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书楼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卷九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钦定四库全书

方舟集卷九       宋 李石 撰论

释老论

天下之人可与为善也久矣闻释氏之寂灭老氏之清浄则慕之盖将诱天下之人而纳之於善虽圣人不能破也且以中国圣人尧舜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三纲五常可以修身可以治人粲然人伦具矣二氏者本物外为已之学初絶意於世然不即人而人即之何也人性之乐於为善二氏者适以为圣人之助甚多凡趋福而避祸惜生而恶死人情之所同其徒因此求售曰我可以致福我可以得生凡有求者无不获於是始抗衡吾道有从之而炽其说者纷纷多吾儒矣佛氏者起於秦汉之金狄而其书肇於张骞傅毅蔡愔译梵音以为华言其书则中国之书其真妄有无不辨也老氏者起於黄帝孔子犹及问礼其文五千言孔子未尝及之至秦汉之君其徒得以簧鼓天下二氏之教因以流传诚使中国仿其教以立治寂寞而自乐清净而无为无乱兵以扰其耕稼无烦刑以滥其诛戮驱天下之民而纳之於善虽尧舜文武周公孔子复生无以易此说也何至与之相矛盾而乍兴乍废乎悲夫

或曰佛生於鲁庄公之世昔人谓常星不见夜明是也老子孔子相先後以生皆周之末年三圣人者几若并生间世一何盛也曰斯三教相抗也欤诚使三圣人易地而出必不默默忘言皆能倡教为百世师也孔子六经祖述宪章皆大中至正之道纯帝而帝纯王而王亘天地穷古今万物共由出入之涂也老氏为周藏室史与彭籛相望史官也虽孔子知有其人列子庄子相与羽翼其说其流为虚无者非老氏本心也若乃佛氏左衽祝髪其弃五常废人伦非与世大戾乎而举世安之其徒今皆吾民则奈何文中子曰佛西方圣人亦以书为信也大抵穷理尽性使学者入道与周易颇合诚能去其不合而用其合则教通矣

孔子以六经述尧舜文武周公之道以辅成中国之治其曰攻异端者恐其害治也汉唐诸子以六经所出尊孔子之教并取二氏者排斥之韩愈是也其曰今之言性者杂佛老而言之也二氏者导人以恶为性乎将以空寂虚无为杂也又曰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若其絶灭礼乐搥提仁义吾无取焉呜呼墨翟尚同兼爱而愈取之佛不尚同乎佛不兼爱乎徇偏曲之私而忘其公持瑕疵之小而废其大取墨去佛则愈於论性亦偏矣祠庙象设黄帝周公孔子以来有之不独释老寺观也佛氏有祠起於鸿胪寺以待四夷宾客其流为白马寺像则铜狄之遗也老氏有祠起於周穆王化人之宫成於蓬莱三山金玉之阙至唐以李氏所祖为玄元皇帝庙曰太极曰洪禧散之郡国各以其徒实之曰道士曰僧只其教因以大振於世非特丹青金碧之美而又取山川岳渎胜处以敞其居唯人主之好恶去取不常至於风雨不动俎豆以时独吾夫子之祠视二氏有间矣按唐六典道士观总一千六百八十其号曰法师威仪师律师链师居之僧寺总五千三百五十八其号曰禅师法师律师居之僧道男女以别以有行业充住持主其事官给五戒祠牒有违教者官纠之以法方外离俗断爱名出家至丽之於法其於二圣人可羞乎或问佛以寂灭老以清浄为治气养心之术以之修身则有余矣其曰息门桑门息为胎息之息桑沙则息之讹音本佛氏出也曰神人曰至人曰异人其流为神仙转丹炼气按摩导引老氏出也浑之以鬼神行之以福业老氏本以灵宝十斋为度世曰三十三天二十八天三清上境三十六宫无极至尊不可思议果何说乎佛氏以六波罗蜜为戒定三千大千世界一十八天八万四千由旬无有是处果何说乎凡此二氏欲用其教去其空虚诡幻无益於身而有害於教者可也

