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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讲 清代的易图:赵继序的《周易图书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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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继序,字芝山,号易门,休宁(今属安徽)人。乾隆辛酉(1741年)举人。著《周易图书质疑》。

《周易图书质疑》原书不分卷,首为古经十二篇(不载经文,逐节诠释经义),次为图三十二,各系以论说,又有“大衍象数考”、“周易考异”、“春秋论易考”、“卦爻类象”等篇。清四库馆臣据安徽巡抚采进本厘定为二十四卷,著录入《四库全书》。

赵继序治《易》重义理兼取象数,凡立说取义皆一以《易传》之辞为准则。所谓“周易图书质疑”,乃拾掇朱熹之易图立以新说(与胡渭著《易图明辨》宗旨迥异),所出论说皆于己说之后引前人之说以证之。其三十二图,首《太极图》(一“—”之图),曰:“此大传所谓易有太极也。太极者,天地之元,万物之本。横之为—,上下无不该,纵之为|,中正无不贯,旋之为○,终则有始,如环无端。孔子特揭大原以示人。”次《两仪图》(以—为太阳,--为太阴),曰:“此大传所谓是生两仪也。两仪者,以气言之则为阴阳,以质言之则为刚柔,以数言之则为奇偶,以德言之则为健顺。专画—而阳可以包阴,分画--而阴可以配阳。”次《四象图》(以二—为重阳,二--为重阴,下一上--为阳杂于阴,下--上—为阴杂于阳),曰:“此大传所谓两仪生四象也。四象者,在天则为四时,在地则为四方,在人则为四德。按朱子以二画之奇为太阳,二画之偶为太阴,二画之一奇一偶为少阳、少阴,阴阳之分太少,始见于汉书律历志。易但言阴阳,未尝言太少也。今取大传之言重、言杂者,以名之曰重阳、重阴、阳杂于阴、阴杂于阳。”次《八卦图》(三画重阳为乾,三画重阴为坤,一阳杂于二阴为震、坎、艮,一阴杂于二阳为巽、离、兑),曰:“此大传所谓四象生八卦也。八卦者,在法象则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在性情则为健顺动入陷丽止说,在人则为父母长男长女中男中女少男少女。”以上四图及说,皆引程迥《周易古占法》之说以明之。五图为《六十四卦图》(图准八卦“因而重之”之说,取《易经》上下篇之序),曰:“此大传所谓刚柔相摩、八卦相荡及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重之,爻在其中也。重卦本于伏羲”、“邵子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其义固本于易。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则非伏羲重卦之指矣”、“潘元懋曰:康节谓仪、象、卦,二而四、四而八,是矣。若八卦之上又有十六、三十二两截,窃恐之是康节之易耳。盖系辞传云八卦相荡,又云因而重之,又云八卦相错,则八卦既成之后,于每卦之上各加八卦,以成六十四卦可知。不然,则一画而二、二画而四、四画而八,既有仪、象、卦之名矣,何四画而十六、五画而三十二,其名略不经见耶?”六为《天地全数图》(纵列自下而上一至十数图),曰:“此大传所谓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也”、“伏羲氏化画卦时,仰观于天而画—,俯观于地而画--,—为一,而--即为二也。中观于人,而三画之兼天地之一奇一偶也。”七为《天地分数图》(纵列一三五七九与二四六八十之图),曰:“此大传所谓天数五、地数五也。天统阳,阳数奇,故一三五七九属之,地统阴,阴数偶,故二四六八十属之。”八为《天地合数图》(见图一百七十九),曰:“此大传所谓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也。盖一得六而合,二得七而合,三得八而合,四得九而合,五得十而合。此阴阳合德自然之数也。东北阳也,故以一三而合六八者位之,西南阴也,故以二四而合七九者位之,中央阴阳之中也,故以五十相合者位之。世儒传此为河图之数,不知作图者本于易,而反谓作易者本于图。自昔至今并为一谈,抑何其弗思之甚也?按郑康成注大衍之数曰,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木于东,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阳无偶阴无配,未得相成,地六成水于北与天一并,天七成火于南与地二并,地八成木于东与天三并,天九成金于西与地四并,地十成提于中与天五并,而大衍之数成焉。据此则五位之图了然矣。岂非后之作图者所自出乎!但五行生成之序,乃秦汉方士家言,不当援以证经。大易由太极而两仪而四象而八卦,原未尝及五行也。”九为《天地积数图》,曰:“此大传所谓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而大衍之数五十者,去参天两地之五数,而以五十举其全也。”十为《参两倚数图》(见图一百八十),曰:“此大传所谓参天两地而倚数也”、“世儒传此以为洛书之数,然其数不自陈图南始也。易纬乾坤凿度九宫篇,所列阴阳十五之法已然,是知数所传久矣。十五者即参伍也,特人未悟其义耳。”此则皆本《易传》而立说。其“不知作图者本于易,而反谓作易者本于图”之说,可谓至论。又其引宋濂、归有光有关河洛图书之见,而谓“世儒必谓龙马负图出河,则其文以画卦,其说不出于经,信如所传,特观鸟兽之文之一事耳。俯仰远近何以称焉”、“世儒传此以为洛书之数,然其数不自陈图南始也”,亦极为有见。至谓“陈图南始以二图与伏羲四图传之穆伯长、种明逸,由是其数可稽矣。邵子得穆之传,以十为图九为书,刘长民得种之传,以九为图十为书”之论,则考之未详。朱熹《周易本义》虽有“伏羲四图,其说皆出邵氏”之说,然朱熹已自谓大下二横图乃其所自作,其图“亦非古法”。所谓“有象之谓图,有辞之谓书。象不外于奇偶,是图即伏羲所画之八卦、六十四卦也。其谓‘河出图’者,羲都于陈河,乃陈之域也;……其谓‘洛出书’者,者周兴于雍洛,乃雍之浸也”,则立一家之说,发前人之未发。

