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
◇刑法
《尔雅》曰:律,法也。
又,律法铨也,[易坎卦,主法律,铨衡轻重也。]
《管子》曰:正月之朔,百吏在朝,君乃出令,布宪于国,五乡五师五属大夫,皆受宪于君矣。
又曰:法者所以兴功惧暴,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
又曰:凡国无法,则众不知所为,无度则事无仪,有法不正,有度不直,则治僻,治僻则国乱,故曰:正法直度,罪杀无赦,杀戮必信,民畏而惧,武威既明,令不再行。
又曰:法者,天地之位,象四时之行,以治天下,四时之行,有寒有暑,圣人法之,故有文有武,天地之位,有前有后,有左有右,圣人法之,以建经纪,春生於左,秋杀於右,夏长於前,冬藏於后,生长之事文也,收藏之事武也,是故文事在左,武事在右,圣人法之,以行法令,以治事理也。
《申子》曰:君必有明法正义,若悬权衡以称轻重,所以一群臣也。
又曰:尧之治也,善明法察令而已,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黄帝之治天下,置法而不变,使民而安不安,[《太平御览》六百三十八二字无。]乐其法也。
又曰:昔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而俱王天下,何也,必当国富而粟多也。
《家语》曰:孔子初仕,为中都宰,[中都,鲁邑。]制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强弱异任,男女别涂,路不拾遗,器不雕伪,市不二价,行之一年,而四方诸侯皆则焉,定公谓孔子曰:学子之法,以治鲁国,何如,孔子对曰:虽天下可,何但鲁国而已矣。
《韩子》曰: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虚静而重变法。
又曰:圣人立法,赏足以劝善,威足以胜暴,备足以必完。
又曰:释法术而心治,尧不能正一国,使中主守法术,拙匠执规矩尺寸,则万不失一。
又曰:董安于行石阜山中,见深涧峭如墙,深百仞,因问其乡左右曰:人尝有入者乎,对曰:无有,安于喟然叹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无赦,犹入涧之必死也,则民莫之犯,何为不治,[事具水部涧篇。]
又曰:越王问於大夫种曰:吾欲伐吴,可乎,对曰:可矣,君赏厚而信,罚严而必,君欲知之,何不试焚宫室,於是遂焚宫室,民莫救火,乃下令曰:人救火而死者,比敌死之赏,胜火而死者,比胜敌之赏,不救火,若比降北之罪,民之涂其体,被濡衣,走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胜之势也。
《文子》曰:文子问老子,法安所生,曰:法生於义,义生於众,適合乎人心,此治之要也,法非从天下,非从地出,发於人间,及己自正。
《申子》曰:君子之所以尊者令,令不行,是无君也,故明君慎令。
《慎子》曰:尧为匹夫,不能邻家至,西南面而王,则令行禁止,由此观之,贤未足以服不肖,而势位足以屈贤也。
又曰:法之功,莫大使私不行,君之功,莫大使民不争,今立法而行私,是与法争,其乱甚於无法,立君而尊贤,是贤与君争,其乱甚於无君,故有道之国,法立则私善不行,君立则贤者不尊,民一於君,断於法,国之大道也。
又曰:故治国无其法则乱,守法而不变则衰,有法而行私,谓之不法,以力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变法者,君长也。
