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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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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抑庵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抑庵文集卷六      明 王直 撰序

赠吴知府赴任序

仁宗皇帝即位之初诏择国子生之有学行者六十人俾翰林严试之予沗与其事拔其尤者二十人以闻番禺吴信中孚在焉上素重贤才而首命及此於是衆皆以为荣明日有旨命试事六科察其可而任之未几二十人者皆以勤慎有名遂皆授给事中中孚在刑科夙夜不懈以修其职而其名益显诸公贵人交誉之今天子嗣大宝位遂命总其科事甫一岁福州缺知府大臣谓莫如中孚奏请命之中孚遂陞为福州知府同列之贤求予文以赠行嗟夫中孚子之在位久矣其练於政事非予所能及也予何以为赠哉虽然予不能习事而能知书书载治民之事甚多不可备举姑举子之字而申其义焉易卦之中孚其名义同也治民之道岂有加於此尝即卦之全体而观二柔在内为中虚中虚者诚之象也即二体而观二刚居上下之中为中实中实者孚之象也虚其中则所感者易以入实其中则所施者无或欺以此临民民有失所者乎世之临民而失所者何也私意横於中又间以先入之言则民之情恶乎达舞文饰诈以欺世取名无实惠以逮下则民之病恶乎瘳予顾子之字而取义於易焉则今之贤守亦无有加於子然非特可为贤守而已也等而上之盖无施不可今之贤守往往入佐六卿贰台宪子其勉之予与诸公盖深有望也

赠李主事序

予观夫考课之法而知朝廷之待仕者盖帝舜之心也夫士之仕也孰无建功立业之志哉在上之人有以御之耳寛则失之纵严则失之残而欲其兴起事功盖难矣於是有策励之术三载而观其绩之小成彼勤修职而幸於见知则将亹亹忘倦以图之百工熙庶事康矣至於九载则陟明者多而黜幽者少岂非策励之术有以成就之哉有虞圣人与今天子之德何其待士之厚也仕而遇此可谓非常之幸矣南阳李贤原德以明经取进士擢授吏部验封主事夙夜不懈以修其职自冢宰而下皆爱之既三年以称职闻上命之复任盖俟其业之大成而陟之也郎中吴孟寅辈皆为喜来求文以华之予谓原德能於其官而受天子之宠命其光华至矣予言何足以为华哉然有一说焉君子之仕莫大於逢时有其志有其才而时不遇焉虽欲少自见可得耶今幸遇明时上有帝舜之圣而以帝舜之法待贤臣则为臣者其可不以有虞之臣自待邪臯陶伯禹有虞之臣也其言曰慎厥身修曰予思日孜孜者予深有取焉盖慎厥身修所以为建事之本孜孜者所以收建事之效也由是言之身有不修而不知勉焉则庶事隳臣职废虽为具僚求以免责且不可况望虞廷君子邪抑又观夫後之为臣者其初非不知勉也及宦业有成鲜不侈然自放者益之言曰满招损谦受益徵诸天道且然况人乎原德世为显官兹欲不愧其先不负於国必当以前之所云者为法则显荣光大可必矣夫与人言而不以大贤君子待人者非相厚之道也故序其说如此以为赠原德其有取於予言也乎

赠翰林检讨钱原溥序

原溥名溥华亭人正统已未以乡荐会试礼部而予实司去取得原溥所为文奇之遂上其名原溥由是取进士然尤攻古文诗法唐书法晋皆有造诣其德性温然言动不违於礼故在京师名最着会诏下吏部求文行卓然可用者吏部选於衆得原溥进之察其行试其言遂用为翰林检讨其乡友兵科给事中蒋性中喜原溥之进用而欲勉以远大也求予言赠之於乎性中可谓能尽朋友之义者矣古之君子之为友也务以德业相劝勉故有善则相师有过则相戒必至乎德之充业之成而後已焉今上有圣德之君下有好德之臣其所进而用者必以德为本若夫位之高下亦必以德为差则凡有志於用者奚可以不务德哉德之充则言立行端古之君子盖如是然予闻之学所以为进德修业之本也学不足以明理则德非其德业非其业矣故孔子之圣而犹学以修其身况下此者乎原溥之进德修业其尚不已於学哉况翰林处禁密之地而检讨史官尤非他职可比者曾文定尝言学足以穷天下之理才足以周天下之用智足以知难知之意文足以发难显之情然後其职可得而称由是言之学岂可已邪予自窃第入翰林即沗史职然於他事亦多与其间惴惴焉不敢少自怠今三十七年卒无寸长可取者学不力故也原溥当以予为戒而以古人为凖学益勤德业益盛则其位当益显孰之能御哉予以是赠原溥盖自讼之意而亦相厚之道也

送江西左布政使吴公序

江西左布政使毗陵吴公报政来北京既奏最而归凡知公之贤而念其民者皆喜且欲予言为赠於是都察院经历南昌熊尚初以告予予亦江西人盖尤为斯民喜者则於赠言奚可辞然谓吴公仕宦三十余年始擢自主事为知府又为按察使再以贤举任方伯其德行政事着闻於远迩设施措置非予愚者所及也则今之赠行不几於难为言也乎然惟君子不以人废言吴公君子也愚者之言庶乎其有取矣昔帝舜之即位也明目达聪之外莫切於养民故其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岂非谓食者民所赖以生而时者民之所由以得食也欤今之布政古牧伯之任而圣天子之心即帝舜之心也吴公与同列诸贤推而行之江西之人之受其惠久矣惠之厚则感之深感之深则今之归也人恶乎其不喜哉虽然江西郡邑介湖山之间其土瘠其民贫岁丰而艰於食者十犹四五则所以加惠之者盖深有望於吴公抑尝思之我太祖皇帝养民之厚有加於帝舜而无不及焉既发镪积谷以振施而兴起水利皆有其实以为非是则民不能以趋时今名存而实乖欲使之遂其养盖难矣此郡县之过吴公所宜加意者也舜之命牧亦曰惇德允元而难任人夫良法美意尝行於君子而败於小人吴公察於郡县之吏果君子则信任之小人则远弃之当必有以副上之心慰下之望而无愧虞廷之臣矣於乎此所谓养民之政也此所谓惠而不费也此所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也诚如是则江西之人之美吴公岂止若南国之歌咏召公而已哉故书以为赠行序

