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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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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纪

○传纪

元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豫章揭公墓志铭

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揭公神道碑

元史揭傒斯传

丰城县志揭傒斯传

△元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豫章揭公墓志铭

欧阳玄

至正四年七月壬辰,翰林侍讲学士揭公曼硕以总裁宿史馆得寒疾,归寓舍,戊戌薨。时京师大雨弥月,朝缙大夫闻者不避泥潦驰往哭之,人人尽哀。明日,中书出公用钞二千五百缗率先为赙,于是枢密院、御史台、六部以下咸致赙仪有差。车驾在上京,适遣使赐诸总裁及史官燕劳,以公故,咸援礼辞,中书为改燕之日。使者归上京,白宰相,宰相以闻,有旨赐中统万缗给丧事。有司议以驿舟送其榇归江南。孤汯奉史官刘闻所状行诣玄,谒公墓铭。玄与公三为同寅,相知为深,公死为之哀痛踰月不能忘。故不铭有所不忍,铭有所不忍。九月,汯将扶护登舟,乃勉叙而铭。

曼硕讳傒斯,姓揭氏。生而颖悟,年十二三,读书属文,即知古人蹊径。家贫不能具束修从学,惟早暮刻苦,父子兄弟自为师友。稍长,豁然贯通,日有增益。未弱冠,里大家延之授业,诸生年或相等,皆以师道严惮之。二十余,负儁誉,游江、汉间,司徒程楚公为湖北宪使,奇其才,妻以从妹。

皇庆初,程公入朝,公馆其门。时国初诸老尚存,闻程公有佳客,咸愿识之。及与之言,荐恐后。延佑元年,用荐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三年,升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四年,迁国子助教,学士承旨复奏留之。五年,谒告归。泰定元年,复授应奉翰林文字,丁内艰,去职。

天历二年秋,文宗开奎章阁,置授经郎,教勋旧大臣子孙于宫中,公首被选。至顺元年,预修经世大典。三年,书成,超授艺文监丞,参检校书籍事。元统,迁翰林待制。后至元四年,擢集贤直学士。五年,奉旨代祀北岳、北海、济渎、南镇,竣事,引疾便道由浙左归豫章。六年,以奎章供奉学士召,未至,改授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至正改元,兼经筵官。二年,升翰林侍讲学士,且命同知经筵事。三年,年及七十,请致仕,归。上闻,亟遣使追及漷南,拜表力辞。再遣使奉上尊谕旨,还撰明宗皇帝神御殿碑。文成求去,不听。夏四月,诏修辽、金、宋三史,命右丞相为都总裁,中书平章政事铁睦尔达以下凡六人为总裁官,公预其选,遂不得辞。明年,辽史既进,金史垂成,公薨。寿七十有一。

揭姓相传出楚司(马)[揭]氏,世远姓稀,谱逸。或云出汉功臣阳信侯,或云出安道侯。汉以后,揭氏居高平、居汝、居郢。唐干宁中,有讳镇者,以左仆射持节袁州刺史。揭氏仕东南者,昉见于此。今江右诸揭居豫章、居旴广昌,皆大族。豫章族始祖稹,旴广昌始祖(填)[瑱]推其训名,盖稹、(填)[瑱]伯仲。

曼硕居豫章丰城,今为富州。曾祖光朝,妣黄氏。祖性聪,累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豫章郡侯;妣黄氏,继何氏,并追封豫章郡夫人。父来成,以邃学笃行见推前辈,先赐谥贞文先生,赠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豫章郡公;妣黄氏,追封豫章郡夫人。皆以公贵推恩。初娶李氏;继程氏,荆湖北道宣慰同知岩卿之女,先公卒;并追封豫章郡夫人。子男二,长汯,国学上舍生,克世父业,李氏出也;幼广阳,生始四岁。女一人,适秀才杨湘。孙男一,敬祖;孙女一。

公职子弟未尝有纤芥贻其亲忧,昆弟有无相通,始终无间言。少自处约立身,洎有禄入,服食稍踰于前,辄愀然思其亲曰:「吾亲未尝享此。」故平生清苦俭素,老而不渝。在京师三纪,官至五品,出入始乘马。为授经郎,诸贵游子弟见其徒步,每早作,宫门辨色,辄先诸侍臣至,谋为之贳马。公闻之,自置一骑,寻复鬻之,示非所欲。

