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藩黃門源公,敦學而好古,旁喜翰墨。偶獲明遺臣鄭成功真蹟,想見其為人,因欲盡其事。曆就明季、清初諸書檢尋之,則散見而層出,未盡其始末。復求諸我記載,則彼之所佚而我存之、彼之所略而我詳之、彼謬妄而我真傳焉者亦多矣。于是命彰考館總裁川口長孺錯綜彼此,以括其事實。長孺乃採摭群籍,揀擇眾說,排比鎔鑄,修以為文。每事又著其所出;至于彼此牴牾之處,則辨析異同,遞相考鏡,以詮注于下;體裁一仿館修史書之例。既成,進之;凡三卷。于是乎鄭氏三世事業,一旦犁然;使人讀之,始得其詳悉,益以感激無已也。
公使衡弁訥辭于卷首。衡乃謂明鼎之遷,李賊猖獗,民墜塗炭,清兵乘時長驅入寇,勢如風霆,轉瞬之際,奄有九州,則明國臣子錯愕失措,納款乞降,無敢有枝梧者。嗚呼!堂堂禮樂冠裳之國,倏變為辮髮腥羶之俗,振古淪陷之禍,莫斯為甚焉!當是之時,成功獨感唐王之知,以恢復為己任,據有海島黑子之地,敢與九州之大相爭抗,何其志之勇而氣之豪也;清主急于混一,頻降優詔,欲籠絡而羅致之;而成功愈益崛強奮激,不肯少屈。噫!其忠肝義膽,真足以壯人意也哉!初,成功之父芝龍流寓我邊,娶婦生成功;則成功亦猶吾民也。至其勢蹙力窮,乞援于我,其志亦可憫焉!
所憾天久厭朱德,終不能償其志也。然而其百折不撓之氣,耿耿乎長留兩間,無有澌滅矣!公既睹其筆札以欽其風概,又命撰是書以發其幽光,則公之于節士義人,其愛敬之厚為何如哉!抑惟其先義公嘗慨史書之不完,搜訪逸書,徵集群儒,發凡起例,歲月編修,克成永世大典;至今承其遺意,校勘訂正,倍極精覈,館中之士率能慣其事,若斯舉,亦命下隨即就緒,雖繇長孺之才之敏與業之勤,要之出于其薰陶者居多。則義公流風遺德,遠被乎後者固可見;而今公能紹先志,修舊典,用人材之美,亦可以並傳也!姑書此以應命。
文政十一年龍集戊子花朝林衡敬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