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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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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皇帝受禅

建隆元年春正月辛丑朔,镇、定二州言契丹入寇,北汉兵自土门东下,与契丹合。周帝命太祖领宿卫诸将御之。太祖自殿前都虞候再迁都点检,掌军政凡六年,士卒服其恩威,数从世宗征伐,荐立大功,人望固已归之,于是主少国疑,中外始有推戴之议。壬寅,殿前都点检、镇宁军节度使太原慕容延钊将前军先发。时都下驩言:将以出军之日,策点检为天子。士民恐怖,争为逃匿之计,惟内庭宴然不知。癸卯,大军出爱景门,纪律严甚,众心稍安。军校河中苗训者号知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久相摩荡,指谓太祖亲吏宋城楚昭辅曰:『此天命也。』是夕,次于陈桥驿。将士相与聚谋曰:『主上幼弱,未能亲征。今我辈出死力为国家破贼,谁则知之?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都押衙上党李处耘具以其事白太祖弟匡义,匡义时为内殿祗侯、供奉官都知,即与处耘同过归德节度掌书纪蓟人赵普[1],语未竟,诸将突入,称说纷纭。普及匡义各以事理逆顺晓譬之曰:『太尉心亦必不汝赦[2]。』诸将相顾,亦有稍稍引去者。已而复集,露刃大言曰:『军中偶语则族。今已定议,太尉若不从,则我辈亦安肯退而受祸?』普察其势不可遏,与匡义同声叱之曰:『策立,大事也,固宜审图,尔等何得便肆狂悖?』乃各就坐听命。普复谓曰:『外寇压境,将莫谁何,盍先攘却,归始议此?』诸将不可,曰:『方今政出多门,若俟寇退师还,则事变未可知也。但当亟入京城,策立太尉,徐引而北,破贼不难。太尉苟不受策,六军决亦难向前矣!』普谓匡义曰:『事既无可奈何,政须早与约束。』因语诸将:『兴王易姓,虽云天命,实系人心。前军昨已过河,节度各据方面。京师若乱,不惟外寇愈深,四方必转生变。若能严饬军士,勿令剽劫,都城人心不摇,则四方自能宁谧,诸将亦可长保富贵矣。』皆许诺。乃共部分。夜,遣衙队军使郭延赞驰告殿前都指挥使浚仪石守信、殿前都虞候洛阳王审琦。守信、审琦,皆素归心太祖者也。将士环列侍旦。太祖醉卧,初不省。甲辰黎明,四面叫呼而起,声振原野。普与匡义入白太祖,诸将已擐甲执兵,直扣寝门,曰:『诸将无主,顾策太尉为天子!』太祖惊起披衣,未及酬应,则相与扶出厅事,或以黄袍加太祖身,且罗拜庭下称万岁。太祖固拒之,众不可,遂相与扶太祖上马,拥逼南行。匡义立于马前,请以剽劫为戒。太祖度不得免,乃揽辔誓诸将曰:『汝等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也。』众皆下马曰:『惟命是听!』太祖曰:『少主及太后,我皆北面事之;公卿大臣,皆我比肩之人也。汝等无得辄加凌暴。近世帝王初入京城,皆纵兵大掠,擅劫府库。汝等无复然,事定,当厚赏汝;不然,当族诛汝!』众皆拜。乃整军自仁和门入,秋毫无所犯。先遣客省使大名潘美见执政谕意,又遣楚昭辅慰安家人。殿前都点检公署在左掖门内,时方闭关设守备,及昭辅至,开关纳之。宰相未退,闻变,范质下殿,执王溥手曰:『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溥噤不能对。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在京巡检太原韩通自内庭惶遽奔归,将率众备御,散员都指挥使蜀人王彦升遇通于路,跃马逐之,至第,第门不及掩,遂杀之,并其妻子、诸将。翼太祖登明德门。太祖令军士解甲还营,太祖亦归公署,释黄袍。俄而将士拥质等俱至,太祖呜咽流涕曰:『吾受世宗恩厚,为六军所迫,一旦至此,惭负天地,将若之何?』质等未及对,散员指挥都虞候太原罗彦瑰挺剑而前曰:『我辈无主,今日必得天子!』太祖叱之,不退。质等不知所为。溥降阶先拜,质不得已从之,遂称万岁。太祖诣崇元殿,行禅代礼,召文武百官就列,至晡班定,独未有周帝禅位制书。翰林学士承旨新平陶谷出诸袖中,进曰:『制书成矣。』遂用之。宣徽使引太祖就龙墀北面拜受,宰相扶太祖升殿,易服东序,还,即位,君臣拜贺。奉周帝为郑王,太后为周太后,迁居西京。