朋党论上

朋党立论尝起於小人而无预於君子何也君子者无心之心小人则有心之心也无心之心则於是非利害胜不胜无较焉小人则有心之心一切反是睚眦於锱铢颉颃於毫髪力以取胜胜以求鬬鬬不得其敌则如狂猘如蝮蛇不得一肆其毒则必啮土木噬草棘以发其怒乃已此有心之心也故鬭不已则胜常在小人不胜常在君子此小人之指君子而为说出於有心之心也君子端不以是疑小人以幸一胜处以无心之心也在易涣之为卦涣散也君子不立党以处小人而主於散也马则乘之逃其党於方来也机则据之拒其党於适中也躬则安之求免其身以无悔也至於六四则曰涣其羣涣有丘匪夷所思何也不得已君子与小人并位内不招权外不幸名居高明之地绰绰然於是非利害无所决择不以小人为险陷而疑之处之以无心而已由是以知朋党之论尝起於小人以陷君子也向使君子亦以是指小人是敌也世之君子少而小人多鬭心一萌则雠君子者多而小人尝胜君子尝不胜是以胜不胜为分别也善乎箕子之言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此威福之大柄不可一日假之臣下然则为小人窃弄所以兆成朋党之祸诚使人主执其大柄於上以分别是非利害虽隂阳不得用其变矧小人乎夫如是则防萌杜渐汉唐之祸可不作矣

朋党论下

以治生乱兆於无形以成有形者朋党之论也方其治也岂自意其必乱也哉其所谓无形者君子小人之不辨也君子指小人为党小人亦指君子为党其始也好恶是非之名异朋起而附和之日寖月淫因无形以兆有形而天下受其患而命之曰朋党者好恶无别而是非得以相杂揉於无形之中此治之所以生乱也逮其既乱也天下後世有公议者出焉曰此君子此小人君子无党小人指君子为党则亦已晚矣方其隐於无形也离娄不能以目视师旷不能以耳听而孟贲不能以力夺唯人主能操威福大柄而公其君子小人之辨以明是非之涂如尧舜禹汤文武之代则未始有朋党立名者威福大柄独揽之於上耳马与鹿有形之物至易辨耳赵高乃指鹿为马取其疑似者以为之形以收秦人之权而用之御史不敢诃谏官不敢议者其兆在於以横议杀处士杜塞能言者之口以至是也汉之田蚡窦婴各用其党有首鼠两秃翁而不敢正言其谁君子谁小人者此秦余习气汉党之萌蘖也弘恭石显杀萧望之刘向力言以为君子必无党而汉党根株矣杜乔李固引颈就戮至使人甘心慕之蹈死以取名何也党名既出命之曰李杜之党为党锢传汉党成林矣且自其治以生乱自其无形以兆於有形萌蘖之根株以迄成林寻斧之不及天下皆得以藉口正名曰朋党之论自汉始至唐世之一治一乱而朋党辄先之以党出多门也女德容其奸嬖幸诱其势宦官怙其威奸则小人以汚君子势则小人以胁君子君子袖手无术然後流窜诛戮随之如曰牛僧孺李宗闵之党唐人凡几牛李耶张九龄曰小者苟得一变而为阿私大者分义再变而为朋党又文帝曰去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夫以党比之贼更有甚者难易之别也呜呼汉以朋党兆成莽卓之祸唐以朋党兆成藩镇之祸皆以治生乱自其无形以兆於有形者然则朋党之论大矣如之何其去之窃以两汉唐终其说可使如汉不可使如唐何也汉之正论胜唐之正论不胜二者又从而溷溷焉胜之君子恃之以无恐不胜小人恃之以无恐则归之曰天待其天定者然後为之谋不然虽上之人亦无如之何