“连山图说”首列《连山八卦横图》(起震历巽离坤兑乾坎以至艮之横图),曰:“此大传所谓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沪坤,说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也。”次列《连山八卦圆图》(即《易学启蒙》之“文王八卦图”),曰:“邵子以此图为文王卦位。今按,图中专明岁序流行之次第,与大传帝出乎震一章相合。盖夏之连山易也。”

“归藏图说”首列《归藏八卦横图》(取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之序,然所配卦数为:七六四一二三五八),曰:“此大传所谓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亘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也”、“自陈图南始出四图,三传而至康节邵子,大发其蕴,其所谓伏羲先天之易也。今反复玩之,其图皆与大传雷以动之一章相合。因旷然有悟曰,此即古之归藏易乎?”次列《归藏八卦圆图》(即《易学启蒙》之“伏羲八卦图”),曰:“邵子以此为伏羲八卦方位。今按,图中左旋自下而上,由震之一阳以至乾之三阳,右旋自上而下,由巽之一阴以至坤之三阴,盖即分雷动风散雨云日亘艮止兑说乾战坤藏之次第,而规之为圆者也。”次列《归藏六十四卦横图》(即《易学启蒙》六横图之六图)与《归藏六十四卦方圆图》(即《易学启蒙》之:“伏羲六十四卦图”)。

“周易图说”首列《周易八卦横图》(即《周易本义》之“文王八卦次序图”),曰:“此大传所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也。”次列《周易八卦圆图》(见图一百八十一),曰:“今本周易八卦为圆图,乾自上而右旋以统艮坎震,逆数之则由震初阳坎中阳艮上阳而至乾之三阳矣;坤自下而左旋以统兑离巽,逆数之则由巽初阴离中阴兑上阴而至坤之三阴矣。是左右并列之天地,未尝不可为上下相承之天地也。”次列《周易六十四卦横图》(取《序卦》之卦序)、《周易六十四卦方圆图》(见图一百八十二),曰:“此本周易六十四卦而规而圆之。”