苏辙《龙川别志》言韩通以亲卫战阙下,败死。太祖脱甲诣政事堂。范质见太祖,首陈禅代议,与国史及《飞龙记》、司马光《记闻》、《朔记》等所载都不同,恐《别志》误。韩通仓卒被杀,兵未尝交锋,而太祖实归府第,将士即拥范质等至。质等见太祖,必不在政事堂。其约束将士不得加无礼于太后、少帝,固先定于未入城时,非缘质请也。惟执王溥手出血及光所记质不肯先拜,当得其实,今参取删修。

乙巳,诏因所领节度州名定有天下之号曰宋,改元,大赦。内外马步军士等第优给。命官分告天地、社稷,遣中使乘传赍诏,谕天下诸道节度使,又别以诏赐焉。辛亥,石守信等并加官爵勋阶,酬翼戴之勋也。壬子,赐文武近臣、禁军大校袭衣、犀玉带、鞍马有差。

三年,周郑王出居房州。

开宝二年,有辛文悦者,上幼从其肄业,及即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寺。周郑王时在房州,上谓文悦长者,十二月,命文悦知房州事。

六年三月乙卯朔,房州言周郑王殂。上素服发哀,辍视朝十日,命还葬庆陵之侧,曰顺陵,谥曰恭帝。

亲征潞州

建隆元年。初,昭义节度使兼中书令太原李筠在镇逾八年,恃勇专恣,招集亡命,阴为跋扈之计,周世宗每优容之。及上遣使谕以受禅,筠即欲拒命。左右为陈历数,乃僶俛下拜。既延使者升阶,置酒张乐,遽索周祖画像置厅壁,涕泣不已。宾佐惶骇,告使者曰:『令公被酒,失其常性,幸无怪也。』北汉主知筠有异心,潜以蜡书诱筠。筠虽具奏,而反谋已决。筠长子守节涕泣切谏,筠不听。上手诏慰抚,因除守节为皇城使。筠遂遣守节入朝,且伺朝廷动止。上迎谓曰:『太子,汝何故来?』守节矍然,以头击地曰:『陛下何言此?必有谗人间臣父也。』上曰:『吾亦闻汝数谏。今贼不汝听[3],不复顾藉,故遣汝来,欲吾杀汝矣。盍归语而父,我未为天子时,任汝自为之。我既为天子,汝不能小让我耶?』守节驰归,具以告筠,筠反谋逾急。癸未,执监军亳州防御使周光逊、闲厩使李廷玉,遣其教练使刘继冲及判官孙孚送於北汉,纳款求援。筠遣兵袭泽州,杀刺史张福,据其城。从事闾邱仲卿说筠曰:『公以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河东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锐,难与争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塞虎牢,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计之上也。』筠曰:『吾周朝宿将,与世宗义同兄弟,禁卫皆吾旧人,必将倒戈来归。况吾有儋珪枪、拨汗马[4],何忧天下哉?』儋珪,筠爱将,善用枪;拨汗,筠所畜骏马也。

四月丙戌[5],昭义反书至。枢密吴廷祚言于上曰:『潞州岩险,贼若固守,未可以岁月破。然李筠素骄易无谋,宜速引兵击之,彼必恃勇出斗,但离巢,即成擒矣!』上纳其言。戊子,遣侍卫副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副都点检高怀德帅前军进讨。上敕守信等:『切勿纵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是日,大宴广德殿。丙申,命户部侍郎寿阳高防、兵部侍郎阳曲边光范并充前军转运使。

五月庚子,命宣徽南院使高唐昝居润赴澶州巡检,殿前都点检镇宁节度使慕容延钊、彰德军留后太原王全斌率兵由东路与石守信、高怀德会。辛丑[6],北汉主遣使以诏书、金帛、善马赐李筠,筠复遣刘继冲诣晋阳,请北汉主举军南下,己为前导。北汉主即日大阅,倾国自将,行至太平驿,筠身率官属耆老迎谒,遣宣徽使莱人卢赞监其军,筠留长子守节守上党,自率众三万南出。癸卯,石守信等言破筠众于长平[7],斩首三千余级。甲辰,诏削夺李筠官爵。