时才论

天有逆顺人有去就逆则去之顺则就之岂能以人胜天也哉亦因其时而已时者天之机也君子探其机而用之以为是非利害之择以明祸福荣辱之由因其机而审其时足矣小人则反是也就逆以为顺去顺以就逆拂天以求人盖有幸而得之於其始者故其类靡然下风而从之其终也率至於败绩覆压卒为天下後世笑唾之不免者拂天机以求胜而自谓彼时此时之不同也然则付之於自然之数各因类以持世足矣传曰否泰反其类也且泰未必皆君子盖常在君子而变在小人否未必皆小人盖常在小人而变在君子彚征吉亨彚贞吉亨曰征曰贞此自然不可执不可易之数也且世岂有常君子常小人也哉各以其势论之则彼一时此一时人才判然矣尧舜在上十六相与四凶并处文武在上十乱与二叔接迹此常在君子而变在小人也商纣在上箕子比干与飞廉恶来共事汉成在上萧望之刘向与弘恭石显同朝此常在小人而变在君子也譬夫天之寒暑二气之运自然之理也当寒不可使起蛰当暑不可使造氷世之所谓时才者盖亦随时之去来也孔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不识则谓行藏何事而独许顔子共之而自曾闵以下不得预何也盖诸弟子之从吾夫子也或仕或否不系用舍非所以为行藏也若夫子与顔渊我尔一间不能以寸有道以处此其变者此道也其不变者亦此道也又非时彼此所可系也孟子亦曰行天下之大道又曰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既曰不得志不知大道何如其独行也此圣贤一辙初不系时之用舍也若夫所谓时才者时方尚武彼则高谈将畧时方贵吏彼则鈎考簿书时方言利彼则力榷储积时方论文彼则专事章句时方任法彼则刻意庶狱凡吾道之所谓无偏无党立为皇极合衆人所长而用之彼随时变化以幸得富贵君子少而小人多否泰之往来所以治少而乱多也

崔浩高允论

君子之於天下事也欲求其通故学欲其博事通而学博则必揜衆取名名之所归责之所生一身有所未安况欲以此谋天下之事乎所谓通者於文武则曰兼资於儒墨则曰并用於三才则曰无不知於六艺则曰无不习求欲揜衆人而直出其表者好名之累也殊不知昔之君子有其善而不居故能兼衆人之善弃其智而弗用故能合衆人之智其於名也退然不敢专美卒之天下以名归之方且泛然受悠然辞若有不得已居此名者斯其所以安其身推其身之余以及天下事则亦绰绰无难矣崔浩高允二臣者魏之起燕代而伯中国二臣力居多事通而学博犹一体之人也崔浩不免杀身高允独能自全者史氏於浩传不甚着其事於高允传明浩之所以死者加详愚请合而论之谈兵则有败衂之祸为史则有漏泄之祸占天则有窥测之祸有一於是足以杀身况欲合三者以争名於三事也欲其无不通於三者之学也欲其无不博而欲以是幸免於乱世之祸乎浩固自取允亦有幸免者魏起燕代用兵中国浩为谋主帷幄坐胜所至策勲而允亦参乐平王军以西破杨难当此其知兵相似也浩以三公领国史允奉诏分掌其事浩虽专其职而允用力居多此其述史相似也浩初以占天精於风角用以策敌而允以律历为浅事以难浩说此其占天相似也夫合三说以相似然浩竟以此杀身而允独幸免以令名始终者有由矣且二人以儒知兵浩之事魏三君课功居多允视浩为晚进适时少事得以雍容俎豆不由汗马取名如占天星历灾异五行二人之学非独相似人谓允过於浩也浩为三公允甫以着作起家同领国史所志太祖以下三朝多出允笔浩主其要而已竟以此受祸允独恃景穆芘护不死者人固有幸不幸哉大抵以多事为通以多学为博浩则抗之以满又为郄标之徒所误如刻国史於石以彰直笔如以五星聚东井不欲东伐又援汉元年十月之占以自乱与允反覆辩论允则虽明灾异之学不肯对人言之又知浩之必不免预形於言此其独保令名夀考以终者得非以其廉於取名者欤浩生平自比子房君臣相谀以为近似使其果有明哲保身之虑则有封留之足从赤松子隐去否则勇退急流不以名揜衆其庶几乎呜呼士大夫之心术平昔处学问居富贵者了了於性理不可不自厚也浩不信佛不谈老庄未碍也其妻佞佛浩取其书裂投溷中夫佛书者华言而梵学与中国书同文之一岂粪腐之可汚乎又以残酷杀李顺一事其报应亦昭昭矣允心术所感诚有异於浩者幼尝为浮屠为塞上公诗有齐得丧忘物我浩然世外之意其行诸州狱务矜恤多所贷纵以廉平称又挺身以明罪多於浩帝怒反免所坐僮吏数十百家五族之诛此何止千人之活而已乎因观史氏所载崔浩高允同罪异罚故合二人论之以为君子揜衆取名之戒