《汉书》曰: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蠲削烦苛,兆民大说,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於是相国萧何,捃摭秦法,取宜於时者作律。
又曰:杜周为廷尉,其治狱仿张汤,而善伺候,上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久系待问,而微见其冤状,客有谓周曰:君为天下决平,不修三尺法,[以三尺简书法律也。]专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也,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以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今[《太平御览》六三七作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
又曰:时上方向文学,张汤决大狱,欲傅古议,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使,[汉书五十九张汤传作史。]平疑法,奏谳疑,事必奏,先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谳法,廷尉挈令,扬主之明。
《东观汉记》曰:陈宠曾祖父咸,成哀间,以明律令,为侍御史,王莽篡位,父子相将归乡里,闭门不出入,收家中律令文书,壁藏之,以俟明王,咸常敕戒子孙,为人议法,当依轻,虽有百金之利,无与人重比,故世谓陈氏持法宽。
范晔《后汉书》曰:郑弘,建初初,为尚书令,旧制,尚书郎限满,补县长,令史报丞尉,弘奏以为台职虽尊,而酬赏甚薄,至於关选,多无乐者,谓使郎补千户,[后汉书六十三郑弘传作石。]令史为长,帝从其议,弘前后所陈,有补益王政者,著之南宫,以为故事。
《说文》曰:科,程也,程,品也,十发为程,十程为寸。
杨雄剧秦美新论曰:金科玉条,[科条谓所施也,律金玉,当珍之。]
《盐铁论》曰:昔秦法繁於秋荼,而密於凝脂,然上下相趋,奸伪萌生。
又曰:夫善言天者,合之於人,善言古者,考之於今,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
《风俗通》曰:咎陶谟虞,始造律,萧何成九章,此关诸百王,不易之道也,时所制曰令,汉书著于甲令,夫吏者治也,当先自正,然后正人,故文书下如律令,言当承宪履绳动,不失律令也。
王隐《晋书》曰:荀勖与贾充,共定律令,班下施用,各加禄赐。
【诗】周庾信正旦上司宪诗曰:诘旦启门栏,繁辞拥笔端,苍鹰下狱吏,獬豸饰刑官,司朝引玉节,盟载捧珠盘,孟门久失路,扶摇忽上抟,栖乌还得府,弃马复归栏,荣华名义重,虑薄报恩难,枚乘还起疾,贡禹遂弹冠,方乘莲叶剑,未用竹根丹,一知悬象法,谁思垂钓竿。
【赋】晋傅咸明意赋曰:侍御史傅咸,奉诏治狱,作赋用明意云,舍控款以弥载,令栖迟以淹留,吏砥身以存公,古有死而无柔,彼背正以从邪,我没世而是尤,敷肾肠以为效兮,岂文饰之足脩,感恩输命,心口自灭,加我数年,竭力效节,春秋既不吾与,日月忽其不屈,周道兮如砥,言人兮是由,材曲兮枉桡,朽木兮难抽。
晋傅玄释法篇曰:释法任情,奸佞在下,多疑少决,譬执腐索,以御奔马,专任刑名,民不聊生,通儒达道,政乃升平,浩浩大海,百川归之,洋洋圣化,九服仰之,春风畅物,秋霜肃杀,同则相济,异若胡越。
