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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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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节孝集卷二十八     宋 徐积 撰杂文

祸福戒

呜呼余尝考诸经质诸人善恶之报实如影响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孙故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亦五世而斩然大恶自小过而积大德自小善而至故君子常恐惧戒慎不使纎芥之恶形於思虑其於行事一有谬於圣人则其色赧然恐惧戒慎而不敢复为况至於不善者哉小人则不然以祸福为虚名视仁义如故物身未及害而行恶不知止殃遗子孙而其心不知恤侥一身之幸而忘终身之患其以一时之幸速而终身之患缓欤其亦逐兽者不见泰山乎

安叟训

熊熊未生时吾夜梦有一伏熊当门两目有光气貌清耸与常熊不类後三日而吾儿生因呼曰熊熊既三月剪髪为鬌孩而名之曰安叟盖天下未尝无美才也然希至於所谓安道者养之弗安耳养得其所安则安於其义义得其所安则无所往而不安也业到於古人文章独见於天下其法可传於後世身居穷荒僻陋日与幅巾短褐贱人为耦而名出乎王公大人之上天下莫不贵之而以之自视无有也恶衣弊冠糟糠不足以餬口人视之以为戚而已之所乐有余犹充足乎文绣餍饫乎膏粱进则其国尊光退则其国卑辱朝廷得之则治不得则乱盖其身为天下重轻如此然必待礼至然後进义可然後就也起匹夫徒步草莱之中解芒屦而朝脱牛衣而相其处偃然如寝弊庐如乘故车也其君欲治於上民待治於下朝之老成贤而有德与夫天下良士大夫正而无邪者同心而共讲曰是法可行於是乎行之譬如一人歌而千万人和之也若夫君未信於上民未和於下论议者未同其谋时有未可势有未便弗为之可也如必为之是犹秔未熟而获薪未析而?羮未调而饮之是饥渇人之事也未安乎饮食之正也为民如后稷保君如伊尹安天下如周公视其色愈下其体愈恭於是乎先之以谦也天下非之犹是也天下是之犹非也尊之如父师卑之如奴虏自若也朝为上公暮为逐客吾方安於得失者也刀锯在前鼎镬在後吾方安於死生者也惟其安於死生是以不变士至於不变然後尽乎义命者也盖古之君子其始也安於所养其卒也所安如此吾所以名汝汝之穷逹贵贱在乎命者未知可也盖父之命子不得不然汝既浸长则浸有所知思念吾所以名汝之意奉以始终无坠厥命

答舜问

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况天下乎事盖有不幸而有之者舜为天子臯陶为士瞽瞍杀人为舜者宜何如安坐而视之乎不可也置之於法乎不可也枉天下之法乎不可也三者俱不可为舜者宜如何固将负而逃之也岂舜之得巳哉事盖有不幸而有之也以父子言之孝也以天下言之公也以万世言之教也不得曰以一父之私而忘天下也天下安有无父之人哉其得天下以孝也其失天下者亦以孝也舜之所以为舜也孟子之言是也

嗣孟

言性者宜何法法圣孟子圣之徒与孟子之言性与孔子之言性一也不信於孟子是亦不信於孔子也孔子之言性曰性相近也性固善也善固相近也顔子之性近於孔子者也游夏之性近於顔子者也衆人之性近於游夏者也性固相近也又曰习相远也习有善恶也善恶固相远也习顔子则为顔子之徒也习盗跖则为跖之徒也习固相远也故性之必有源流而为涧溪为大壑入于河逹于海也塞其源求其流则不可也贼其性求其善亦不可也贼者自贼也莫大乎知善而不为知不善而复为也爱其财必大其垣墙固其关键以为御扞之具此诚善待贼者也至於自贼其性则不知御扞之计是於财则用心而於善则怠也呜呼性固善也然而不得恃而善也善养则善不善养则恶矣仁义礼智四者之性有其端而已矣端其可恃乎养之可也充而大之可也以其端贼害之其可乎则是物始萌於下而积薪纵火於其上其萌也可冀乎甚矣人之不知性也

