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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类案》《增补名医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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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谦甫治蒙古百户,因食酒肉饮潼乳,得霍乱吐泻证,从朝至午,精神昏愦,已困急来告,罗视之,脉皆浮数,按之无力,所伤之物已出矣。即以新汲水半碗,调桂苓白术散,徐服之,稍得安静,又于墙阴掘地约二寸,贮以新水,在内搅动,待一时澄定,用清者一杯,再调服之,渐渐气调,吐泻遂止,至夜安卧,翌日微烦渴,遂煎钱氏白术散,时时服良愈。或曰用地浆者何也?坤属地,地属阴,土平曰静,烦感至阴之气,又于墙阴贮新汲水,以收重阴之气也。阴中之阴,能泻阳中之阳,阳霍乱因暑热内伤所得,故用地浆之意也。

提举父年近八十,六月中暑毒,霍乱吐泻,昏冒终日,不省人事,时夜参半。请罗视之,脉七八至,洪大有力,头热如火,足冷如冰,半身不遂,牙关紧急,盖年高气弱,当暑气极盛,阳明得令之际,为阴得而动之中暑明矣,非甘辛大寒之剂,不能泻其暑热,坠浮溜之火,安神明也。遂以甘露散,甘辛大寒泻热补气,加茯苓以分阴阳,约一两,水调灌之,渐渐省事,诸证悉去,慎言语,节饮食三日,以参术补中汤,以意增减,旋服理正气愈,十日平复。

滑伯仁治一人病,自汗如雨,面赤身热,口燥心烦,当盛暑帷幕周密,自以虚亡阳,服术附数剂,脉虚而洪数,舌上苔黄。伯仁曰:前药误矣,热病热治,医者死之。《素问》云:必先岁气,毋伐天和,术附岂可轻用?以犯时令。又云:脉虚身热,得之伤暑,暑家本多汗,加刚剂脉洪数而汗甚,乃令撤幔开窗,少顷渐觉清爽,以黄连人参白虎汤,三进而汗止大半,诸证亦减,兼以既济汤,渴用冰水调天水散,二日而愈。

孙兆治一人自汗,两足冷至膝下,腹满不省事。孙诊六脉小弱而急,问其所服药,取视,皆阴病药也。孙曰:此非受病重,药能重病耳。遂用五苓散、白虎汤十余贴,病少苏,再服全愈。或问治法,孙曰:病患伤暑也。始则阳微厥而脉小无力,医谓阴病,遂误药,其病厥用五苓散,利小便则腹消,白虎汤解利邪热则病愈。凡阴证胫冷则臂亦冷,汝今胫冷臂不冷,则下厥上行,是如阳之微厥也。此证乃先伤湿,后伤暑,为湿之证也。

丹溪治一人夏大发热谵语,肢体莫举,喜冷冻饮料,脉洪大而数。以黄 、茯苓浓煎如膏,用凉水调服,三四次后,昏卧如死,气息如常,次日方醒而愈。

一人夏发大热大汗,恶寒战栗,不自禁持,且烦渴,此暑病也。脉虚微细弱而数,其人好赌,致功而虚,以人参、竹叶作汤,调辰砂四苓散,数剂而安。

项彦章治一人病甚,医皆以为瘵,尽愕束手,项诊之脉细数而且实,细数者暑也。暑伤气宜虚,今不虚而反实,乃热伤血,药为之也,家问死期。曰:何得死?为作白虎汤,饮即瘥。

吴茭山治一妇人,冬月偶感,患洒洒恶寒,翕翕发热,恶食干呕,大便欲去不去。诸医皆以虚弱痰饮治之,以二陈补心等药服不效。延及半月,吴诊其脉,虚而无力,类乎伤暑,众不然之,究问其病因,其妇曰:因天寒换着绵衣,取绵套一床盖之,须臾烦渴,寒热呕吐,绵延至今耳。吴曰:诚哉伤暑也。盖绵套晒之盛暑,夹热收入笥中,必有暑气,尚未开泄,今人体虚,得之易入,故病如是。其妇曰然,遂制黄连香薷饮,连进二服而愈。

逢年岁热甚,凡道路城市,昏作而死者,此皆虚人劳人,或饥饱失节,或素有病,一为暑气所中不得泄,即关窍皆窒,非暑气使然,气闭塞而死也。古方治暑无他,但用辛甘发散,疏导心气,与水流行,则无害矣。崇宁乙酉,吴为书局,时一马夫驰马出局下,忽仆地绝,急以五苓大顺散灌之,皆不验。已超时,同舍王相,使取大蒜一握,道上热土杂研烂,以新水和之,滤去渣,决其齿灌之,少顷即苏,至暮此仆为吴御马而归。乃知药病相对,有如此者。此方本徐州沛县门,忽有板书钉其上,或传神仙救人者,沈存中王圣美皆着其说,而吴亲验之,出石林老人《避暑录》。

