得曰归盖皆指学诗之效而言岂有学诗之效尚不得为诚者耶
道之以政章集注云云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明政刑为始德礼为终
按集注既以德为本则政刑为末可知明亦既自言之矣今乃如此分配始终之义则是以末为始以本为终也然乎其实只是自始至终四者皆不可偏废故曰相为耳
志学章 明圣人所志之学大学也大学之道知行为要此章分知之始知之至行之始行之至语録中一条尽之矣圣人自志学至从心不逾矩始终一心学也心之所之谓之志念念在此大本立矣心之所愿谓之欲从容中道大用行焉 饶氏又以矩字贯一章之防明亦采其説 辑释备引诸説
按语録虽如此分知行然又曰志学亦是要行而以知为重立是本于知而以行为重详其语脉正如中庸生知安行主知学知利行主仁者相似初不截然分知与行为説也盖大学知行与此章知行微有不同此知行自于大学知行中横贯过大学知行是用工条目此知行是进德次第不然十五志学知之始只做得格致工夫诚正以下工夫直待十五年后方做岂理也哉明混而言之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善乎许氏丛説之言曰此六节皆知行兼进不可分作两説所以朱子于志学下便释曰学即大学之道又念念在此为之不厌正兼知行言之详此则明之言未为尽善可见矣其以志学为大本立不逾矩为大用行似亦可疑圣人之道一以贯之本立用行犹目视而耳听也岂有大本立于五六十年之前大用乃行于五六十年之后耶饶氏擿一矩字立説亦是宋末举子时文擿字立説之体説经不必尔也
孟懿子问孝章集注无违谓不背于理 通引齐氏谓何忌孟僖子之子僖子将卒使事夫子而学礼焉使懿子不违其亲之命而意以夫子所教生事而死葬祭之则僖子之心慰矣 通自谓无违二字含蓄不露未便谓无违于礼亦未便谓无违乎亲之令姑以懿子之问尔而懿子不能问于是以无违乎礼者言之 辑释亦引齐氏説
无违二字纵含蓄不露然所含蓄者毕竟是无违乎理若无违乎亲之令则非所含蓄矣齐説本非集注之防通亦何必与之回护岂有圣人之言始则含蓄二意终则出一意耶谓圣人之言含蓄二意与谓仪封人木铎之喻兼二义者相似此殆世俗所谓只闗二意之类以言餂人之奸曽谓圣贤言之乎况三家强僭所以命其子者多矣乌在其能不违乎理也僖子学礼之命固若有证但片言之间懿子何以知其为无违是命也哉若夫子使之从亲之令几何不啓其陷亲于恶邪然则齐氏之説删之可也辟之可也存而不辩惑人甚矣
孟武伯问孝章 攷证力主后説以为切于武伯之身按语録及诸家皆以前説为胜况前説已包后説之意矣又何甞不切于武伯之身哉以备一説可也攷证以为切于前説则过矣
疾 通引冯氏曰説文疾加曰病夫子告之以疾而不及病其训严矣通引父母之于子无疾则忧其有以致疾疾则忧其成病
分疾与病而言似矣然则集注唯恐其有疾病之言非欤曰以疾对病而言则不可不分轻重专言疾则不必泥也若但言疾亦以为轻于病则伯牛有疾夫子与之诀先儒以为癞岂有癞疾垂死犹未得为重耶曾子有疾啓手足以示门弟子出将死之言以告孟孙犹可以为轻于病耶要之此处唯主于欲人子以父母之心为心疾病轻重未暇分也
温故知新章 通引范氏曰温故者月无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亡 辑释亦引之
以温故为月无忘所能犹可以知新为日知所亡未可盖此所谓新便是故中所出彼所谓所亡未便是出于所能之中且如六经初间未曽读是所亡今日读得诗明日读得书又明日读得易此日知所亡之意也日日读得所未读至于一月之乆皆不遗忘此无忘所能之意也知新又是此后事既无忘所能又于其中每有所新得此则知新之意若推而言之谓此所新得乆亦不忘为月无忘之意虽亦可通然非子夏之本意也要之夫子之意是新不外乎故子夏之意是故不外乎新观其立言互有先后可见矣
君子不器章 通曰集注释君子不特曰成德而且曰成德之士是当自其学问推之心之虚有以具众理是其体无不具也心之灵足以应万事是其用无不周也为士者格物致知有以充此心之体诚正脩齐治平有以扩此心之用所以不器 辑释亦引而改之却无病按语録云此章是才德出众之君子德体也才用也详此则集注体无不具之体正指成德而言德之所以成亦曰知行两尽而后至耳通但以格物致知为体之所以充然则物格知至而未能意诚至身脩者谓之成德可乎今观辑释为之修改置之编中则其元文之不能无病可知矣
先行其言章 通谓言之必行行在言后入德之事也言其所行行在言前成德之事也
如此则入德者皆不可先行之乎经文初无分入德成徳之意似不必如此説通盖因饶氏有成德之人凡其所言皆是言其平日所实践之事非虚言也之意而如此分别之也饶氏未甞以入德对言未害也通则并失饶氏之意矣
攻乎异端章 饶氏谓异端不可便谓之邪道如杨氏为我近于义墨氏兼爱近于仁其初也各是一面道理后来为杨墨之学者只管于为我兼爱上求工故其害遂至无君无父佛学亦然感兴诗云西方论缘业云云亦此意也