赠李检讨序

李绍克述安成人宣德癸丑予主礼部会试克述以春秋荐予得其文而读之喜其明畅他莫有及者擢为本房第一由是遂取高第入翰林被旨选择俾尽读中秘书学古为文辞而予缪当董率之任於是又知其资质之美学益进文益工盖温然自重之士也及修宣庙实録克述亦与其间予复滥厠总裁之列见克述早夜尽心於职务其所纂修皆详实有条理心独重之谓其文学既如是而又能勤笃不懈他日远到无疑也今年勅诸司有剩员者更其任上以文学侍从之臣皆妙选在左右不欲以他务委之令暂归以需召命克述与焉则自喜曰吾有老母旣蒙恩命矣今得躬养以为荣吾何幸如之即束书择日就道其乡友翰林侍讲刘球求乐编修吴节亦为之喜求予文赠行予家去安成百余里而与其士大夫相往来克述之出而仕也盖与予三遇而益亲庶所谓有宿契者则於其行岂可爱一言邪君子之学盖欲充乎内而周乎外不以进退有间也是故进而夔夔退而孜孜惟德业是滋必使积於内者充然而有余达於外者沛然而无不足然後为学之成克述在馆阁嘉其勤笃者非予一人今之归其可不勉事亲之暇务其所当为而絶其所不可为是身暂退而德业益进此显荣光大之基也可以副衆望矣克述岂久於外哉

宋长史挽诗序

宣德八年六月八日越府右长史宋君子环以疾卒于官年五十二京师士大夫闻知皆痛惜曰宋君温然君子也宜享福於悠久乃今已矣而谓天道佑善可信邪君吉水人以明经取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擢吏部主事陞郎中以至今官其所敭历久矣而未尝有违言戾行凡与处者莫不敬且爱焉而予之知君也尤深君事亲极孝敬兄弟七人尤相恭爱平居言动必以礼予尝谓君孝友人少能及一时名公钜人皆以为然其於姻族朋友必厚而和谦而信其事上也恪而勤其待下也寛而惠皆久而不渝盖天性然也呜呼其为人如此其於天道果戾邪果不戾邪而不及中寿以卒其可邪其不可邪孔子曰仁者寿宜也然而有不仁者反久生以贼於世岂所谓造物者莫之省邪抑有时而隂纵之邪此皆不可致诘也则士大夫之於宋君安得不痛惜之哉君少予三岁而居同郡出同年仕同朝虽各縻於职务不得数相见然得一见即相与倾倒为懽或移时竟日而後去其意气莫逆也君少时姿貌秀伟眉目如画及今益丰硕须髪郁然无白者而予之衰薾已数年私谓君之福当未艾而今乃先予逝矣呜呼安得复有相厚如宋君者哉则予之痛惜君其有已哉君之子进士怀奉柩归葬凡痛惜君者皆为作挽诗俾执绋者歌以送君而予为之序既以着予情亦使读是诗者皆知君之可惜也

南溪曾氏族谱序

古者世族大家必有宗法以端其本聨其支则伦理正恩谊笃而可以久且大矣自宗法废族无所统於是有服尽亲尽而相视如途人者君子病之此谱牒之所以作也谱牒之作凡同本者皆録焉明其所自出而谨其所由分尊卑疏戚粲然甚明是宗法虽废而伦谊不悖者赖谱以维持之也是以君子重之予邑南溪曾氏於今为名家然自宋元以来屡经丧乱谱牒失亡不知其所以徙族之故老相传宋淳佑中始祖和甫以儒业教授南溪罗氏罗氏赀富甲一乡爱和甫才行异常人以女女焉於是遂居南溪生子一曰南山字镇重镇重生四子曰可翁祥翁仁翁元龙可翁祥翁元龙之後皆失传独仁翁四子以德以观以敬以礼盖自和甫至是四世矣其子孙日益衆然水木本源尚弗克究知洪武中以德子文昇与诸弟允昇远昇始得和甫先考之墓於蕨原墓前之石则和甫所题署然後知自蕨原徙乃封表其墓而买田祀焉属其塾师梁子瑗先生为作谱而终恨失其详文昇三子某某嗣宗允昇子梦浙远昇子季宗与诸兄弟逊宗沂宗辈皆注意求之閲陈年簿书得元龙分产契约其所载甚明乃知分自蕨原无疑於是彼之同姓伯琼者知其不可掩也悉归其旧业以作祠堂充祀享而自和甫以前不可知不可知则亦末之何也已既而文昇辈三君子相继卒梦浙兄弟谋曰族不可无谱而谱将以传信後世吾祖考用心於此久矣今水木本源幸已得其实可免郭崇韬之讥宜断以和甫公为始祖而次第书之不可知者则阙焉谱既成宁国府同知铎持以求予序铎字广器文昇之孙嗣宗之子也往年予家居时尝识三君子而与梦浙季宗同游县庠今又识广器皆以其才为时用而梦浙已矣广器辈能修其族谱以成祖考之志非所谓曾氏之贤子孙哉夫作谱之法不必详亦不可畧要在实而已眉山苏氏出於眉州刺史味道然皆失其世老泉先生作谱断自其所知者録之不敢加一辞焉惧不信也此作谱之法也今曾氏之谱録其所知而阙其不可知不妄引强附以自诬亦老泉先生之意其视世之诞妄子弟相去远矣予闻之记曰人道亲亲也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此所谓仁义之道也仁义行而孝弟之风兴惇睦之俗成尊卑疏戚各安其分而後之子孙又力行仁义以继续不穷则南溪曾氏将愈久而弥昌虽传之百世有耀矣予既嘉其谱之成故为序其首简