【赞】梁昭明太子尔雅制法则赞曰:惟斯法则,信如四时,严此刑政,刑轻罪疑,霜威已振,民不敢欺。
后汉李尤鞠城铭曰:员鞠方墙,仿象阴阳,法月衡对,二六相当,建长立平,其列有常,不以亲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鞠政由然,况乎执机。
【令】魏陈王曹植黄初五年令曰:夫远不可知者天也,近不可知者人也,传曰:知人则哲,尧犹病诸,谚曰:人心不同,若其面焉,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自世间人,或受宠而背恩,或无故而叛,[本集叛上有入字。]违顾左右,旷然无信,大嚼者咋断其舌,右手执斧,左手执钺[文馆词林六百九十五二字无。]伤夷,一身之中,尚有不可信,况於人乎,唯无深瑕潜衅,隐过匿愆,乃可以为人,谚曰:穀千驽,不如养一驴,[文馆词林作骥。]又曰:穀驽养虎,大无益也,乃知韩昭使藏弊袴,良有以也,使臣有三品,有可以仁义化者,有可以恩惠驱者,不足以导之,则当以刑罚使之,刑罚复不足以率之,则明所以不畜,故唐尧至仁,不能容无益之子,汤武至圣,不能养无益之臣,九折臂知为良医,吾知所以待下矣,诸吏各敬尔在位,孤推一槩之平,功之宜赏,於疏必与,罪之宜戮,在亲不赦,此令之行,有若皎日,於戏群司,其览之哉。
又黄初六年令曰:身轻於鸿毛,而谤重於泰山,赖蒙帝主天地之仁,违百寮之典议,赦三千之首戾,反我旧居,袭我初服,云雨之施,焉有量哉,孤以何功,而纳斯贶,富而不吝,宠至不骄者,则周公其人也,孤小人尔,深更以荣为戚,何者,将恐简易之尤,出於细微,脱尔之愆,一朝复露也,故欲修吾往业,守吾初志,欲使皇帝恩在摩天,使孤心常存入地,将以全陛下厚德,究孤犬马之年,此难能也,然固欲行众之难,诗曰:德輶如毛,鲜克举之,此之[自九六八页一一行禁止二字起,至此止,宋本缺,据明本补。]谓。
【难】汉张敞议入穀赎罪,萧望之难曰:国兵在外,军以夏发,陇西以北,安定以西,吏民并给转输,田事颇废,素无馀积,虽羌虏以破,来春必乏,穷僻之处,买无所得,县官穀度不足以振之,原令诸有罪非盗受财杀人及犯法不得赦者,得以差入穀,此八郡赎罪,务益致穀,以豫备百姓之急,事下有司,望之与少府李疆议,以为民含阴阳之气,有仁义欲利之心,在教化之所助,虽尧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欲利不胜其好义也,虽桀在上,不能去民好义之心,能令其好义不胜其欲利也,故尧桀之分,在於义利而已,导民不可不慎也,今欲令民量粟以赎罪,如此则富者得生,贫者独死,是贫富异刑,而法不一也,人情贫穷,父兄囚执,闻出财得以生活,为人子弟者,将不顾死亡之患,败乱之行,以赴财利,求亲戚一人得生,十人以死,如此,伯夷之行坏,公绰之名灭,政教一倾,虽有周召之佐,恐不能复,古者藏於民,不足则取,有馀则予,诗曰:爰及矜人,哀此鳏寡,上惠下也。
【议】后汉孔融肉刑议曰:古者敦厖,善否区别,吏端刑清,治无过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末世陵迟,风俗坏乱,政挠俗替,法害其民,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而欲绳之以古刑,投之以残弃,非所谓与时消息也,纣斮朝涉之胫,天下谓之无道,夫九牧之地,千八百君,若刖一人,是天下常有千八百刖也,求世休和,弗可得已,且被刑之人,虑不念生,志在思死,类多趋恶,莫复归止,夙沙乱齐,伊戾祸宋,赵高英布,为世大患,不能止其源,遂为非也,虽忠如鬻拳,信如卞和,智如孙膑,冤如巷伯,才如史迁,达如子政,一罹刀锯,没世不齿,汉开改恶之路,凡为此也,故明德之君,远度深惟,弃短就长,不苟革其政者也,魏傅幹肉刑议曰:盖礼乐所以导民,刑罚所以威之,是故君子忌礼,而小人畏刑,虽汤武之隆,成康之盛,不专用礼乐,亦陈肉刑之法,而康哉之歌兴,清庙之颂作,由此推之,肉刑之法,不当除一也,经有墨劓剕割之制,至於凿颠抽胁,烹煮之刑。