杨墨实为我兼爱而迹则近乎仁义先儒又谓其疑于仁疑于义曰近曰疑盖皆谓其非仁义而似仁义故惑人为甚也弥近理大乱真之叹意亦如此若谓其可为一面道理则是以伪为真而可乎天下之道失正则入邪无非邪非正之理异端一偏之説既曰与圣人大中至正之道不同而又以为未可便谓之邪则将谓之何哉况孟子论杨墨为我兼爱之害即以无父无君之罪坐之论为我兼爱之迹即以一毛不拔摩顶放踵者直归之杨子墨子何甞以为为其学者之流弊哉先儒有説隘与不恭为夷惠清和之流弊者朱子尚且不以为然况于异端又何必与之回防乎双峰只因集注有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之説遂就工字上立论其意盖谓杨墨本只偏于为我兼爱后来为其学者更就为我兼爱上用工故其弊至于无君父耳专以工为工巧之工故其説如此殊不知集注专治欲精之言只是精于其道便有此害非谓精之而更加工巧方有此害佛氏之学背弃君父沦灭纲常立教之初便有此害感兴诗特言初焉其説尚浅未足以惑贤智至流传既乆而后其説乃髙妙非可谓始未害而终乃害也
发明以孔子时之异端为乡原孔子问礼于老聃则老聃在孔子时未可以异端目之今之老子书先儒谓后人托为之防庄出而宗老氏自此以后老氏之为异端始不可辞矣 辑释亦引其説
乡原孟子谓其似是而非则其于圣人之道特阳顺而隂背之非如异端之敢自异于圣人之道也其自以为是特不自知其非真有而自以为亦是圣人之道耳亦非自是而非毁圣人之道也不可入尧舜之道乃是孟子指其无实处以示人亦非乡原之所肯自言者【发明引孟子此言为证故如此辩】恐其未足以当异端之名也至于老聃墨翟杨朱皆与孔子同时虽曰洙泗之教方明而未得肆然羸豕孚蹢躅其势固已不可遏矣圣人之明知微知彰岂不有以早见而豫言之乎然则异端为指此辈无疑矣真氏亦既言之明亦既引之何必于此又以归之乡原耶若夫老聃在孔子时未可以异端目之之言亦恐未然观于序説问礼老聃之下语録有曰老子曽为柱下史故知礼节文所以孔子问之聃虽知礼然其意以为不必尽行行之反为多事故欲絶灭之详此则聃虽知礼而不害为异端者可见明何必曲为出脱也哉
知之为知之章集注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 通谓毋自欺是诚意工夫此致知之事也而亦曰毋自欺者固是知至而后意可得而诚然致知亦自不可不诚意故程子曰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
无是有无之无毋是禁止之毋二字义本不同毋自欺是诚意工夫今集注曰无自欺之蔽言无而不言毋也通者只因误以无为毋遂引诚意工夫与程子语来説今观集注曰无自欺之蔽有蔽则害于知无蔽则不害其为知此理甚明又何必以诚意为证哉
子张学干禄章集注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约 饶氏谓朱子三句第一句无可疑但下句精约两字似乎太重盖圣门之学有二有自闻见而入者有自致知而入者子张气质浮露不能深潜察理故夫子且令于闻见上选择而持守之阙疑殆者未能穷究其是非且与阙之其余亦未必一一至当故见之言行者仅能寡其尤悔而已未能保其尽善全美也精约惟从事于格物以至于知至意诚者乃能及此非闻见之学所能与也
谓圣门之学有二自致知而入者吾于大学见之矣自闻见而入者亦有所据否乎古者八歳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其所以教之之法具在自闻见而入之学不知又施之于何地受之于何时窃意闻见致知不是二事且如闻时人之言见时人之行固闻见也或因师友讲明或因诵诗读书而多识前言往行亦岂不是闻见【朱子语録有此议论】此岂所以为学之博也然则所谓致知者即此在矣致知固不局于闻见天下又岂有遗闻弃见而可以致其知者乎况非致知则理不明如何知得疑殆当阙且言行所闗甚重茍能谨之岂择不精守不约者之所易及寡字之云犹鲜矣仁之鲜圣人辞不迫切非谓尚有少尤悔也如夫子自谓学易可无大过初岂尚有小过哉亦慎重而不敢易言之尔更以程子修天爵之説参之可见朱子精约二字不为太重不如此如何修得天爵修天爵即明明德之谓致知非明明德之条目乎观于孟子道则髙矣美矣章经注之防则圣门之学又岂有二乎哉吾不知双峰此言果何所据也
禄在其中矣 丛説经中言在其中谓如此必如此顺辞也圈外注言在其中谓如此却不如此反辞也盖谨言行必得禄故曰禄在其中耕本欲得饱而值雨旱之灾则饥矣故曰馁在其中若谨言行而命不偶则亦老死而已须应接如此亦不得禄一句者此与后篇夫子所言正文句意不同此是借来反用
