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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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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范太史集>

钦定四库全书

范太史集卷二十六   宋 范祖禹 撰奏议

论邪正劄子【元佑八年十一月十六日崇政殿进呈奉旨留中】

臣伏见熙寜之初王安石吕惠卿等造立新法先言天不足畏衆不足从祖宗不足法使朝廷不惧灾异不恤衆言悉变更祖宗旧政多引小人以误先帝勲旧之臣屏弃不用忠正之士相继引去又啓导先帝用兵开边结怨外域至熙寜七八年间天下愁苦百姓流离幸赖先帝圣明觉悟再罢安石两逐惠卿终元丰之世不复召用而所引小人已布满中外不可复去如蔡确连起大狱王韶开边熙河章惇开边湖南沈起引惹交贼寇?三州朝廷讨伐前後死伤二十万吕惠卿沈括俞充李稷种谔等兴造西事死伤者又二十万先帝悔悼亲谕辅臣曰安南西师死伤皆不下二十万朝廷不得不任其咎又言吕惠卿可诛元丰之末吴居厚行铁冶之法於京东王子京行茶法於福建蹇周辅行盐法於江西李稷陆师闵李元辅行茶法市易於西川刘定教保甲於河北此诸路之民皆愁苦嗟怨比屋思乱当此之时人心檩檩朝夕不保幸赖陛下与先太皇太后蚤从衆言悉罢新法修复旧政天下之民如解倒垂九年之中海内晏安事理无疑明如日月外至戎狄无不咸赖唯是向来所逐小人日夜伺候今日事变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为是如使小人得至朝廷必进奸言上以惑误陛下次以倾害善人下以胁持羣臣万一陛下过听而小人复用岂唯正人不敢立朝臣恐宋室自此陵迟不复振矣臣每思元丰之末人心已离不意朝廷复有今日所以不避万死为陛下明言之伏望陛下常以社稷为念深惩小人倾危国家明谕执政大臣凡向来所逐除已死亡外存者屏废永不复用则海内无不安枕矣取进止

