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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关征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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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关征志

昔禹平洪水,画九州,任土作贡,赋税之义始此。赋以足兵,税以足食,国用既足,民亦安宁。而暴君污吏以天下为私有,横征倍敛,吸食脂膏,兆民怨怒,起而逐之,国亡身戮,为天下笑。连横曰:明以前尚矣,台湾远隔海外,为古荒服,土番所处,海寇所踞,未有先王之制也。明季荷兰人始辟斯土,以通东洋贸易之途,设官行政,制王田,募民耕之,而纳其赋,语在《田赋志》。是时归附土番岁纳鹿皮,视社之大小为差。其后因之,每年五月初二日,主计官集公所,召民贌社,众环视之,官历举各社饷银之数,高呼于上,贌者应之,至最多者而畀之,乃具姓名及社饷于册,取殷户为保,以四季分纳,谓之社商。社商时率伙记至番社贸易,伙主财物,记任会计,而社商领之。凡番耕猎之物悉与社商,而以布帛、盐铁、烟草、火药易之。其令严密,番不敢私。社饷之入,大社数千金,小亦数百,是为杂税之一。当是时,土地初辟,地广而腴,一岁三熟,闽、粤沿海之氓相率而至,以逐什一之利,岁率数千人,荷人课其丁税,每丁年纳四盾。领台之初,岁收三千一百盾,其后二十年,增至三万三千七百盾,盖移殖者众,而岁入亦多也。台湾之山多麋鹿,猎者领照纳税,月课一盾,逐犬入山,肆其捕杀,于是麋鹿渐少。其后增至十五盾,岁入三万六千盾,少亦二万余盾。其脯皮贩运中国、日本,岁率十余万金。设关榷税,以稽市物,岁亦十余万金。若夫山林川泽之利,商工之所计,虞衡之所入,莫不权其轻重,以佐行政之费。荷官俸养所入,岁不足用,各自私贾,以罔市利,暴待细民,侵夺田宅,上下交争,贿赂成习。甲螺郭怀一因民之怨,纠合同志谋逐之,事败被杀,株连数千人。亡命之徒,转相啸聚,以与抵抗。又闻延平郡王将兴光复之师,荷人惧,乃请爪哇总督增兵戍台,多课杂税,以助兵食。而内讧不息,抢攘昏垫,以至于亡。夫国以民为本,富则国富,贫则国贫。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今荷人之有台湾也,肆其横暴,剪食我土地,侮虐我人民,剥夺我权利,而世之论者曰,是殖民之策也。乌乎痛哉!

延平入台,国用不足,多沿荷人旧制。及经嗣位,谘议参军陈永华乃筹长治之策,尽心经画,建保里之方,布屯田之制,开鱼盐之利,伐林木之材,内课农桑,外兴贸易。十数年来,移民大至,多至数十万人,拓地远及两鄙,台湾之人以是大集。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故民皆勤功乐业,先公而后私。故曰,衣食足而知荣辱,廉让生而息争讼。夫自延平入台以来,与民休息,而永华又咻噢之,道之以政,闲之以谊,教之以务,使之以和,渐之以忠,厉之以勇,劝之以利,严之以刑,民于是乎可任也。二十年间,台湾大有,取其有余,以供国用,民亦乐输不怠,善乎德化之入人深也。洎永华亡,政教偷薄,而杂税之征滥矣。

