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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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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十九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序

何龙图奏议序【代李侍郎作】

某尝论天欲平治天下其势有不期而自合者三始兴之主不以兵革本於得人心以得天下故天为之开其统使宏且远而其後世子孙出而承之者必恭俭爱人其德之流行亦洽故为之培其基使远且固此二者皆天也又世常忽於无难无与佐之孰戒而康故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夫王者将有为而士之生於其国者多此亦非人之所能为也有以开之有以培之与夫卒相之以士然皆非人之所能为故曰天欲平治天下其势有不期而自合者三何以言之尧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汤用兵尧舜不可及也而汤有慙德禹不以兵革犹八年於外用其力者勤矣而太祖皇帝不驰一马不遗一矢雍容达节而有天下天下奔走而称臣五国稽颡而下吏其受命配禹而用力寡繇汤以来未有太祖之武也天固开之矣汉高祖以马上取之至老於马上而不得休且继有诸吕喋血之祸而後文景起而施其泽两世遵业仅得休息於无为而仁宗皇帝席祖宗优游之盛传之百年无大变故乃身服恭俭以振德之又四十余年其守成比文景而施泽久繇汉以来未有仁宗之仁也天固培之矣方是时人君虚已於上而羣臣并进各自明於下君臣有庆誉而下并受其福风俗醇厚君子多而小人少盖若董仲舒所言诗人美之为作上天佑之为生贤佐者呜呼岂人力也哉其一时将相文武光明硕大之材左右论思直谅多闻之士不可胜数而何公名其间公为御史谏官至列侍从终始一节知无不言近古之遗直者其所为奏议二百余篇为二十卷其言安危治乱之至数弛张取舍之要务与其尤深切世病者当时略已施行其诚心出於忧国爱君简易而通非若世之无得於其中而以为文者荣华易瘁而难久也然则仁宗所以为治有德跨文景而追成康有自致矣某是以窃叹於何公知天之生斯人有时而公之遭斯时有命二者适相值实难盖必有能听言之主导其臣使言而後能言之士至则夫生之者天也使之至者君也故君之权胜天然至有得士而不能用士以是隐则夫使其君能用而成功是乃所以为天相之之道故天亦终胜人昔吴季札观上国论其兴衰如指诸掌而独见蘧伯玉数人者以谓卫多君子其国无故此不探其天命之所在而祗以人事知之然至於今论知天者唯吴季札则天人之际固可见矣某昔为和川令会天子诏求直言士而公以天章阁待制使河东遽取其文上之幸以是知名今位政府於公为门下士故其子某以公遗藁求序而不得辞公名郯字圣从仕至某官云

治通小序

毁誉不敢浮事实因以加赏罚谓之袭情 赖之以生不可一日无也谓之饮食 天日之清明奴隶识之谓之共知 权言圣人之所独见也谓之夜行 所挈者要而顺者衆谓之裘领 如挠止水恶其波起不如遄已谓之本宁 本强则精神折冲谓之折冲 譬如播种终必粒譬如凿井终必汲谓之可为 钩金舆羽不可为重轻之实谓之揣本 诚者政事之本也谓之致诚 常德不忒世自低昂而吾之为常者一谓之常一事有根本不可须臾离也谓之辎重 先河而後海

小式为本而大为末谓之务本 非其道虽微不可假人也谓之名器 五味异和谓之相济 始施之逆利在後日谓之要终 天欲风草木未动而鸟已翔谓之前应 小人以为翦翦耳君子畏焉谓之微大 象见其牙而小大可论也谓之迎知 推其????而知其所从来深谓之逆流 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谓之贵疎 中流失船一壶千金谓之贱适 事或不相谋而相病谓之鲁酒 一人曰玉十人曰珉举世皆曰珉谓之衆意 事致其极则其後无以加谓之穷反 狂者东走逐者亦东走寒者战惧者亦战谓之似是 以挛拘之语疑域外之事谓之常谈 一言而得人之心谓之察鸣 谓狐为狸则不知狐又不知狸谓之胥失蚌鹬相持田父捃之谓之两得 繋舟水中鱼沉而