按集注不求而自至之辞恐便是程子惟理可为者为之而己之意程子引夫子耕也馁在其中之言非以安或人之心正以或人不当以不得禄为虑故如此晓之耳君子正其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言行自当谨禄之得不得不当计谨言行本不为求禄而禄在其中耕本不求馁而馁在其中耕也谨言行也皆理可为者则为之耳若必以可得禄而谨言行则亦必以可得馁而耕耶世固无此理也程子盖正以耕也馁在其中深明谨言行禄在其中皆为不求而自至初非有为而为之意耳丛説谓其为借来反用恐未必如此
举直错枉章集注谢氏曰云云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也 通谓譬之于镜非明不能照物妍丑故以穷理为贵然先有一物在中则又不能照故以居敬为大攷证何氏曰居敬则无私心而枉直无所蔽穷理则
有真见而枉直不难知
按语録云若不居敬如何穷理如何识得人为举错之本详此则不过以穷理为知人之本又以居敬为穷理之本如程子所谓存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之意耳通与攷证之説固善但恐非上蔡本意耳
子奚不为政章集注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 明孝友兄弟行于家者施于有政行于国者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书之本意不过如此朱子特出推广以为家政之意 辑释亦引之
按语録云缘下文有是亦为政故知不是国政书之本意故如彼孔子引书之意则如此岂朱子强之哉观孟子引择不处仁以证择术而自不妨为一意则知夫子引书之意矣
集注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明于其下引张氏曰孝友笃于家则施于有政亦是心而已矣虽不为政而为政之道固在是矣或人勉夫子以为政之事夫子告以为政之道也 通与辑释皆引之
按南轩説却是书之本意所谓道者为政于国之道也集注所谓至理便依旧指夫子引书之意而言推孝友以为一家之政是即理之至也引彼证此似不相背盖明主意如张氏意故耳
人而无信章 通引齐氏谓立则见忠信之在前行则见忠信之在輗軏
此盖櫽括夫子答子张之语以为説也集义杨氏亦尝引彼释此而不变其文未害也今则改舆为行改衡为輗軏以求合于夫子之言然夫子以信犹輗軏而齐氏则以忠信为在輗軏其意又不相当也
八佾
篇题下集注通前篇末二章皆论礼乐之事 通引冯氏谓前篇论政政莫先于礼乐故通前篇末二章皆记礼乐之事
冯説得失与前篇题下説同但曰前篇论政似乎一篇皆记论政之言亦犹此篇皆论礼乐之事者而实则不然盖造语之欠莹也况前篇末二章已论礼乐此篇特承前篇末之意耳非承为政篇题意也若论前篇篇末二章论礼乐者是承论政之意则彼在篇首此在篇末中间隔二十张皆论他事谓之相承可乎显见附防读者详之
雍彻章集注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 通以为成王以秬鬯命周公平王锡晋文侯秬鬯书皆有之岂有以礼乐祭周公而不书于书者
以书之载不载为有无之证恐未为得之鲁之受封书且不载况赐礼乐乎宣王中兴赐予多矣谓书不之载而不之信可乎又安知非本有其书而亡之耶
林放问礼章 通引冯氏曰以丧之易戚明礼之奢俭也圣人之言借一明一大抵如此
按语録礼不过吉凶二者上句泛以吉礼言下句专以凶礼言详此则二句是平言以尽吉凶之礼耳以为借一明一求奇穿凿非经本防
夷狄有君章集注引程子尹氏之説 明谓程説责在下之无君正説也尹説责在上之不君推説也 通与辑释皆引之
按语録黄义刚问程子似专责在下者尹氏似专责在上者如何朱子曰只是一意皆是説上下僭乱不能尽君臣之道如无君也详此则明之言正是问者之意朱子不以为然者而明又主之何耶
或问禘章集注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云云盖知禘之説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治天下不难矣辑讲某尝疑集注云云固是推崇得禘之説好然中庸却説明乎郊社之礼禘甞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郊社禘固是祭之大者甞却是祭之小者知郊社禘之説固能使治国如示诸掌知甞之説亦能使治国如示诸掌乎如此则集注专一推崇禘祭之説似未尽合圣人之意某甞谓中庸之説详论语之説畧不若只以中庸解论语则辞不费而义明