清人得台之际,议迁其民而墟其地。靖海将军施琅力陈不可,乃设一府三县,田赋之制略同行省,而杂税仍旧,或更立之,名目繁多,变本加厉。其设于陆者曰陆饷,丽于水者曰水饷。厝饷始于荷人,大小有差,岁征银一千四百六十六两有奇。雍正元年五月,有司查验府治家屋,除破坏者,凡得大厝七千七十四间,间征一钱五分一厘九毫,小厝一千七百零三间,征半之。按户给照,纳饷后有倒坏者,许缴照注销,而新建者饷亦如之,著为例。磨饷者郑氏所立也,一首征银五两六钱。蔗车新饷也,一张亦征银五两六钱。当铺者以权子母者也,年征五两,谓之官典,官保护之,虽收赃不罪。然多势豪所设,而地方官稍分润焉。不征饷者为小典,则武营弁兵以薄资而戈重利者也。瓦窑也,菜园也,檨宅也,槟榔宅也,亦以大小征饷,其税微不足道。此陆饷之大略也。塭养鱼也,潭亦养鱼也,而塭之出息优于潭,其后塭视下园征税,而编于田赋焉。澎湖产鱼盛,以海为田,琅入台后,据为私有,岁收规费千二百两。及许良彬至,奏请归官,以充提督衙门公费,而行家任意苛求,渔民多受剥,深以为苦。乾隆二年,下谕禁革,命总督郝玉麟饬地方官照例,编列鱼舟号数,以时稽查。夫鱼舟有大小,计担征饷,每担七分七厘。次曰尖艚,每只八钱四分。次曰杉板,每饵四钱二分。网一张则三两五钱,小者一两七钱五分。箔者削竹如帘,长十余丈,立海坪,乘潮汐以捕鱼也,每张一两二钱六分。沪者筑土围,高尺余,缺其门以入潮水,而置网以捕鱼也,每口八钱四分。缞垂饵以钓也,每条五两八钱八分。縺亦钓也,饷与缞同。罟也,■也,罾也,均用以捕鱼,而得鱼之多少不同,故征饷之轻重亦别:罟一张十一两七钱六分,■五两八钱八分,罾四两二钱。乌鱼旗者亦谓之藏,每冬至前,乌鱼自北而南,多以万计,渔户先时领旗,旗征饷一两二钱,钤盖县印,列号备查,凤邑最多。此水饷之大略也。

同治十三年冬十二月,钦差大臣沈葆桢奏言:“旧例台湾鼓铸锅皿农具之人,须向地方官举充,由藩司给照,通台只二十七家,名曰铸户。其铁由内地漳州采买,私贩者治罪。迩来海口通商,铁觔载在进口税则。昔杜内地之出,今自西洋而来,情形迥异。而不肖兵役人等,往往借端勒索,该铸户亦恃官举,任意把持,民甚苦之。又台产竹竿,向因洋民不靖,恐有接济,因禁出口,以致竹竿经过口岸,均须稽查。不知海船蒲布皆可为帆,无须用竹,立之厉严,徒为兵役留一索诈之端,民间多一受害之事,应请无庸查禁。”诏可。

光绪三年春,巡抚丁日昌既视台湾,亲见杂税之苦,奏请蠲除。其言曰:“查台郡当郑克塽归诚时,仅有台湾、凤山、嘉义三县之地,其彰化县、淡水、噶玛兰两厅,皆系后辟之土。东至内山,西至海,地皆浅狭,唯南北袤长。计台、凤、嘉三县合长二百九十里,其额征供谷十三万余石,而后辟之一县两厅合长五百八十里,仅征供谷五万六千余石。核计彰、淡、兰之地,比台、凤、嘉几多一半,而所征之谷,反不及一半,何也?盖凤、台、嘉开辟之地较早,所征税则皆沿郑氏之旧,而彰、淡、兰新垦之地,则由朝廷新定科则,故赋课较轻也。然其为民累者,则莫如杂饷。查杂饷名目繁多,内如归化生番,无亩可计,无粮可科,以纳鹿皮为饷。而所谓塭饷者,则征于畜鱼之所,所谓塭饷者,则征于熬糖之所,虽谓苛细,而稽其赢利,酌取一二,以益正供,于民尚无大损也。他如海水支流曰港,洼深积水曰潭,凡可养鱼之所,则如塭饷征收。而小道可通之处,竹筏小艇运货往来,亦按照征收。又如建屋之基,磨面之场,瓦窑、菜园、槟榔、番檨之类,莫不按数征饷。若其征诸渔户者,曰罟,曰罾,曰罾,曰■,曰箔,曰縺,曰网,曰沪,曰乌鱼旗,吏役勒索,横取穷民。而佣户渔人又多去来无定,官役不能尽悉,假手土豪,出为揽办,豫纳承充之费,垄断浮收,舐糠及米,输于官者十,取于民者百,民奈何而不困耶?臣到台后,查悉各弊,则拟稍为厘剔,而各项名目琐碎,影射牵连,非尽断葛藤,终难以绝弊窦。除番饷、塭饷、廍饷之外,其港、潭等项杂饷,统计各属共征银五千二百二十三两九钱六分五厘,均应豁免,以除民累。伏查台、凤、嘉三县正供,征收既重,而杂饷名目犹繁。小民终岁勤劳,所得无几,而一经吏役隳突叫嚣,遂有枷棒在手,鸡犬无声之叹,民困何由而苏,元气何由而复乎?且此项杂饷,征收不过数千余两,就地支发,归入奏销。台湾近年出产茶叶、樟脑等厘税,均属新征,较此多至数倍。而台北现议开矿,则地利更可勃兴。谨将前项杂饷查列清单,请自光绪三年起,永远一律蠲除。”诏可。台人大说,至今犹称颂焉。