丁巳,诏亲征。以枢密使吴廷祚为东京留守,端明殿学士、知开封府吕余庆副之,皇弟殿前都虞候光义为大内都点检,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率兵屯河阳。己末,帝发大梁。壬戌,次荥阳,召西京留守河内向拱与语。拱劝上急济河,踰太行,乘贼未集而击之,稽留旬浃,则其锋益炽矣。枢密直学士赵普亦言:『贼意国家新造,未能出征。若倍道兼行,掩其不备,可一战而克。』上纳其言。甲子,次河阳。丙寅,次怀州。丁卯,前军都部署石守信、副都部署高怀德破贼军三万余众于泽州南,获北汉河阳节度使范守图,杀卢赞。筠遁入泽州,婴城自守。

六月己巳朔,上至泽州,督诸军攻城。初,吐浑府都留后、汾州团练使王全德帅所部从李筠战泽州南,既败,走入潞州,与筠子守节为拒守计。及上围泽州,全德大惧,与亲信数十人犯关来奔,龙捷指挥使王廷鲁亦自潞州相继出降,贼势转蹙。泽州城逾旬不下,上召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蓟人马全义[8],赐食御坐,问以计策。全义请并力急攻,且曰:『缓之恐复生变。』上即命诸军奋击。全义率敢死士先登,飞矢贯臂,流血被体。全义拔镞进,战士气益奋,上亲率卫兵继之。辛巳,克其城,李筠赴火死。获北汉宰相卫融,命掩尸骼,禁剽掠。放泽州民今年田租。乙酉,进攻潞州。丁亥,筠子守节以城降。上赦其罪,升军州为团练[9],用守节为使。是日,车驾入潞州,宴从官于行宫。辛卯,德音:降死罪囚,流以下原之。潞州三十里内勿收今年田租。泽州之未破,筠爱妾刘氏谓筠曰:『军马尚有几何?』筠曰:『汝何问为?』刘氏曰:『今孤城危迫,旦暮且破。若得马数百匹,尚可以犯围,走保上党[10],上党楼堞坚固,且近河东,易于求援。与其守死,不犹逾乎?』筠然之,料见马千匹。将出,左右或沮之曰:『今在帐前[11],皆云与大王同心,一旦出城,劫大王降敌,其可悔乎?』筠犹豫未决。明日城陷,筠走赴火。刘氏将从之,筠以其有娠,麾之使去。守节无子,购得之,卒为筠后。

亲征扬州

建隆元年。淮南节度使兼中书令沧人李重进,周太祖之甥也。始与上俱事世宗,分掌内、外兵权,而重进以上英武出己右,心常惮焉。恭帝嗣位,重进出镇扬州,领宿卫如故。及上受禅,命韩令坤代重进为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进请入朝,上意未欲与重进相见,谓翰林学士李昉曰:『善为我辞拒之。』昉草诏云:『君为元首,臣作股肱。虽在远方,还同一体。保君臣之分,方契永图;修朝觐之仪,何须此日?』重进得诏,愈不安,乃招集亡命,增陴浚隍,阴为叛背之计。李筠举兵泽、潞,重进遣其亲吏翟守珣间行与筠相结。守珣素识上,往还京师,潜诣枢密承旨李处耘,求见上,召问曰:『我欲赐重进铁券,彼信我乎?』守珣曰:『重进终无归顺之心矣。』上厚赐守珣,许以爵位,使说重进稍缓其谋,无令二凶并作,分我兵势。守珣归,劝重进养威持重,未可轻发。重进信之。上已平泽、潞,则将经略淮南。戊申,徙重进为平卢节度使,重进心益疑惧。庚戌,又遣六宅使陈思诲赍铁券往赐,以慰安之。思诲至淮南,李重进即欲治装随思诲入朝,左右沮之。重进犹豫不决,又自以前朝近亲,恐不得全,乃拘留思诲,益治反具。遣使求援于唐,唐主不敢纳。扬州都监、右屯卫将军安友规知重进必反,踰城来奔。重进疑诸将皆不附,乃囚军校数十人,悉斩之。己未,重进反书闻。上命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归德军节度使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兼知扬州,行府事,殿前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王审琦为副,宣徽北院使李处耘为都监,保信节度使朱延渥为都排阵使,帅禁兵讨之。癸亥,诏削夺李重进官爵。

