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童蒙训卷上 宋 吕本中 撰
学问当以孝经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为本熟味详究然後通求之诗书易春秋必有得也既自做得主张则诸子百家长处皆为吾用矣
孔子已前异端未作虽政有汚隆而教无他说故诗书所载但说治乱大?至孔子後邪说并起故圣人与弟子讲学皆深切显明论语大学中庸皆可考也其後孟子又能发明推广之
大程先生名颢字伯淳以进士得官正献公为中丞荐之朝用为御史论新法不合罢去泰陵即位以宗正丞召未受命卒於家其门人共諡为明道先生先生尝以董仲舒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为合於圣人仲舒之学度越诸子者以此故门人以先生学之所就以明道见其志焉
小程先生名颐字正叔举进士殿试不中不复再试元佑初正献公与司马温公同荐遂得召用侍讲禁中旋又罢去遂不复用绍圣中贬涪州元符还洛大观间卒於家学者谓之广平先生後居伊阳又谓之伊川先生二程先生自小刻励推明道要以圣学为己任学者靡然从之当时谓之二程
二程始从周茂叔先生为穷理之学後更自光大茂叔名敦颐有太极图说传於世其辞虽约然用志高远可见也正献公在侍从时闻其名力荐之自常调除转运判官茂叔以啓谢正献公云在薄宦有四方之游於高贤无一日之雅
张戬天祺与弟载子厚关中人关中谓之二张笃行不苟为一时师表二程之表叔也子厚推明圣学亦多资於二程者吕大临与叔兄弟後来苏昞等皆从之学学者称子厚为横渠先生天祺之为御史用正献公荐也二程与横渠从学者既盛当时亦名其学为张程云荥阳公年二十一【一本作十九】时正献公使入太学在胡先生席下与伊川先生邻斋伊川长荥阳公才数岁公察其议论大异首以师礼事之其後杨应之国宝邢和叔恕左司公待制皆师尊之自後学者遂衆实自荥阳公发之也
关中始有申顔者特立独行人皆敬之出行市肆人皆为之起从而化之者衆其後二张更大发明学问渊源伊川先生尝至关中关中学者皆从之游致恭尽礼伊川叹洛中学者弗及也
伊川先生尝识杨学士应之於江南常称其伟度高识絶人远甚杨学士是时犹未师伊川也
安定胡先生之主湖州学也天下之人谓之湖学学者最盛先生使学者各治一事如边事河事之类各居一斋日夕讲究其後从学者多为时用盖先生教人务有实效不为虚言也是时孙公莘老名觉顾公子敦名临最为高弟
正献公之在侍从也专以荐贤为务如孙莘老觉李公择常王正仲存顾子敦临程伯淳颢张天祺戬等皆为一时显人
正献公既荐常秩後差改节尝对伯淳有悔荐之意伯淳曰愿侍郎宁百受人欺不可使好贤之心少替公敬纳焉
荥阳公尝说杨十七学士应之乐善少比闻一善言必书而记之荥阳公尝书於壁云惟天子为能备物惟圣人为能备德应之遽取笔録记之
杨应之劲挺不屈自为布衣以至官於朝未尝有求於人亦未尝假人以言色也笃信好学至死不变荥阳公尝赠之以诗云独抱遗经唐处士差强人意汉将军应之元佑间用范丞相尧夫荐馆职不就试除太学博士出为成都转运判官有属官与之辨论应之嘉其直即荐之朝其自成都召为校书郎有远房舅在蜀中官满贫不能归应之尽以成都所得数百千遗之其自立如此
邵尧夫先生受学於李挺之之才李之才受学於穆修伯长穆伯长受学於陈抟希夷其所传先天之学具见於易图与皇极经世故程伯淳作尧夫墓志云推其源流远有端绪震东方也巽南方也离南方之卦之类此入用之位如天地定位乾南而坤北山泽雷风水火相对即先天之位先生既没其学不传人能知其名而不知其用也尝欲传其学於伊川伊川不肯一日与伊川同坐闻雷声问伊川曰雷从何方起伊川云从起处起盖不领其意先生既没元佑间諡康节
邵康节以十二万四千五百年为一会自开辟至尧时正当十二万年之中数故先生名雍字尧夫名雍取黎民於变时雍也字尧夫取当尧时中数也四千五百年数未详其居洛阳亦取天地之中
邵康节居卫州之共城後居洛阳有商州太守赵郎中者康节与之有旧尝往从之时章惇子厚作令商州赵厚遇之一日赵请康节与章同会章豪俊自许议论纵横不知敬康节也语次因及洛中牡丹之盛赵守因谓章曰先生洛人也知花为甚详康节因言洛人以见根橃而知花之高下者知花之上也见枝叶而知高下者知花之次也见蓓蕾而知高下者知花之下也如长官所说乃知花之下也章默然慙服赵因谓章先生学问渊源世之师表公不惜从之学则日有进益矣章因从先生游欲传数学先生谓章须十年不仕宦乃可学盖不之许也