巧宦论

君子之仕也其进曰有道其退曰有命道在人则审已之道深浅大小以为仕之所得於世之轩轾不苟进也命在天则安於天之所以予我者厚薄不自执以为已之累曰斯天也我何预焉如是则君子之仕进退之分决矣若夫小人之仕则反是以进为命而以退为道命则曰我当得之道则曰不合则去故为伪为佞为倾为险为幸为术皆巧於宦者也饰虚诞以为真曰伪崇谀媚以为智曰佞掩衆人以取名曰倾啓祸害以自利曰险多端倪以有卜曰幸立机数以罔上曰术六者异名而同巧也得其一二者已足为名世小人矧兼六巧之全者其祸害可胜讳哉何谓伪饰其外而忘其内陟其华而无其实衒死鼠以为璞售蜡箠以为鞭鲧以象恭欺尧少正卯以伪行欺鲁此饰虚诞以为真也何谓佞顺适逢君而自以为智乏骨鲠之操无忠亮之节祝鮀求容於卫而幸免祸害梁丘据取嬖於齐而无所可否此崇谀媚以为智也何谓倾陷人之尤以争名於朝者美锦覆穽而欲人不知含沙射影而欲人不寤王导杀周伯仁以博金印禇渊卖袁粲以取富贵此掩衆人以取名也何谓险面狠而愎心凶而戾人知恶之而无以胜之人欲杀之而无以先之如蝮虵之含毒鬼车之煽怪卢杞奸诡而主不知王莽簒逆而主不寤此啓祸害以自利者也何谓幸其说之晦昧於中其气之凌蔑於外如甘酒之适口如美色之悦目公孙弘多陈事端冯道之脱兔备位此多端倪以有卜也何谓术挟主以为市不顾主之利害而以身试术也小者乱一国大者乱天下操术之不仁也踊贾则利人之刑棺肆则祈人之疫皆凶术也苏秦以术乱六国张仪复以其术而轘之於燕晁错以术削七国袁盎用其术而戮之於汉此立机数以罔上也嗟夫禄仕者名之所在君子小人之所同欲君子则有道以定命小人则巧以自致而唯六者之趋患得患失不顾利害是非营营求所以为干进之涂必有一於此者真天下之小人也孔子致严於惩小人者亦懔懔矣战国游说大抵多六巧之志思有以大矫拂之曰先进於礼乐如用之则宁为野人不为君子利害是非徇吾道死生以定天命而已其以史鱼为直以蘧伯玉为君子又曰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专以惩小人之巧於仕也或曰有君子而犹不免於巧者是亦小人也巧於杀人以争名当世岂直道君子哉孟子所谓枉寻直尺可也叔孙通以五百弟子自援不能盖二生之愧董生以儒学名世不能掩杀主父偃之羞姚元崇不死武氏既为宰相伪疾以陷魏知古其巧尚何求故备论之以为小人之戒