初游湖南,见前宣慰文惠公赵琪。赵素号知人,谓公曰:「君他日翰苑名流。」宪使涿郡卢公挚见辄称许,其归朝竟以翰属荐之。荐牍今在掌故。

至京师,受知太保李文忠公孟、枢密王文定公约、承旨赵文敏公孟俯、学士元文敏公明善。先是,东南士聚辇下,如四明公桷、巴西公文原、雍郡公集,有盛名公卿间,既而贡集贤奎章、周待制应极荐之,皆驰骋清途。公与清江范梈德机、浦城杨载仲弘继至,翰墨往复,更为倡酬。公文章在诸贤中正大简洁,体制严整。作诗长于古乐府选体,律诗、长句伟然有盛唐风。楷法精健闲雅,行书尤工。国家典册及功臣家传赐碑,遇其当笔,往往传颂于人,四方释老氏碑板购其文若字袤及殊域。门人集其所著,已板行于世。

在国史时,李文忠公见所修功臣列传,抚卷叹曰:「他人誊吏牍耳!若此方谓之传。」在奎章时,上览所撰秋官宪典,惊曰:「兹非唐律乎!」又览所进太平政要四十九章,喜而呼其字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卿等试观之。」其本常置御榻侧。为经筵官,今上听其讲篇,深嘉其忠恳,故其际遇累朝,皆非疏远儒臣所敢望者。延佑末,朝廷倏罢羣臣赠典,公之父独得赐号贞文,又赐之碑。天历、至顺中,大臣有荐文士,人主必问之曰:「其才比揭曼硕如何?」累称其才可用,欲器使以政。今上初即位,一日使卫士召公,至则以内府所赐诸王段表里赐之。将赐,躬自辨识,然后以授。讲经退,又赐金织纹段。至正改选格,诸超升不越二等,公由中顺大夫进中[奉](顺)大夫,独不为例,超授四等,转八阶。进神御殿碑,特赐楮币中统万缗、白金五十两,中宫亦赐白金如其数。又为之赐贞文书院额,仍许置学官。若此异数,公受之踧躇,不见几微自衒之色,而许国之志益自奋厉,故处散地,论政荐士,以古人自期。

王文定公尝言:「与揭公谈治道,大起人意。」对大臣言,其辞不及他,第言某处灾伤未赈恤,某政弊未除,某人贤在下位未擢用。自漷南召还,丞相与候见便殿,因问:「方今政治何先?」公曰:「养人。」「养人何先?」公曰:「人才当誉望未隆之时养之在朝廷,使周知庶务,一旦用之,自识治体。」及置史局,又问:「修史之道何先?」曰:「收书、用人。」又问:「用人何先?」曰:「用人先论心术。心术者,修史之本也。心术不正,其它虽长不可用。」公求去之意未释,上使丞相及诸执政面谕留公。公曰:「使揭某有一得之献而诸公能用其言,天下遂获其利,虽老死于此不恨;不然,何益之有!」他日集议东内,公倡言钞法大弊,合用新旧铜钱,权以救之。政府不乐,论议辩驳,示以颜色,公辩不少变,丞相心深敬之。故人才因公言知名,善政因公言张本。公出不以告人,人亦鲜知之。

惟丰城地不产金而金课益倍,为害历年,公上言罢之。集贤考校诸路学官所业,下冑监移博士,吏文淹滞,儒者公请改其制,以其事付本属官,竟得奏允。御史言下第举人以充学正山长,乡举放次榜以充教谕学录。庙堂以咨公,公力赞成之,此世所知者。