饶氏此疑似矣然使中庸而曰郊社之礼禘甞之义茍明其一治国其如示诸掌乎则集注专一推崇禘祭之説诚为过当而此疑为是今中庸以明乎四者而兼言以结之然则合四者皆明而后明于治国也必矣何甞专举甞之一祭而谓国可治哉如此则中庸自合大小欲人之皆明此则因或人所问而得言其大记有详畧而理无余欠非论语唯知禘而不知郊社甞之礼义也集注因此明彼深得举大该小之体双峰此疑殆亦理有未明而不尽乎人言之意者欤
攷证王氏谓论语约而难知中庸详而易见不若以中庸解论语辞不费而义明 金氏按中庸是泛説论语是答或人之问亦恐各是一出
王説正是窃饶氏之意者此不再辩金説理或然也
祭如在章 丛説在当为存在之在有事死如事生之意
按语録引中庸洋洋如在为证则不必作存在説可也且下句祭神如神在之在亦作存在可乎亦作事死如事生之意又可乎如此则但当以语録为正
王孙贾章集注引谢氏之説 攷证王氏云上蔡之説疑有病圣人据理而言岂问其知不知祸不祸哉若畏祸而为两可之辞所以为心术之害者大矣非所以言圣人况此答拒之者至矣初非逊辞
谢氏所谓逊非以阿意謟曲为逊特据理答之初不与辩而不当媚之意自见又全若不领防其讽己者使彼亦不得以怒己耳何两可之有其曰据理而言则是矣谓不问其祸不祸则未也观于危行言逊之训与异日答阳货之言则圣人亦未甞以逊言为非盖可见矣要之他人据理而言则多不足于逊圣人据理而言犹不失为逊所以不可及耳若夫王氏所谓两可之辞为心术之害大者却是至论胡云峰唯不知此故于无违之告木铎之喻皆以为含二意也但上蔡所言则不可以此议之耳
周监二代章尹氏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 语録问夫子损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从周其説自相抵牾然以中庸吾从周之意观之则夫子之从周特以当时所用不得不从耳若答为邦之问乃其素志也先生曰得之 集疏蔡氏云夫子盖叹其文之盛非美之也夫子周人也在礼则当从周如其自用必损其文矣观其从先进之意文质彬彬之语答为邦之问可见
集注既谓美其文而从之则语録乃朱子未定之説也蔡氏又是集其所闻于师友者为疏其曰叹而非美者殆亦祖述语録之意欤其曰观其从先进之意文质彬彬之语答为邦之问可见者则恐未然盖所谓后进之君子与文胜质之史二者皆指周末繁文之弊而言非指文武周公盛时之文而言明矣先进则正指文武周公盛时言之者也盖文武周公之文既曰视二代而损益之矣则其文之郁郁者初岂有胜质之弊与后进之不自知其过于文者哉特以时异事殊文武周公之文至夫子之时如欲用之则又当损之益之与时宜之耳既曰有所损益则夏商之礼其可行于今者亦岂得不兼取之哉此所以因顔子为邦之问又歴举四代以告之也至于中庸从周之言则有上文今用之之语自不害其为居下不倍之义与论语美其文而从之者自不相妨盖非一日之言上下文势既异则防意自别文虽偶同不可引之以相证也又按或问有曰设使夫子得位而有作焉窃意其从二代之礼者固不能多于从周也观此则从周从先进之言与举四代告顔子之意皆不至于相戾矣
通曰曰从周又曰从先进何欤从周者非从周之末从周之初也从先进者周之末而有文质得宜者犹不能不失乎周之初者也
以先进后进皆为周末但取其文质得宜亦自不妨盖既曰先进则不拘于一时凡前乎后进者皆可以称之独谓先进为周末而有文质得宜者犹不能不失乎周初之言为可疑耳盖既曰文质得宜又何失周初之有失周之初则文质必不得其宜矣假如所言则失周初者文质得宜然则周之初文质反不得其宜耶岂通此段犹不能之不字恐传冩误添此一字耶当更详之
告朔饩羊章 通引郑氏曰子贡之意谓四时各有祭庙之礼请朔于庙告焉可也饩羊不必用也夫子之意若曰夫礼有其举之莫敢废也告朔用羊其来已乆鲁之不禀命于天王非一事也去一饩羊于礼无损然彼固谓先王之礼皆可以随时而废之不已遂至正朔之不禀非小故也是所爱者一羊而于礼无所爱也识虑之逺近于此分矣
郑氏此説自当时尚视朔者观之则可通然鲁当时则不视朔矣集注之防甚明通正不当存此异説以学者
事君尽礼章 通引齐氏谓孔子与弟子学礼于大树下而宋人伐其树其亦以为謟欤
伐树不知其故不可臆其为此而引之以为证也
闗雎乐不淫章 辑讲谓闗雎之诗一章是称美后妃之德可以为文王之配第二章是推原始焉文王未得后妃之时求之如此其切也第三章是言今日文王始得后妃喜之如此其至也
哀不伤乐不淫皆指作诗者而言盖此诗是宫中之人所作其忧其乐皆作诗者之自忧乐攷于朱氏诗传可见双峰皆以为文王之忧乐则其与怀婚姻者又何异哉既非诗之本防尤非所以言圣人也
哀公问社章 集成集疏蔡觉轩谓哀公之问宰我盖谋讨三桓之廋辞
按或问甞有以此为苏氏説而质之朱子者朱子曰昔甞有以是问于尹子者尹子艴然不答既而曰説经而欲新奇则亦何所不至此言可畏也哉详此则朱子不取其説可知不知觉轩又何为以此为説乎
明引张氏説以使民战栗为哀公之言成事不説三句为夫子责宰我不正救之语 明自谓作责宰予失言説则成事遂事二句全无着落从南轩説则三句皆有情否则付之阙疑可也 辑释备引二説
