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仓石武四郎撰
忆及昭和五年五月高雄义坚君游览江浙毕事北来访余于北平东城之旅舍交余一小纸片上书盛伯羲雪屐寻碑录等字盖内藤先生于别高雄君时匆忙录示者也据君言先生命余探访此书之存否云
支那学第一卷第十一号先生所作之盛伯羲祭酒一文中已将雪屐寻碑录叙及其文云
祭酒晚年殊好探求北京附近之史迹常作寻访金石之旅行其诗集中有为探访北京西北怀来县附近之釜山所作之诗釜山即古昔黄帝集会诸侯合符之地而其旅行所得即著录于雪屐寻碑录者是也
前文所记先生已言明为依据杨雪桥先生雪桥诗话之所述按诗话续集卷八云
光绪戊戌伯希表兄为釜山之游有诗云我来为釜山釜山土一抔穉柏仅百株一松无匹俦轩辕朝羣后胡为来荒邱山颠有立石或者纪号留公玉图不见金碧佛宫幽林木无翳障杰阁凌清秋东望尽沧海百灵歘来游至德在平易毋以高深求伯希晚年常作近游往来于徐河沟水间也
又诗话卷十二云
惟雪屐寻碑录副本尚在余行箧
先生又谓其后亲承雪桥先生而告是书决非由釜山一游而成者实为多年搜罗之集腋又伯羲当日原未自定书名后雪桥先生取伯羲词中之语以命名者按郁华阁遗集卷四梦横塘词送子勤表弟乞外之第二首云
三百年来吾乡文献丛残谁与收拾隐轸千门气郁郁图书熏习不道而今改柯易叶都非畴昔想虫沙猨鹤万劫苍茫剩对尔无声泣年年雪屐寻碑更风裳阅肆寸铢裒积何幸得君吾此愿居然能毕那比得修书欧宋双影松窗语凄咽野史亭孤中州集就怛遗山胸臆
又意园事略中亦有寻碑阅肆裒集丛残之语其义亦与此同
曩者余阅文字同盟杂志载有雪桥讲舍序例一篇始知雪桥先生亦居北平亟愿接其謦欬然终未得晤面后在某宴会席上遇北京大学教授为叔平先生求作津筏叔平先生即介绍与雪桥先生亲炙已久之尹奭公于余复经尹先生之引导得往见雪桥先生时正盛夏先询内藤先生所命探访之雪屐寻碑录答曰副本尚存余即据此以函告内藤先生焉
余已悉内藤先生之本意不仅在知其书之存否且欲探其内容录其副本然在余初次拜谒之际不敢遽言借阅迟至秋季得与吉川幸次郎君同列于雪桥讲舍之末席有时谈及是书但仍未可即得直至岁末雪桥先生特遣其令嗣携书来寓并言内藤先生如欲广其传即任其便云云
至是余始得偿先睹为快之愿而披览此秘帙焉惟是书为多年搜讨之结果内容颇富凡属于八旗者细大不捐悉以入录故多系无名之人物吾辈为门外汉知其姓字者亦寥寥无几虽为清代掌故之大观亦当兴浩如烟海之叹意者内藤先生若知其内容亦恐以抄写之烦而为之踟蹰于是详解其书之体裁以函报之
翌年即昭和六年一月二十三日得内藤先生之回翰嘱即录其副本并云现获朱竹君旧藏清宫室祭文汇钞可补李兆洛皇朝文典之不足今再得富于掌故资料之寻碑录则更可称快一时矣时余寓偏在西城根倩人誊录颇感不便故特请寓居东城之吉川君代办一切至校正之役亦多由吉川君任之
约费半载之时日巨役逐次告成复经雪桥先生校阅而庋藏于恭仁山庄惟光生知伯羲祭酒之名已三十余年而雪桥诗话之刊刻亦将及二十年盖于无日不求寤寐无忘之余得此遗着其欣快之情可以想见矣
昨年四月雪桥先生东渡余为之介绍同至恭仁山庄直至是时两先生乃于想望已久之下而初得会晤于一堂是时内藤先生犹以未知蒙古世系表之存佚为憾 【此事已见支那学第二卷第十一号盛伯羲遗事一文之内】 遂出其所藏在某书肆购得类似世系表之钞本求雪桥先生鉴别先生则答以此不似伯羲之遗着云
又内藤先生曾得伯羲之母喀尔喀部落女士那逊兰保莲友之芸香馆遗诗为之甚悦又亟称卷首李越缦之序文此亦在与雪桥先 生会晤前后之事也
以上所叙略补先生所撰盛伯羲遗事一文中雪屐寻碑录纪事之所不及者也抑寻碑录之佳处先生未及摭举而遽归道山而就其生平言之录此副本在我邦学界决非徒然之举明矣
是录副本写成之时雪桥先生欲余题跋但恐贻佛头着粪之讥而坚辞之今以内藤先生之逝虑异日对此钞本之由来发生疑义故敢追记其颠末以塞其责
余于大正十一年四月十三日夜始访先生于田中野神町讫至昭和九年六月二十七日朝永诀于恭仁山庄中间经十二年亲炙先生之指教者多涉于四部诸籍可谓山阴道上应接不暇者矣今以难于缕述故仅补记其与支那学因缘不浅之盛伯羲遗事一节耳
译自支那学第七卷第三号内藤湖南先生追悼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