复河说

河为中国之忧久矣古之时洪水泛滥於中国而河之害为甚故禹於河其力冣劳其功冣大故导河自河关历龙门华阴底柱洛汭至於大伾又离二渠以杀其溢其一出贝丘西南其一漯川是也过济水至於大陆乃播为九河以分其势导之北行至於海滨然後合而为一谓之逆河注之於海夫地势坤倾於东北者也河出於崑仑经於中国注於渤海是其势所从来者高矣顾其势湍急猛悍如此行之地中则可行之地上则是返水之性张水之势而肆其暴者也从而为堤防堙塞之计则筑垣而居水者也徒迫限其势而激其怒尔故禹导河必於山足高地或凿山或穿地使水行其中乘高地而入於海因高山以为之势因大地以为之防因渤海以为之壑其所以顺水性制水之势其道何如其道万世之道也其法何如其法万世之法也故决溢之患息而中国之忧去功施乎三代而无不赖其利矣此非圣人之知乎谨案禹之治水疏河浚川未尝有堤防堙塞之义故鲧治而绩用不成班固谓禹堙洪水岂不谬哉按堤防堙塞盖起於战国战国之时不仁者苟於巳利壅防衆川而遗害邻国故齐与赵魏以河为境赵魏滨山齐地卑下齐乃筑堤去河二十五里又诸侯之国引河溉田苟简一时之利而禹之故道浸徙不复汉兴三十余年乃有河决之患至武帝元光中河决於瓠子南注钜野通於淮泗数塞数坏当此之时去古未远承文景之盛求九河之道复先生之法岂不易哉乃以二十年之忧二十年之劳卒为堤防堙塞之计而已虽复其渠终不免决溢之患遂令随其地势东渐於海使水行地上而堤防竟作遗害後世矣呜呼堤塞者何为乎哉上塞则下决矣南塞则北决矣今日塞明日复决矣今年塞明年复决矣此岂水之性也哉其势使然也今滨河郡县岁治堤其费不下万计及其大决则所残无数其小决亦不免伤人禾稼坏人屋庐杀人性命故戍卒闻戍河之命必与其家聚哭及其行则父母妻子送之於道路以为生死之诀岂不痛哉战国时堤防皆去国数十里以两堤相去则是不下五十里其水势尚得往还而不至迫隘不至大暴今之堤防近者数百步远者不过数里故其势迫隘不得息决矣长河之滨浩然之势积斗筲之土以为御扞之具是何异於捧土而塞尾闾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为今之计莫若遵先王之法求索九河故道而穿之命通古今贤知之士不以爵位高下而典领之命善计强干之臣以佐其事召募天下通知水利及疏河浚川吏民之能者以充其使令乃过钜鹿由平原至渤海行视故道计其道里与其年月商其功徒与其财费计定然后举事此功一成万世无患矣难者将曰财费不便蒙对曰复故道亦费不复故道亦费复故道其费大而有限不复故道其费少而无穷与其就无穷之费孰若就有限之费哉与其就万世无穷之害孰若就万世无穷之利哉亦可以道而图之尔唐肃宗之初安史之乱两京河东河朔其用兵一切之费尽出於江淮然而江淮之积常有羡余而民亡怨嗟者用得其人尔今天下西有巴蜀之饶南有江淮之富中有帑藏之积诚能任使得其人明於利害而不为苛细者使领其事又使得自举其类而佐之则事无不济矣难者将曰民力不便蒙将对曰今滨河郡邑苦於水患甚於疾病若闻朝廷兴利除害如此孰不手舞足蹈而乐闻其事哉所谓佚道使民虽劳无怨者也诚朝廷能设法将有以偿其所劳示信於民民孰不从而信之禹非不爱其民也然而以地之形势必须屈九河爱民者孰大於是诚朝廷爱民之意深可先命温恭谨厚有古人之道者使行郡邑就其父老明其利害而吿之且慰安其意然後人人相吿知朝廷爱民之本意也难者将曰当水之冲必徙其民不便蒙将对曰朝廷固当设法资其所徙之民其间伤民之田庐朝廷固当设法以偿之又乾数郡河地必得美田且不下数十万顷亦足以偿其民矣民得无水患其始既得所资其卒又得美田则所苦於民者迁徙之劳尔商之时自汤至於盘庚凡五迁其都民之劳又有甚於此矣故圣人将有所为不以小害妨大利不以一时妨万世故将益之不能无损之然而所损者小而所益者大也昔商鞅小人坏先王之法行暴君之政以毒天下之民而遗害万世当时之人孰不苦其法沮其事哉然而卒能行之者以其必行之也而况居天下之广居履天下之正位复先王之故法兴天下之大利去万世之大害有何不可哉然而必行之则必行矣是故蛊之义贵乎刚刚者必行之道也幸今天下无兵革之劳无刑戮之暴内无强臣擅命外无方镇之患比於汉唐犹为无事至於晋宋齐梁魏之间何足数哉故蒙尝以为今之天下虽未可以视古亦可谓之小康不惟复九河而已也尽复先王之制尽复先王之政尽革历代之弊正在此时也如其不足不能复其九复其六七亦可也黄河之势亦可分其十六七黄河之患亦可去其十六七戍河之卒亦可去其十六七治堤之费亦可去其十六七亦大禹之後治河之中策也水之性性於下者也禹之治水水之道也诗不云乎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孟子亦曰为政而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为政而因先王之道智之事云耳呜呼九河者不可不复也