?州人李潜君行先生笃行自守不交当世年五十余监泗州僧伽塔人弗知也右丞范公彞叟为发运使始深知之力荐於朝除太学博士校书郎绍圣中力求去知蕲州遂请老君行之学专以经书论语孟子为正舍此皆不取如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专守七庙其他言庙数不同者皆无取也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则是合祭天地无疑也其言南北郊其言圆丘郊禘异礼皆不取也其学简而易明以行已为本不为空言东莱公与叔父舜从皆与之游
君行先生尝言学者当以经书论语孟子如秤相似以秤量衆说其轻重等者正也其不等者不正也
田腴诚伯笃实士东莱公与叔父舜从之交游也尝从横渠学後从君行游诚伯每三年治一经学问通贯当时无及之者深不取佛学建中靖国间用曾子开内翰荐除太学正崇宁初罢去
诚伯叔父明之亦老儒也然专读经书不读子史以为非圣人之言不足治也诚伯以为不然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如不遍览非博学详说之谓
徐积仲车先生山阳人小许牓登科初从安定胡先生学潜心力行不复仕进其学以至诚为本积思六经而喜为文词老而不衰先生自言初见安定先生退头容少偏安定忽厉声云头容直某因自思不独头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後因具公裳以见贵官又自思云见贵官尚必用公裳岂有朝夕见毋而不具公裳者乎遂晨夕具公裳揖母先生事母至孝山阳人化之
先生尝为文训励学者云仲车先生一日升堂训诸生曰诸君欲为君子而使劳己之力费己之财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不劳己之力不费己之财诸君何不为君子乡人贱之父母恶之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父母欲之乡人荣之诸君何不为君子又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其所善如此而不为君子未之有也言其不善行其不善思其不善如此而不为小人未之有也元符三年荥阳公自和州谪居起知单州道过山阳因出过市桥桥坏堕水而不伤焉仲车先生年几七十矣作我敬诗赠公云我敬吕公以其德齿敬之爱之何时己巳美哉吕公文在其中见乎外者古人之风惟贤有德神相其祉何以祝公勿药有喜诗後批云前日之事桥梁腐败人乘蹉跌而公晏然无伤固有神明隂相其德愿为本朝自重生民自重
熙宁初荥阳公监陈留税务时汪辅之居陈留恃才傲物独敬重公横渠先生闻之语人云於蛮貊之邦行矣於吕原明见之
正献公尝称荥阳公於张文潜云此子不欺闇室荥阳公之监陈留税也章枢密质夫楶知县事雅敬爱公一日因语次暴陵折公公不为动质夫笑曰公诚厚德可服某适来相试耳
元佑中荣阳公在经筵除司谏姚舍人辉中勔当制词云道学至於无心立行至於无愧心若止水退然渊静当时谓之实録建中靖国元年丰相之稷迁礼部尚书荐荥阳公自代词云心与道潜【一作志以道宁】湛然渊静所居则躁【一作里】人化闻风则薄夫敦
荥阳公入大学时二十一岁矣胡先生实主学与黄右丞安中履邢尚书和叔恕同斋舍时安中二十六岁为斋长和叔十九岁安中方精专读书早晨经书每授五百遍饭後史书可诵者百遍夜读子书每授三百遍每读书危坐不动句句分明和叔时虽少当世时务无不通晓当世人材无不徧知
荥阳公教学者读书须要字字分明仍每句最下一字尤要令声重则记牢
正献公简重清静出於天性冬月不附火夏月不用扇声色华耀视之漠然也范公内翰淳夫祖禹实公之壻性酷似公後荥阳公长壻赵仲长演严重有法亦实似公焉
正献公教子既有法而申国鲁夫人简肃公讳宗道之女闺门之内举动皆有法则荥阳公年十岁夫人命对正献公则不得坐命之坐则坐不问不得对诸子出入不得入酒肆茶肆每诸妇侍立诸女少者则从妇傍正献公年三十余通判颍州欧阳文忠公知州事焦伯强千之方从欧阳公学正献公请伯强处书室命荥阳公从学焉其後正献公罢归京师请伯强同行欧阳公有送行诗所谓有能掇之行可谓仁者勇者也伯强性耿介不苟危坐终日不妄笑语每诸生有不至则召之坐面切责之不少假借荥阳公幼时正献公与夫人严毅如此就师傅而得伯强其後有成非偶然也荥阳公尝言中人以下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而能有成者未之有也