卫鞅所述为,非咎陶所造,吕侯所述,据经按传,肉刑不当除有五验,请言其理,荀卿论之备矣,太古质简,制事朴略,故耒耜未用於牛,而弧矢不加筋铁,智非闇也,不识事宜,以为圣人纯一之教,不如贤者支离之术,郑卫可以易咸池,激楚可以陵韶武耶,斯不足复难矣。
晋曹志议曰:严刑以杀,犯之者寡,刑轻易犯,蹈恶者多,臣谓玩常苟免,犯法乃众,黥刖鄣罪,而民甚耻,且创制墨刖,见者知禁,彰罪表恶,闻者多服,假使恶多,尚不至死,无妨产育,苟能杀以止杀,为恶纵寡,积而不已,将至无人,天无以神,君无以尊矣,故古人宁过不杀,是以为上,宁宽得众,不宁急积杀,若及于张听讼,刑以止刑,可不革旧,过此以往,肉刑是宜,假令汉文于张,承大乱之后,创基七十,国寡民稀,止禁刑书,鞭杖为治也。
晋程咸女適人不从坐[原讹出,据冯校本改。]议曰:夫司寇作典,建三等之制,甫侯修刑,通轻重之法,叔世多变,秦并重辟,汉因循之,大魏承袭,未革其弊,大逆之诛,不差已出之女者,诚欲绝恶类於一族,然法贵得中,刑慎过制,臣以为女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出適他族,还丧父母,降其服纪,所以明外成之节,异在室之恩,父母有罪,追刑已出之女,夫党见诛。又随异姓之戮,一人之身,内外受辟,男不衍祸於他族,女独婴罚於二门,非所以哀矜蒙弱,立法之本分也,今女既嫁,则为异姓之妻,如或产育,则为他族之母,此为元恶之所轻忽,戮无辜之所重,於恩则伤孝子之心,而兴嫌怨之路,臣以为在室之女,宜从父族之诛,既醮之妇,使就夫家之罚,宜定齐科,以为永制。
【表】晋卢谌理刘司空表曰:臣闻经国之体,在於崇明典刑,立政之务,在於固慎开塞,典刑不明,则人情历措,开塞乏慎,则逆节滋萌,窃见故司空广武侯琨,在东[疑当作惠。]皇帝扰攘之际,值群臣鼎沸之难,戮力皇家,义诚弥厉,躬统华夷,亲受矢石,王弥授首於河南,吕朗面缚於荥阳,社稷克宁,銮舆反旆,奉迎之勋,琨效忠之一验也,琨授并州,属承其弊,到官之日,遗户无几,荆棘茂於街里,豺狼居於府舍,既无句[原讹白,据冯校本改。]践甲[原讹里,据冯校本改。]楯之卒。又无卫文共滕之民,当易危之势,处难济之中,鸠集伤夷,抚和戎狄,会遭京都失守,孝怀版荡,群逆纵逸,充斥王畿,咸以为并州之地,四塞为固,东阻井陉,西限蓝谷,前有太行之岭,后有句注之关,琨抗辞厉声,忠亮奋发,以为天子沉辱,而不陨身死节,言情则非所能安,言罪则不容於诛,遂乃鞠誓百姓,修缮甲兵,跋履山川,东征西讨,以丧气之众,当天下严敌,虮虱生於甲胄,燕雀巢於帷幕,虽不能摧殄聪勒,且得据其心腹,琨破家为国之二验也,琨乃稽民神之旨,通天下之意,唱上尊号,归重圣躬,令南北万里,若合符契,此又琨乃心本朝之三验也,比未遇害,知匹磾必有祸心,唯恨不能效节於一方,上不得归诚於陛下,辞旨[原作上日二字,据冯校本改。]慷慨,动於左右,听其言者,莫能仰视,昔子囊垂终,道言城郢,古人称之,以为忠贞,琨匪躬之操,义实茂之,此琨没不忘国之四验也,取乱侮亡,仲虺之遗言也,兼弱攻昧,随季之善经也,匹磾之狭谋,踊跃一隅,无以自展,精卒劲骑,不得致力,以一人之身,妨一国之用,当今二贼未殄,方难尚殷,而使殊俗彊国,怀怨自相疑惧,非国家静难之远术也,伏惟陛下,以淑圣之姿,隆中兴之绪,方将平章典刑,以序万邦,而琨受害,悲哀冤痛已甚也,未闻朝廷有以甄论,昔壶关三老,讼卫太子之罪,谷永刘向,辩陈汤之功,下足以明功罪之分,上足以寤主上之怀。