蜀边论

天地远近之不可穷乎古今见闻之不可尽乎不可穷而穷之以此之近而况彼之远曰天地之限也不可尽而尽之以我之闻而接人之见曰古今之事也此四夷之殊宜制御之异用也且以天地远近既有一定之限一见之一闻之足矣而古今制御之道有不可穷不可尽者以此之一隅反彼之三隅者犹是也故远近复有远近有不胜其闻不胜其见而欲穷之尽之四夷制御之变举积诸此也吾蜀之西南夷特以中国远近见闻所及者自先王以来端以秦汉为兆乱之始浸淫乎唐人则受乱矣蜀不可无则西南夷不可絶其拓土之得孰与受乱之失哉秦以司马错通蜀造意宏大长城备胡以及他方汉初困於匈奴武帝征大宛疏勒番禺夜郎昆明獩貊则车马践蹂锋镝交横於四夷矣中国示以可来之涂服以必争之气譬夫操杖而欲杀之彼能不反噬乎且武帝元鼎六年已开西南夷是岁改元又攻滇王求善马元封六年越巂为姚州为益州皆夷越之地其国志所谓九能传实祚者今则云南六诏或离或合矣且云南与吐蕃以六城为距离合不常之国也越巂去吐蕃不数山可使之离不可使之合则中国利害之决也唐开元以前云南未尝畔汉爰自鲜于仲通李宓贪求边功以致生事蕃蛮合而雠我者五十六年不解合罗凤入寇成都是也大历间云南求再纳欵张延赏惩前患拒其请至韦臯则开戎州路而许其来且前日越巂唐人封疆之内故臯得以拓土不已仰惟国家弃清谿关外地以远之此闭玉门之时也如臯复开一路其罅隙如开鼠穴不患其不来矣利其纳欵之物而启其内侮之心祸可胜讳哉呜呼任生事之人而欲其无事用贪功之人而欲其不贪天下岂有此理当上体艺祖所以弃地怀远之意择人而任之则蜀边可久於无事矣

淮蜀论

言固有大小也大言之则为迂小言之则为局量其时之安危事之是非而为言大小之制也厥今天下之势宜何如言之曰淮曰蜀云者是不得已而有言也譬夫考作大室俾子孙世居之葺之以蕃育生养其中悠久分裂破坏撑拄颓垣堕砌者大半则当量其家之力而为日补日葺以求复其初今天下之势曰淮曰蜀云者是今日可合之势也小言而不敢太局大言而不敢太迂是亦不得已而为言也且夸诞而无当浮竞而无极以苟悦上意而窥中主欲至使目语而心违之口顺而腹非之樊哙愿得兵五千横行匈奴而季布欲斩之臧宫愿得骑五千以立功匈奴而光武笑之此二子者大言不切於用必有能知其说者贾谊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况以天下之势论天下之兵得不量其言之小大而致其听之可不可乎摇摇中流以幸舟楫之得济於风涛澒涌之中嗟夫听者之不审言者得以幸免今士大夫相习为大言久矣不可不折之以其事也所谓攻守者虽兵家预形然守淮守蜀二者可合而不可离亦不可偏举此一定之论也且借三国之势论之诸葛孔明之入蜀也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难与争锋吴孙权可与为援而不可图荆州连吴会巴蜀用武之国益州沃野千里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如亮之言合吴蜀之势今日淮蜀一定之论也至曰用荆州以出宛洛用蜀以窥秦川而覇业可成夫孔明之言岂不欲大其言曰中原可复三国可合乎乃局於一方而自守也善夫张华谓羊祜曰吴立令主虽百万之衆长江未可越此守淮之说也然则天岂限絶南北乎我疆我土枕戈不忘以形为守以心为攻守必以人战必俟时不徒取人之空言而责其已试之事其成否必有不可掩者嗟夫人意即天意也若以泛泛之言而轻用天下付成败於一掷不几於轻举而失所重哉吾故举淮蜀可合而不可离以为东西轻举之戒为守淮蜀之当务云