静修斋诗序

静修斋诗若干首士大夫为陈德逊作也德逊居泰和城中与四民杂处其室庐相附如鱼鳞车马之过门者朝夕不絶也然德逊退坐斋中澹薄自守喧嚣之声不相闻时取圣贤之书读之以求其理以修於身而见於行事予家居时尝过德逊相与从容者终日听其言必依於道察其意盖知躁举妄动之辱身而不肯为者也夫君子之修身岂必静而後致力哉盖天下之理无穷惟静乃能察之故有冥观而默契焉者若物我之相形利害之相感憧憧往来於得失成败之途而不知止焉而欲身之修道之立不可得也诸葛武侯所谓静以修身者盖此之谓矣夫人之生不能无欲有欲则不能不动若其势得行则於动加焉德逊之弟德遵以进士第一为翰林侍讲名闻当时县之大夫藩宪大臣与朝廷之达官显人皆知敬且爱也自常情观之盖将奔走焉乃安处一室务读书穷理以修其身凡物之在外者皆不足以累之此诚非衆人可及也诗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然则德逊之为君子也孰御哉德遵裒诸公之诗而以求予言予盖知德逊者故为序之使凡读者有以知德逊之非苟然者也

送余侍讲诗序

古者仕不出其国故亲戚坟墓相迩也自封建废而天下并於一於是仕者离亲戚弃坟墓以从宦於千万里之外至于久而不能归则父母弃背坟墓失所而抱无穷之戚者往往有焉虽曰为国者不顾其私然於圣贤教人之道未尽也孔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於君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盖不能孝於亲则不足以致君而善俗为国者亦何赖哉圣贤之言万世之法也然能由之者盖寡矣今天子在位以仁逮下诏羣臣之任职者皆用其爵以贵显其亲又诏凡久於其职各以次归省亲没亦得以致享焉盖曰吾以劝忠也於是大小之臣益感激自励翰林侍讲余君学夔以行谊文学有名当时天子既追荣其亲锡之勅命矣而余君在任久得归祀墓下同列之士相与作诗送之而俾予序予与余君同出处者三十年其相知最深君之尊府先生以学行着称搢绅间而无意於禄仕至君以家学遂大显先生生得以享其禄没又得以被其荣则君之孝於亲忠於上者岂不兼尽矣乎视昔人之仕而不能归徒抱戚於无穷者盖远矣此可见圣朝仁泽之厚也今君之归乡人子弟见之孰不感发兴起皆思勉为忠孝以自効则君之所以表励於当时者岂细哉予故为序其诗而历道其说如此使诵诗者皆知昔人之失而今之得为可慕也诗凡若干首

赠左庶子周君省墓归文江诗序

国家举封赠之典着归省之令以嘉惠仕者恩至厚也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周君崇述以清文懿行受知於上既追赠其父母皆五品矣去年秋援例请归焚黄于墓下上不欲其去俾复任事然君之去乡久矣祖宗坟墓盖有系于心而不能已者至是再请乃许之夫君之所以尽其心於国者忠也然而不忘其先而必请以去者孝也上之所以留者仁之至然卒如所请而不违其志者义之尽也於兹一事而忠孝仁义之道着焉昔周盛时为臣者急於王事而不顾其亲上之人能探其情而劳之亦可谓厚矣及其衰也有尽瘁於国而上不知父母不得其养而不知恤者观之四牡北山其政之得失可知矣然则今日明良相逢之盛何以异於唐虞之世哉此士大夫所以歌咏於其行也君永乐初科进士第二人即拜翰林编修久之以忧去及再登朝为侍讲为谕德以至今官不归者二十年及今之归昔之幼者壮壮者老俯仰之间宁无动於中乎以百岁论之其为二十年也盖无几然则周君其可以久去朝廷哉情事既毕即当复来竭为臣之忠以报上之仁忠之尽斯为孝也益大矣予与君生同郡其出也同年其仕也同僚心之所存盖无不同者故於赠行之诗而为之序如此同心之言庶乎或有取焉

赠少傅建安杨公扈从巡边诗序

国家以神武定天下而以至仁抚之是故天地之所覆载日月之所照临凡有土有民者皆奔走奉贡稽颡阙下今天子丕承列圣德威所临无间远迩益効臣节是以内安外顺熙然同风盖太和极盛之时也宣德九年八月上临朝谕羣臣其意若曰武有七德保大安民其二也况天下既安不可忘武边塞者内外之限虽宿重兵以守之其能不以安而怠乎今穑事既成朝廷多暇朕将亲率六师以行边申饬武备庶几永保无虞羣臣皆顿首称善乃卜以九月甲申啓行少傅工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杨公实从公秉德蹈道兼资文武昔事太宗皇帝从容於禁密之地凡礼乐名物政令施设皆参与其间至於南征北伐指麾号令虽皆出宸衷然文告宣布多自公手而北伐之役公未尝不从故於边事详练虽老校宿将无以过之宜其简在上心而眷遇益至也直尝观之周自文武疆理天下继以成王攘外安内可谓盛矣後世忘备於是遂有外侮宣王中兴任疆场之事者则有文武吉甫焉盖有是君斯有是臣也国朝大一统之业圣圣相承重熙累洽而犹不忘武备以保乂万邦又得如公者左右焉盖所谓明良之遇也赓歌相成与有虞等矣岂但比隆成周而已哉公将行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王君英时彦等皆喜公之有是行也析唐张说诗礼乐逢明主韬钤用老臣二句为韵各赋五言诗二章以赠行而直则为之序云