十月庚午,安友规至,上以为滁州刺史,令监护前军进讨。上问枢密副使赵普以扬州事宜,普曰:『李重进守薛公之下策,行武侯之远图[12],凭恃长淮,缮修孤垒,无诸葛诞之恩信,士卒离心;有袁本初之强梁,计谋不用。外绝救援,内乏资粮。急攻亦取,缓攻亦取。兵法尚速,不如速取之。』上纳其言。丁亥,下诏亲征。以皇弟光义为大内都部署,吴廷祚权东京留守,吕余庆副之。庚寅,上发京师,百司六军并乘舟东下[13]。癸巳,次宋州。

十一月戊戌,次宿州。甲辰,次泗州。舍舟登陆,命诸将鼓行而前。丁未,至大义驿。石守信遣使驰奏扬州即破,请上亟临视。是夕,次其城下,灯时攻拔之[14]。李重进尽室赴火死,陈思诲亦为其党所害。上购得翟守珣,补殿直,俄迁供奉官。兄深州刺史重兴初闻其叛,即自杀;弟解州刺史重赞、子尚食使延福并戳于市。己酉,赈给扬州城中民米人一斛[15],十岁以下给其半。庚戌,诏重进家属、部曲并释罪,逃亡者听自首。乙丑,令宣徽北院使李处耘权知扬州。

十二月己巳,上发扬州。丁亥,至京师。

收复湖南

建隆三年,武安节度使兼中书令周行逢病革,召其将吏,以其子保权属之曰:『吾起陇亩为兵,同时十人,皆以诛死,惟衡州刺史张文表独存,常怏怏不得行军司马。吾死,文表必叛,当以杨师璠讨之。如不能,则婴城勿战,自归朝廷可也。』行逢卒,保权领留后务。

十月,张文表闻周保权立,怒曰:『我与行逢俱起微贱,立功名,今日安能北面事赤子乎[16]?』会保权遣兵更戍永州,路出衡阳[17],文表遂驱以叛伪缟素,若将奔丧武陵者。过潭州,时行军司马廖简知留后,素轻文表,不为之备,方宴饮,文表率众径入府,简醉,与座客十余人皆遇害。文表取其印绶,自称权留后事,具表以闻。保权即命杨师璠悉众御文表,又遣使求援于荆南,且来乞师,文表亦上疏自理。

十二月丁亥,以武平节度副使、知朗州周保权为武平节度使。甲辰,遣内使赵燧等赍诏宣谕朗□口郎[18],听张文表归阙,且命荆南发兵助保权。

乾德元年正月庚申,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遣使十一人发安、复、郢、陈、澶、孟、宋、亳、颍、光等州兵会襄阳[19],以讨张文表。杨师璠之讨张文表也,兵稍失利。相持既久,文表出战,师璠大败之,遂取潭州,执文表。初,文表闻王帅来伐,潜送款于赵璲。璲自以奉诏谕文表,得其归顺,甚喜,即遣使慰抚之。师璠兵既入城,纵火大掠,而璲亦继至。明日,享将吏于延昭门。指挥使高超语其众曰:『观中使之意,必活文表。若文表至阙,图害朗州,吾辈无遗数矣!』乃斩文表于市,尽脔食其肉。及宴罢,璲召文表。超曰:『文表复谋为乱,已斩之矣。』璲太息久之。

杨师璠以三年十月出师,四年正月,张文表乃成擒,其间必有相持守处,而史及杂记传皆不载。《五代史》称师璠至平津亭,文表出战,即败之。《大定录》亦称未逾月,师璠遂斩文表。而《九国志》则载师璠始为文表所败,王师将至,文表乃送款,朗兵因得入城,竟不载师璠胜负如何,并疑未得其实。《五代史》及《大定录》则日月太迫,与事不合,而《九国志》所云朗兵因王师得入城,亦必差。又恐师璠初为文表所败,已而相持守,后乃得胜于平津亭,因破潭州。而文表盖尝遣使诣赵璲乞降,潭州既破,璲适至耳,非因璲至潭州始破也。

