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杜少牧对幼安说:“要到四马路买些零碎东西,明日好一早下船。”
叫一部东洋车,如飞的到西荟芳巫楚云家而去。岂知楚云在天乐窝书场上未回,偏偏又有人来叫局,房间里的阿娥姐叫相帮赶快去转去。少牧暗想:“来得狠不凑巧。不如把局钱开消楚了,早些回去,何必在此呆等。”
因向阿娥姐说知,明日要动身回苏,说不定何日再来,叫他到帐房里去抄张局帐,一共有多少堂唱。那阿娥姐年纪三十多了,应酬客人甚是周到,并且又是一个老口,楚云没有回来,那里肯抄了局帐,放他出去?回说:“二少爷既然明日要回府去,我家先生立刻就回,且请宽坐片时,听得他还有甚么说话说要与你说。倘然你先自去了,先生回来,必要抱怨我们。”
说毕,又把别的言语去兜搭他。
少牧不便竟走,只得安心坐等。约有一点多钟光景,楚云方始回来。少牧一见,恍如天上跌下了一件至宝,从心坎里欢喜出来。那楚云也满面春风的道:“二少爷,你来了么?这几天在甚么地方?”
少牧尚未回言,旁边阿娥姐道:“先生,你莫问他这两天在那个所在。他明天要动身了,今天才来,总算他还有点意思。”
楚云闻言,急忙问道:“明天动身到那里去?”
阿娥姐道:“想是二少爷怕府上边的二少奶奶多冷静了,故此要回去陪他。”
少牧道:“休得取笑!我当真明日要回去了。”
楚云道:“你家中有甚事么?”
少牧道:“事是没有,出门得日子多了,自然须要回去。”
楚云道:“你是几时来的?”
少牧道:“正月十六动身来的。”
楚云道:“此刻是几时了?”
少牧道:“是四月初了。”
楚云冷笑道:“出门了两个多月,怎能说得‘日久’二字!难道做买做卖的人,在外头一年半载不要耽搁?也不见得家里头的老婆冷静死了!怎的你偏是这般要紧?”
少牧笑答道:“二少奶奶是不要紧的。”
楚云瞧了一眼道:“二少奶奶不要紧,是那个要紧?只怕他一个人在家里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写信来催你回去,因此你好像接了军批令箭一般,星夜就要动身。那可不是顽的!你明天早些下船,但愿顺风顺水,马上赶到苏州的好!但不知你一个人回去,还是有甚别人作伴?”
少牧道:“你不晓得我与谢大少爷一同出来的么?自然两个人一同回去。”
楚云道:“可就是叫桂天香那一个姓谢的?他早早说要回去了,怎的这时候还没有走?”
少牧道:“他本来早回去了,只因等着我一块儿走,故此也没有动身。”
楚云道:“这是句甚么话!难道你一辈子住在上海,他也一辈子不回苏州?世上边就是老子管着儿子,也没有这样利害。俗语说得好:‘儿大不由爹’。偏你听信着他,叫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叫你回去,你就不敢再住这里。怪不道好几天你没有来,原来又是被那姓谢的缠绊住了。我却错认做这个人已经回去,你又做了别的相好,不把我放在心上,绝迹不来,我白白的与你相好一场,真是世界上的男子,看来负心的多,令人又气又恼!”
少牧道:“这几天我没有来,其中有个缘故,却不干姓谢之事,你休错怪了人。”
楚云道:“不是姓谢的把你缠住,不许你来,还有何人?你休哄我!”
少牧道:“谁来哄你?只因这两天与贾逢辰等赌钱,没有工夫。”
遂把白湘吟怎样做局,众人怎样输钱,谢幼安怎样疑心,凤鸣岐怎样捉破的话,细细述了一遍。楚云听罢,伸手把少牧拧了一把,道:“你这个人,甚么会输这许多的钱?我要你兑一只钻戒,你推三阻四的总是不肯,却情愿送与那一班人。虽然拿了几百块钱回来,先前输的,已是追不转了。我替你疼惜这钱!”