论宦官劄子【同上】

臣闻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汉有天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相去五百余年如循一轨盖与乱同事未有不亡者也汉自元帝任用石显委以政事杀萧望之周堪而废刘向等汉之基业坏於元帝东汉邓后临朝中官用事手握王爵口含天宪顺帝以後五侯专朝桓帝灵帝之时十常侍擅天下子弟亲党割剥百姓毒流四海附之者宠及三族违之者?及五宗大考党狱夷戮天下名士於是黄巾贼起朝野崩离及袁绍诛宦官献帝奔播困饿而曹操因之以簒汉唐自明皇使高力士省决章奏宦官始盛李林甫杨国忠等皆因力士以进唐亡之祸基於开元肃宗任李辅国末年寝疾辅国以兵刼迁明皇於西内杀张皇后及二王明皇以幽崩肃宗以骇没贵为天子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下不保其妻子由用辅国一人而已代宗用程元振功臣畏谗吐蕃寇?京师播迁於陕德宗用宦官分领神策禁兵其後天子由其所立唐室终以此亡宪宗服金丹躁忿为陈洪志所弑敬宗为刘克明所弑文宗欲讨宪宗之贼谋泄仇士良杀四宰相及朝臣灭其族流血成渠朝廷半空文宗忧愤以至於没武宗以後皆由宦官所立僖宗呼田令孜为父天下大乱黄巢贼起播迁於蜀又幸兴元杨复恭自称定策国老呼昭宗为负心门生天子刘季述等废昭宗於东内韩全诲等刼昭宗幸凤翔於是崔裔诛中官而朱全忠刼迁昭宗遂弑之因以簒唐观汉唐亡国之祸其酷如此後之人主岂可不以为刻肌刻骨之戒哉太宗时王继恩有平蜀之功中书欲除宣徽使太宗曰朕读前代书史不欲宦官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宰相恳言继恩有大功非此不足为赏太宗切责宰相等乃命学士别立宣政使之目以授继恩布衣韩拱辰诣检院上言继恩功大赏薄太宗大怒以拱辰妖言惑衆杖脊黥面配流崖州太宗可谓?鉴前古而塞祸乱之源矣英宗服药任守忠往来交构两宫致慈圣太后与英宗不相悦言者劾奏其罪贬蕲州安置尽逐其党然後慈圣英宗母子如初宫省清肃至熙宁元丰间内臣之中李宪王中正宋用臣三人者最为魁杰宪总兵熙河兼领三路中正总兵河东兼领四路其权势震动内外自陕以西人不敢斥言宪名中正口敕募兵州郡不敢违师徒冻饿奔溃死亡最甚宪陈再举之策以诱夏贼致永乐陷没在熙河僭拟不法用臣兴土木之役无时休息榷舟船置堆垜网市井之微利夺细民之衣食专事刻剥为国歛怨此三人者虽加诛戮未足以谢万姓朝廷止从寛典量加废黜唯宪独死中正用臣犹存陛下近召内臣十人续又召数人而李宪王中正之子皆在其中又除押班二人带御器械一人中外无不骇愕既而闻二人以执政言其有过先罢三人以舍人缴词头且辍然前来指挥首违故事又李宪王中正之子既得入侍则中正用臣亦将进用人心不得不忧故臣敢极言之陛下与太皇太后同听政之初外逐蔡确章惇吕惠卿等及羣小人故朝廷肃清内逐李宪王中正宋用臣等及羣小人故宫禁肃清内外皆无凶人故天下安静臣历观近古内外肃清未有如今日也祖宗法度所以维持後世不可轻变陛下奈何先自坏之陛下所以享南面之尊蒙巳成之业四方万里奔走而听命者以朝廷公正天下心服也陛下何不慎守法度规矩增修德政使过於垂帘之时然後不失天下之望今未及进一贤行一善先骤用中官如此之盛四方闻之必以为政出宫掖无复纲纪如衰季之世岂不大失人心哉夫人心一失欲复收之甚难陛下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悦服四方竦动则他日所为有顺流之易人心先信故也若作一二事使中外忧疑四方解体他日虽有美意人已不信在前岂得便心服乎如此而望德业之光名誉之隆非臣之所知也今中官止是陛下左右给事使令臣虽至愚亦知其必未有害政之事然欲治外者必先治内欲治远者必先治近是以明王慎选左右壬人尧舜畏之佞人孔子远之恐其有损而不自觉也昔唐之时仇士良教其党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则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疎斥矣士良以此固其权宠故能专恣二十余年夫汉唐之事当今必无然以先帝天资英睿圣学高明可谓不世出之主而内外为小人所误外兴师旅内兴百役先帝未尝享太平之乐终以忧勤损夀凡不便民之事皆羣小所为而使先帝受天下之谤臣尝痛之故不愿陛下复近小人盖以此也陛下诚能听臣之言悉追罢除用内臣指挥未到者别与差遣已入者复授外官则中外之人称诵圣德万口一词以为至美乃可以解衆庶之惑洗陛下之谤此如反掌之易何难而不为哉自闻近日两次指挥以来外议汹汹皆云大臣不能争执?陛下於过举台谏之臣又皆畏避中人莫敢一言但恐陛下未之知耳若使知之必不为也臣侍经筵八年日望一日岁望一岁期陛下为令德之主惟恐有纎毫之失故不避违拂圣意数进苦切之言陛下每留睿听以臣愚直见知臣亦不量微力窃以献纳自任今兹事体实系朝政污隆人情去就臣义均休戚荣辱不忍默默坐视敢冒万死而献其忠唯陛下裁察取进止

论曹诵劄子

臣伏见枢密副都承旨曹诵权马军司事候姚麟囘日依旧虽非正授止是蹔权然於事理有二不可祖宗制兵之法天下之兵本於枢密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京师之兵总於三帅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上下相维不得专制此所以百三十余年无兵变也自唐室衰季以及五代枢密之权偏重动为国患由手握禁旅又得兴发也今副都承旨为枢密属官权任管军是本兵之地又得握兵合而为一非祖宗制兵之意其不可一也自英宗以来不用外戚管军盖以管军之臣止有三人而外戚素非将领又无勲劳止缘恩泽遂为统帅岂得将士心服哉神宗时曹佾虽为中书令封郡王止奉朝请而已今陛下初听政而开外戚管军之渐示人以私非所以为後法其不可二也臣无言责然备位侍从国家事有未便无所不当言与其言之於大不若言之於小言之於着不若言之於微伏以先太皇太后九年之中内外无毫发之私天下未尝有间言陛下总览庶政四海方属耳目臣之愚诚不欲使有识之人指某事不善曰此先太皇太后时无之今陛下有之思某事善曰此先太皇太后时有之今陛下无之所以拳拳而不能已也伏望圣慈特降指挥改正庶不违祖宗故事取进止