按三句辞气严正恐是责宰予之言成事遂事既往只是言已出之意不説不谏不咎皆只言责之无及于事之意夫子甞以于予与何诛而责宰予矣辞气畧与此同皆是以不责责之者语録谓此三句盖驷不及舌言岂可以轻发哉详此则成事遂事二句固不为无着落矣如南轩説则须添几字读方透恐未必然
集注古者立社各以土所宜木为主 通引冯氏谓王者立社取木之至坚且乆者柏坚于松栗坚于柏周人存商之亳社而屋之鲁哀四年亳社灾当是木烬于火而公欲求木以植之故有问也 通谓春秋书郊者九书社者一识变也哀公岂非以亳社灾而问欤明乎郊社之义治国如示诸掌惜乎哀公之不能明此而宰我又不能为公明之
集注既主土所宜木之説冯氏又以取木之坚且乆者为説政恐所宜者未必坚久坚乆者或非所宜然则但当以集注为据且冯氏谓柏坚于松栗坚于柏似矣然木之至久者莫若松而柏次之未闻栗能乆于松柏也如此则坚者未必乆乆者不必坚冯説于此盖自有所不通矣毫社灾而欲植之木此其是否不可知郊社之书与义亦不过牵合而附防之耳殊无意味无足辩者
管仲器小章 通引或问旧説谓嫁曰归三归云者管仲一娶三姓而备九女如诸侯之制也 明亦采冯氏娶三姓备九女之説 攷证又引汉书三归顔师古谓娶三姓女盖诸侯三姓九女此则三女而已特奢耳未为僭也
按或问或举此旧説以问朱子朱子曰若此则为僭上失礼与塞门反坫同科矣今夫子但以为不俭则亦但为极台观之侈而未至于僭也朱子所以答或人者如此盖不以旧説为当也今通者唯引此问辞而不引此答辞反若旧説为朱子所取然者岂亦采择之未审欤此正如洒扫应对章赵氏不详集注有非为二字便谓末即是本云云者相类胡氏标出赵氏之误为二通凡例而不免躬自蹈之信观书之难而著述之尤不易也明每不满于胡氏而亦效其尤无足道者攷证援汉书三归为证又以顔氏之言明其为三女而非九女似矣但汉书曰三归顔氏曰三姓女亦不甚明白三女九女之数要亦未可质也窃意夫子以此为非俭集注以此为言其侈或问以为亦但为极台观之侈经防不过如此而已不知诸儒皆汲汲援此不可证信之言以为説者何故
仪封人章集注前主得位设教之説后备周流行教之説引纂疏 辅氏谓注中本説意实而味长后説意切而味短 通谓木铎如明堂位所谓振于朝夫子得位之象也如遒人所谓徇于路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之象也仪封人但言木铎政自兼两意所以集注亦兼两説辅氏之论非矣
木铎之喻若如通者兼两意之説则封人之所譬极巧恐未必然况得位设教圣人之本心周流行教圣人之不得已观于不仕无义之言与皇皇无君之意可见封人既非沮溺荷蓧之伦则其所喻宜有以得圣贤之本心矣且上文有何患于丧与天下无道乆矣之言若兼后説则是终不免于丧也夫子而终于丧则虽周流四方以行其教亦空言无施而已何以救天下之无道乎然则集注存两説何也曰前説固无以易而旧説亦或可通故兼存耳然主前则不兼后主后则不兼前决无一言自含两意之理辅氏之言深有契于朱子前一説胜之防然通者又是述饶氏之意以为説饶説今辑释引之读者攷焉可也
里仁
里仁为美章 通谓能择乎是便是是非之本心择乎是而不居焉则又失其本心矣况智者知而弗去今知其为里之仁而复去之亦不得谓之智矣
经注择字皆只泛言择里而已未説到能择乎是之意通者欲配从知而弗去上説故于择字之防深了一分恐非经注之防更详之
富与贵章 集疏蔡氏谓不以其富贵之道得之如干求请托巧于趋附之类
按或问君子而有非道以得富贵者何也朱子曰是亦一时不期而得之非语其平日之素行也如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之类耳然则蔡氏干请求托巧于趋附之类非所以言君子诚如或人之所疑矣但卫卿可得不以道而得贵者耳不以道而得富如齐王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之类是也
富贵贫贱不以道得之通引齐氏曰富贵贫贱孔子非对言也人欲去贫贱则必思欲处富贵而不处于仁也夫子分明以富贵贫贱对言观其皆曰不以其道得之可见富贵不以道得之是已有偶然可得之富贵但不以道得之故不处耳贫贱不以道得之是方在贫贱未见有富贵可得但不可厌贫贱而不安耳如齐氏之説则是皆主贫贱者言之然则经文何以不先言贫贱后言富贵耶齐説求奇非经注防不可信也
我未见好仁章 通引冯氏曰好仁恶不仁利行之事用力于仁勉行之事圣门如冉有自谓力不足而自画则勉行者亦寡矣 通自谓好仁恶不仁利仁者也有能一日用其力志于仁者也利仁者我未之见志于仁者我亦未之见此固圣人所深叹也 明引辅氏曰此章三言未见初言成德者之未见次言用力者之未见末言用力而力不足者之未见
按经言我未见力不足者则此所谓未见是用力未见其力有不足者耳三説皆即以为未见用力于仁者似隔一重丛説谓前后两未见皆言无此人中未见谓无是事此节未见其人之意却在有能乎三字上详此可见三説之未尽