鸟扬谓之同离 月不知昼日不知夜谓之物曲 且冬且夏谓之迭胜 攘公议之近似者以盖衆口而济其私谓之借公 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谓之非分 益而不已必损谓之胜惧 知所弱则强矣谓之削喜 事蛊物极而後可以转从新谓之转败 名实不亏而能使其喜怒移谓之朝三 欲近四旁莫如中央谓之近四 水避碍则通於海谓之曲成 寡能似德拙言似默欲上者识谓之破庸 捷趋而速至中道而败憇不如椎之久谓之椎久 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谓之始驾 人取我予人予我取谓之独获 佃鱼网罟利随世与谓之知化 败不在大一毫蒙之谓之见微 无谓不効始终其告谓之养敢 胡越可使无异心谓之同舟 徒曰古人不我欺而不知时事已异谓之信书 旦用旦効暮用暮効而不以经久谓之欲速 挟事怀欺明能知之谓之诘诈 惟有德能寛服其民其次莫如猛谓之量力 夕而烹牛牛乃飨客会其已食谓之失时 文是实非谓之名好 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谓之已甚 法析毫厘小徧大遗谓之蜜纰 以势使之钝者厉怯者奋谓之矢激 利不百不变法谓之重改 谟定於先羣言不能易谓之不揺 毒蛇螫手勇士断其臂谓之存大 示之好恶而民知禁谓之止欲 有德者进则朝廷尊谓之德成舆马致千里舟楫涉江河谓之假物 入有拂士出有敌国谓之常存 尾大不掉谓之本弱 藩篱不饬谓之外轻 曲士不可以语道而圣人惟时变是守谓之达节 立不易方非招不往谓之守官 作法於凉其弊犹贪谓之谋始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谓之积微川泽纳污瑾瑜匿瑕谓之忠厚 苦节不可贞故敎务因俗谓之人情 论卑古人而才不足逮当世谓之高论 将以重之适所以贱之谓之过爱 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谓之转圜 以天下为心好恶不在其身谓之大度 若缓若纡为国之本不可以无谓之濶要 十羊九牧不若童子之独谓之专任 言异言逆视道以为则谓之不惑 不患衆之不知患蔽谋者非谓之宝断 臣民异志则朋党进在明公议谓之一下 赏一切之功乱百世之法谓之贼下 举纲而略细谓之大体 数米而炊不足济天下谓之小节 始勿轻举人莫测然否谓之静胜 臣无求於其君故进退不累其身谓之取重 高为量而罪不及远为途而诛不至谓之大望 躬自厚而薄责於人谓之远怨 杀身以为国然不足以拯世之溺谓之无益 理无常是事无常非谓之通变 今日用之明日不可复也谓之日改舍法任人废法法存谓之小纵 虚名无益事实而藉以镇人心谓之名高

海陵集序

文学古人之余事不足以发身春秋时齐鲁秦晋宋郑吴楚列国之大夫显名诸侯相与聘问交接陈诗扬礼见於言辞人称之至今想见其为人若不可及者皆有他事业尊君庇民举大而任重排难而解纷用之如谷米药石一日不可无而言辞者特以缘饰而行之耳战国异甚士一切趋利邀合朝秦而暮楚不耻无春秋时诸大夫事业矣而言辞始专为贤雄夸虚张听者为夺虽义理皆亡而文章可喜以其去三代春秋时犹近也其用以发身亦不足言至於诗又文学之余事始汉苏李流离异域困穷仳别之辞魏晋益竞至唐家好而人能之然为之而工不足以取世资而经生法吏咸以章句刀笔致公相兵家鬬士亦以方略膂力专斧钺诗如李白杜甫於唐用人安危成败之际存可也亡可也故世称诗人少达而多穷繇汉而下枚数之皆孙樵所论相望於穷者也以其不足以发身而又多穷如此然士有无意於取世资或其间千一好焉惟恐其学之而力不逮营度雕琢至忘食寝会其得意翛然自喜不啻锺鼎锦绣之获顾他嗜好皆无足以易此者虽数用以取诟而得祸犹不悔曰吾固有得於此也以其无益而趋为之又有患难而好之滋不悔不反贤乎海陵集盖许君大方作亦穷而不悔者之一也君於诗好之笃盖辛苦刻篆呻吟裘氏者有年不幸其犁然之音与吾穷类然君少年自己得声誉至他事业行已莅官皆方进未可量何苦而为是闭关弦歌霖雨饥饿之声乐之而不厌如此哉且以为後世名乎则孰与当身捷得权位之利抑谓利者君不近乎则後世之名於君亦复安有哉是未有以此语君者也是惑也补之既序此意以贤君能独为人之所不为者而非有希於世视趋利邀合犹胜然亦因以为戒君字体之与补之故人张芸叟张文潜陈伯修皆厚云