陈氏世德録序

行在通政使司左通政江宁陈君恭字孟起与予交久矣尝谓予曰陈氏世为曹人在宋有义甫者官至龙图阁待制宣和中金人入汴佐李纲城守有功後从高宗南渡至建康家焉故今遂为江宁人其後皆以材武立功勲致禄位历三世曰执中有文武才积官至都统制爵为开国男生子文德通判溧阳州有惠爱於民子辛之仕元为淮南盐课提举政修名立生五子其第四则我中宪公中行通经博古号当世名儒尝为江东明道书院山长太祖皇帝初渡江求得之待以殊礼俾参军谋论治道补益弘多天下大定屡授以显官皆不就上知其诚实不之强然所以亲厚宠锡之者虽元勲贵戚不过也盖无日不在上左右其所言者皆正道未尝以私天下之人多隂受其赐始终尊荣莫与为比此恭之高曾祖祢也惟我先世皆位通显以光裕後嗣而先公之荷隆眷太宗皇帝亦尝以谕侍臣至今有能言者可考信不诬恭虑久而或泯自龙图而下凡有述作以昭德垂光与朝廷制命所以宠终而褒往者备録成书以示子孙名曰陈氏世德録子为我序之予尝自谓通政君仕宦三十年才行表然为今世所重其进於福禄荣名盖未艾虽云能自修当必有啓佑之者乃今得闻之何其盛哉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之云者盖累世之德之所加厚者也积之之厚斯庆泽有余矣其陈氏之谓乎江河之流固有其本而又增益之然後奔放肆大愈久而愈无穷故家大族之所以盛者祖宗积德以啓之子孙务德以继之也陈氏之子孙考於斯而知先世之德皆思善继而不忘则所以增美於是书者将百世有耀矣是为序

送少保杨公省墓归南郡序

正统六年二月少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南郡杨公以去坟墓之久也请於上得归省焉一时仕者皆以为公荣直闻而叹曰省墓云者君子追远之道也古之人皆重去坟墓以为亲之体魄所藏不可以无主故重之及列国废天下归于一有志事君而行道於天下者岂能终老墓下哉苟有为之主则去之虽圣人不以为异也然旣去之矣其心固未尝忘而縻於职务久不得一省焉者则亦未尝不慊然于心国家着省墓之令盖前代所未有真所谓如天之仁也於是而归省焉安得不谓之荣哉然直於公之归有以见上之仁於公也厚而公之德之贤於人也远矣盖公事四圣踰四十年皆以文学谋谟居侍近今天子在位图任老成而公与少师庐陵杨公眷注尤深军国重事多访问焉日侍经筵孜孜啓沃非尧舜之道不以陈诚不可一日去左右而公乃切切於是行世之职仕有不如公者反後之非公之德贤於人远哉而圣天子辍公於倚任之中宥密之地使得尽追远之道其仁之厚可知矣於乎举前所无之令典而於公特厚焉公之所以致此岂偶然哉直从公亦久矣见公之教人皆忠孝仁义之言而其所行不异是诚所谓邦家之光岂特归为闾里荣哉礼部郎中潘勤辈亦尝受公之教者於公之行皆有恋慕之意而欲见於文属直为序之使观者知公之德而有所兴起云

女教续编序

女德之隆污家之兴废系焉教之不可不豫也晦庵先生小学之书取古昔圣贤嘉言善行以为立教之本其训女子亦备矣有元之时相台许献臣又蒐猎经史取其可以示法者作女教之书凡为女为妇为妻为母之道悉具吴文正公谓可与小学之书并传其用心亦至矣然予闻之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谓之君子则必有师友之资问学之益而尤贵多识则孤陋寡闻不足以成德可知矣况乎闺门之奥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而欲广其见闻增益其智识使德立行修非资於书不能也公务之暇稍览载籍録前二书之所未録者得若干条会稡成篇客或诮予曰女子以柔顺为德而以刚暴为戒彼庸奴其夫拂逆其舅姑鬬狠於其里闾此之谓悖人理速天诛而不可与居者也今子取坤文言以刚方训之无乃过乎予曰坤乾之对万物之母也女子之德不取法於坤而奚取柔顺者体之正刚方者用之发安常处变之道在是矣刚则其守固而不可屈挠方则其志定而不可移易然後柔顺之体全夫强戾不生於心乖忤不及於物羞畏隐忍未尝厉色疾言可谓柔顺矣然或巽懦委靡人得而制之依阿苟且之间盖有失其身败其家者则刚方之德非女子之所当务者乎彼之所为刚恶也予之所用为训者刚善也向善背恶智者固能择焉且人受天地之气以生刚柔健顺皆具矣以是为训亦因其所固有者而导之耳予言奚过哉客不能难遂书以弁其首