少牧道:“钻戒不是前天兑给你了,怎的你还说我不肯?”
楚云道:“那是拿赢钱兑的,可知道是我的财运,见不得你的心迹。若使那日没有赢钱,只怕至今还没有兑,你还卖甚么情?如今闲话休提,你明天一准要行,此刻已是十二点钟多了,你该早些回栈,那姓谢的一定等候着你。他是个生死至交,比不得我一个妓女,心上有兴,走来坐坐,当了面也像个很有意思的人,谁知一转了背,就把人抛到东洋大海去了。想起来总是前世不修,今生从没见过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说他做甚!”
讲罢,叹口气儿,就在那张红木烟炕上面,朝内睡了下去,绝不做声。弄得少牧走又不好,不走又是不好。回头阿娥姐扶他起来,有话好说。楚云不睬。
少牧走至炕边,自己来扶,楚云把两只手掩着面孔,也不理他。少牧无奈,叫阿娥姐把炕上的烟盘伙收拾起了,软绵绵的也在炕上睡了下来,低低说道:“你心上到底要我甚样?尽管与我说知。只要我做得到,总可依你。况且我明日动身以后,说不定隔了一月半月就要来的。你休这样着恼,快起来,与你再说句话。”
楚云只当得没有听见,仍不开口。少牧又道:“好妹妹,你是一个极好的人,为甚今儿晚上忽然使起性来?可知我欢喜着你,明儿我要回去,也是出于万不得已。一则家中屡次有信来催,二则姓谢的见我住在上海嫖赌吃着,总不是件事儿,故此他要逼着我一同回家,也是做朋友的好意。三则我在上海并没一些正事,倘要长久耽搁,却教我怎样回覆家中?你也与我子细想想,不要只怪我明天定要动身,把你一点儿不放在心上。”
楚云依旧一句话也没有回他。
少牧此时没了法儿,暗想:“青楼中那有这种执之一见的女子?客人要动身回去,也是常有的事,为甚一听见就着起恼来?凭你甚样对他言讲,他总是一言不发!但不知要把我留在上海怎样?
何不探探他的口风,倘然有甚别的深意,我就在此耽搁几天?若是没甚意思,开消了他的局帐,立刻起身就走,岂不甚好?”
想罢一番,把身子睡近些儿,咬着楚云的耳根道:“好妹妹,你千定不要发恼。你对我说,倘然我明日不动身了,你待甚样?”
楚云始开口道:“谁叫你不要动身?有家有室的人,自然应该回去。我恼的是自己蹉跎得不好,本来我有许多说话要与你说,这两天偏偏不来。今天来了,却明天又就要动身,叫我怎样来得及说!”
少牧道:“你有什么说话,此刻好讲,我可以听得你的,听你就是。”
楚云才把脸儿回了转来,又叹口气道:“你晓得我今日本来要差人到栈里来请你么?”