离骚新序上

先王之盛时四诗各得其所王道衰而变风变雅作犹曰达於事变而怀其旧俗旧俗之亡惟其事变也故诗人伤今而思古情见乎辞犹谓之风雅而既变矣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然则变风变雅之时王迹未熄诗虽变而未亡诗亡而後离骚之辞作非徒区区之楚事不足道而去王迹愈远矣一人之作奚取於此也盖诗之所嗟叹极伤於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而人伦之废刑政之苛孰甚於屈原时邪国无人原以忠放不忍去欲返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一篇之中三致意焉与夫三宿而後出昼於心犹以为速者何异哉世衰天下皆不知止乎礼义故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而原一人焉被谗且死而不忍去其辞止乎礼义可知则是诗虽亡至原而不亡矣使後之为人臣不得於君而热中者犹不懈乎爱君如此是原有力於诗亡之後也此离骚所以取於君子也离骚遭忧也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北门之志也何辜於天我罪伊何小弁之情也以附益六经之敎於诗最近故太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其义然也又班固叙迁之言曰大雅言王公大人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虽殊其合德一也司马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归引之於节俭此亦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谓犹骋郑卫之音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固尝推本知之赋与诗同出与迁意类也然则相如始为汉赋与雄皆祖原之步骤而独雄以其靡丽悔之至其不失雅亦不能废也自风雅变而为离骚至离骚变而为赋譬江有沱乾肉为脯谓义不出於此时异然也传曰赋者古诗之流也故怀沙言赋橘颂言颂九歌言歌天问言问皆诗也离骚备之矣盖诗之流至楚而为离骚至汉而为赋其後赋复变而为诗又变而为杂言长謡问对铭赞操引苟类出於楚人之辞而小变者虽百世可知故参取之曰楚辞十六卷旧録也曰续楚辞二十卷曰变离骚二十卷新録也使夫缘其辞者存其义乘其流者反其源有力於诗亡之後岂虚也哉若汉唐以来所作非忧悲楚人之绪则不録

离骚新序中

刘向离骚楚辞十六卷王逸传之按八卷皆屈原遭忧所作故首篇曰离骚经後篇皆曰离骚余皆曰楚辞天圣中有陈说之者第其篇然或不次序今迁远游九章次离骚经在九歌上以原自叙其意近离骚经也而九歌天问乃原既放揽楚祠庙鬼神之事以摅愤者故迁於下卜居渔父其自叙之余意也故又次之大招古奥疑原作非景差辞沉渊不返不可如何也故以终焉为楚辞上八卷九辨招魂皆宋玉作或曰九辨原作其声浮矣惜誓弘深亦类原辞或以为贾谊作盖近之东方朔严忌皆汉武帝廷臣淮南小山之辞不当先朔忌王褒汉宣帝时人皆後淮南小山至刘向最後作故其次序如此此皆西汉以前文也以为楚辞下八卷凡十六卷因向之旧録云然汉书至屈原赋二十五篇今起离骚经远游天问卜居渔父大招而六九章九歌又十八则原赋存者二十四篇耳幷国殇礼魂在九歌之外为十一则溢而为二十六篇不知国殇礼魂何以系九歌之後又不可合十一以为九若溢而为二十六则又不知其一篇当损益者何等也惜誓尽叙原意末云鸾凤之高翔兮见盛德而後下与贾谊吊屈原文云凤凰翔於千仞兮览德辉焉下之断章趣同将谊仿之也抑固二十五篇之一未可知也然则司马迁以谊传附原亦由其文义相近後世必能辩之王逸东汉人最爱楚辞然九思视向以前所作相阔矣又十七卷非旧录特相传久不敢废故迁以附续楚辞上十卷之终而其下十卷自唐韩愈始焉离骚人不读久文舛阙难知王逸云武帝使淮南王安作章句至章帝时班固贾逵复以所见改易前疑亦作章句其十五卷阙而不说今臣作十六卷章句然则安与固逵训释独离骚经一篇不知固逵所改易者何事今观离骚经训释大较与十五卷义同或浅陋非原本意故颇删而存之而録司马迁史记屈原传冠篇首以当离骚序云