建康形势论

愚谓天下要令有势而後以道运之譬如善奕用棊不多而得势已广今日之建置他日之补就如丝贯绳联不见闲隙可乘之处而後大势定夫惟势定故四方耳目趋於势之所重以决其功之可立六朝以来其进取中原者不乏然而知进而不知所以为後顾之计如驱子弟以鬭之通衢不幸力竭反顾其家则远而无所告诉殷浩陈庆之不足道也桓温谢玄刘裕吴明彻皆有破竹之势而不知所以委重故一朝涣散前功尽废世尝谓项羽既取关中乃退都彭城以成沐猴之讥愚谓项羽不失策特悟之太晚故後世得以成败立论耳方羽之既杀会稽假守也使之畧建立根本而後遣心腹渡江身据山东以观中原之困徐起而乘之则伯业已成矣项羽刚躁欲速新得会稽客主未定乃驱人之子弟以渡江既得关中自觉其客寄之难乃复归重於山东顾已无及矣凡今天下之势所委重者何也长江之南建康为重频年有望幸之意临安驻驆已踰三十年兵民井邑卒未可动摇而应接江淮则疑於迂缓愚常观太宗皇帝新一天下之心首以真宗皇帝判开封府事非徒使之知民间利害而已也监国抚军以缓养急圣谋深远其孰敢议又惟宋元嘉中王玄谟以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为刺史至魏佛狸声言渡江而建康列戍至於亘七百里所使佛狸不敢轻进者臧质在盱眙武陵王骏在彭城也方今建康左控姑孰而右引京口古来守御胜策如胶柱调瑟苟非其人言之何益恭惟修复陵寝自是天家大事亲王既出阁愿付之以建康留钥之权内增帝室之重外系民心之一徐观晋宋所以经营彭城之势使其他日可以用山东而临中原则广陵淮隂以东可以列戍相望而制之於此矣凡天下之事图之於目前者未若先定其势之为不可胜也我有不可胜则彼欲求胜者所以成吾必胜之势内法太宗之神谋近取彭城之制胜归重建康其为先乎

以守养战重方面论

愚闻之东晋有弱中之强故江淮分守御之势李唐有强中之弱故河朔养腹心之忧夫外视弱矣而守御有定论则未尝不强外视强矣而制驭不自我则未尝不弱夫知守而後可以谋战苟惟守之无地则战者虽百胜其能久乎东晋虽战不足而守则固是以聪勒苻坚之强不能逞南渡之欲李唐虽战有余而守则不力是以赵魏之地常鞠为盗贼之囿天下之势其根本在守而其应在战是知远攻者必近守不可忽也刘宋元嘉七年到彦之等以舟师自淮入泗泝河西上碻磝滑台虎牢金墉四镇列兵分守魏主命悉衆北渡诸将莫不称庆而王仲德独以为敌人仁义不足而凶狡有余今敛戍北归必并力全聚若河氷既合将复南来至十一月而四镇复陷以檀道济之威畧亦不过全军而已此前事之鍳也往者北人之归河南五路也或传北人之谋谓要得入川不难将陕西弃下三五年南兵决来守之道路已熟一发决去必取川蜀是知示弱以致吾之骄佯北以诱吾之进遗我以残破之地使吾取之以分吾兵势约我以和好之言俾吾信之以出吾不意我之前日所以失者犹元嘉也夫鞭虽长不及马腹而强弓之末不能穿鲁缟六朝之际河南之地随得随失盖地既平旷敌通其内淮南隔其外而制胜之重或又遥决於大江之南藉使得河南之地多置兵则粮运难通少置兵则不足以自固大军稍远士心便怯此宜可虑也愚谓今日悠久之虑要以守而待战两淮之地形势不相为应者愿仿六朝兼督之制以重臣分临之多者不过数州使诸将有以分屯而听其节制如庆历各以分委韩琦辈重其方面之权而申以春秋责帅之义无事则谋守有事则总之於府此所谓以守养战而以弱养强也