晋殷仲文罪衅解尚书表曰:臣闻洪波振壑,川无活[《文选》三十八作恬。]麟,惊飚拂野,林无静柯,何者,势弱则受制於人,力微则无以自保,於理虽昧,可得而言,於臣寔非所敢论,桓玄之世,诚复驱迫者众,於微臣罪实深矣,进不能见危授命,亡身殉国,退不能辞粟首阳,拂衣高谢,遂乃宴安昏宠,叨昧伪封,锡文篡事,曾莫独固,名义以之俱沦,情节自兹兼桡,宜其极法,以判忠邪,镇军臣裕,匡复社稷,大弘善贷,纾一戮於微命,由[《文选》作申。]三驱於大信,既惠之以首领,后[《文选》作复。]引之以絷维,于时皇舆否隔,天人未泰,用忘进退。唯力是视,是以黾勉从事,自同全人,今宸极反政,惟新告始,宪章既明,品物思旧,臣亦胡颜之厚,何以显居荣次,乞解斯职,待罪私门,违谢阙庭,乃心愧恋。
宋傅亮为刘毅军败自解表曰:遂令犬羊内侮,兵缠紫极,圣朝肝胆,社稷几殆,稽之典刑,罪不容宥,赖天祚有底,冢宰灵武,长蛇翦毒,丑类宵遯,今畿甸告宁,四封有截,臣元衅大责,既积朝野,桑榆之效。又无与立,而圣恩含宥,弛其徽墨,偏私之讥,既彰民听,况可重荷岳牧之任,复当推毂之重,宋赵伯符以息旧犯罪乞解侍中让军表曰:臣识惭羊媪,虑阙日磾,致咎猖狂,初不自悟,形影相吊,心情丧恧,无宜复管司喉唇,作统连率。
齐孔稚珪上新定法律表曰:臣闻匠万物者,以绳墨为政,驭大国者,以法理为本,故定国释之,声著汉台,元常文慧,绩应魏阁,则皋陶之谟,指掌可致,杜郑之业,郁焉何远,然后奸人无所逃其刑,恶吏无所穷其诈,如身手之相驱,弦括之相接矣。
梁任昉为梁公请刊改律令表曰:臣闻淳源既远,天讨是因,画衣象服,以致刑厝,草缨艾韠,民不能犯,及淳德下衰,运距浇季,汤刑禹政,不足禁奸,九法三章,无以息讼,所以赭衣塞路,圄犴成市,凝脂已疏,秋荼非苦,奸吏为市,生杀并用,可为恸哭,岂徒一绪,夫肖貌天地,禀灵川岳,受体爱敬,发肤为重,流矢影风,顾有忧色,而当妄加刳斮,金木为伍,且夫刻木不对,画地不入,畏避若是,而动贻非命,王道为亏,良在於此,法开二门,为政之蠹,生杀多绪,谁其適政。
【书奏】汉杜钦奏记於王凤曰:切见令曰:吏二千石告,过长安,谒,不分别千[《太平御览》六百三十四作予。]赐,今有司以为予告得归,告不,[御览作赐告不得归,此有脱文。]赐告诏恩也,今告则得,诏恩不得,失轻重之差。又二千石病,赐告得归,有故事,不得去郡,已亡者著令,[汉书七十九冯野王传作不得去郡无著令,此已者二字疑衍。]传曰:赏疑从予,所以广恩劝功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阙难知也,今释令与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违阙疑从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去都,将以制刑,为后法者,则冯野王之罪,在未制,赏罚大信,不可不慎,凤不听,竟免野王,郡国二千石病,赐告不得归家,自此始也。
汉贡禹上书曰:孝文皇帝时,贵廉絜,贱贪汙,贾人赘婿及吏坐赃者,禁固不得为吏,无赎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武帝始临天下,尊贤用士,自见功大,遂从嗜欲,乃行一时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穀者补吏,是以官乱民贫,盗贼并起,故俗皆曰:何以孝悌为,财多而官荣,使黥劓髡钳者,犹复攘臂为政,俗之坏败,乃至於此,今欲兴至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