离骚新序下

司马迁作史记尧舜三代本纪孔子世家所引尚书论语事颇变其文字训诂至左氏国语则迁所笔削惟意迁欲自成一家言故加櫽括而不嫌也虽然迁追琢传记之辞可也而变尚书论语文字不可也补之事先朝为着作郎上即位备太史氏古文图书得损益之况传记乎离骚经始汉淮南王安为传按隋志传亡旧有班固叙赞二篇王逸序一篇梁刘勰序一篇而王逸云班固贾逵改易前疑则固此序或当时作者也然颇诋原狂狷摘其不合者逸高原义每难固说勰附逸论然亦复失之固序曰君子之道穷达有命故潜龙不见是而无闷关雎哀周道而不伤又曰如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斯为贵矣固说诚是也虽然潜龙勿用圣人之事也非所以期於原也又自淮南太史皆以谓兼风雅之义而固独疑焉夫国风不能无好色然不至於淫小雅不能无怨诽然不至於乱太史公谓原之辞兼此二者而已乃周道大雅岂原所得庶几哉虽迁亦不以是与原也世衰君臣道丧去为寇敌而原且死忧君斯已忠矣唐柳宗元曰春秋枉许止以惩不子之祸进荀息以甚苟免之祸夫荀息阿献公之邪心以死其为忠也污矣惟其死不缘利故君子犹进之而原乃以正谏不获而捐躯方息之污则原与日月争光可也非过言也固又以谓原露才扬已竞於危国羣小之中是乃上官大夫靳尚之徒所以诬原伐其功谓非我莫能为者也固奈何亦信之原惟不竞故及此司马迁悲之曰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而固方且非其怨刺怀襄椒兰原诚不忘以义劘上而固儒者奈何亦如高叟之为诗哉又王逸称诗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谓原风谏者不如此之斥逸论近之刘勰亦援逸此论称固抑扬过实君子之与人为善义当如此也至言浇羿姚娀与经传错缪则原之辞甚者称开天门驾飞龙驱云役神周流乎天而来下其诞如此正尔托谲诡以谕志使世俗不得以其浅议也如庄周寓言者可以经责之哉且固知相如虚辞滥说如诗风谏而於原夸大独可疑乎固大较喜訾前人如薄相如子云为赋而固亦以为赋也刘勰文字卑陋不足言而亦以原迂怪为病彼原嫉世既欲蝉蜕尘埃之外惟恐不异乃固与勰所论必诗之正如无离骚可也呜呼不几於同浴而讥裸裎哉又勰云士女杂坐娱酒不废荒淫之意也是勰以招魂为原作误矣然大招亦说粉白黛黑清馨冻饮穷年永乐勰以此为荒淫则失原之意愈远原固曰世皆浊我独清岂诚乐此浊哉哀已之魂魄离散而不可复也故称楚国之美矫以其沉酣污泥之乐若可乐者而招之然卒不可复也於是焉不失正以死而已矣呜呼勰安知离骚哉抑固汉书称大儒孙卿亦离谗作赋与原皆有古诗恻隐之意而此序乃专攻原不类疑此或贾逵语故王逸言班贾以为露才扬已不专指班然亦不可辨也