考乡试、会试一,廷试为读卷官二,国子监公试七,多得名士,后居要路;所教勋旧子孙,后多为重臣;公待之泊然,不矜诩以为声援。于程公礼若宾客,人弗知其为肺腑亲。性耿介易直,好善恶恶,表里如一。闻郡县有一廉吏,他日临文必旁引曲谕以极其称道。或恐其过听失实,公则曰:「如是犹不足以劝善,况敢亿不信乎?」至闻吏有贪墨病民,论之曾不少恕。尝有郡侯以势讽其部民奉金为公寿,求文记其德政,公颇知其人,斥之曰:「汝郡侯所行如何,吾敢有以饰辞为谀乎?」其人未几以赂败。朝中名臣意趣或不与之合,终身不一造其门,虽尝以是为轧,公曰:「吾之进退用舍一听诸天,人何能为!」世路龃龉,时或不平,心有所感,形诸诗文。傍观谓其太甚,公曰:「言当如是,不必虑也。」其遇善类及新进诸生,乃复恂恂汲引。暮年求文者多,寝食为废,子弟数以为言,公殊无厌苦意。有客为人求文而私其金,公既予文,他客发其事,公曰:「已受之矣。」终无所言。闻者称其长厚。臧获有过,徐以理责之。人问之,曰:「长上遇下稍见卞急,后生便习暴戾,当以身教。」禀性坚壮,动作简便,羣下议事,公集必早,官事尤勤。进辽史后,有旨奖(论)[谕]史官早成金、宋二史。公奉命黾勉,朝夕匪懈。先代故事臧否,奋笔书之,身任劳责,不以委人。屡言:「今人徒知求作史法,不知求作史意。古人善言虽微必详,恶事虽隐必书,其意主于劝戒耳!」当暑湿盛作,移居馆中,颇自恃其精力,疏于摄生,遂致疾不起。

昔玄与公共修宪典,公素习律仪,又勤于玄,其书大半成于公。今又共史事,公之勤不减昔时,乃遽失援。公未病前数日谓玄曰:「某平生爱公文,恨无因获一言。早晚史事成,求公作贞文书院记。记成而刻,吾志毕矣。」玄敬诺之。悲夫斯言!讵意未记书院而先铭公之墓乎!

汯卜葬某乡某原,期以某年月日,预为之铭。铭曰:

古称良史造物忌,予敓是非擅万世。嗟公直笔廉不刿,奖善惩恶义之比。恶书不贷善书亟,寒暑昼夜剿形思。公起南服抱腹笥,布衣徒步品第二。尚方召见呼以字,致君惓惓効献替。讲经作史出一意,陈规进戒为己事。惜哉负挟勤少试,徒抒精忠载言议。感慨论列时出涕,唐之甫也汉之谊,以文发身卒以毙。丰城古墟干将瘗,夜占斗牛有文气,将征遗篇录后裔。

【(录自四部丛刊本圭斋文集卷十)】

△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揭公神道碑

黄溍

至正七年夏四月辛卯,皇帝时巡上京。秋七月丙戌,御慈仁殿。文学侍从之臣咸就列,以备顾问,当宁悯焉兴念旧人,以故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神道之碑未立,俾同知枢密院事臣世杰班传诏于学士承旨臣岳柱,命直学士臣溍为之文。仍勑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守诚、礼部尚书臣期颐书篆以赐焉。

臣溍蒙恩起自休退,惧志虑之凋落,无能发扬圣天子敬故尊贤之意,承命震惕,莫知所为。然窃念忝以词臣执笔隶太史氏,不敢控辞。

谨按前修撰刘闻所上容台之状及前学士承旨欧阳玄所为幽堂之铭,公讳傒斯,字曼硕。揭之得姓出楚司揭氏者以官,出于汉安道侯揭阳定者以邑,出于汉阳信侯刘揭者以名,唐末有为检校尚书左仆射使持节袁州诸军事守袁州刺史者曰[镇](锁),始家于袁。与居旴江者者曰瑱,居豫章者曰稹,同祖司揭,而言姓氏者,或谓当祖安道;汝宁之族则又别祖阳信,世远谱帙莫得而详。

公于稹为□世孙,占籍豫章之丰城。丰城,今富州也。自曾祖光朝而下,三世俱弗仕。以公贵故,祖惟聪累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豫章郡侯。考来成累赠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豫章郡公。初,朝廷罢羣臣赠典,特赐公号贞文先生,至是又奉旨为建书院,因所赐号以为额。祖妣黄氏、何氏,妣黄氏,并追封豫章郡夫人。

公生而颖悟,年十二三,读书已能窥见古人为学大意。家贫,不能负笈远游,父子自为师友,刻苦奋厉,穷昼夜不少懈。涵濡既久,经史百氏,无不贯通,发为文辞,咸中矩度,同里年相埒者多敬畏而师事焉。