人之过也章 明引饶氏曰尹氏见上句各于其党兼君子小人而言故下句亦作仁不仁説要之上句虽兼两边观过知仁恐只説这一边好底云云 通引辅氏曰此章但谓仁者之过若不仁之过又何观焉又引蔡氏曰经但曰观过而观人自观自无不备但曰斯知仁而仁不仁皆在其中通则自谓人之过兼君子小人而言观过独指君子而言 辑释亦引饶蔡与通之説蔡氏自观之説非经本防朱子已于或问语録中破之矣无足论者但蔡氏斯知仁而仁不仁皆在其中之説正与辅説相反通者既兼存之而不与折衷至其所自为説则又专主辅説盖通是述双峰之意双峰本不以集注尹説为然通虽祖其意而又为集注所碍不敢明言尹説之非故蒙胧如此尔按诸家所以如此立论者盖因视其所以章集注分视观察之义而创为此説也然此章只有一个观字如诸家之説则须章首元更有一观字或视字方可通耳殊不思上曰人过各于其党方是説过有君子小人之类不可混然不为分别下曰观过方是观其所过何事乃可分别其类类分而后仁不仁乃可知耳如此则厚薄爱忍必观而后知非既知其孰为厚爱孰为薄忍而复观也更以集注愚按以下意参之尤信通与明所引诸説适所以乱集注而后学其亦不善于通不善于明也矣
朝闻道章集注与圈外程子之説 诸编之説皆只明得集注之意
窃意集注是以朝闻道为夕死可也之事实程子是以夕死可也为朝闻道之应效如集注説则可也二字是主朝闻道而言无复遗恨之意也如程子説则可也二字是主夕死而言然其原却自闻道上来虽死亦可之意也盖道是事物当然之理人所不可不闻者也苟未闻之则生既不顺死亦何安如是而终身焉岂得无遗憾哉今既得闻则可以无愧于为人矣死期虽近亦可无遗憾矣此集注之意也事物莫不各有当然之理虽死亦道中之一事耳未得闻道则无以知事理之当然行险侥幸无所不至死虽人所不免亦将贪恋顾惜而不安于死矣故既得闻道则事皆合乎当然之理不假求矣虽死期近在今夕亦道之当然尔当死而死又何不可之有此程子之意也集注之意正意也程子之意余意也集注固可以该程子之説矣亦岂有二意哉
一贯忠恕章集注曽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耳 辑讲曰此説有些个病曾子既是于事上精察力行也须于心上操存涵养精察力行便是万上工夫操存涵养便是一上工夫若只精察力行而不操存涵养却是无忠之恕
万外无一一上如何着得工夫操存涵养精察力行虽有在心在事之分其实皆只是万上工夫但集注专言精察力行而不言操存涵养者以精察力行四字于事之用为切耳非谓曽子于操存涵养之工有所阙也集注所谓于其用处云者犹言下学人事之意云尔下学人事则自然上达天理人事即用天理即体体固不离乎用特以曾子未能自悟故必待夫子告之而后唯耳非曾子精察力行之时有用而无体也然则操存涵养精察力行何者不是下学之事今遽以精察力行属之万以操存涵养属之一固是有此意若便以二者为一以贯之之事则未可也盖方下学之时万自是万谓万中各有此一之理则可谓一理已贯乎万事则未可也
辑讲问集注于用处精察力行似兼知行而言于体上只説知而不及行恐亦是未备处否饶氏曰体用皆须知行且如物格知至是知此一意诚心正是体此一若能知而不能体则一依旧不是我底如何能贯又曰精察只説得当然处不曽説得所以然处力行只説得践行处不曽説得存养处
体用之分无穷若以修己对治人而言则修己是体治人是用若以一理对万事而言则理是体事是用若又合而言之则修己治人皆是下学之事又皆只是用而所谓体者不过即为是事之理而已双峰唯便以修己之体为一理之体故疑集注未知其体之一为只説知而不及行殊不思集注于其用处之用何尝专指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言虽格致诚正之事皆用也曽子于其用处精察而力行之精察便是格物致知之事力行便是诚意以至于平天下之事虽皆是于用处用工然天下无理外之事亦无事外之理于用处精察力行则体固在其中矣但理微而用着故曽子虽于用处着工而犹未知其体之一不能无待于夫子之告耳一唯之后乃悟向之所以精察而力行者皆此一理之所贯也此一知字只是悟意初非对行言者以为只説知而不及行误矣此章体用正与费隠体用相似皆非就人已上分者双峰唯混而言之此其所以不得经注之防也其以当然对所以然説所以然正是理之一处朱子安得言于曽子未唯之前乎以践行对存养处説则愚前段之辩悉矣
辑讲谓程子遗书于圣人教人各因其才一条引忠恕违道不逺而其下继之曰此下学上达之义与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同观其语意正是以中庸之忠恕释论语之忠恕言下学忠恕可以上达一贯亦犹孝弟可以尽性至命也集注以其与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尔之意不同故删去与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之意同一句却恐非程子本意盖程子两説自是两意而互相明若以此忠恕为夫子之道则与中庸之意诚异若以此忠恕为学者下学上达之事则与中庸之意正同集注主一而废一所以于曽子用工处又别説从一路去以老先生之髙明精密而于前人语意尤看得未尽如此
