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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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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东都事略卷七十九   宋 王 称 撰列传六十二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也父益都官员外郎安石蚤有盛名博闻强记为文动笔如飞观者服其精妙举进士高第佥书淮南节度判官召试馆职固辞乃知鄞县安石好读书三日一治县事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谷于民立息以偿俾新陈相易兴学校严保伍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彦博为相荐安石恬退不次进用可以激奔竞之风寻再召试又固辞乃以为羣牧判官出知常州由是名重天下提点江东刑狱入为三司度支判官献书万余言极陈当世之务居顷之除直集贤院累辞不获命始就职除同修起居注固辞不拜遂除知制诰自是不复辞官矣以母忧去服除英宗朝累召不起神宗即位除知江宁府召为翰林学士初入对神宗曰方今治当何先安石曰以择术为先神宗曰唐太宗何如安石曰陛下当以尧舜为法太宗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先王但乘隋乱子孙又皆昬愚所以独见称述尧舜所为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迃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常以为高不可及不知圣人经世立法以中人为制也神宗曰卿所谓责难於君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辅朕庶同济此道一日讲席羣臣退神宗留安石坐曰有欲从容与卿论议者因言唐太宗必得魏郑公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後可以有为二子诚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臯夔稷禼陛下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说魏郑公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衆百年承平学者不为不多然常患无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虽有臯夔稷禼傅说之贤亦必为小人所蔽因卷怀而去耳自古患朝廷无贤者以人君不明好近小人故也好近小人则贤人虽欲自逹无由矣神宗曰自古治世岂能使朝廷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乃所以为尧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臯夔稷禼亦安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未几除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安石既执政神宗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可以经世务安石曰经术者所以经世务也後世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经术不可施於世务神宗曰朕察人情比於卿有欲造事倾揺者朕常以吕诲为忠实毁卿於时事不通赵拚唐介数以言扞塞惟恐卿进用卿当立变此风俗不知卿所施设以何为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於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与知枢密院陈升之同领之而青苖免役市易保甲等法相继兴矣常平仓法以丰岁谷贱伤农故增价收籴使蓄积之家无由抑塞农夫须令贱粜凶岁谷贵伤民故减价出粜使蓄积之家无由邀勒贫民须令贵籴物价常平公私两利也安石以常平法为不善更将籴本作青苖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置提举官以督之古者百姓出力以供在上之役安石以为百姓惟苦差役破产不惮增税乃请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役向者役人皆上等户得之其下等单丁女户及品官僧道本来无役安石乃使之一槩输钱於是赋歛愈重市易之法听人賖贷县官货财以田宅或以金帛为抵当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什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罸钱百分之二保甲之法始因戎狄骄傲侵据汉唐故地有征伐开拓之志故置保甲乃藉郷村之民二丁取一皆授以弓弩教之战阵又令河北陕西河东三路皆五日一教阅每一丁教阅一丁及诸县弓手亦皆易以保甲其保甲习於游惰不复务农京东西两路保甲养马仍各置提举官权任比监司自是四方争言农田水利古陂废堰悉务兴复又立賖贷之法又令民封状增价以买坊场又增茶盐之额又设措置河北籴便司广积粮谷於临流州县以备馈运而天下骚然矣自安石变法以来御史中丞吕诲首论其过失安石求去位神宗为出诲御史刘琦钱顗刘述又交论安石专肆胷臆轻易宪度殿中侍御史孙昌龄亦继言皆坐贬同知谏院范纯仁亦论安石欲求近功忘其旧学罢谏职吕公着代吕诲为中丞亦力请罢条例司并青苖等法谏官孙觉李常胡宗愈御史张戬王子韶陈襄程颢皆论安石变法非是以次罢去前宰相韩琦上疏论青苖之害乞罢诸路提举官依常平旧法行之奏至安石称疾求分司神宗不许时翰林学士司马光当批答安石指言光有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之语神宗谕安石曰诏中二语乃为文督迫之过而朕失於详阅当令吕惠卿谕旨翌日安石入谢因为神宗言中外大臣从官台谏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胜天下流俗故与流俗相为轻重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权者与物相为轻重虽千钧之物所加损不过铢两而移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为是於陛下与流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於流俗矣此所以纷纷也神宗以为然安石乃视事熙宁三年拜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御史中丞杨绘御史刘挚陈免役之害坐黜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皆以忤安石罢知杂御史谢景温初附安石亦以不合去六年命知制诰吕惠卿修撰经义以安石提举而以子雱兼同修撰王韶取熙河洮岷叠宕等州安石率羣臣入贺神宗解玉带赐之以旌其功慈圣光献皇后宣仁圣烈皇后闲见神宗流涕言新法之不便者且言王安石乱天下神宗亦流涕退命安石裁损之安石重为解乃已七年神宗以久旱益疑新法之不便安石不悦求避位遂拜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三经义成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初吕惠卿为安石所知骤引至执政安石去位惠卿遂叛安石洎安石再相苟可以中安石无不为也会安石子雱卒安石力求去九年拜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安石丐奉祠以使相为集禧观使封舒国公又辞使相乃以左仆射为观文殿大学士元丰三年封特进改封荆国公安石退居金陵始悔恨为吕惠卿所误每叹曰吾昔交游皆以国事相絶意甚自愧也哲宗即位拜司空明年薨年六十六赠太傅绍圣初谥曰文配享神宗庙廷崇宁二年配享文宣王庙政和三年封舒王靖康元年停文宣王配享列于从祀後又罢安石配享神宗庙而夺其王爵初安石提举修撰经义训释诗书周官既成攽之学官天下号曰新义晚岁为字说二十四卷学者争传习之日以经试于有司必宗其说少异辄不中程先儒传注既尽废士亦无复自得之学故当时议者谓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已安石又着日录七十卷如韩琦富弼文彦博司马光吕公着范镇吕诲苏轼及一时之贤者重为毁诋而安石不恤也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囘至议变法而在廷交执不可安石傅经义出已意辨论辄数百言衆皆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余罢终神宗世八年不复召而恩顾不久衰云弟安国安礼子雱