分重地以委心腹论

愚闻之用意於悠久者视目前为轻而意外为重是故智者不以其所重易其所轻凡人之有所甚爱与夫有不欲者情也情用於所爱故目前之轻或享其逸情忽於所不欲故意外之重或废於劳岂特人情之不自觉亦私欲胜而不自知耳孙武斩宫人穰苴刺庄贾魏绦戮杨干此所谓激之使奋盖善权轻重而深明劳逸者也夫居其轻且逸而不自忧此孙武穰苴之所不堪也方今天下轻重之权制之於上目前之所忧或不分任天下之重而意外之忧尝以施之所不欲之人故任其重者或无激昂之意窃尝羡慕於安逸愚尝怪东晋其清谈风流如温峤庾翼谢尚谢安父子其於庙朝未尝无萧然出尘之意至於临戎制胜率先武夫而使之信服温峤能制陶侃谢尚能抚姚苌庾翼能知桓温谢玄能御牢之彼岂无所以素折其心哉六朝守御要地如淮隂雍丘合肥锺离历阳虽外廹强敌多以轻裘缓带临之而今顾尽以责踈远之臣或遥隶於大府此於轻重劳逸或有可议也六朝之重地亦不常其重在镇守或自江陵而移上明或自巴陵而移武昌惟因地制重耳今侍从而上岂无昔人温庾王谢之望者特其功名未建耳愚愿今日之重地分以委之许之各置亲兵各假以兼督之权以分边方之忧数年之後必有卓然可观者此其所以权轻重劳逸也凡今天下有所谓重且劳者临事之急而後托於非腹心之人则彼不怨必惰矣用意於悠久则先托於吾之素爱而後可也

持战守之势使之定论

愚闻之明主所以制俗非制於俗也大臣所以持势非持於势也挟大有为之心而制於俗则无以其忧辅大有为之功而持於势则无以立事凡天下之俗喜於安静之名而养成姑息之实则势因以不振是故以治军则弛以治民则惰以兴化则玩彼必有流於俗而不自知者又相与持天下之势以幸吾之不立此圣明所宜禁而大臣之所当治也天下无事用兵之问虽至於庙堂而未尝徧动於有位者之听故不习而闻者必骇不乐而用者必忧发言盈庭谁肯执其咎其稔积则有自矣夫制俗之道无大於无私而持势之权莫审於无心盖天下之所守者民也而与民为守者士大夫也喜怒不行则听览公毁誉不入则取舍定凡今之说未能尽一士大夫之心则天下之耳目必有所惑而不信今之所以欲致於富强者非必决之战胜而後为富强也望之隐然有不可测之威而即之隆然有不可犯之势譬如富家大室壮子爱弟强奴悍猾各当其处则虽开门延寇谁肯轻入其奥哉愚愿制异同之俗而使之一持战守之势而使之定天下之人苟有所见使之各尽然後养成可用之才以成不变之论则人心自得而天意自复此非所以保胜乎

合四势以强天下论

愚闻之天下之大亦恃吾有势而已民者所以保此势也财者所以养此势也兵者所以持此势也将者所以用此势也合四者而一之则在於上是知有势者强无势者弱天下有天下之势一国有一国之势一城有一城之势诸葛孔明不镇汉中而崎岖於梁蜀之郊不善法高祖也刘裕置东秦州而负西北之望不善鉴项羽也天下之事既得此势则因其民用其财役其兵取其将要皆有推赤心置人腹中之术贪则失其财怯则弃其民私则离其兵闇则败其将是知势之所在莫若一其归重之地唐之藩镇议者谓之授人以太阿之柄愚谓不然胜者所用败者之棊使今而能复唐藩镇之势则分地而守得寸则付之寸得尺则付之尺将赖其守以成吾之事而何疑之有昔者汉高祖之语张良也曰吾欲捐关以东弃之谁可与共功者大哉此言不曰捐关以东付之而曰弃之此其视刓印不授者成败相去岂特目睫之间乎愚尝谓唐人之法如宣歙池之为观察岳鄂之为节度小者或不过三四州而自用其民率有以自固今江淮用武之近者权望俱轻若稍仿唐藩镇之势而无尽制其权使之有以自用其兵民则他日之能复中原视其有功者以高祖之为心可也今江淮之州相去或七百里而僻小如蕲黄者缓急无以为固必其有事而後大将出於其郊则民心固已惊危矣如欲合四者之势以强天下其可不虑此乎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