汉[按当作后汉。]张俊上书曰:臣辜恩负义,自陷重刑,情断意讫,无所复望,廷尉鞠遣,欧刀在前,棺絮在后,魂魄飞扬,形容已枯,陛下圣泽,以臣尝在近密,识其状貌,伤其眼目,留心曲虑,特加偏覆,丧车复还,白骨更肉,披棺发椁,起见白日,天地父母,能生臣俊,不能使臣俊当死复生,陛下德过天地,恩重父母,诚非臣俊破碎骸骨,举宗肉烂,所报万一。
魏锺繇上书曰:大魏受命,继踪虞夏,孝文革法,不合古道,先帝圣德,固天所纵,坟典之业,一以贯之,是以继世仍发明诏,思复古刑,为一代法,连有军事,遂未施行,陛下远追二祖遗意,惜斩趾可以禁恶,恨入死之无辜,使明习律令,与群臣共议,出本当右趾而入大辟者,复行此刑,书云,皇帝清问下民,有辞于苗,此言尧当除蚩尤有苗之刑,先审问於下民之有辞者也,若今弊狱之时,讯问三槐九棘,群吏万民,如孝景之令,其当弃市欲斩右趾者,许之,其黥劓左趾,宫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能有奸者,率年二十至四五十,虽斩其足,犹任生育,今天下人少於孝文之世,下计所全,岁三千人,张苍除肉刑,所杀岁以万计,臣欲复肉刑,岁生三千人,子贡问,能济民可谓仁乎,孔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
又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若试行之,斯民永济。
晋刘颂上书曰:古者刑以止刑,及今民於此,以刑生刑,以徒生徒,诸犯重亡者髡,过三寸,辄重髡之,此以刑生刑,加[原讹如,据冯校本改。]作一岁,此以徒生徒也,亡者积多,系囚猥畜,议者因曰:不可杀,复从而赦之,此为刑不制罪,法不胜奸,民知法之不胜,相聚而谋为不轨,月异而岁不同,故自顷以来,奸恶爱暴,渐以滋蔓,日积不已,弊将所归,识者不深思此故,曰:肉刑於名忤听,忤听孰与贼盗不禁,圣主制肉刑,还有深理,其事所[《太平御览》六百四十八作可。]得而言,非徒惩其畏剥割之痛而不为也,乃去其为恶之具,使夫奸民无用复肆其志,止奸绝本,理之尽也,亡者刖之,无所用复亡,盗者截其手,无所用复盗,淫者割其势,理亦如之,除恶塞源,莫善於此。又非徒然也,此等已刑之后,便各归家,父母妻子,共相养恤,不流离於涂路,创愈可役,上准古制,随宜业作,虽以刑残,不为虐弃,而所患都塞。又生育繁阜之道自若也,晋杜豫奏事曰:古之刑书,铭之鼎锺,铸之金石,斯所以远塞异端,绝异理也,法出一门,然后人知恒禁,吏无淫巧,政明於上,民安於下。
晋刘颂刑狱奏曰: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故人主权断,主者守文,若释之执犯跸之卒也,大臣释滞,公孙弘断郭解之狱也,人主权断,若汉祖戮丁公之为也,天下万事,自非斯格,不得以出意妄议,其馀皆以律令从事,然后法信於下,民听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理,人主执斯格以责群下,大臣小吏,其局则法一矣,上古议事以制,不为刑辟,夏殷及周,书法象魏,三代之君,咸弃典常之妙鉴,而任微文之直准,非圣有殊,所遇异也,今论时孰弊,不及中古,而执平者,欲適情之所安,自讬於议事以制,臣切以为听言则美,论理则远,至如非常之断,出法赏罚,若汉祖戮楚臣之私己,封赵氏之无功,唯人主专之,非奉职之臣,所得拟议,然后情求傍请之迹绝,似是而非之奏塞,此盖齐法之大准也。