安国字平甫自丱角未尝从人受学操笔为文语皆惊人神宗即位近臣荐其才行为武昌军节度推官教授西京国子监召对神宗曰卿学问通古今以汉之文帝何如主也对曰贤主也神宗曰但惜其才不能立法更制尔对曰文帝自代来夜入未央宫定变故於呼吸俄顷之际恐无才者不及是然能用贾谊言待羣臣有节专务以德化民海内兴於礼义几至刑措使一时风俗耻言人过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神宗曰王猛佐苻坚以蕞尔国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而不能使人何也对曰王猛睚眦之忿必报专教苻坚以峻刑法杀人为事此必小臣刻薄有以误陛下者愿专以尧舜三代为法又问安石秉政物议如何对曰但恨聚歛太急知人不明耳神宗默然久之除崇文院校书改着作佐郎袐阁校理初吕惠卿谄事安石安国恶之一日安石与惠卿论新法于其第安国好吹笛安石谕之曰宜放郑声安国曰亦愿兄远佞人惠卿深衔之乃因郑侠狱陷安国见侠传安国坐非毁其兄放归田里岁余而卒年四十七有文集六十卷元佑中复秘阁校理子斿安礼字和甫中进士第召对神宗欲峻用之以兄安石当国乃为崇文院校书久之直集贤院出知润州移湖州为开封府判官同修起居注故事左右史记言动无得辄有所陈至是许直前奏事召试知制诰彗星见安礼上疏曰和气致祥乖气致沴意者执政大臣是非好恶不遵诸道乘权射利者不察上惠养元亢之意用力殚於沟瘠取利究於园夫殆有以召星变臣愿陛下省不急之改作纾不胜之工力至於祈禳小数贬损旧章恐非应天以实者进翰林学士知开封府事至辄断庭无留讼久系待辨者一切论决京师称治元丰四年拜尚书右丞迁左丞御史言安礼在湖润与倡女共饮遂罢以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迁资政殿学士知青州徙扬蔡二州言者论其贪落职知舒州复资政殿学士再知扬州改永与军太原府卒年六十二赠右银青光禄大夫安礼姿貌魁伟有口辨尝以经纶自任而濶略细谨云

雱字元泽未冠着书已数千百言举进士为旌德尉作策三十余篇极论天下事又作老子训传及佛书义解亦数万言有以雱书闻者召见除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被旨撰诗书义擢天章阁待制书成迁龙图阁直学士雱病疽已弥年辞不拜卒年三十三赠左谏议大夫诏即其家上雱所着论语孟子义雱论议刻深常称商君以为豪杰之士言不诛异议者法不行尝劝安石诛不用命大臣安石曰儿误矣政和三年封临川伯从祀文宣王庙雱无子以族人之子棣为後徽宗时为显谟阁待制

臣称曰安石之遇神宗千载一时也而不能引君当道乃以富国强兵为事摈老成任新进黜忠厚崇浮薄恶鲠正乐谀佞是以廉耻汨丧风俗败坏孟子所谓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岂不然哉乌虖安石之学既行则奸宄得志假绍述之说以胁持上下立朋党之论以禁锢忠良卒之民愁盗起社稷为墟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悲夫

东都事略卷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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