赠吏部左侍郎魏公赴南京序

君子之仕旣老宜归矣上之人惜而留之且为迁其官使不至甚劳而得安於其位此岂徒然哉非其行素修才素着有以取信於上下不能也今於吏部左侍郎魏公仲房见之矣公自为教官已用清慎得名遂入太常为博士迁考功副郎擢拜太常少卿其文学政事益见重於天下由是进为吏部左侍郎迁礼部皆宜於其职今年以年满七十上章乞致仕上察其可用不许旣而南京吏部以缺官为言上念无可任者复命公为南京吏部左侍郎盖南京根本重地而事则简於北京特以命公者所以示优礼也於戏公之获乎上者诚厚矣予尝观之周之盛王之待羣臣有劳於王事而不暇顾其亲则探其情作歌以劳之是以得人之欢心而治道隆矣至其後世有尽瘁事国而上不之省者此小雅之所刺也上下不交则其为否也宜矣今公旣老且倦乞致仕而去上惜其贤而留之又使之去烦就简以安佚其躬而享其禄位厚於老臣如此盖所谓如天之仁周之盛王不过也天下仕者将由是而益劝鞠躬尽力而忘其身之老焉治道之隆岂成周可儗哉抑闻之古之所以图任老成者以其涉历之多见闻之广道德功业足以重朝廷表後进若今之意亦岂异於古公之所以自待与朋友之望於公者亦皆以古之君子为至也公将行大宗伯胡公辈属直为文以赠行故为言如此

戚畹恩荣録序

戚畹恩荣録者府军前卫指挥使孙继宗兄弟所辑也孙氏世家邹平积善累庆至今会昌伯孙公与其夫人而益盛笃生皇太后俪体先皇帝诞育圣明以嗣大统德化敷及于中外由是公与夫人皆受封爵继宗兄弟亦官三品列朝行显荣光大莫与为比初公自鸿胪属陞中军都督佥事先皇帝为易今名及乎疏封追爵三代皆赐以玺书万几之暇尝赋七言长句二篇亲洒翰以赐之云章奎画华彩焕然凡诸戚属未有也继宗兄弟仰惟皇上深仁厚泽所以宠贲者如此真孙氏百世之荣也乃请於公録其副锓梓以传且尝榜其奉亲之堂曰具庆又为孙氏族谱以着其本而聨其支士大夫皆为诗若文以美之继宗又取诸作附益成书以彰上之德而垂耀无穷名曰戚畹恩荣録而俾予序予尝观之自古国家之兴未有不资於内主其功化之隆既及於天下则殊恩异数必充溢於其家三代远矣自汉以来外戚诸贤若隂识樊宏辈皆谦虚畏慎守礼遵法笃忠敬之心去骄侈之习循循有士君子之风前史书之惜其家乘不传而凡上之施铿鍧震耀於当时者不得以尽见之今公之在戚畹其年既尊而惇德不倦位高而心愈下宠极而气愈温继宗兄弟亦受公之教皆好善服义盖欲与隂樊辈匹休俪美而上之所施铿鍧震耀於斯时者皆备録成书後之人得而读之其荣盛可考也然予闻之孟子曰仁则荣仁者当理而无私之谓盖不役於已私而行合乎理此致荣之道也孙氏今日之荣其前人之厚於仁可知矣继之者益勉於仁而加厚焉则荣盛有已哉故因序其书而道之

美靖远伯王公功成诗序

予尝观夫古之命将皆文武之才非特三代盛时为然也周宣中兴有玁狁之难而用尹吉甫以其文武具备衆之所法也降至春秋晋侯命将犹以诗书礼乐为上及其论战亦本於仁义礼信则所尚可知己自是而後文武异途斩伐击刺独武将任之而文学之臣不与焉岂能文者不皆习武事邪抑文不适於用邪有唐伐蔡久无功乃命裴丞相度为都统以赏罚用命不用命遂灭蔡当时环蔡皆鋭兵宿将然功必待度而後集则文学之臣岂尽出武将下哉抚师以仁用师以义胜虽在力而制胜在心可以无敌於天下矣儒者之道如此是果不适於用邪亦何其寥寥濶絶也於今乃得见之岂非君子之所乐道者哉靖远伯王公尚德兼资文武有异才昔为兵部尚书时尝受命总督西陲军务麾兵出塞千余里袭残寇杀之几尽声震西北边自是累岁无寇患文武之士莫不帖然服欣然喜而诵公之功不置及麓川叛逆久劳师旅而功未成上旣以定西侯蒋公统其军而复命公总督之将士闻公来勇气百倍皆乐战公督衆深入尽破诸贼砦围其巢穴以火攻兵势鋭甚贼之脱而走者盖无几遂定其地而归人咸谓公无愧於古人凡能文者皆作诗美之盖渢渢乎其言也子与公同业而迂懦不振喜公之功有成而古之道复见也故乐为天下道之虽然是诗也岂独着公之美哉昔者申伯仲山甫有行尹吉甫作诗送之崧高烝民是也而序者谓为美宣王盖任贤使能以致中兴宣王之美见矣今圣明在上知公之贤用公之笃是以有成功则是诗也虽为公而作然谓之美朝廷可也故为序之百世之下欲知今日之盛者必於此有徵焉

赠李先生十题卷序

正统十二年国子祭酒李先生以老病乞致事上惜其去不许者数矣最後言益切乃许之公卿以下至于缝掖士皆叹曰先生文行为学者师法久矣今致事去使伥然无所依於先生则为荣於诸士子则为可惜闾巷火伍之中则曰是能深知我而有志於恤我者也今则去矣太学诸生服先生之教而蒙其德五六年敬爱如父母自初有疾皆奔走治医药及少间则动色相庆至是无可奈何犹相与言於上曰祭酒李某感皇上嘉惠学者之意小大之才多所造就盖前此未有今以老病乞致仕臣等尚愿少留之不可退则取其事为十题命良工绘图求诸名贤各识一言以为赠上亦眷爱之不衰诏兵部为具舟陛辞之日赐钞一千贯命光禄具酒馔饯之及行达官显人多先出崇文门外以序别大学师生用彩币制旗帐各为文词颂先生之德教坊诸乐工槌大鼓杂以金石丝竹之音喧然前导送者凡二千余人远近观者塞路一时行旅至不得往来商贾为之废业莫不啧啧称美以为荣至有为泣下者汉之疏广唐之杨巨源不能过於今七八十年之间亦未见其比先生获乎上下如此其美之钜细可知矣虽然此岂特为先生荣哉他日良史书之後千百年有读之者足以见今日尚贤之美是所以为邦家之光也於乎盛哉予与先生仕同年荷四圣之德大矣沗窃非分方资辅益以逭负乘之讥而遽舍之去予何恃以立哉欲不戚然以悲可得邪诗曰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予终有望於先生也诸生以十题属予言故为序而道之