晋郭璞奏曰:臣闻上古象刑而民不犯,中古明刑,以致刑措,故立刑以禁刑,立杀以去杀,重之以死,所以求其生,峻之以刑,所以轻其死,死由於法轻,生存乎法重,此亡防之成摽也,然则刑无轻重,用之唯平,非平法之为难,思在断之为难,是以子皇行戮,刖者忘痛,释之典刑,民无怨色,何者,积之於诚也,按癸酉诏书之旨,专为边成,[疑当作戍。]实之裔土,济当时一切之用,非为经远之法,亦是中夏全平之时,威御足指控制,故可得行之矣,欲役无赖子弟,驱不逞之人,聚之於空荒四维之地,将以扞固牧圉,未见其利也,且滨接鲸猾,密迩奸薮,退未绝其丘窟之顾,进无以塞其逋逃之门,五流三居,诚古之犯刑,论之於今,事实难行,且律令以跨三代,历载所遵,未易轻改者也,是以刑法不专,则名幸者兴,政令骤变,则人志无系,子产患其如此,故矫先正议事之制,而立刑书之辟,皆所以弼民心而正群惑者也。
【启】梁简文帝启囚徒配役事启曰:伏以明慎三典,宽简八刑,宸鉴每以垂心,国诰是焉攸切,臣比时奉敕旨,权视京师杂事,切见南北郊等处,并启请四五岁以下轻囚,助充使役,优令听狱官详其可否,侮文之路自此而生,将恐玉科重轻,全关墨绶,金书去取,更由丹笔,愚谓宜详五条,制以为永准。
又谢邵陵王禁锢启曰:臣纶习近宵人,不能改过,屡犯明宪,三入刑科,昔缪彤掩扉,曹议著论,布衣兄弟,且相诫勖,以臣居长,终惭劝励,仰负慈严,心颜战詟。
梁任昉为王金紫谢齐武帝未[全梁文四十二作示。]皇太子律序启曰:臣闻化澄上业,草缨垂典,教清中世,艾服惩刑,自礼失宗周,俗反炎汉,张冯导其迹,贾杜浚其流,仲舒之得情,孔子之博约,故以义该往哲,尽美前王,而年世浸远,篇牍讹误,朽编落简,见诬前淑,侮文擅议,取弊后昆,立不倚衡,遂均鸿毛之殒,伤足居忧,忘贻发肤之痛,岂所以临河永叹,合育最灵者也,伏惟陛下,施博天地,泽深禹汤,温舒之策,优游虚授,卫展之议,宁失弗经,削秋荼之法,解凝脂之网。
陈徐陵谢儿报坐事付治中启曰:夫拾金樵路,高士所羞,整冠李下,君子斯慎,儿报不能谨絜,敢触严纲,右趾铁系,事允法科,左校论输,实由恩宥,老臣过庭之训,多谢古贤,折笄之杖,有愧前达。
晋叔向与郑子产书曰: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事心,是故闲之以义,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原讹泾,据冯校本改。]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耸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彊,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主,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於是乎可任[原讹住,据冯校本改。]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於上,并有争心,以惩於书,而徼倖以成之,不可为矣,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静民,不亦难乎,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徵於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兹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
【序】晋杜豫律序曰:律以正罪名,令以存事制,二者相须为用。