年二十余,稍出游湘、汉间。湖南师赵文惠公淇素号知人,一见辄惊异曰:「他日翰苑名流也。」程楚公巨夫、涿郡卢公挚前后持湖北使者节,程公奇其才,妻以从妹。

仁宗践祚之初,程公在翰林,公至京师,因馆于其门,执宾主之礼甚谨,人不知为肺腑之亲也。卢公尤爱其文,函表荐之。方是时,东南文章巨工若邓文肃公文原、袁文清公桷、蜀郡虞公集咸萃于辇下,公与临江范梈、浦城杨载继至,以文墨议论与之相颉颃,而公名最为■〈日田大米,上中中下〉着。受知中书李韩公孟、集贤王文定公约、翰林赵文敏公孟俯、元文敏公明善,而全平章岳柱礼遇尤至,相为推挽,不遗余力。延佑元年由布衣入翰林为国史院编修官。李公以政府兼史馆,观公所撰功臣列传,抚卷叹曰:「此方谓之史笔,他人真誊吏牍耳!」三年,升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仍兼编修。四年,迁国子助教,用本院奏留居旧职。五年,谒告南归。泰定元年,以元官召,俄丁内艰。公十年间三应奉翰林,朝廷之事,台阁之仪,靡不闲习。王公每谓与公谈治道,大起人意,授之以政,无施不可也。

天历二年,文宗始聚勋戚大臣之子孙于奎章阁而教之,命学士院择可为之师者,得十余人而无以易公,乃擢公授经郎。阁在兴圣殿西,公早作,必徒步先诸侍臣而至。诸贵游来受业者谋合钱为贳马,公微闻之,辄自置一马,寻复鬻之,示不欲以己为人累而已。其后去公座下而入侍帷幄者,皆为国之重臣,而未尝假以为声援,视之泊如也。上时坐阁中,有所咨访,奏对称旨,恒以字呼之而不名。中书荐用儒臣,必问之曰:「其才何如揭曼硕?」间出公所上太平政要四十九章,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卿等试观之。」其见亲重如此。

丰城地不产金,官府惑于奸民之言,为募淘金户三百家,而以其人总之,散往他郡采金以献,岁课自四两累增至四十九两有奇。其人既死而三百者所存无什一,又贫不能聊生,有司责民之役于官者代输其金,民多以是破产。因公所上政要及之,遂蠲其征,人赖以苏。

至顺元年,预修皇朝经世大典,上览公所撰宪典,顾谓近臣曰:「此非唐律乎?」超授艺文监丞参检校书籍事,且屡称公纯实,欲器使之而竟不果用。

元统元年,今皇帝入正大统,召对便殿,慰谕良久,命赐以诸王所服表里各一,躬自辨识□以授焉。一日入直奎章阁,上适至,左右奉法书名画珍□器物以进,公历陈其制作之年世与其人之氏名,为之坐阅移时。

至元元年,迁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四年,拜集贤直学士。先是,儒学官赴吏部铨必移集贤考较其所业,院下于国子监,监下于博士,吏文稽滞,动经累月。公请奏更其法,以事付本院属官,人以为便。五年,奉旨函香祠北岳、北海、济渎、南镇,竣事,引疾便道西还。丞相太师秦王令集贤促公亟回,以疾□辞。六年,上亲擢公奎章阁供奉学士,闻命即日就道。未□□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

至正元年,肇开经筵,首□公兼经筵官。二年,升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公阶自将仕郎累迁至中顺大夫,其为侍讲阶当与品封,而新格超升不越二等,独公不为例,进四等转九阶为中奉大夫,实异数也。

经筵无专官,曰领曰知,多宰执大臣,微辞奥义,率属公订定,然后以进。其言往往寓献替之忱,务以裨益治道。上嘉其忠恳,数出金织纹段以赐之。

三年,以年七十致其事而去。诏遣□□及于漷南,上表力辞。寻复遣使奉上尊谕旨还撰明宗皇帝神道御极碑。文成,赐楮币万缗、白金五十两。中宫所赐白金数亦如之。求去,不许,命脱脱右丞相及诸执政面谕公毋行。公曰:「使揭傒斯有一得之献,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虽死于此不恨,不然,何益之有!」丞相因问方今政治何先,公曰:「储才为先。养之于位望未隆之时,而用之于周密庶务之后,则无乏才废事之患矣。」他日,集议于朝堂,公抗言当兼行新旧铜钱以救钞法之弊,执政持不可,公言之益力。事虽不行,丞相以公不阿,独心敬之。