少牧道:“请我是晓得的,为甚事情,我却没有知道。”
楚云道:“事情我没有说起,你怎得知?不过你明天既要动身,说已迟了,不如不说也罢。”
少牧道:“好妹妹,你又来了,自古道:“说话不说不明。‘你且说了出来,动身不动身,我们好慢慢再讲。”
楚云道:“目今不是四月初旬,离端午不过一个月不到了么”。“少牧道:“是。”
楚云道:“我到端午,自从吃这碗烟花饭起,足足是六节了,这六节的日子,真是比着过六年还难。可怜我也是个好人家的儿女,怎配做这无耻勾当?前年秋季里,有个客人,是广东人,到湖南去做官的,前程却也不小,听他说署过两次道台,他一心要娶我回去。无奈那时节的我母亲尚在,不便带着他出门,故此没有允许。后来我母亲于秋后死了。冬季里又有一个茶商客人,年纪五十多岁,原籍徽州人氏,他想娶我到徽州去,据说正室是故世的了,进门去乃是一个继室。家中有两个儿子,已多娶了媳妇。我看这人虽然狠有些些家私,争奈是年纪大了,并且说话里头有些靠不甚住,因此上又没有允他。但心上边却时时刻刻的不愿吃这饭儿,只望的是早能够嫁人一日,便是早能够出头一日,无奈没有对眼的人。那一天与你在天乐窝书场上边初次见面,说也奇怪,我心上就有了你这个人。
后来你来叫局吃酒,真是喜欢得了不得,所以不多几天,就与你有了交情。我巫楚云虽然身在娼门,人们瞧起来是闲花野草,容易攀折得的,谁知道有交情的客人却也不多,有了交情抛不了的便是没有。偏是为了你这个人,不知怎的,心坎里发热出来。可怜我还是个讨人身体,只好暗暗的藏在肚里,却不能够放在面上,怕的是被抚蓄娘与娘姨、大姐们知道了,说我有了恩客,这是堂子里最犯忌的。因此只望你时来走走,要暗里头说几句知心话儿。谁知道你又马上就要走了!想我巫楚云生得好条苦命,令人怎得不恼!”
说着,呜呜咽咽,好像要哭出泪来。
少牧连忙温慰他道:“你休如此伤感,你有甚么心事,只管说与我听。到底你要把我留在上海,有甚意儿?”
楚云道:“我要把你留在上海,有甚别事?我实对你说明了罢,我想与你商量,可能够住到端午节上,等我把外边的局帐收清楚了,你与我妥妥当当想个法儿。倘然你家里的少奶奶为人慈善,你自己能够作得主意,可与我抚蓄娘说知,竟把我娶了回去,或者住在上海,或者同到苏州,我总听你意思。若是你自己明白,估量着一时不能娶我,或者力量里有些不及,可替我借几百块钱来,先把我的身体赎了,免得受人节制。下节我自立门户,再做他一两节生意,你慢慢的回去设法,总要成功了这一桩事儿才罢,否则死也不甘!我心里头要与你说的,就是这几句话,不晓得你的心里甚样?你也细细的盘算盘算。”
少牧听罢,他本来是个钟情的人,又在风月场中并没阅历过的,听了这些言语,觉得巫楚云句句是真,心中又是怜他,又是感他。沉思半晌,竟把那回去的念头,顿时撇在一边,也不想家中妻子盼望,兄长挂心,客栈里有良朋焦急;却心心念念的痴想,要把楚云拔出火炕,弄出许多几乎收拾不了的事来。当下回答他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但不知你究竟是何方人氏,父母在日作何生理?如何流入娼寮?共欠人多少债项?说明了,我好替你做主。”
楚云道:“说也惭愧。我本苏州人氏,父亲姓钱,名唤用之,母亲金氏,并无兄弟。家住北濠,向为县中书吏,我父在生,寻下的钱,吃着嫖赌,甚是撒漫,因此一无积蓄。到得亡故之后,母亲又不合吸上洋烟,坐吃山空,欠了人家无数的债。苏州住不得了,才到上海干这事儿。初时在东尚仁里,原是自己身体,名字叫花含香,生意尚好,不幸做不到三节,母亲又得了烟漏重病,卧床不起,足足两月有余,眼见得是死多活少。这两个月的医药开消,多是向人借贷来的,母亲一死,日后如何得了?故此始把我抵在这里,改了现在的名字,做了讨人,一共是四百块钱,抵据上写明四年为期。我母亲自从将我抵出,那病体日重一日,就亡故了。现在举目无亲,说起来你想惨也不惨!”
少牧闻言,踌躇道:“你押在这里既是四年为期,如今尚还未满,倘然我要娶你,自然你抚蓄娘不能拦阻从良。若然一时间我娶你不来,须要回到苏州,与家中人商议定妥,那就耽搁工夫,必须先要赎你出来,不知你娘可有别的话么?”
楚云道:“没有满期,怎得不费些口舌?但他们要的是钱,只须加上一两倍儿,那有做不到的事情?”
