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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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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十七

宛丘文粹一      宋 张耒 撰诗传

崧高传

崧高之所序止於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韩奕之所序止於能锡命诸侯夫武王之盛时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德朝觐会同无敢失时征伐侵讨莫不如志爵赏有度锡命有礼夫岂以为盛哉天子之事固若是也一不能是则乱而已矣而宣王之所能乃止於褒赏申伯锡命韩侯而诗人美之如是者盖周宣至厉王而乱极矣王室衰微诸侯肆行王且不能有国矣而况能建国乎诸侯背叛构怨连祸而况能亲诸侯乎赏命不行於上则褒赏申伯为可美也锡命不行乎下则锡命韩侯为可善也天下出於大乱衰微之後而宣王能振之以行天下之事则虽未能甚盛极美足以比隆先王而苟无大乱衰微之辱则是亦可道也扬子曰习治则伤始乱也习乱则好始治也方宣王之初可谓习乱矣而宣王始能行天子之职诗人为乐其始治而好之此所以美之而不计其善之大小也饥者甘食渴者甘饮虽非饮食之正亦足以无饥渴之害也是诗曰惟岳降神生甫及申而序之所称止於申伯盖褒赏之亊止於申伯而已宣王在廷之臣若方叔召虎韩侯张仲皆贤者而所称止於惟申及甫何也盖申甫得所出此二人者皆主崧岳者之後故也四国于蕃则内足以蕃蔽王室四方于宣则外足以宣播王政四国有所界内也四方无所限外也民劳曰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则中国者四国也四方外也故先中国而後四方则四国为内可知也又曰惠此京师以绥四国者盖四国比四方为内而比京师为外盖京师者王所都而已故其言如此又曰揉此万邦闻於四国万邦外而远者柔之而已未必闻四国内而迩者亲闻其政矣其能揉之可知也王锡申伯四牡蹻蹻鈎膺濯濯路车乘马叙其物止於如此而韩奕所序自淑旗绥章簟笰错衡玄衮赤舄鈎膺镂鍚鞹鞃浅幭鞗革金厄其详如此何也盖韩奕所美止於锡命故诗称其所以锡之之物详崧高方言能建国亲诸侯而因及其礼命之物故不嫌於畧也柔者嫌於无立不能刚而有立则其为柔惠也挠而已矣夫惟柔惠且直者外柔顺而内不挠者也夫直者所以为无挠也蒸民称仲山甫之德曰柔嘉维则嘉者有礼则者有制夫惟柔而无过乎礼而行之有制故不嫌於挠而其意亦与此同也

江汉传

六月宣王北伐采芑宣王南征与夫江汉之平淮夷常武之伐徐土其事一也而六月采芑载之小雅江汉常武载之大雅何也盖其所叙轻重之体异故也六月既成我服此则一人之辞而其及於宣王戎事之修与夫吉甫文武之得者兴起一人之情而遂及天下之政也采芑之所称美方叔而已美方叔之才能而及宣王之作新人才此亦兴起一人之善而遂及征伐之事也江汉则言宣王之征乱讨罪而因及召伯之贤而不专於召虎常武则有常德以立武事而及太师皇父之美而不专於皇父传曰大雅言王公大人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已之得失而流及於上天六月采芑兴起一人之情一人之善而遂及於朝廷征伐之事者所讥小已之得失而流及於上者也江汉常武言宣王之德而及召伯皇父之美此所谓王公大人德逮黎庶也盖自大而下之至於小大雅之类也自小而上之至於大小雅之类也故其为事则同而作诗之体异故雅之大小别焉或曰采芑繇一人之善而及征伐之亊然则崧高之美申伯蒸民之美仲山甫韩奕虽美韩侯而主於能锡命蒸民虽美仲山甫而主於任贤使能何以知其然哉盖采芑无一词及宣王而三篇之词皆主於称宣王此雅之大小所不同也淮夷来求讨齐罪也又曰淮夷来铺则讨铺刑也常武征徐方之诗也乃曰惠此南国省此徐土又曰濯征徐国盖惠以仁之省以恤之濯以涤其污征以正其邪而已二诗其为征伐则同而言不类何也盖所谓来求来铺者指所伐之人言之故以致讨铺刑为言盖淮夷所伐之人也惠此南国省此徐土者指所伐之方言之故以惠省濯征为言而南土者所伐之方也所伐之人则讨伐之者诛有罪也所伐之方则惠伯之予其民也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盖召虎在宣之时平淮夷恢境土而疆理至於南海则盖御侮啓土之臣而曰召公是似者则昔之召公盖亦能御侮辟土之臣矣故召旻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是也厘尔圭瓒文事之器也秬鬯一卥行礼之酒也召伯有武功而锡之以文事礼酒者盖将与之修文德故也故曰告於文人而终曰矢其文德也