续楚辞序

诗亡而春秋作其事则齐桓晋文其书王也以其无王也存王制以惧夫乱臣贼子之无诛者也以迄周亡至战国时无诗无春秋矣而孟子之教又未兴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者谏不行言不听则怒悻悻然去君又极之於其所往君臣之道微寇敌方兴而原一人焉以不获乎上而不怨犹睠顾楚国繋心怀王不忘而望其改也夫岂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原之敬王何异孟子其终不我还也於是乎自沉与夫去君事君朝楚而暮秦行若犬彘者比谓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岂过乎哉然则不独诗至原而未亡於春秋之微乱臣贼子之无诛者原力犹能愧之而扬雄以谓何必沉江原惟可以无死行过乎恭使原不得死龙蛇虽归洁其身而离骚亦不大耀於世是所以贤原者亦繇其忠死故其言至於今不废也而後世奈何独窃取其辞以自名不自知其志不类而无愧而续楚辞变离骚亦奈何徒以其辞之似而取之曰诗非皆圣贤作也舍周公尹吉甫仲山甫诸大夫君子则羁臣寡妇寺人贱者桑濮淫奔之辞顾亦与猗那清庙金石之奏俱采而并传何足疑哉且世所以疑於此者不以夫後之愧原者衆哉而荀卿贾谊刘向扬雄韩愈又非愧原者也以迄於本朝名世君子尚多有之姑以其辞类出於此故参取焉然则亦有其行不足於原而取之者犹三百篇之杂而不可废汉息夫躬为奸利以忧死着絶命辞辞甚高使躬之不肖不传而独其絶命辞传则譬犹从母言之为贤母言固无罪也柳宗元刘禹锡皆善属文而朋邪得废韩愈薄之王文公曰吾观八司马皆天下之奇才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於不义至今欲为君子者羞道而喜攻之然八人者既困矣往往能自强名卒不废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其终能毋与世俯仰以自别於小人者少复何议於彼哉王公世大儒其学自韩愈以下不论虽要不成人之恶至奇宗元辈而恕知其爱人忧国志念深矣而士之一切干禄阳自好而隂从利徼一时之愿无祸而老者皆是也於王之言可遂不戒而视八司马不反怍乎禹锡不暇议宗元之才盖韩愈比愈薄而惜之称其论议出入经史百家踔厉风发而谓其少年勇於为人不自贵重使在台省时已能持身如其斥时亦自不斥愈於宗元恳恳如此岂亦知夫才难与王之意无异也抑息夫躬类江充祸国宗元禹锡诚邪不至於为躬躬之辞録则凡不至於为躬而辞録者皆録躬之意也汉荡秦唐扫隋然颇因其法制文物为国犹尔以治易乱不可以皆废也况言语趣操异世之习哉以狐父之人为盗因以食为盗而呕之昔人以谓此失名实者也是乃续楚辞变离骚所以无疑於取此杂者也