正献公年三十余通判颍州已有重名范文正公以资政殿学士知青州过颍来复谒公呼公谓之曰太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欧阳永叔在此太博宜频近笔研申国夫人在厅事後闻其语尝举以教荥阳公焉前辈规劝恳切出於至诚类如此也
荥阳公尝言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者也包孝肃公尹京时民有自言有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委人也两人相让久之公因言观此事而言无好人者亦可以少愧矣人皆可以为尧舜盖观於此而知之
荥阳公张夫人待制讳昷之之女也自少每事有法亦鲁简肃公外孙也张公性严毅不屈全类简肃简肃深爱之家事一委张公夫人张公幼女最锺爱然居常至微细事教之必有法度如饮食之类饭羮许更益鱼肉不更进也时张公已为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矣及夫人嫁吕氏夫人之母申国夫人姊也一日来视女见舍後有锅釡之类大不乐谓申国夫人曰岂可使小儿辈私作饮食坏家法耶其严如此
叔父舜从既与东莱公从当世贤士大夫游尝训子弟曰某幸得从贤士大夫游过相推重然某自省所为才免禽兽之行而己未能便合人之理也何得士大夫过相与耶因思前辈自警修省如此
正献公交游本中不能尽知之其显者范蜀公司马温公王荆公刘原甫也荥阳公交游则二程二张孙莘老李公择王正仲顾子敦杨应之范醇夫黄安中邢和叔王圣美也东莱公交游则李君行田明之田诚伯吴坦求陈端诚田承君陈莹中张才叔龚彦和及彦和之弟大壮也
张横渠诗云若要居仁宅先须入礼门温公作横渠哀词曰教人学虽博要以礼为先伊川先生云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先有所据守然则横渠之教以礼为本也後程门高弟张绎思叔作伊川祭文云在昔诸儒各行其志或得於数或观於礼学者趋之世济其美独吾先生淡乎无味得道之真死其乃已或得於数盖指康节或观於礼谓横渠也
明道作邵康节墓志云昔七十子学於仲尼其传可见者惟曾子所以告子思子思所以授孟子者尔其余门人各以己之所宜者为学虽同尊圣人所因而入者门户则衆矣况後此千余岁师道不立学者莫知所从来独先生之学为有传也先生得之於李挺之挺之得之於穆伯长推其源流远有端绪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槩可见矣而先生醇一不杂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然而名其学者岂所谓门户虽衆各有所因而入者欤语成德者昔难其居若先生之道就所至而论之可谓安且成矣观此志文明道所以处康节者无余藴矣
李公择尚书尝与荥阳公诸贤讲论行已须先诚实只如书帖言语之类不情缪敬尽须削去如未尝瞻仰而言瞻仰未尝怀渴而言怀渴须尽去之以立其诚伊川尝言今僧家读一卷经便要一卷经中道理受用儒者读书却只闲读了都无用处
顾公子敦内翰尝语东莱公云学者须习不动心事绪之来每每自试久久之间果能不动则必自知曰我不动矣由此观之前辈所以自立非徒然也
陈莹中右司尝言学者须常自试以观己之力量进否易曰或跃在渊自试也此圣学也
绍圣中顾公子敦被谪过京师东莱公与叔父往见之子敦再三讲论行已如何云守至正以俟天命观时变以养学术
刘公待制器之尝为本中言少时就洛中师事司马公从之者二年临别问公所以为学之道公曰本於至诚器之因效顔子之问孔子曰请问其目公曰从不妄语始器之自此专守此言不敢失坠後任磁州司法吴守礼为河北转运使严明守法官吏畏之吴与器之尊人有旧相待颇异衆器之不以为喜一日有人告磁州司户赃污於转运使者吴亲至磁州欲按其事召器之至驿舍堂中器之心不喜曰常时相待少异我已自不喜况今召我至堂中人得无疑我乎吴因问司户赃污如何器之对曰不知吴因不悦曰与公有契所以相问何不以诚告明日吴閲视仓库召司户者谓曰人诉尔有赃本欲来案尔今刘司法言尔无之姑去且谨视仓库俟北京回仓库不如法必案无疑也於是衆方知器之长者然器之心常不自快曰司户实有赃而我不以诚告吾其违司马公教乎後因读杨子云君子避碍通诸理然後意方释然言不必信如此而後可