契税为入款之一,亦杂税也。旧例每百圆缴税并费共十三圆,人民以为过巨,多不投税。光绪二年,郡绅蔡霞潭嘱御史某出奏,旨下部议,定自三年起,减为一半,即百圆征税六圆五角,外费悉裁。然经办者犹不能尽废,每宗加缴司单六角,若在千两以上者,由县送府加印,或由业户自送,每宗规费二三十圆。而税额之中,以三圆解府转藩,知县例得一圆八角,余由书吏、家丁、房总、差役分肥。故知县下车之后,则示民税契,按期轮比,而私其利,多者数万圆,少亦数千。已税之契曰红契,未税者白契,众不以为凭,故人民亦自知为要也。

安平为府治通商之口,向由台防同知管理,征收船费,谓之交口。派员查之,凡内地商船来台者,应验牌照。出口之时,船上须挂红旗,巡丁到船,丈量担位,报明无差,乃由委员给照收费。每百担五圆六占六瓣,岁约五千余圆。不换照者以为走私,船货充公。光绪元年,台防同知移驻卑南,仍归收费。至十四年,改由安平县收之,以抵津贴一半之额。其时帆船渐少,岁约三四千圆,而轮船则由海关收之。又有武口,归安平水师副将管理。亦派弁兵,以验出入,诘盗贼。每船征费二圆,岁约二千余圆。

天津之约,许开台湾互市。咸丰九年,两江总督何桂清奏准美国先在潮州、台湾通商,福州将军东纯、闽浙总督庆端、福建巡抚瑞瑸会奏在台开设海关。已而英法两国请照美国征税,复奏准一律办理,其税项仍解关库,归将军督办,统并南台、厦门两口奏销。十年,奏派道员区天民会同台湾镇林向荣、兵备道孔昭慈、知府洪毓琛等商办,议以淡水八里坌为通商码头,而于对岸沪尾设关。其北路之鸡笼、香山、后垅、中港,南路之鹿耳门、打鼓,大小各口,一律禁止洋船贸易。同治元年六月二十二日,沪尾开关征税。二年正月,奏派道员马枢辉接办,适彰化乱,各地俶扰,未到,乃委淡水同知恩煜代之。恩煜请设关渡验卡,以查洋商进出,巡逻仍用关船。税务司又禀总理衙门,请于鸡笼、旗后、安平三处,照例通商,部议许之。八月十九日,鸡笼开口,派副税务司以办。三年四月,安平、旗后亦开办。以沪尾为正口,鸡笼、安平、旗后为外口。征税银册,均由总口转缴关库,归福州将军督办。四年春二月,旗后税务司以安平征收洋税,递年加多,各商赴旗完纳,诸多不便,请于安平添设银号,管出入。将军庆麟调查原案,以安平仅为验口,只准洋船寄碇起货,不许开设,而打鼓委员德协领复以此举实为华商之便。嗣经户部核准,以六年十月开办。既又设船政厅,理港务,征船钞。其时贸易未盛,税项亦少。盖以中国协定税率甚轻,而土货之往来者别课厘金。