变离骚序上

补之既集续楚辞二十卷又集变离骚二十卷或曰果异乎抑屈原之作曰离骚余皆曰楚辞矣今楚辞又变而乃始曰变离骚何哉又扬雄为反离骚反与变果异乎曰反离骚非反也合也盖原死知原惟雄雄怪原文过相如至不容而死悲其文未尝不流涕也以谓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作书往往摭其文而反之虽然非反其纯洁不改此度也反其不足以死而死也则是离骚之义待反离骚而益明何者原惟不为箕子而从比干故君子悼诸不然与日月争光矣雄又旁离骚作广骚旁惜诵而下作畔牢愁雄诚与原异既反之何为复旁之又变离骚以其类而异故不可以言反而谓之变若荀卿非蹈原者以其後原皆楚臣遭谗为赋以风故取其七篇列之卷首类离骚而少变也又尝试自原而上舍三百篇求诸书礼春秋他经如五子之歌狸首之斑然蚕则绩而蟹有筐佩玉蘂兮吾无所系之祈招之愔愔凤兮凤兮他如此者甚多咸古诗风刺所从起战国时皆散矣至原而复兴则列国之风雅始尽合而为离骚是以繇汉而下赋皆祖屈原然宋玉亲原弟子高唐既靡不足於风大言小言义无所宿至登徒子靡甚矣特以其楚人作故繋荀卿七篇之後瓠子之歌有忧民意故在相如扬雄上而子虚上林甘泉羽猎之作赋之闳衍於是乎极然皆不若其大人反离骚之高妙犹终归之於正义过高唐但论其世故繋高唐後至於京都山海宫殿鸟兽笙箫衆器指事名物之作不专於古诗恻隐规诲故不録李夫人赋长门赋皆非义理之正然辞浑丽不可弃曹植赋最多要无一篇逮汉者赋卑弱自植始録其洛神赋九愁九咏等并録王粲登楼赋以见魏之文如此陆机陆云有盛名顾不足於植粲摘其义差近者存之思游有意乎幽通而下恨其流益远矣然晋人喜清谈而挚虞此作庶几有为而言致足嘉者也鲍昭长於杂兴故其芜城作独出宋世又以刘濞事讽刘瑱有心哉於此者江淹用寡而文丽又梁文益卑弱然犹蒙虎之皮尚区区楚人步趋也唐李白诗文最号不袭前人而鸣臯一篇首尾楚辞也末云鸡聚羣而争食凤孤飞而无邻嫫母衣锦西施负薪辞不雕而指类唐人知楚辞者少误以为诗云王维生韩柳前才数十言虽浅鲜未足与言义然低昂宛转颇有楚人之态矣元结振奇自成一家要曰羣言之异味亦可贵也顾况文不多约而可观问大钧理胜招北客词胜阿房宫云亦使後人而复哀後人皆唐赋之不可废者也皮日休九讽专効离骚其反招魂靳靳如影守形然非也竟离去画者谨毛而失貌呜呼离骚自此散矣故不録以迄本朝名世之作多已载续楚辞中今所録赋及文操或宏杰自出新意乍合乍离亦足以知古文之屡变至宋而复起云或大意述此或一言似之要不必同同出於变故皆以附变离骚若谓之变楚辞乎则楚辞已非离骚楚辞又变则无离骚矣後无以复知此始於屈平矣恶夫逾远而迷其源若服尽然为之系其姓於祖故正名以存之

变离骚序下

诗亡春秋又微而百家?起七国时杨墨申韩淳于髠邹衍邹奭之徒各以其说乱天下於时大儒孟荀实羽翼六经於其将残而二儒相去百有余年中间独屈原履正着书不流邪说盖尝谓原有力於诗亡春秋之微故因集续楚辞变离骚而独推原与孟子先後以贵重原於礼义欲絶之时又变离骚起荀子佹诗成相篇故并以其时考之知原虽不纯乎孟荀於其中间非异端也孟子与梁惠王齐宣王鲁平公同时而司马迁史记表问何以利吾国盖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也是岁齐宣王之七年楚威王之四年後七年而楚怀王始立立三十年而原谏王无入秦卒入秦死襄王初年而迁原原迁九年无几何死矣推而上之去梁惠王问利国与齐宣王七年时盖四十七年矣而鲁平公元年则楚怀王之十五年也若孟子见平公在其初年则至原迁之九年盖二十四年矣其平公末年乎则与原谏怀王之时盖并矣虽史记不言孟子见宣王之年以其时考之远者盖四十七年近者二十四年又其近者同时也孟子见梁惠王乃在楚威王时惠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於时称叟孟子已老矣而原不及事威王故孟子与原接而原後於孟子又史记荀卿年五十始来游学於齐齐襄王时荀卿最为老师而刘向叙荀子云齐宣王时聚学士於稷下荀卿十五始来游学至襄王时最为老师按宣王立十九年卒至襄王元年四十一年矣而稷下之学乃在孟子淳于髠时使荀卿游学时已年五十顾与孟子并安得至襄王而尚存哉故刘向云十五始来游学而老为襄王师是也楚顷襄王迁屈原原迁九年无几何亦死矣又五年齐襄王始立计原之死卿尚幼也至楚考烈王立二十五年而李园杀春申君荀卿始废自此推而上之至原之死盖五十余年矣故原与荀卿接而荀卿後於原又孟子载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清斯濯缨浊斯濯足自取之也而原辞曰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则原此歌盖沿孟子事也渔父篇曰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而荀子不苟篇曰故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弹其冠其谁能以已之僬僬受人之棫棫者哉则卿此书盖因原辞也凡言语文章之相祖述多其当时口所传诵从古而然此皆古诗楚辞之流也其习而传者虽至今可知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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