器之尝为予言当官处事须权轻重务合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谓中因言元佑间尝谒见冯当世宣徽当世言熙宁初与陈阳叔吕宝臣同任枢密阳叔聪明少比遇事之来迎刃而解而吕宝臣尤善称停事每事之来必称停轻重令必得所而後已也事经宝臣处画者人情事理无不允当器之因极言称停二字最吾辈当今所宜致力二字不可不详思熟讲也宝臣盖惠穆公也
杨应之学士言後生学问聪明强记不足畏惟思索寻究者为可畏耳
伊川先生言人有三不幸少年登高科一不幸席父兄之势为美官二不幸有高才能文章三不幸也
近世故家惟晁氏因以道申戒子弟【一非能以道训戒子弟】皆有法度羣居相处呼外姓尊长必曰某姓第几叔若兄诸姑尊姑之夫必曰某姓姑夫某姓尊姑夫未尝敢呼字也其言父党交游必曰某姓几丈亦未尝敢呼字也当时故家旧族皆不能若是
顷见陈莹中与关止叔沼与荥阳公书问其言前辈与公之交游必平阙书云某公某官如称器之则曰待制刘公之类其与已同等则必斥姓名示不敢尊也如曰游酢谢良佐云此皆可以为後生法
张才叔庭坚专务以直道进退不求苟得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才叔之学盖主於此张思叔因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慨然有得盖能守此则无不可为之事
後生学问且须理会曲礼少仪仪礼等学洒扫应对进退之事及先理会尔雅训诂等文字然後可以语上下学而上达自此脱然有得自然度越诸子也不如此则是躐等犯分陵节终不能成孰先传焉孰後倦焉不可不察也
吕与叔尝作诗曰文如元凯徒称癖赋若相如止类俳惟有孔门无一事只传顔氏得心斋
横渠读诗诗云置心平易始知诗杨丈中立云知此诗则可以读三百篇矣
韩公持国维闲居颍昌伊川先生常自洛中往访之时范右丞彝叟纯礼亦居颍昌持国尝戏作诗示二公云闭门读易程夫子清坐焚香范使君顾我未能忘世味绿尊红芰对西曛
龚殿院彦和夬清介自立少有重名元佑间佥判瀛州与弟大壮同行大壮尤特立不羣曾子宣帅瀛欲见不可得一日径过彦和邀其弟出不可辞也遂出相见即为置酒从容终日乃去因题诗壁间其两句云自慙太守非何武得向河间见两龚近日贵人如曾子宣之能下士亦难及也绍圣中彦和为监察御史未能去大壮力劝其兄早求罢彦和遂去大壮不幸早卒虽彦和之弟实畏友也
李君行先生自?州入京至泗州其子弟请先往君行问其故曰科场近欲先至京师贯开封户籍取应君行不许曰汝?州人而贯开封户籍欲求事君而先欺君可乎宁缓数年不可行也
正献公幼时未尝博戏人或问其故公曰取之伤廉与之伤义
荥阳公尝言孙莘老李公择之为友友也
荥阳公尝言吕吉甫尝称李公择有乐正子之好善荥阳公尝言所在有乡先生处则一方人自别盖渐染使之然也人岂可以不择乡就士哉
侯叔献者少有声名熙宁初屡来求见正献公荥阳公因为公言叔献可比赵清献正献深不以为然云赵清献自守一世方成就如此【一作方做到此地位】後生有多少事岂可便比前辈既而叔献果建水事求进
姜潜至之仁宗朝老儒先生也不喜人作诗云招悔吝损心气
明道先生尝至禅寺方饭见趋进揖逊之盛叹曰三代威仪尽在是矣
正献公为枢密副使年六十余矣尝问太仆寺丞吴公传正安诗已之所宜修传正曰毋敝精神於蹇浅荥阳公以为传正之对不中正献之病正献清净不作为患於太简也本中後思得正献问传正时年六十余矣位为执政当时人士皆师尊之传正公所奬进年才三十余而公见之犹相与讲究望其切磋後来所无也荥阳公独论其问答当否而不言下问为正献公之难盖前辈风俗纯一习与性成不以是为难能也
正献公每时节必问诸生有何进益
荥阳公尝言少时与叔祖同见欧阳文忠公至客次与叔祖商议见欧阳公叙契分求纳拜之语及见欧阳公既叙契分即端立受拜如当子侄之礼公退而谓叔祖曰观欧阳公礼数乃知吾辈不如前辈远矣
童蒙训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