常武传

先王之道文所以立常武所以御变为天下国家不可一日而无文故文为常讨乱御侮而後武事举故武为变宣王有常德以立武事则其武也未尝去文故也何以言之盖是诗言惠此南国又曰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而终之以王猷允塞故也惠则非以为罪也不留不处则不伤财三亊就绪则不害民而王猷允塞所谓修文德以来之也虽然因以为戒者武不可观故也大明曰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故此先曰赫赫而次以明明赫赫示之显明明示之昭兵事尚神密而王之命将如此其明显者盖将讨伐有罪民各欲正已而已安用密乎既敬者不敢慢既戒者不敢忽也以宣王中兴之君而皇父贤才之将而征蕞尔之徐土而其重慎如此者盖兵凶器战危事也容可忽乎王明显以命之者道也臣重慎以临之者法也上有道揆下有法守宣王中兴如斯而正奋厥武如震如怒则未尝震未尝怒也如震如怒而已何则兵不以怒战以怒战者所谓不胜其愤者也如雷如霆如震如怒而後进虎臣所谓先声後实也吾阵至於淮濆则敌逼於水矣此所以能执丑虏也如飞如翰管子所谓有飞鸟之举也如江如汉积水也如山之苞固也如川之流顺也是诗之所陈盖先王之时用兵之法以战以守可以?见不留不处尚神速贵省费也王舒保作舒者所谓不竭士力以逐利也保者军行必依水草邱陵所以为固也徐方绎骚而後进虎臣击其乱也铺敦淮濆则乘地利也王旅嘽嘽所谓以逸待劳也有飞鸟之举者善超高也有积水之洋善守下也固如山之苞止营垒也顺如川之流行部伍也绵绵为弱外诱敌也翼翼为饬内谨法也先王之用兵虽动以仁义然行之有法驭之有术不为小仁末义以陷人於死盖明耻教战务以胜敌而宋襄公以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为君子之所笑也

文王传

文武之功起於后稷之播种而文武之兴繇於太王之迁岐而周之先公未有不务农者故成王将立政而召康公戒之以公刘之事而周公陈王业则道后稷先公风化之本乃在衣食耕织之际然文王诗叙受命作周之事乃未尝言先公之业以致文王之受命而一篇之本止於文王能承天意以陟降其臣之贤不肖而後能使周之士世有显德思皇多士生此王国而文王以宁非独能陟降招纳周之士也而其风化之所及虽商之孙子亦皆相与助成礼乐之美而归周矣内则有不显亦世之周臣外则有其丽不亿之商士文王作周乃本诸此而后稷先公稼穑养民之功乃不与焉何也窃尝譬之为宫室也其始歛聚衆材惟恐不多积载土壤惟恐不厚材集矣土积矣於是命工以度宜革化土木以为用而宫室立矣方其集材积土则无所事工也故工为後工治土木以成室则非工者之巧土与木亦从而败矣故工为重后稷先公之造始种德相承不替以成文武之业则譬之为室之积材聚土者也文王席后稷先公累世之德完其纯备矣於是招合天下之俊乂登用大小之才兴事造业革天下而为周譬之为室则命工度宜以革化土木而成室者也方言周之所以兴则本诸后稷先公之际而未及於士故衣食稼穑可道也是犹论未成宫室之前则称其材未及工可也方言文王受命作周则夫后稷先公之功所以立而为周者皆士力也则士为重矣於文王之诗其言止乎陟降多士之际是犹论宫室於既成也则才之美未若工之能也且小雅叙文王之事首於晏羣臣嘉宾则言其於多士能礼之也而继之以劳功遣使言其於羣臣能用之也而大雅美文王之政而首之以棫朴言其能因任之也而緜称太王以及文王之烈则止於有疏附先後奔走御侮言其臣之所以为用者真也然则言文王之造周本於多士之功者凡诗人之意莫不如此言文王之亊於周之初基则不知所以本言先公之事於文王则不思所以成言之不同各有所轻重而不可乱故也故曰诗可以言盖作诗者知言者也不显亦世何也不显言其显也盖显德者世世有之故也思皇多士何也皇美且大者也美且大者非止一二而已故也夫父子兄弟之间贤不才不齐也而况於世世皆贤乎故显德可有也至於世有显德者所以为难也夫士之美者常难致也而得一二焉亦足以为善矣而况於多士皆美乎故士之美者可致也至於多士皆美所以为难也然则文王之能养才作人以招纳天下之俊乂可知矣虽然文王岂有他术哉致礼以来其所以成勤教以养其所未就而已敦养老之礼则太公伯夷欣然而归之天下之贤者盖未有不能致者也故孟子以谓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是也此之谓致礼以来其所以成示之以法象如云汉之文章以道艺如金玉之文质非徒临於不显而不闻者亦用之非徒勿弃於无射而不谏者亦入终於成人有德小子有造也此之谓勤教以养其所未就也是诗之所称曰凡周之士又曰思皇多士又曰济济多士又曰殷士肤敏其言止乎士何也盖士以齿言之则少者也以位言之则卑者也言少之贤则老者可知也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不可闻欲得天者当仪刑文王而已则惟天为大惟文王则之而其义与尧同矣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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