二月癸巳,王师因假道,遂收复荆南,益发兵日夜趋朗州。周保权惧,召观察判官李观象谋之。观象曰:『凡所以请援于朝者,诛张文表耳。今文表已诛,而王师不还,必将尽取湘湖之地。然我所恃者,北有荆渚,以为唇齿。今高氏束手听命,朗州势不独全。莫若幅巾归朝,幸不失富贵。』保权将从之,指挥使张从富等不可,乃相与为拒守计。慕容延钊使丁德裕先往安抚。德裕至朗州,从富等不纳,尽撤部内桥梁,沉船舫,伐木塞路。德裕不敢与战,退军须朝旨。延钊以闻。上遣使谕周保权及将校曰:『尔本请师救援,故发大军,以拯尔难。今妖孽既殄,是有大造于汝也,何为反距王师,自取涂炭,重扰生聚?』保权为左右所制,执迷不复,遂进讨。慕容延钊遣战棹都监武怀节等分兵趣岳州,大破贼军于三江口,获船七百余艘,斩首四千余级,遂取岳州。

三月,张从富等出军于澧州南,与王师遇,未及交锋,贼军望风而溃。李处耘逐北至敖山寨,贼弃寨走,俘获甚众。处耘择所俘体肥者数十人,令左右分食之,少健者悉黥其面,令先入朗州。会暮,宿寨中。迟明,慕容延钊继至,所黥之俘得入城,悉言被擒者为王师所啖食,众大惧,纵火焚州城,驱略居民奔窜山谷。壬戌,王师入朗州,擒张从富于西山下,枭其首。贼将汪端劫周保权并家属亡匿江南岸僧舍,李处耘遣麾下将田守奇往捕之。端弃保权走,守奇获保权以归,于是尽复湖南旧地[20],凡得州十四、监一、县六十六,户九万七千三百八十八。

四月甲申,德音:减潭、朗州死罪囚,流以下释之。丙午,以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薜居正正权知郎州。

七月,王师既平湖湘,知溪州彭允林、前溪州刺史田洪斌等列状求内属。薛居正言:贼将汪端领数万人寇州城,都监尹重睿击走之。甲戌,周保权诣阙待罪,诏释之,以为右千牛卫上将军[21]。乙亥,增筑朗州城,浚其濠。赐营内民今年夏租。

九月,慕容延钊言:获汪端,磔于朗州市。

十月癸未,令襄州尽索湖南行营诸军所掠生口,遣吏分送其家。己丑,以前鼎州节度掌书记李观象为左补阙,嘉其始谋归顺也。

太宗雍熙二年五月,左羽林统军周保权卒。

收复荆南

建隆元年八月,荆南节度使、守太傅兼中书令、南平正懿王保融寝疾,以其子继元幼弱,未堪承嗣,命其弟行军司马保勗总判内外军马事。甲午,卒。

二年九月甲子,以荆南行军司马、宁江节度使高保勗为荆南节度使。上闻保融之丧,遣兵部尚书李涛往吊。及还,上问保勗堪其事否,涛以为可任。而保勗贡奉数至,乃授节钺。保勗性淫恣,又好营造,军民咸怨。记室孙光宪谏曰:『宋有天下,四方诸侯,屈服面内。凡下诏书,皆合仁义,此汤武之君也。公宜克勤克俭,勿奢勿借。上以奉朝廷,中以嗣祖宗,下以安百姓。』保勗不从。

三年十一月,保勗寝疾,召牙内都指挥使梁延嗣,谓曰:『我疾遂不起,兄弟孰可付之后事者?』延嗣曰:『公不念正懿王乎?先王舍其子继冲,以军府付公。今继冲长矣。』保勗曰:『子言是也。』即以继冲权判内外兵马事。甲戌,保勗卒。

乾德元年正月,以山东道节度使兼侍中慕容延钊为湖南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发兵讨张文表。先是,卢怀忠使荊南,上谓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我尽欲知之。』怀忠使还,报曰:『高继冲甲兵虽整,而控弦不过一二万;年谷虽登,而民困于暴敛。南通长沙,东距建康,西迫巴蜀,北奉朝廷。观其形势,日不暇给,取之易耳。』于是上召宰相范质等谓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假道出师,因而下之,蔑不济矣。』壬戌,李处耘辞,上遂以成算授之。高继冲自以年幼,未知民事,政刑赋役委节度判官孙光宪,军旅调度委衙内指挥梁延嗣。