按朱子甞曰忠恕二字是那一贯底注脚今若要做那忠恕去凑成圣人忠恕做那忠恕去凑成一贯皆不是又曰一贯譬是天然底花为是天然底难説故把忠恕来説恰如把做底花形容那天然底花又曰曽子説忠恕当时门弟子想亦未晓得惟孔子与曽子晓得自后千余载更无一人晓得惟二程説得如此分明其门人更不晓得惟侯氏谢氏晓得今详此三条前二条则明一贯忠恕之同异后一条则言忠恕一贯之难晓然朱子既如此説而双峰犹议其未尽前人语意又不知朱子与饶氏果孰为能晓者窃以前二段观之则双峰于朱子体用知行之分犹有所未晓况望其能晓一贯忠恕之义乎若其引遗书所谓尧舜之道孝弟而已之意同而朱子删之者岂朱子之意则以为忠恕却有圣人学者之分孝弟则虽圣人亦无以异于学者若引彼证此则圣人之忠恕亦无以异于学者之忠恕矣而可乎谓中庸之忠恕为下学上达之事则可谓论语忠恕为下学上达之事则不可何则论语忠恕自曽子所见言之则忠便是一恕便是贯朱子忠恕是一贯注脚之言意盖如此若曰下学此忠恕而上达一贯是即下学一贯而上达一贯也盖此忠恕已是上达之事即一贯之异名耳朱子做那忠恕去凑成圣人忠恕与一贯皆不是之言盖谓此也夫子告曽子以一贯曽子告门人以忠恕今朱子乃谓当时门人想亦未晓得者岂谓门人未晓学者之忠恕哉特谓其未晓圣人之忠恕耳观集注曽子有见于此与欲人易晓之言【此晓字与语録晓字浅深又自不同】则知曽子所见者见其真门人所晓者晓其似【真似二字本胡氏通中之言】集注正欲明曽子所见之真者以示人故力以忠恕为圣人之忠恕耳至于门人之所晓者不过尽己推己之事忠恕之正名正位即中庸所谓违道不逺者是已特一贯忠恕之似者本非曽子所见圣人之忠恕又何必于此言之乎若以为论语之忠恕即中庸违道不逺之忠恕则又只説得门人所晓之似者曽子所见之真何由而明哉然则遗书之言非欤曰观程子引大本达道天道人道之言皆不用中庸本文之防则此言又何可以辞害意乎况朱子于程子之言有足其所未备者有缺其所未安者大抵务欲不失圣经之防而已固未甞泥也双峰谓其于前人语意犹看得未尽为髙明精密之累者愚谓其只欲学者尊己不肯为朱子下此之谓也其实集注欲明曽子所见以示人则遗书此语岂容于不删哉
丛説谓程子天道人道大本达道之言大抵因曽子借忠恕形容一贯恐学者疑之所以多是借説以明义理固可借用非独忠恕也
此虽未必是程子立言本意然以注证经均之为借此意自得好
事父母几谏章 明引张氏説以几谏为谏于未着又引饶氏説以不违为且顺父母意思不可与之违逆明自谓南轩双峰不妨自为一説
按二説皆语録之所不取明又引之何耶大凡説经贵得其防得其防则一説足矣兼存异説祗惑人耳若以为有补于世教而取之则当自为书不必附在圣经之后也
古者言之不出章 通引齐氏曰出于口易有余行于身易不足忠则尽已而不患于不及信则以实而不患于太深
观齐氏意似以忠主行而信主言者恐非经本防此章元无説忠信意
公冶长
赐也何如章 通谓读集注者每以子贡未至于不器便是未至于子贱殊不知子贱之君子亦未便是不器之君子特子贱能有所取以成德可充之以至于不器子贡虽有用之成材有所局而未至于不器也 辑释亦引之
观集注上文有子贡见夫子以君子许子贱之辞则所谓子贡虽未至于不器者正对上文以君子许子贱者言之安得以子贱为非不器之君子乎观或问有较其轻重诚与称子贱者有差等之言则所谓子贡虽未至于不器者正是未至于子贱也况通者又自谓子贱能有所取以成德成德则体无不具用无不周而所以为不器者不外是矣又何待于充之而后至哉参以上章集注下斯斯此德与何所取以成此德之言可见子贱之君子即为成德之君子尚何疑乎
雍仁不佞章 通谓集注全体不息如真蔡之説则仁之体本自浑全如陈饶之説则以人全体之愚玩朱子之意仁道至大是説仁全体而不息者是説仁者之人故着一者字云云辑释引其师説曰通主仁者之人之説自是程子曰公而以人体之则为仁此本仁之説也曽子曰士不可不毅仁以为己任也死而后已毅也仁者本心之全德必欲身体而力行之全体此仁即也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不息即毅也云云明云云若以全体为仁之全体则仁道至大一句已该之如何接得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当之是此人能当此至大之仁道也
按诸家説全体不息之防多不同通与明辑释深有折衷故録于此以便遗忘
子使漆雕开仕章集注斯指此理而言 饶氏曰斯字恐指仕言就仕上説较分晓