送梁宪副序

刑部员外郎梁楘叔车既受命为按察副使当之广西予家与同里且世有连而又同事儒业气味相似也而可无言於其去耶夫朝廷之置羣有司所以为民也因民之所有事而惠利之使赋敛平徭役均衣食足而生养遂乃其职也世之为有司而能此者有矣其不能者盖多按察司视夫能者而劝励之其不能者加黜罚焉民庶乎受惠矣然则民之休戚皆系乎按察司其职任之重岂他司可比哉广西古蛮夷之地州县之民不与猺獞杂居者盖无几彼其凶暴之性习於攻剽残杀往往好出为民害民旣苦之矣朝廷命列侯将重兵以制其出入有肆为暴者则剿之亦所以为民也然财力必取诸民而又有惟正之供以奉给公上则广西之民其生遂之难易可知矣按察司系民生之休戚而欲使无戚焉在察视有司之能否而惩劝之其寛严缓急又可知也则吾於叔车之去安能无望哉叔车学邃而识明仁厚廉慎君子也常有志於为民其任重不难矣然君子所行而欲人之服必本於其身不治其身而能治人者未之有也昔广西初置按察司上命殿中侍御史寻公适为之使先叔祖子啓公与吉水胡公子祺由监察御史陞佥事往莅之三公皆光明正大寛严有体广西之人安於其治寻公常曰为风宪官者当先置其身於礼法之中然後能以礼法治人此天下之名言也叔车修身慎行有素矣予犹为此言者君子之自治当不以久而怠也予之所望於叔车岂止是哉故书以为赠行序云

赠侍郎钱公致仕诗序

士君子当太平之时遇明圣之君以其奥博之学英伟之才居翰墨之林任礼乐之司以成茂绩收美名及既老且倦矣则致其事而去安止足之分适进退之宜此其人非超迈絶俗不为外物之所移夺者不能也今予於钱公见之矣公在永乐中取进士入翰林以文章为职业凡朝廷有大述作大典礼经筵之讲论史馆之譔次公皆在其间所以发道德之清光扬功烈之钜美敷畅人文藻饰治具盖多矣只事四圣三十余年宠遇如一日天下之人承下风而望余光者皆自以为莫及也今天子在位眷用旧人公自翰林学士超拜礼部侍郎其尚书则毗陵胡公而公与临川王公实左右之三人者皆天下之选当稽古右文之世制度典章焕然大备三君子辅相之功盛矣哉未几而公以老乞致事上惜其去不许既而疾作不能朝者且半年於是复上章上察其实乃许焉於乎上眷爱於公欲其久留以自辅公明於去就之义不欲以苟冒羞朝廷可谓两尽其道矣而胡公王公皆惘然不忍别则相与赋诗以道意且俾其属皆赋焉而属予序予与公同在翰林久矣以道义相规文学相磨切不啻如兄弟虽相继去翰林然犹相好如曩时则今之别也予心惆怅岂减二公哉念予之仕昔者与公同而今则甚异盖超迈絶俗不为外物所移夺者公是也沗窃非分而不能去此予所以羞於公而取讥当世者也故因序其诗而自讼焉

送南京礼部尚书王公赴任序

正统十三年八月廿八日上以礼部左侍郎临川王公为南京礼部尚书在朝公卿大夫及诸缙绅之士莫不忻拚以为宜盖公之德行文章为望於当时人之俟其进也久矣故其喜若是而予之喜则又加甚焉然亦有不释然者抑安能无言於其去哉永乐之初予与公同取进士入翰林又同选入内阁任事既同而授官又同及来北京同典制命同修四圣实録凡朝廷有大述作及恩泽之施皆与公同之盖自翰林春坊累陞至礼部左侍郎其饮食居处於公无不同佳时暇日登山临水穷景物之胜极觞咏之娱考其言究其心诚无不同於公者四五年来予待罪吏部出入虽不能尽同然经筵之进讲政事之当议亦未有不同者尝窃自谓天之赋畀於吾二人如此虽同气兄弟不过也於今四十五年矣虽後之沗窃稍不同而有愧於予心今喜公之进庶可以终同而久与处也而乃当别去其何能释然於怀邪公长予三岁予尝以兄礼之其教益予者岂独文艺之事哉裁其过补其不及俾归於道之中而幸少有立焉今老而益愚有负乘之讥素飡之嫌而公乃舍去则自今以往予行或违道谁能引而归之中言而有失道谁能啓予之蔽哉予虽欲释然安得而释然邪抑闻之君子相辅以道不以远而或间也教言时来使得服膺而行之亦庶乎可以寡过矣诗曰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此予所望於公也故书以为赠行序