辞润笔劄子【十二月十五日】

臣先奉勅撰故魏王墓志已具进呈今月十四日怀州防御使孝诒与臣书送润笔银二百两绢三百匹臣误膺诏委撰述志铭翰墨微勤乃其职业岂可缘公辄受馈遗伏望圣慈特降指挥令孝诒寝罢臣无任恳切之至取进止

论宣押知举官劄子

臣伏见祖宗时差知贡举官常以昼日入省近岁每宣召知举官至合门须等候其余官作一番押入或已昏晚则受勅於宫城门外往往夜深方入试院元丰八年孙觉同知举臣为点检官亲见觉宿於东华门外卫士榻上天将晓方隔门受勅而去臣窃惟朝廷差侍从近臣两省以上官知贡举及同知举委以进退天下多士其体不轻而近世陵迟至此恐非所以观示四方为国光华也臣欲乞自今宣知贡举官到合门三人已上令便受勅先次差内臣一人押入乞下礼部施行取进止

论点检试卷官劄子

臣窃见礼部贡举差点检试卷官二十人自来久例点检官先考校书凿等第送知举官然後知举官再考定去留高下点检官自入试院未誊録到卷子以前及将卷子送知举官以後别无职事止是中间考校及候知举官考毕然後分定合格卷子点检杂犯故前後空闲之日常多考试点检之日常少而知举官以夜继昼力犹不给臣愚欲乞将点检官二十人分属知举官每员各得属官五人使之相通考校去留高下可以共议如此则不独任一人之见又得稍均劳逸必更精审乞下礼部相度施行取进止

乞试院差官治杂事劄子

臣窃见祖宗时知贡举官止以出题校艺为职专意抡选天下之士间得奇伟絶异之才由其用心精一也承平日久举人寖多比岁以来法令益密知举官受接词状兼知杂事日力常若不给为之者无不告劳非复如曩时之优裕也夫承平之世政事所宜从容况选贤取士朝廷必慎择其人付以文柄今乃疲弊於吏事如此恐非设贡举之意也臣愚欲乞每遇贡举别差礼部郎官一员专治杂事凡词状之类委知举官判送检法施行庶使知举官专意於考校以副陛下求贤之意取进止

上殿论试院事劄子【九年三月二十四日三知举院对垂拱殿】

臣等伏覩省试举人尚书礼部贡举一案文书吏人并随过贡院知举官所治乃是礼部侍郎官之职事务繁冗有妨考校臣等欲乞今後省试差礼部郎官一员专治杂务令知举官得专意考校又考试刑法举人准例差官十四人员数过多亦妨本寺治事臣等询问可以减半据今举就试人数只合差官七人欲乞今後减半差官若就试人增减数多即所差官亦随数增减其专治牒亲戚官止令考试刑法官一员兼领并乞下礼部施行取进止

畏天劄子【同日留对】

臣伏见今月一日日食不尽如鈎见者骇惧以为数十年来日食之异未有如此之甚者也臣闻日食者隂侵阳臣侵君也自古隂盛阳微小人浸长亏损人君之明则谪见於天日为之食陛下初御前殿听政月朔之日皇天见异以儆圣心虽言语丁寜不过於此矣陛下所宜恐惧修省以答天戒深思变异之来殆由人事有以感致之务在安静以宁人心夫天人之际相去不远应如影响不可不畏能应之以德则灾变而为福异变而为祥不能应之以德则重违天意何由消弭臣恐邪人佞臣欲寛陛下圣虑或言日食自有定数又云天道远而难知此乃小人误国之言非圣人畏天之意也惟陛下留神省察臣不胜灼怛忧国之至取进止

恤民劄子

臣伏见陛下即位以来恻怛爱民出於诚心一有灾伤则遣使赈救仓廪府库无所爱惜十年之间凡两出内库钱十万缗以赐京师寒冻之民祖宗之时唯是蠲放欠负未闻赐钱如此之多陛下德泽深厚乃古圣帝明王之用心也然而天灾流行民食犹难臣访闻河北诸郡聚饥民所在以数万若今岁夏秋更一不熟不知国力何以继之臣愿陛下更与执政大臣图救民之术朝廷政事宜务安静无所作为专听於民左右从之未有民安而国不安民和而天不应者也陛下养民如子视民如伤今民方饥困尤当以安之为急唯陛下深留圣思以固邦本天下幸甚取进止