晋张斐律序曰:律令者,政事之经,万机之纬。
又曰:郑铸刑书,晋作执秩,赵制国律,楚造仆区,并述法律之名,申韩之徒,各自立制。
【论】魏丁仪刑《礼论》曰:天垂象,圣人则之,天之为岁也,先春而后秋,君之为治也,先礼而后刑,春以生长为德,秋以杀戮为功,礼以教训为美,刑以威严为用,故先生而后杀,天之为岁,先教而后罚,君之为治也,天不以久远更其春冬,而人也得以古今改其礼刑哉,太古之世,民故质朴,质朴之民,宜其易化,是以中古之君子,或结绳以治,或象刑惟明,夏后肉辟,民转奸诈,刑弥滋繁,礼亦如之,由斯言之,古之刑省,礼亦宜略,今所论辨,虽出传记之前,天[疑当作夫。]流东源不得西,景正形不得倾,自然之势也,后世礼刑,俱失於前,先后之宜,故自有常,今夫先刑者,用其末也,曰[原作由,据冯校本改。]礼禁未然之前,谓难明之礼,古人不能行也,按如所云礼嫂叔不亲之属也,非太古之礼也,所云礼者,岂此也哉,古者民少而兽多,未有所争,民无患则无所思,故未有君焉,后民祸多,强暴弱,於是有贤人焉,平其多少,均其有无,推逸取劳,以身先之,民获其利,归而乐之,乐之得为君焉,夫刑之记君也,[句有讹文。]精其[原作具,据冯校本改。]筋力,民畏其强而不敢校,得为君也,恐上古未具刑罪之品,设逋亡之法,惧彼为我,而以勇力侵暴,於已能与则校,不能归奉之,明矣,且上古之时贼耳,非所谓君也,上古虽质,宜所以为君,会当先别男女,定夫妇,分土地,班食物,此先以礼也,夫妇定而后禁淫焉,货物正而后止窃,此后刑也。
魏曹羲肉刑论曰:夫言肉刑之济治者,荀卿所唱,班固所述,隆其趣,则曰像天地,为之惟明,察其用,则曰死刑重而生刑轻,其所驰骋,极於此矣,治则刑重,乱则刑轻。
又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固未达夫用刑之本矣,夫死刑者,不唯杀人,妖逆是除,天地之道也,伤人者不改,斯亦妖逆之类也,如其可改,此则无取於肉刑也,且伤人杀人,皆非人性之自然也,必有由然者也,夫有由而然者,激之则淫,敦之则一,激之也者,动其利路,敦之也者,笃其质朴,故在上者议兹本要,不营奇思,行之以简,守之以静,大则其隆足以侔天地,中则其理可以厚民萌,下则刑罚可以无残虐,民静理则其化,为恶之尤者,众之所弃,众之所弃,则无改之验著矣,夫死之可以有生,而欲增淫刑以利暴刑,暴刑所加,虽云惩慢之由兴,有使之然,谓之宜生,生之可也,舍死析骸。又何辜耶,犹称以满堂而饮,有向隅哀泣,则一堂为之不乐,在上者洗濯其心,静而民足,各得其性,何惧乎奸之不胜,乃欲断截防转而入死乎。
晋杨乂刑《礼论》曰:览众所抵,精思构微,迭为先后,文若荣繁,翩然相反,岂彼系未存厥中,尝试稽之天地,考之人事,旁贯品物,综覈彝伦,而刑礼之旨,可略言也,盖刑礼之本,经纬阴阳,拟则乾坤,先王所以化民理物,兴国济治也,或者取证於春秋,有意乎寻本以综末,然犹未离於先后,亦速难之始也,夫阴阳异制,化物则钧,万物本一,变而殊形,故王者去彼而適此,于此[二字据冯校本补。]为生,而於彼为死,夫死者去此而適彼,於此为死,而於彼为生矣,礼生於让,刑生於争,让者割己以与人,是刑加於己,而礼加於人也,争者夺人以崇己,是刑施於人,而礼施於己也,由此言之,让非纯礼,争非纯刑也,庆赏以劝善,而为恶者惩,如有所惩,刑亦存矣,刑罚以惩恶,而为善者劝,如有所劝,礼亦存矣,故亡刑则礼不独施,大道废焉,则刑礼俱错,大道行焉,则刑礼俱兴,不合而成,未之有也,[自九七三页一行刖见者三字以下至此止,宋本缺,据明本补。]
《艺文类聚》唐·欧阳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