建安杨公文集序

国朝既定海宇万邦协和地平天成隂阳顺序纯厚清淑之气锺於人於是英伟豪杰之士相继而出既以其学赞经纶兴事功而致雍熙之治矣复发为文章敷阐洪猷藻饰治具以鸣太平之盛自洪武至永乐盖文明极盛之时也若建安杨公者其可多得哉直在乡校时闻公领乡荐第一名誉赫然思欲识公未能也太宗皇帝即位之明年直亦取进士选入翰林俾尽读中秘书学古为文词而公已在内阁典辞令职论思所与共事者六七人皆天下之望又後二年直再被选拔得从诸公後诸公不以直为愚而皆辱教焉听其所言而观其所存信一代之伟人也而公复以达政务善应变最为上所亲任凡制驭远方饬师旅抚顺讨逆虑边将有不能办者必命公往图之公决机发策皆适其宜上躬御六师清沙漠必命公从行所以赞襄禆益为多其在朝廷朝夕侍左右图议政事以安利兆民而人盖隂受其赐间为文章歌颂圣德施之诏诰典册以申命任事与凡官署民居所以施政教适性情而欲有所纪载孝子慈孙欲铭着其祖考之美以垂诸不朽者多请求於公公皆有以应其求其学博其理明其才赡其气充是以其言汪洋弘肆变化开阖而自合乎矩度之正盖渢渢乎盛传於天下得之者不啻若南金拱璧宝而藏之而今不可复得矣直在翰林三十七年辱与处者盖多惟公相好为最深盖自永乐以来亲见上之所以教养拔擢而知其意欲有所用也故既处之要地使习知其故至於四朝实録与夫大典礼大述作直皆与其间及直之去翰林惟公深惜之而反为忌者所病夫士之进退出处有命焉非人力所能胜奚以为哉公之卒也直旣为作传载其行事之大者以备他日太史之采择至是子恭类次遗文若干篇将锓梓以传又属直为之序於戏公之文岂待序而传哉独感公之知有不能已於言也故序诸其首简公赐名荣字勉仁历官至少师工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赠太师谥文敏云

赠萧宪副之云南序

萧宪副仰善名晅世为泰和儒家予生也後不及见其前代文物之盛犹幸及见仰善之祖尚仁先生道明德立学问淹贯一时贤俊师尊之隐然名动朝廷其尊府长史君亦以明经淑後辈仰善得家学之传遂取进士官吏部再迁为刑部郎中其德性之淳政事之善非独僚友推之凡知仰善者皆以为鲜及也会方面大臣有缺诏三品以上举贤而任之刑部尚书金公言於衆曰今之贤才如吾萧郎中者盖甚少吾固惜之而不敢蔽也衆皆曰然遂以闻上命为按察副使予闻之苏子曰天之相人君则必以贤才遗之是固然矣然非有诗书之泽浸灌涵养之久则亦莫之能贤也岂偶然者哉今仰善去云南云南古蛮夷之域也虽服圣化久矣偏州下邑其犹有循夷习者乎以蛮夷之故而寛之则废法一以中国之治治之则伤化仰善於此必有以处之者然予之情亦安能已於言乎昔者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诗送之称其德之美则曰柔嘉维则论其行之善则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御予以是赠仰善不亦可乎且其质固相近也夫谓之柔嘉则刚暴以残民者无矣柔而不过其则则委靡而纵恶者亦无矣如是而又不忘乎学问之懿进修之力令善着於外恭敬主乎内将肃肃之命以成明明之功则於仲山甫岂远哉世之君子过於用刚者多矣而予则有见乎此其无乃不知所务也乎仰善慎择之而已

梁先生文集序

梁先生之没既二十五年其子候官令叔蒙刑部员外郎叔车编次遗文为十六卷属直为之序直与先生居同里且有连少从先生游而辱教为多其何敢辞先生於泰和为儒家代以文学显至先生尤俊迈不羣尝从先叔祖佥宪公子啓受诗经而其伯舅陈公仲述亦以古文有盛名先生皆获承教凡经史百氏之书无不究而於左氏传司马史记班固汉书每注意焉性命道德之奥文章着述之妙多其所自得而充之以奇气发之以逸才沛然莫之能御遂以文名缙绅间同游虽多独与少师杨公士奇最相好有丽泽之益永乐初修高庙实録先生徵自县令与执笔其间据事直书精切详雅书成授官翰林及修永乐大典又命先生为总裁该贯古今细大毕録时太宗皇帝在位德化大行天下清宁民物咸遂华夏蛮貊罔不率俾和气充溢嘉祥荐臻文学侍从之臣皆形诸歌颂及朝廷有所述作先生与二三阁老实冠絶一时四方求文字者必求之先生盖先生之文温厚和平而豪壮迭宕之势寓焉如江河之流汪洋衍迤一与风遇则波澜勃兴鱼龙百怪出没隐见可喜可愕真当代之杰作仁宗皇帝在东宫监国雅知先生而亲任焉尝赐诗以宠之先生孝友忠信平易正直而言行必由道其在侍近夙夜敬恭竭诚无隐凡所言於仁宗者皆本於仁义他非所及也窃尝论之天之生贤以文行名世如先生者实关乎世道不偶然也当国家兴运之初清明纯厚之气始复而先生得之以生加以世泽之隆师友之懿笃志力学遂为名儒铺张肇造之洪休赞咏继明之伟烈勒之金石传之後世而其余力又以足夫天下之人之所欲於乎是岂偶然者哉先生名潜字用之泊庵其号也初举乡贡进士为苍溪训导以言天下大计擢为令历四会阳江阳春皆有治声遂入翰林为修撰陞侍读兼春坊赞善而终孟子曰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直故详而书之以为文集序使读者有考焉