汪希说治一壮男子,形色苍黑,暑月客游舟回,患呕哕,颠倒不得眠,粒米不入六日矣,脉沉细虚豁,诸医杂投藿香、柴、苓、等药不效,危殆。汪曰:此中暑也。进人参白虎汤人参五钱,服下呕哕即止,鼾睡五鼓,方醒索粥,连进二三服,乃减参稍轻,调理数剂而愈。

霖按:治暑之案甚多,此于千百中只有其一,附选数则,以补其不足。

许叔微治一人头痛身热,心烦燥渴,诊其脉大而虚,授以白虎汤数服愈。仲景云:脉虚身热,得之伤暑。又云:其脉弦细芤迟何也?《素问》曰:寒伤形,热伤气,盖伤气不伤形,则气消而脉虚弱,所谓弦细芤迟者,皆虚脉也。

仲景以弦为阴,朱庞亦云中暑脉微细,则虚可知。

霖按:白虎汤数服愈者,其脉大而虚也。若弦细芤迟,则中含濡象,暑伤气而中挟湿故也。非白虎汤所宜,亦不可泥执补气全作虚治也。凡医案须发明其脉证之所以然,方可为后学程法,惟许学士其庶几乎。

万密斋治县丞李天泉,六月中暑腹痛,渠有婢外家,医谓病寒,进理中汤一剂痛止,乃发热,一身骨节尽痛,又进十神汤,发汗热退身不痛矣。万候之,李称病愈,观其面色带赤,知病未解,请脉之,洪滑而数。(色脉相对。)经曰:大则病进。今汗后脉犹洪数,病方进也,而彼自称愈,万去。食顷而病作矣,满腹急痛,状如奔豚,上下左右,举手按摩,亟延万至曰:汝先诊脉,不言而去,知我病也,幸急救我。万曰无伤,乃进建中汤一服而痛定。次日有省祭官万朴来问疾,朴善医诊之,且骇且顾,李亦疑惧,万诊之,谓朴曰:汝怪其脉之促止乎?盖心下怔忡,故脉如是耳。李即应曰:我心下跳乱不宁,即命取药方,用人参、麦冬、甘草、白芍、生地、五味、 猪心,煮汤煎一服,心跳止,脉不促矣。盖心恶热,用热治热,向服理中、十神俱犯禁,故病复作也。

霖按:面赤脉洪数,色脉相参,自是暑病方进,以建中定痛然矣。但暑先入心,伤其营血,况以理中、十神用热治热者乎?万以尚未清理暑热,故见脉数歇止,则知其热伤心营,虚而跳止也。西士言由肺入心之血,从心入脉管,以荣养脏腑经脉皮毛,血由心左房落脉管一次,则脉跳一次,西医听心血之声,知脉有病变,而营卫循行之道,六气标本之理,莫不由此悟入,总在细心体察耳。粗工视人命同草菅,乌足与言此。

江应宿治其岳母年六十余,六月中旬,劳倦中暑,身热如火,口渴饮冷,头痛如破,脉虚豁二三至一止,投人参白虎汤三贴,渴止热退,惟头痛,用白萝卜汁吹入鼻中良愈。

孙子华赴试南都,六月初旬梦遗,畏寒惊惧,重裘浓被,取汗过多,身热,六脉滑数无力。与清暑益气汤,次日舌强,语言不清如癫,目瞪不识人。江曰:此为暑风,与人参白虎汤,加胆星、僵蚕、秦艽、天麻、竹沥、姜汁渐愈,数日后,舌心黑如墨,与黄连解毒汤、凉膈散不退,与犀角地黄汤而愈。

一人瘦长而脆,暑月过劳,饥饮烧酒,遂身热汗出,昏懵语乱。江视之,脉皆浮小而缓,按之虚豁,曰暑伤心,劳伤脾也。盖心藏神,脾藏意,二脏俱伤,宜有是证,法宜清暑益脾,用八物汤,加麦冬、山栀、陈皮,十余贴而愈。

霖按:江公三案,平正可法,其第二案解毒凉膈不应,易犀角地黄汤始愈。同一凉药,有对与不对之别,读者最宜深思。

张路玉治金鲁公触热,劳形醉饱不谨,后受凉,遂发热头痛,胀满喘逆,大汗如蒸,面赤戴阳,足冷阳缩,脉弦数无力,曰:此伤暑夹食而复夹阴也。与大顺散一服不应,转胀急不安,因与枳实、理中,加浓朴、大黄,是夜更衣二次,身凉足暖而痊。

霖按:此案于不谨后受凉,而见面赤阳缩,足冷汗多且喘,最易作阴证,其辨在发热头痛胀满,与阴证不合,更察其不谨之前,有醉饱之病因,故大顺散不应,即用枳实、理中加浓朴、大黄,得更衣而愈。若误以白通、四逆,殆矣。此暑天变证,非暑证也,要亦不可不知。