二月,李处耘至襄州。处耘先遣閤门使丁德裕喻继冲以假道之意,请具薪水给军。继冲与其僚佐谋,以民庶恐惧为辞,愿供刍饩百里外。处耘又遣德裕往,光宪、延嗣请许之,兵马副使李景威说继冲曰:『今王师虽假道以收湖湘,然观其事势,恐因而袭我。景威愿效犬马之力,假兵三千,于荆门中道险隘设伏,攻其上将,王师必自退却。回军收张文表,以献朝廷,则公之功业大矣。不然,且有播尾乞食之祸。』继冲曰:『吾家累岁奉朝廷,必无此事,尔无过虑。况尔又非慕容延钊之敌乎!』景威又曰:『旧传江陵诸处有九十九洲,若满百,则有王者兴。自武信王之初,江心深浪之中忽生一洲,遂满百数[22]。昨此洲漂没不存,兹亦可忧也。』光宪谓继冲曰:『景威安识成败?且中国自周世宗时,已有混一天下之志。圣宋受命,凡所措置,规模益宏远。今伐文表,如以山压卵耳。湖湘既平,岂有复假道而去耶?不若早以疆土归朝廷,去斥堠,封府库以待,则荆楚可免祸,而公亦不失富贵。』继冲以为然。景威知计不行,出而叹曰:『大事去矣,何用生为!』因扼吭而死。景威,归州人也。继冲遣延嗣与其叔父掌书记保寅奉牛酒来犒师,且觇师之所为。壬辰,师次荆门。处耘见延嗣等,待之有加,谕令翌日先还。延嗣喜,驰使报继冲以无虞。荆门距江陵百余里,是夕,延钊召延嗣等宴饮其帐,处耘将轻骑数千,倍道前进。继冲初但竢保寅、延嗣之还,遽闻大军奄至,即皇恐出迎处耘于江陵北十五里。处耘揖继冲,令待延钊,而率亲兵先入,登北门。比继冲与延钊俱还,则王师已分据冲要,布列街巷矣。继冲大惧,即诣延钊纳牌印,遣客将王昭济等奉表,以三州十七县十四万二千三百户来归。庚子,荆南表至。上复命高继冲为节度使,遣枢密承旨王仁赡赴荆南巡检。辛亥,以梁延嗣为复州防御使,孙光宪为黄州刺史,王昭济为左领军卫将军。上闻李景威之谋,曰:『忠臣也!』命王仁赡厚卹其家。

四月乙酉,命刑部郎中贾耽通判荆南军州。

十二月,以荆南节度使高继冲为武宁节度使。先是,继冲表乞陪祀,许之,因举族归朝,乃命易镇。

校勘记

[1]同过归德原本阙『过』字,据《续资治通鉴长编》(下引此书简称《长篇》)卷一补。

[2]太尉心亦《宋史全文》卷一、《长编》卷一均作『太尉忠赤。』

[3]今贼《长编》卷一作『老贼』。

[4]拨汗马《长编》卷一作『泼汗马』。次句同。

[5]四月丙戌原本无『四月』二字,据《长编》卷一补。

[6]辛丑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一补。

[7]长平《长编》卷一作『长安』。按:《宋史﹒太祖纪》一亦作『长平』,是。

[8]马全义《长编》卷一作『马全乂』。

[9]军州原本作『单州』,据《长编》卷一改。

[10]走保上党原本无『上党』二字,据《长编》卷一补。

[11]今在帐前《长编》卷一作『今在帐前之人』。

[12]行武侯之远图《长编》卷一作『昧武侯之远图』,是。

[13]乘舟东下原本作『乘舟车下』,据《长编》卷一改。

[14]灯时《长编》卷一作『登时』。

[15]一斛《长编》卷一作『十斛』。按:《宋史﹒太祖纪》一亦作『一斛』,是。

[16]赤子《长编》卷三作『小儿』。

[17]衡阳原本脱『阳』字,据《长编》卷三补。

[18]朗州□郎《长编》卷三作『潭朗』,即潭州及朗州,是。

[19]宋原本作『宏』,据《长编》卷四改。

[20]尽复原本脱『复』字,据《长编》卷四补。

[21]上将军原本作『二将军』,据《长编》卷四改。

[22]满百数原本脱『百』字,据《长编》卷四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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