送周尚书致仕南归序

予友工部尚书周公恂如廵抚南京畿内及浙水诸郡久矣殚心竭力思所以利国利民不知其年之老而身之病也然犹忧勤不少懈天子闻而悯焉俾致其事以去公旣得荣归故乡士大夫素相厚者皆为喜徵予言以赠行予尝究公之心而迹其所为有以知其甚难者盖廵抚之职以安民为本而亦以赋税为务此国之大计公之所履上之所简任也天下诸道人民之衆赋税之重苏为首松次之他郡又次之其难可知矣为细民者皆尽力以输税而不尽以归公上盖有为之蠧者自昔以来积逋至累百万惟俟恩霈而免焉俗习既久以为当然至公则思所以除其弊粮税之入必稽其正耗而悉徵之虽大豪不少贷於是而通制其宜出纳有法输送以时几二十年无龠合负者积其奇赢命主守者谨视之凡恤民隐供军需修公廨学校桥梁诸务应取给於民者皆不取惟於此取焉民知输税而已他一无所及嬉然皆得以安其生议者谓苏松诸郡之民能无失业亦无负租仅於公巡抚日见之则公之功岂少哉夫天下之事必用天下之才有才足以任事矣然顾计利害重爱惜其身而不肯深任焉卒使事功不立而上下或失望则为天下者何取焉公不为身谋而专意为国其所建立表然在人耳目君子论当世巡抚之贤莫踰於公而叹夫继者之难也然予於公则有难为别者永乐之初同取进士入翰林今四十八年当时同列惟予二人在予尤老病乞身者屡矣然皆不许而公乃得先往焉则予何能释然於心哉虽然圣德如天曲成万物予之朽质岂不在一物之数邪双崖之下从公游有日矣故书此为赠使人知公之非苟然者而亦以致予意云

泰和陈氏族谱序

应天府丞陈公宜重修其族谱旣成书矣因予子?来北京属为序陈之苗裔盖本於有熊而蔓衍於天下其自金陵徙居泰和者繇唐大理评事晖始至于今二十【缺】世将六百余年子孙散处邑中盖绳绳蛰蛰他族罕能及之自古大家世族必有宗法以属其子孙使悠久而不紊迨宗法废而族无所统於是有谱牒以正其本联其支此尊祖睦族之大者也尊祖仁也睦族义也尊祖睦族而仁义之道行焉陈氏作谱屡矣而族属之多生息之繁往过来续有莫可胜旣者不详究而备书则将有若涂人之叹此公宜之谱所以不可不作也陈氏之族盛矣自祖宗视之其初本一人之身正伦理笃恩义当何如其至也则凡同出於一源者虽有尊卑贵贱贫富之殊岂可畧而不书畧而不书非祖宗之心仁义之道也昔之作谱盖有畧者矣公宜其加意於是哉予尝观之陈氏之前辈长者多以宦业着而自科目显者尤多至於六七十人而未巳此诗书之泽仁义之效也予二族世有连其所以期望者盖远且大晋范宣子自谓保姓受氏历虞夏商周之世旣久而益显自以为不朽矣而鲁叔孙豹谓之世禄非所谓不朽所谓不朽者在乎立德立功立言立者卓然示法於天下後世而不可泯者也公宜为此谱其尊祖睦族之心厚矣尚亦勉其所立哉苟陈氏之子孙而皆勉之则此谱传之百世有耀矣故为序诸其首

湘江雨意图诗序

钱塘戴文进雅好竹尝於竹间作室以居自谓不可一日无也及来北京而土不宜竹居闲处独盖未能忘于心其友夏仲昭辈欲娱适其意为作三图长皆踰二尺而苍然玉立隐见於烟雨空蒙之中有潇湘千里之势焉名之曰湘江雨意文进甚喜曰凡吾之托好於竹者欲适意焉耳今得此意亦适矣何必眷眷於旧哉少保黄公为之记士大夫多为赋诗文进持以求予序予与文进同其好者也予家泰和城西溪上旧有竹万竿先大父作亭处其中当时名公歌咏之岁久芜废近稍修复旧观郁然可乐也而予乃窃禄京师不得以岁月处焉其往来于怀盖亦与文进同也今年於私第作小轩名之曰水竹居求仲昭作巨幅置壁间公事之暇饮食起处必於是宛然故园风致也兹复於文进见之然则使予二人居京师而兼有林泉之适者非仲昭之力欤虽然古人之托意於物者冀有益於已也故君子於竹儗德焉以其清虚劲直可尚已能取诸物以求益虽似犹真也不然虽真奚适哉故予於仲昭之画盖以为德之励而不敢忽焉文进与予同其好亦必与予同此心者矣故为序其诗而相与道之

送曾用砺序

用砺予友也其家县北门而予家西门相距仅五里许予年十六七数与其兄弟往来及仕而暂归其交好益笃淡而不厌居间无事相与论前言往行或登高阁临清流遐观远览以自快兴有所适则超然忘返其意气莫逆也予来京师盖久用砺处乡邑其迹虽踈而心未尝变今皆已老矣间尝自谓用砺之祖父皆惇厚乐义其田园池沼虽不若王濬仲石季伦然视中家之产或过之於养老慈幼宾祭婚冠诸用可不求之外而足况又当太平之时圣天子在上以仁育万方常赋之外科徵力役无一毫及民者用砺於此时有以足乎内而无忧乎外优游闾巷之间其乐可胜道邪然独计之用砺今年已六十四屹然前辈长者也向之交游今多不在用砺所与为乐者无几人然处善循理忠信之士盖无时无之用砺择而与之游则庶几能长有其乐矣予长用砺一岁而衰病日加误蒙大恩才不称位夙夜忧惧不敢自宁思殚心竭力以图报万一然後乞身而归复与用砺杖屦逍遥从田夫渔父醉醲饱鲜击壤鼔腹咏歌圣化以传之後世使知今之盛治足以继唐虞盖天下之乐莫有加於此用砺之心当必与予同也予与之别又二十余年今一见而遽去有不能已於言者故书予意如此以送之龙洲鱼浦之间用砺其徯予来也

抑庵文集卷六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抑庵文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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