圣人使开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若谓斯指仕言开于仕未能信是材未可以仕也材未可仕而使之仕是圣人知人不明贼夫人之子也尚何以此责子路为哉然则固当以集注为正
通引陈氏曰云云其所见处已自髙于世俗诸儒但其下工夫不到头故止于见大意尔曽防亦然 辑释亦引陈説
按集注谢氏云他日成就其可量乎语録既云开有向进之意又云开之进则未已然则陈氏谓其工夫不到头此言何所据耶程子已见大意之言但据开与夫子答问之时言之耳固非以此为开终身之断也若以此言曽防则有他书可据谢氏既言开之学无可考而陈氏乃以之与防并言不亦诬乎通尽略语録此等议论至其所以自为説者亦蹈袭陈氏之意误人甚矣
子谓子贡与回孰愈章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集注与许也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难于自屈故既然之又重许之此其所以终闻性与天道不特闻一知二而已也
俗説吾与女弗如也皆以为夫子亦以子贡为弗如顔子而已今观集注故既然之一句是説上面弗如也一句又重许之一句是説吾与女弗如也一句若如俗説则又只説得然之之意而不见所谓许之之意盖许是许其将来有进非许其闻一知二而已也其曰弗如也犹曰女诚弗如顔囘也其曰吾与女弗如也者犹曰吾许女之有进以女能自知其不如顔囘而又不难于自屈也如此方説得集注然字许字意出而下文终闻性与天道不特闻一知二之言方见得是许之之意
宰予昼寝章集注昼寝谓当昼而寐 通引冯氏谓或云寝内寝也又引齐氏谓昼不居内
观朽木粪墙之喻正是言其志气昏惰则寝之为寐无疑若昼居于内则是徇欲失礼夫子责之又当不止此矣冯齐求奇之谬通者援引之失皆不足道也
居蔡章山节藻棁 攷证按礼记管仲山节藻棁君子以为滥以此例之则山节藻棁似指宫庙之僭侈与居蔡各是一事同归不知尔当攷
按语録大夫不藏礼家乃因此立説未可尽信古説为僭若是僭不止是不知便是不仁了详此则以山节藻棁为宫庙僭侈又似乎不仁以居蔡为各是一事亦无以见其不知矣语録又谓三不知皆是渎鬼神之事况春秋传只説三不知若如攷证之言则不知之目不止于三矣岂夫子于彼有所遗耶唯以为山节藻棁为藏之室乃见其謟渎鬼神处与答樊迟问知敬鬼神而逺之之言有契可以为不知之实耳攷证何必求异于集注乎
令尹子文章集注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 纂疏胡氏曰夫全体者无亏欠也不息者无间断也若外无亏欠间断而忠之私意犹在亦不得谓之仁必见于事者当理于心者无私然后可以为仁
既曰全体又安有内外之异如胡説则全体不息四字只是当理二字之意恐未必然勉斋黄氏甞谓全体二字已足以该当理无私心五字之义矣以此推之可见
纂疏陈氏谓仁道至大非可指一事言若三仁夷齐是于大变中做事见其当理而无私心若子张之问子文但以一事之小者而欲信其大者则不可也
其仁不仁在乎心之公私理之当否非关事小而不可谓之仁也朱子尝言若一事上能尽仁便是他全体是仁了若全体有亏这一事上不能尽仁推此可见
季文子三思章集注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 纂疏赵氏谓穷理是思时事 明穷理明也明于方思之初
按饶氏云穷理是思以前事此説至矣盖穷理之思与临事之思不同赵氏谓穷理是思时事则混而无别矣明明于方思之初方初二字亦与赵説不甚相逺皆不得双峰前字之防者也
甯武子知愚章集注程子曰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朱子曰比干于义却不当愚只得如此处 攷证歴
举卫侯失道武子欠正救之功不为无失谏之过者以见不当愚之意
按比干武子均为贵戚之卿而比干不当愚者语録辩此极详然皆引而不若如攷证所説则是集注引程子此条微有不满武子之意今详程子之説上句以亦有字者字其端下句以是也字决其辞则是比干较之甯子自是不当愚者武子较之比干自是当愚者未甞称比干以见武子之不当愚也况语录并无不满武子之意攷证毋乃不得程子之意乎唯四书通以为卫成之患在外欲免之非沈晦不可纣之恶在己不谏而诿于沈晦不可也其言似为切当四书明亦不取之故録于此以俟观者择焉【今观辑释引通説置编中可谓乃师之忠臣也】
巧言令色足恭章 饶氏谓微生髙是无心失礼之过左丘明所耻是有心悖理之恶
微生髙曲意徇物掠美市恩不可谓之无心失理既害于直则不得谓之过矣特与左丘明所耻者恶有浅深耳
见过内自讼章 通谓讼者欲胜人内自讼则能胜己集注只以自咎释自讼之义而通乃以胜为説侵过一重恐非经注之防更详之
四书管窥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