厘金之设,始于道光之季。时当军事旁午,征赋为难,故为权宜之计,取以助军。凡货物出入,照担征收,不论粗细,故谓之厘。咸丰十一年,知府洪毓琛奉饬遵办,省中亦派候补知府程荣春至淡水,设局开征,以阿片为大宗。分局之外又有验卡,征厘如前。而胥吏舞文弄弊,格外苛求,以饱私槖,商贾病之。夫厘金之设,为救一时之急,而非可以永远也。故自事平之后,士大夫多请裁撤,归并海关,而清廷不听。然自通商以来,地利日辟,物产日兴,糖米茶脑之出口,岁率数百万圆。米为民食之本,供给福建,故无厘。糖每担二钱,以天津、上海为销路,香港、日本次之。茶别征厘,设局于大稻埕。樟脑之利,或归官,或归民,其厘较多。而煤炭、金沙之利,前后以兴,故其详可得而闻焉。光绪十八年,旗后商人以波罗麻一宗,每百斤征厘六角,合银四钱三分一厘,而海关向征税银七钱。自十六年三月,并入苧麻类,一律改征,减为三钱五分。是前本税重厘轻,今反税轻厘重,故请核减。波罗麻者即凤梨丝,配至汕头,以绩夏布,其额颇多,全台厘金局以为出口货物。如土茯苓百斤,洋关税征银一钱三分,厘金定章为一圆;牛皮胶百斤,洋关一钱五分,而厘金为五角,此税轻而厘重也。又如芝麻百斤,洋关征一钱三分五厘,而厘金为一角四瓣;樟脑洋关征七钱五分四厘,而厘金为五角五瓣,此税重而厘轻也。是则关税之与厘金,原有参差,不得以百货厘金,俱照关税减半征收。其子口半税,原指洋商请领之三联票,运货到最后子口,完纳半税而言。若华商则逢关纳税,遇卡抽厘,何得援出口半税为例。但该商人近来市景萧条,销路尤滞,旗后波罗麻出口,每年征厘约二三百金,为数甚少,姑准核减,并入苧麻章程,每百斤改征四角二瓣,合银三钱二厘,以恤商艰。夫税厘之设,所以供国之用也,而民间亦有私征。城厢之市,村落之墟,牛豚之畜,蔬果之场,凡至此贩者,每收其费,以充庙祀义举之款。然必禀官出示,以杜分争,故人肯乐输也。初,道光间,郡中商务繁盛,牛车入城,日数百辆,城兵欺其乡愚,勒索规费,每辆收钱百文,多至数百文。乡人不堪其苦,群吁郡绅,镇道合示禁止,违者治罪,而弊稍革矣。

郑氏征收杂税表

厝税 每间六钱二分,凡六千二百七十间,半年征三千八百八十七两七钱一分。

贌社 凡二十七所,年征三千六十两。

港潭 年征一万九千三百八十八两。

梁头牌 每担一钱一分,凡一万三千六百三十七担,年征一千五百两七

分。

澎湖船只 凡一百十一只,年征七十三两八钱。

安平镇渡船 凡三十四只,年征四百两。

牛磨 每首二十四两,凡二十七首,年征六百四十八两。

蔗车 凡一百张,年征一千九百七十六两。

大小网箔 凡八十张,年征二百零八两四钱。

罟罾縺缞等 年征八百四十两。

乌鱼旗 凡九十四枝,年征一百四十一两。

入港货税 年征一万三千两。

出港盐税 年征二百两。

僧道度牒 僧每名二两,道士五两,年征二百两。

清代陆饷征收表(据乾隆二十九年《台湾府志》)(终位厘)(略)

清代水饷征收表(据乾隆二十九年《台湾府志》)(终位厘)(略)

台湾海关征收税钞表(略)

台湾海关征收船钞表(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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