越乡铭

彼会稽者是为东越土厚木肥山明水洁瞳瞳朦朦如行镜中人物俱秀尘坌一空云鸿冥冥霜风棱棱前有黄公後有子陵亦有谢敷澄静寡欲脚踏浮云身卧空谷曹娥可奇老妇可哀三风之野孰吊枯骸买臣严助考其心迹可为高才不足入德是皆可述非不足云以公有道可告郷人

书郑綮传

天下之所恃而为安危者谁乎曰宰相焉耳故自朝廷百执事至於州县之吏不幸而一非其人不过败其一局之事耳至於宰相者其人一非则天下殆矣虽亡宗赤族何益於败盖天子之於天下也得其术则其道甚易宰相佐天子治天下以一身而当天下之责虽得其术其道甚难临之六五曰知临大君之宜此岂非易乎乾之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此岂非难乎然而人皆易之何也曰不知量也今有马於此且其行不过百里也驱而倍之则马且病矣龠合升斗之量各有所受也以龠合而加之?升之上则溢矣况?升之受一斛之量乎故一邑之才施之一郡则不可也其以一郡之才而当天下之责可乎此黄霸之所以得令名於前而见讥於後也况远不逮霸者乎甚矣人之不知量也坤之六五曰黄裳元吉盖君子之有诸中形诸外如此则可也大有之九二曰大车以载盖君子以盛德大烈当天下之责如此则可也乾之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盖君子履天下之危当天下之责其忧劳如此则可也忠烈如伊尹勲劳如周公而又终以谦易曰劳谦君子有终吉呜呼其难若此而人皆易之何也曰好之也尊官重禄固人之所好也不如是不足充其好快其欲彼安肯曰吾不才也吾辱其位者耶有祸败随之耶取天下之笑耶为万世之羞耶甚者亡人之国危人之天下不顾也岂予所谓不知量者耶安得知量者见之乎予读陈平传嘉平知其任读郑君传爱君知其量呜呼如君者岂易得哉岂易得哉至和元年秋九月戊申书郑君传