有诏修辽、金、宋三史,以平章政事而下暨公等六人为总裁官,而以右丞相为都总裁。丞相问修史以何为本,公曰:「用人为本。有学问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与,有学问文章知史事而心术不正者不可与。用人之道,又当以心术为本也。」公既领史事,每与僚属言:「欲求作史之法,须求作史之意。古人作史,善虽小必录,恶虽小必记,不然何以示劝戒乎?」自是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之得失,人材之贤否,一切律以是非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与之辩,求归于至当。四年,辽史成,以进,有旨奖谕,仍俾早成金、宋二史。公感激知遇,惟恐无以称塞。辰入酉出,惫不敢休。会盛夏雨潦,幞被宿馆中,得寒疾。返寓舍甫七日而遽不起。公卿大夫士闻者无不驰哭之尽哀。省院、台、部、寺、监而下,咸致赙有差。时方有使者至自上京,燕劳史局,以公故为改燕日。使者还以闻,上为之嗟悼,以楮币一万缗赐其家,仍给驿券,具官舸送其榇归江□。

公少处穷约,事亲菽水粗具而能得其欢心。暨有禄入,服食稍踰于前,辄愀然曰:「吾亲未尝享此也。」故其平生清俭,至老不渝。与兄弟有无相通,始终无间言。子弟有过,不加责,奴仆得罪,亦宽容之。人问之,曰:「长上遇下稍见卞急,后生便习暴戾,不得不以身教也。」

公立朝虽居散地,而恒急于得士。考乡试者二,考会试者一,为廷试读卷官者二,考国子公试者七,所甄拔后多知名。御史建白用会试终场、乡试次榜举人为教官,庙堂以咨于公,力赞成之,由是士无遗才之憾。公喜汲引后进而不能俯待流俗,郡县有一廉吏,称之宁过其实;闻吏之贪墨病民,亦不曲为之揜覆。达官大人意有不合,终身不造其门,虽见轧而不悔。间写其心之所不平于文字间,人或疑泰甚,公曰:「言当如是,不必虑也。」

公为文叙事严整而精核,持论一主于理,语简而洁。诗长于古乐府选体,清婉丽密而不失乎情性之正,律诗伟然有盛唐风。善楷书而尤工于行草,国家大典册及元勋茂德当得铭者,必以命公。人子欲显其亲者,莫不假公文以为重,仙翁释子殊邦绝域慕公名而得其片言只字者,皆宝而传之。暮年求文者众,寝食为废,殊不以为惮。然亦不苟作。有郡守讽其民奉金以为寿,求纪政绩,公颇知其人,斥而去之,未几,其人果以贿败。客有为人谒文而私其金者,他客发其事,公曰:「已受之矣。」人尤服公雅量。有文集若干卷行于世。

公薨于至正四年秋七月戊戌,享年七十有一。以六年秋九月甲子,塟富州富城乡富陂之原。制赠护军,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有勋而无官阶,有司失之也。元配李氏;继即程氏,大中大夫同知荆湖北道宣慰司事岩卿之女;并追封豫章郡夫人。子男二,长汯,李氏出,国学上舍生,今用公荫当补官,未命;次广阳,生七年矣。女一人,(通)[适]杨湘。

盖人才之生,必于兴运,其以文事与时而奋,恒在乎重熙累洽之余,惟养之厚而用之不亟,故其望实弥久而益着,非侥幸于一旦坐致显融者可同日而语也。公以庶士起远方而徊翔于清途三十年,晚乃蔚为儒宗文师,荐膺眷遇,勤事以死。大明在上,照临所及,故旧不遗,播之声诗,垂于无极,公亦生荣死哀矣乎!铭曰:

于穆世皇,遐不作人;丰■〈艹巳〉之泽,燕及后昆。在仁庙时,羣献俣俣;出入左右,经文纬武。公居其□,□至长裾;载笔以从,其行徐徐。历事四朝,乃登延阁,乃司论说,乃掌述作。清问所及,字而不名;公滋益恭,不挟不矜。逮今昌辰,峻跻迩列;翩其远引,万夫莫遏。天子有命,式遄公归。重烦以事,俾职训辞。明明天子,不自神圣;广厦细毡,公言是听。稽古图治,监观后王。公能敬承,大启厥藏。发潜阐幽,验诸成败;斟酌典谟,用存劝戒;奇闻异见,参错猥幷。公所折衷,信而有征。藉夫众功,讫于绝笔。克成公志,公死不没。人孰不仕,孰完于公。始卒无疵,而以丰终。敬故尊贤,天子之德;词臣奉诏,荐此乐石。

【(录自四部丛刊本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二十六)】

△元史揭傒斯传

揭傒斯字曼硕,龙兴富州人。父来成,宋乡贡进士。傒斯幼贫,读书尤刻苦,昼夜不少懈,父子自为师友,由是贯通百氏,早有文名。大德间,稍出游湘、汉,湖南帅赵淇,雅号知人,见之惊曰:「他日翰苑名流也。」程巨夫、卢挚,先后为湖南宪长,咸器重之,巨夫因妻以从妹。

延佑初,巨夫、挚列荐于朝,特授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时平章李孟监修国史,读其所撰功臣列传,叹曰:「是方可名史笔,若他人,直誊吏牍尔。」升应奉翰林文字,仍兼编修,迁国子助教,复留为应奉。南归省母,旋复召还。傒斯凡三入翰林,朝廷之事,台阁之仪,靡不闲习,集贤学士王约谓:「与傒斯谈治道,大起人意,授之以政,当无施不可。」

天历初,开奎章阁,首擢为授经郎,以教勋戚大臣子孙。文宗时幸阁中,有所咨访,奏对称旨,恒以字呼之而不名。每中书奏用儒臣,必问曰:「其材何如揭曼硕?」间出所上太平政要策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也。」其见亲重如此。

富州地不产金,官府惑于奸民之言,为募淘金户三百,而以其人总之,散往他郡,采金以献,岁课自四两累增至四十九两。其人既死,而三百户所存无什一,又贫不聊生,有司遂责民之受役于官者代输,民多以是破产。中书因傒斯言,遂蠲其征,民赖以苏,富州人至今德之。

与修经世大典,文宗取其所撰宪典读之,顾谓近臣曰:「此岂非唐律乎!」特授艺文监丞,参检校书籍事,且屡称其纯实,欲进用之,会文宗崩而止。元统初,诏对便殿,慰谕良久,命赐以诸王所服表里各一,躬自辩识以授之,迁翰林待制,升集贤学士,阶中顺大夫。先是,儒学官赴吏部铨者,必移集贤,考较其所业,集贤下国子监,监下博士,吏文淹籍,动踰累月。傒斯请更其法,以事付本院属官,人甚便之。

奉旨祠北岳、济渎、南镇,便道西还,时秦王伯颜当国,屡促其还,傒斯引疾固辞。既而天子亲擢为奎章阁供奉学士,乃即日就道。未至,改翰林直学士。及开经筵,再升侍讲学士、同知经筵事,以对品进阶中奉大夫。时新格超升不越二等,独傒斯进四等,转九阶,盖异数也。经筵无专官,曰领曰知,多宰执大臣,故微辞奥义,必属傒斯(讨)[订]定而后进,其言往往寓献替之诚,务以裨益治道。天子嘉其忠恳,数出金织文段以赐。

至正三年,年七十,致其事而去,诏遣使追及于漷南。寻复奉上尊谕旨,还撰明宗神御殿碑,文成,赐楮币万缗、白金五十两,中宫赐白金亦如之。求去,不许,命丞相脱脱及执政大臣面谕毋行,傒斯曰:「使揭傒斯有一得之献,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虽死于此何恨!不然,何益之有!」丞相因问:「方今政治何先?」傒斯曰:「储材为先,养之于位望未隆之时,而用之于周密庶务之后,则无失材废事之患矣。」一日,集议朝堂,傒斯抗言:「当兼行新旧铜钱,以救钞法之弊。」执政言不可,傒斯持之益力,丞相虽称其不阿,而竟莫行其言也。