汪石山治一人年三十八余,形瘦弱,忽病上吐下泻,水浆不入口七日,自分死矣。诊脉八至而数,曰当夏而得是脉,暑邪深入也。吐泻不纳水谷,邪气自盛也。遂以人参白虎汤进半杯,良久复进一杯,觉稍安,三服后减去石膏、知母,而人参渐次加至四五钱,黄柏、橘皮、麦冬等随其所兼之病而佐使。一月后平复。

霖按:此暑热霍乱之轻者,吐泻至七八日而不死,亦由未服温补燥热之剂故耳。汪公制剂固当,而进退操纵有法,暑盛气伤之治,此案可师。

一人病霍乱,欲吐不吐,欲泻不泻,心腹 痛,脉之沉伏如无,此干霍乱也。急令盐汤探吐宿食痰涎碗许遂泻,与六和汤愈。

霖按:痛脉多伏,以盐汤探吐,乃开其上窍,上窍开则下窍自通,而得吐泻,即可治矣。

孙文垣治程氏子,先醉酒,后入房,次早四肢冷,胃腕痛极,脉仅四至,或以郁火治,投以寒凉,痛更甚。三日前所食西瓜,吐出未化,乃翁以为阴证伤寒,欲用附子理中汤不决。逆孙视之,面色青惨,叫痛而声不扬,坐卧烦乱,是霍乱兼蛔厥证也,先当止痛安蛔,后理霍乱,可免死也,迟则误事矣。急用醋炒五灵脂三钱,苍术一钱五分,乌梅三个,川椒、炮姜、桂心各五分,水煎饮下,痛减大半,下午以大腹皮、藿香、半夏、橘皮、山楂、茯苓、五灵脂,两贴全安。

霖按:此人以纵欲贪凉,恣食生冷致病,而又误设寒凉之剂,故以温胃安蛔,和中化滞而效,其霍乱亦不甚重。

张石顽云:一少年新婚,陡然腹痛麻瞀,或令饮火酒半杯,腹痛转剧,旋增颅胀,身发红点,与芦根汁得吐痛解。

复有鼻衄口燥,胸腹略见红斑,啜童子小便稍安,又浓煎葱豉汤,仍入童便,续续与之,得大吐汗出而痊。

霖按:此证即夏日之暑沙伏毒,得酒愈炽,先以芦根汁清热解毒,以杀其势。继进葱豉汤,倍用童便解秽清营,仍从宣达分消而愈,治法稳当。

怀抱奇治一男子,恣饮梅水,吐泻无度,手足厥逆,面色惨晦,声音不出,而脉沉伏小水点滴不通,服药入口即吐,医告技穷,怀思梅味酸主收,故小便癃闭,而果得麝则败,麝又香窜走窍,乃取麝半入脐中,半入鼻孔,病者即以手拂其鼻曰:此何物也?少顷小水大下二三行,忽如醉而醒,梦而觉,越日索粥渐安。

霖按:此亦暑厥,而无外因者,以败果通窍,即能奏效,然其巧思,正不可及。

童 庐治陈氏妇,盛夏病霍乱吐泻,腹中 痛,四肢厥冷,冷汗溱溱,转筋戴眼,烦躁大渴,喜冷冻饮料,饮已即吐,六脉皆伏,虽曰霍乱,实脏厥也。经云:大气入脏,腹痛下注,可以致死,不可以致生,速宜救阳为急,迟则肾阳绝矣。以四逆汤、姜、附各三钱,炙甘草、吴茱萸各一钱,木瓜四钱,煎成冷服,日夜连进三剂,四肢始和,危象皆退,口渴反喜沸汤,寒象始露。即于方中佐以生津存液之品,两服而安。

霖按:肢冷脉伏,大渴喜冷冻饮料,此霍乱属乎热者,但喜冷冻饮料而饮已即吐,服热药后反喜沸汤,此真寒假热证也。故宜四逆汤,然而小溲必清白,吐出泻出,必无秽浊气味,方是真寒的候,否则真假莫辨,杀人事矣。

倪姓患霍乱吐泻,审知始不作渴,四肢不逆,脉不沉细。一医用大顺散两帖,渐至于此,因见四逆,复加附子,脉证更剧。童曰:此病一误再误,命将殆矣。若果属寒,投热病已,今反四逆,脉转沉细欲伏,乃酿成热深厥深,与热邪传入厥阴者何异?即以竹叶石膏汤,人参易西洋参,加黄连、滑石,两剂而安。同时有陆姓患此,医用回阳之剂,日夜兼进,厥逆烦躁日增,病患欲得冷水,禁绝不与,甚至病者自起拾地上痰涎以解渴,迁延旬日而死。噫!即使真属阴寒,阳回躁渴如是,热药之性,郁而无主,以凉药和之,病亦立起,不学无术,曷胜浩叹?

霖按:此非真热霍乱,然其证甚轻,医者药误,致酿热深厥深。竹叶石膏汤,人参易西洋参极是。即使寒证回阳后躁渴,亦当参以凉润和之。此千古不刊之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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