荐讲读官劄子

臣自居讲职窃谓天子当博求天下贤才置之左右以备顾问禆益圣学追观祖宗之时讲筵之臣多由旧官荐引故臣每思得人闻逹天听然无因而言惧为烦渎或涉亲旧言则有嫌今臣巳三奏乞外任将去讲职肝鬲所怀不敢不吐露於陛下臣之愚见可充讲读者具列如後

读官

王存苏轼 赵彦若 郑雍

讲官

程颐 孔武仲 吕希哲 吕大临 吴师仁

右王存端方厚重素有人望前已执政若使之进读足以重经筵之选苏轼文章为天下第一其名亚於司马光但忌嫉之者多此在陛下主张而用之耳赵彦若父师民以经行淳懿久侍仁宗书筵彦若德性类其先人博学多闻详练故事去年为其子得罪其情可亮非有大过不宜久弃郑雍自为中书舍人臣尝言其可备讲读雍自居言职风望愈高今读官犹有阙员此四人者实允衆论程颐本末臣别具劄子论列孔武仲学问该洽讲说明白仁宗时贾昌朝曾公亮皆以知制诰兼讲职今武仲若以中书舍人兼职自如故事吕希哲是司空公着之子公着尝言此子不欺暗室其人经术履行识者皆谓可备劝讲今巳五十四岁但希哲是臣妻兄故臣久不敢称荐今将去朝廷窃谓言之可以无嫌更乞陛下询问大臣参考其人吕大临是大防之弟修身好学行如古人臣虽不熟识然知之甚久亦以宰相之弟故不敢言陛下素知臣不附执政又臣巳乞外任故不自疑望陛下记其姓名以备它日选用吴师仁自为布衣以行谊称於士大夫元佑初朝廷特召为学官衆论皆谓师仁宜入侍经筵臣前後已三荐师仁更乞采於衆论臣诚狂愚惟陛下裁赦无任震惧之至取进止

臣伏见元佑之初陛下召程颐对便殿自布衣除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天下之士皆谓得人虽真宗之待种放亦不过此也孔子曰举逸民天下之人归心焉夫举一人而天下莫不归心者何哉为善於幽隐者知其必不废也陛下用颐实为希濶之美事而才及岁余即以人言罢之颐之经术行谊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着皆与颐相知二十余年然後举之此二人者非为欺罔以误圣听也颐在经筵切於皇帝陛下进学故其讲说语常繁多颐草茅之人一旦入朝与人相接不为关防未习朝廷事体迂踈则固有之而言者谓颐大佞大邪贪黩请求奔走交结又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谏其言皆诬罔非实也盖当时台谏官王岩叟朱光庭贾易皆素推服颐之经行故不知者指以为颐党颐匹夫也有何权势动人而能倾大臣役台谏自古处士入朝无有不被谤毁盖处士本不求仕进能轻富贵公卿大夫自以已不能如此故无不称重将谓处士入朝必有过人之能致太平之术故其责望常重至於不贤者则直以处士为矫诈为沽激为钓名又处士多不次得美官故其憎嫉之多是以自古处士入朝未有无谤毁也陛下慎择经筵之官如颐之贤乃足以辅导圣学至如臣辈叨备讲职实非敢望颐也臣久欲为颐一言怀之累年犹豫不果使颐受诬罔之谤於公正之朝臣每思之不无愧也今臣已乞去职若复召颐劝讲必有补圣明臣虽终老在外无所憾矣取进止

朝辞论恤刑劄子【绍圣元年闰四月二日垂拱殿】

臣窃以先王钦恤庶狱务在於寛刑期无刑盖非得已国家一祖五宗以圣继圣以仁继仁哀矜於民率用中典此所以祈天永命垂百三十年太平之本也臣伏观陛下圣性仁厚有尧舜成康之质比闻有司奏狱多务从寛臣愿陛下长守此意操之勿失有劝陛下严刑峻法以威肃四方者宜拒而勿听陛下为民父母海内皆赤子也人君之势其尊如天其不测如神谁敢不畏何患威之不立而必严刑以肃之惟陛下圣意专主於寛仁如天地之?养万物则刑罚庶可清省矣臣久侍经幄无所禆补今将远违左右思所以助陛下施隂德益福祚结人心者莫先於此故不敢不言伏望陛下深留圣心天下幸甚取进止

范太史集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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