诏修辽、金、宋三史,傒斯与为总裁官,丞相问:「修史以何为本?」曰:「用人为本。有学问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与;有学问文章知史事而心术不正者,不可与。用人之道,又当以心术为本也。」且与僚属言:「欲求作史之法,须求作史之意。古人作史,虽小善必录,小恶必记。不然,何以示惩劝!」由是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得失,人材贤否,一律以是非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反复辨论,以求归于至当而后止。四年,辽史成,有旨奖谕,仍督早成金、宋二史。傒斯留宿史馆,朝夕不敢休,因得寒疾,七日卒。时方有使者至自上京,锡宴史局,以傒斯故,改宴日,使者以闻,帝为嗟悼,赐楮币万缗,仍给驿舟,护送其丧归江南。六年,制赠护军,追封豫章郡公,谥曰文安。有勋爵而无官阶者,有司之失也。

傒斯少处穷约,事亲菽水粗具而必得其欢心。暨有禄入,衣食稍踰于前,辄愀然曰:「吾亲未尝享是也。」故平生清俭,至老不渝。友于兄弟,始终无间言。立朝虽居散地,而急于荐士,扬人之善惟恐不及,而闻吏之贪墨病民者,则尤不曲为之掩覆也。为文章,叙事严整,语简而当;诗尤清婉丽密;善楷书、行、草。朝廷大典册及元勋茂德当得铭辞者,必以命焉。殊方绝域,咸慕其名,得其文者,莫不以为荣云。

【(元史卷一百八十一)】

△丰城县志揭傒斯传

揭傒斯字曼硕,揭源人。父来成,宋乡贡进士。父子自为师友,贯通百氏,早有文名。大德间出游湘汉,湖南帅赵琪雅号知人,见之惊曰:「他日翰苑名流也!」程巨夫、卢挚先后为湖南宪长,咸器重之。巨夫因妻以从妹。

延佑初,巨夫与挚列荐于朝,特授国史院编修官。时平章李孟监修国史,读所撰功臣列传,叹曰:「是方可名史笔!若他人,直誊吏牍尔。」升应奉翰林文字,迁国子助教。傒斯凡三入翰林,朝廷之事、台阁之仪无不娴习。集贤学士王约谓:「与傒斯谈治道,大起人意,授之以政,当无施不可。」

天历初开奎章阁,擢为授经郎,以教勋戚大臣子孙。文宗时,阁中有所咨访,奏对称旨,恒以字呼之而不名;每中书奏用儒臣,必问曰:「其才何如揭曼硕?」间出所上太平政要策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也。」其见亲重如此。

富州地不产金,官府惑于奸民之言,为募淘金户三百,以其人总之,散往他郡采金以献,岁课自四两累增至四十九两。其人既死而三百所存无什一,有司遂责民之受役于官者代输,多以是破产。中书因傒斯言遂蠲其征。

与修经世大典,特授艺文监丞参检校书籍事。元统初,升集贤学士。及开经筵,再升侍讲学士同知经筵事。经筵无专官,曰领曰知,多宰执大臣,微辞奥义,必属傒斯订定而后进。其言往往寓献替之诚,务以裨益治道。年七十致其事而去。诏遣使追及于漷南,还撰明宗神御殿碑。诏修辽、金、宋三史,傒斯与为总裁官,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得失、人才贤否,一律以是非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反复辨论以求归于至当。辽史成,有旨奖谕,乃督早成金、宋二史。傒斯留宿史馆,朝暝不敢休,因得寒疾,七日卒。制赠护军,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

傒斯少处穷约,暨有禄,衣食稍踰于前,辄愀然曰:「吾亲未尝享是。」平生清俭,至老不渝。友于兄弟,始终无间言。立朝虽居散地而急于荐士。为文章叙事严整,语简而当;诗尤清婉丽密。善楷书行草。朝廷大典册及元勋厚德当得铭辞者,必以命焉,殊方绝域,咸慕其名,得其文者,咸以为荣。子汯。

【(录自嘉庆丰城县志卷十五儒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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