江宁府句容县厅壁记

县令之设其本在乎教化听讼决狱盖其次也给歛期会簿书一切又其次也古者以年行选民置为乡官所以佐令教化也乡官出入闾巷朝夕与民从事与其家人无殊故能知其诚伪察其疾苦也汉高祖入关天下犹未定也巳置乡官矣如洛阳董公壶关湖城三老此辈论议皆有益於人之天下何况区区一县乎其後贤有道者处之甚衆如爰延辈教化之风皆其身之所自出其益可知也後世乡官虽存而名实与古异矣县令者孤立於上而下无所辅又其官劳事剧竭尽一身之敏而日力不给则教化者固其有所不逮也将欲教之必先养之使夫农者安於农而商贾者安於商贾是所谓养也知夫农本而不知夫商贾者市井之本则小民何依焉故或依於农或依於工或依於商贾行旅各得其所依则各得其所养然後教化可行刑罚可省患盗者可以息盗也然不虞之戒不可不戒盖民之所恃而为安危者城郭也若夫篱堑不施关键不设戎事不讲武备不修岂可以言几乎习於其故而已矣则令之方畧威信其所蓄积而设施者不可以无素也虞翊之於朝歌贺齐之於会稽即其人也则县令者不可不重处之者不可不思不可不勉也句容者因山为名以其山形句曲而有容也取其容不取其曲斯为正人矣正人者天下之福也而况至於一县者乎容者非自容也所以容物也所恶夫自容者为其患得患失之也安有患得患失而弗为弗正者邪安有弗正而弗阿弗随弗残弗害者邪则正而容民者真县令之事也前代县令治行名迹见於吏民者晋之刘超宋之孙谦齐之周洽之辈是也景德中我外父太常博士王公实绍厥後其後相绍而处者盖有人焉越至於今有慎大夫者所居不苟故取前人名氐列於厅事之壁意者近乎史也覧其名氏问诸父老必有叹息而後言者遗爱可知也诸君子不泯矣来者勉之慎大夫端人也严而能恕昔者彭泽令陶公遣一力给其子戒之曰此亦人子也宜善待之嗟乎如陶公之用心肯有暴人之亲虐人之子营巳之利者乎如此则上不负於朝廷下不负於赤子孽不积於其身殃不遗乎其子孙知利其身而不知恤其子孙者岂不哀哉故因大夫之恕而及乎陶公之恕焉也

题山阳倪大夫北轩

天下名山水意有所思卧以游之可也予思浙江潮卧游之不足即乎二三子与语又移简问吴中士大夫作为诗歌又为之序曰钱塘江上有亭曰望潮方中秋时潮出海门入于江口犹未见也潮势转进隐隐有声气候凛然如此须叟间其势转大望之如飞练如风雨声轰轰然人语已不可辨矣及其至也声如战鼓如雷霆状如雪山沫如飞霰候如大寒如深山穷谷龙嘘虎啸而风云暴至如孤峰峭嵓堀起壁立如决大河之源於千仞之上如战胜之兵连营百万猛将劲骑并驱争先追穷寇而赴勍敌如蛟螭突起鲸鲵盛怒曳千寻之巨浪鼓万叠之洪涛势摇玄山气吞白日舟乘潮上下若惊鸿之度絶岭激矢之入穷堑所以周万物之常尽万物之变未足穷其形势者也此吴中之所以矜夸自负以为天下奇观最乐也盖壮者对之如大敌踊跃奋怒意色凛然毛髪俱耸扼腕称快其次心目开张刮去昏浊如醉忽醒如梦忽觉懦者心神沮丧抱柱股栗顾视左右作儿女之状失声怖悸盖其可骇也如此余闻汲黯之劲直周处之雄烈陈蕃之义勇诸葛之奇正谢安之度量李光弼之决战汾阳王之大勲思其人恨不得见得见其人如见斯水得见斯水如见其人不亦快乎序未毕崔尉汝弼曰山阳倪大夫敦复有义於子子能以文遗大夫书之北轩乎余曰北轩者大夫燕居讲学之所也今夫郡县吏事十倍於前虽有余才精神气力少缓则事不办矣山阳名剧县大夫坐厅事至立决顾左右问有无公事於是退坐北轩取书策读之傍无私玩纸墨笔砚实试于此客至引入与之笑语评文赋诗月影在檐风声在竹对之坐卧如陶令之寝北窗也日力有余夜气既息心形裕然谋及所养日充以大发而为政何施不可此邑人之所以悦也今之下蔡慎令叔良才吏也与余论大夫至於叹息曰有如此之令崔尉汝弼实佐令事其为人忠厚乐道大夫之善最详是为可述也方余在西郭时大夫数自屈相见及余就馆于学大夫礼义有加前世达官贵臣尊为将相修乡里之敬庭参县令身衣白襴用士礼也以余不肖黄绶下士末命者也而亲屈大夫如此顾无以谢大夫大夫吴人也宜以潮说归之则大夫感余文浙江形势尽在目中其心浩然能於是遂赋归去来乎

题陈吏部诗後

故吏部彭城陈公在仁庙时以御史奉使关中某以故人子见公又见之于河内其後五十年见公孙于淮南於是获其诗藁伏而叹息盖不敢少有述焉也即幸有如平日公父党教之读诗可也如与之书诗则未可也元佑六年春二月十三日山阳徐积谨书

节孝集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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