“错综参伍图说”列《八卦错综图》、《六十四卦错综图》、《参伍错综图》,有“明来瞿塘独举大传错综其数一言以蔽易,曰六十四卦其内有错有综”、“来注于本卦内不得其义象所取者,往往牵合他卦错综之象,实之则是非极其数以定天下之象,而是错综其象以定天下之卦。……不惟涉于穿凿凌乱,亦且与孔子之言定之旨不合。尝窃考之,数起于卦之奇偶,则错综其数者,即所以错综其卦之数也,极其数者,即所以极错综之数而卦定,然后象可定也”之论。

“备卦大象图说”列《六十四卦备卦图》、《互体横图》、《互体圆图》、《六十四卦大象图》。“系辞杂卦图说”列《系辞十九爻图》、《系辞三陈九卦图》、《杂卦末主环交图》(见图一百八十三)、《天地数配干支图》(见图一百八十四)。

“通变极数图”则是“此图本朱子所画三十二图,而次第微异”(即《易学启蒙》“考变占”之卦变三十二图)。

赵继序《周易图书质疑》一书,主要采朱熹易图,本《易传》之辞而重新分类。其“连山”、“归藏”之图,则本朱元升之说而进一步推衍,又引归有光“夏为连山,商为归藏,周为周易,经别之卦,其数皆同。虽三代异名,而伏羲之易即连山,而在连山即归藏,在归藏即周易,而在周易未尝别有所谓伏羲之易也”之说以证之。考《隋志》谓《归藏》汉初已亡,《北史·刘炫传》言刘炫伪造《连山易》。宋代以后即便伪造之“连山”、“归藏”之书亦亡佚。顾炎武甚至曰:“连山、归藏,非易也。”高明《连山归藏考》曰:“顾后人因连山、归藏为周以前之古易,多附会穿凿以说之,一以明其博古,一以炫其新奇,而连山、归藏之真面目益不可见矣。”宋末元初之朱元升《三易备遗》开以朱熹易图分类属之“连山”、“归藏”之端,而后宗其说者亦不乏其人,明代有李本固、李奇玉等,清代址乾隆年间则有赵继序。相比之下,赵继序以“周易图书质疑”之名目,认为《易传》所言有“三易”内容,从而将前人所谓《周易》之易图分属“三易”,较前之诸说,更是易于使后学迷惑不解。如其谓朱元升“尽变三易之位序,其穿凿无据,皆出于私意”,又谓邵雍“别有卦气图,以乾坤坎离为主,余六十卦分直”(误将张行成之《气候图》作邵雍之“卦气图”)等等,此皆是五十步笑百步之见。

《周易图书质疑》成书于乾隆修《四库全书》之前,四库馆臣谓其“以帝出乎震为夏之连山,以坤以藏之为殷之归藏,未免曲解夫子所赞周易也”,此评亦为是。《四库全书》著录是书,是因“其书以象数言易,而不主陈、邵河洛之说”、“持论颇平允”。我们列是书为易图学要著,则亦因其对河洛图书有较正确之看法,又因书中有新推衍之易图。由此书可见,虽康熙年间有集朱熹《周易本义》与《易学启蒙》于一书之《御纂周易折中》颁行天下,然仍有如赵继序者,继续推衍朱熹易图而别为之说。盖可见其不以朱熹易图为是之胆识。其“质疑”方式,谓“河出图”为伏羲都于陈河,乃陈之域,谓“洛出书”为周兴于雍洛,乃雍之浸。此则从给《系辞》“河出图,洛出书”以新解之角度,否定了黑白点河洛图书。虽不似今人大胆谓此句为窜语,然亦足见其勇气。又取《周易》之图据“易大传”之辞而分之为“三易”之图,此虽有“曲解”之嫌,然其所谓图书由《易》而出之说,较之谓《易》由图书而作者,仍为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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