少牧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件事就好办了。我明天就一准不去,且等姓谢的先自动身,我托他带封家信回家,信上边把你的事情略略叙他几句,看家中的覆信如何,再行定夺。
你道如何?
楚云听了此言,忙接口道:“这话你可当真?”
少牧道:“丈夫一言,谁来骗你!”
楚云在炕上边站起身来,道:“既是这样,你也起来,我还有话与你商量。”
少牧果真也站了起来。楚云先问阿娥姐:“现在有几点钟了?”
阿娥姐道:“一点多了。”
楚云道:“一点多怎的还没有打烊?
可把洋灯息了,房门也关了罢。”
又回头问少牧道:“你今天可不去了么?”
少牧尚还没有答他,楚云夹手把他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的那一件蓝漳缎马褂,叫阿娥姐折叠好了,放在橱内。少牧知道回去不来,乐得安心住下。楚云又唤阿娥姐,把自己炖的莲心桂元取来,盛做两碗,与少牧一同吃过。洗了个脸,阿娥姐伏伺楚云,把头上边插戴的钗环各物多卸下了,与小大姐等出房自去安睡。
楚云宽去外衣,只穿一件大红绉纱薄棉小袖紧身,西湖色绉纱裤子,灯下看了,更显得千娇百媚,与白日不同。少牧愈觉得六神无主,说的话更是句句依从。好个巫楚云,不愧是个名妓,他要少牧着迷,方好使他花钱,故才放出这手段来。宽好衣服,尚故意的不去上床睡觉,在妆台上取出一个白铜香匣,印了一匣寿字香末,取个火来点着,焚得氤氤氲氲的满屋多香。又在抽斗内取出三十二张牙牌、两本《牙牌神数》,在灯下起了一数。第一次十六开上上,第二次四开下下,第三次二十一开又是上上。叫少牧替他翻开书来查看,见上刊着:成算在胸中,安危道不穷。
淮阴天下士,背水出奇功。
又有四行解语道:所事本非难,忽然平地起波澜;所事原非易,平平淡淡终有济。
又有六名断语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道在中孚,占在丽泽。
少牧看罢,交与楚云,问他:“起的可是为了终身?”
楚云道:“怎的不是!你与我详解详解,这数不知起得可好?”
少牧道:“这数虽然没有甚么好处,那句语却也不坏。”
楚云接过书来,自己子细一看,道:“这数起得好灵!你看‘成算在胸中’这一句,起句便已道着我的心事。‘安危道不穷’,明明是叫我不要多疑。结末这‘淮阴天下士,背水出奇功’两句,据我解来,分明暗暗指点着你,叫你背水立阵,不要回的去的意思。你想可能当得一个‘灵’字?
不过解语里头,尚有‘忽然平地起波澜”、’平平淡淡终有济‘二句,莫是这段姻缘,似易实难,似难实易,其间尚有许多周折?这却怎处?“
说罢,又把断语看了又看,道:“在这里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是指着你,只怕写信回家,家中人一定不允,乃是失着。’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是指着我,或者叫我代你想个法儿。’道在中孚‘这四个字,明明叫你我二人不可失信。’占在丽泽‘,是应在朋友身上成功,必须寻个好友,圆全这桩事儿。不知解得有些对么?”
少牧道:“照此详解,果然有理,但那朋友是谁?不见得竟应在姓谢的身上?”
楚云摇头道:“姓谢的这个人,休要提他!难道你除了此人,在上海竟没别个么?”
少牧道:“朋友尚多,知己的人,除了姓谢的,还有李子靖、凤鸣岐、平戟三三个,无奈他们的性格,也与姓谢的差不甚多,若要托这事儿,一定成不得功。”
楚云皱眉道:“如此说来,难道竟罢了不成?”
少牧道:“这事真个你替我想个主意。第一件,是我明日不回苏州,若无家信带去,却教我对姓谢的怎样说法?第二件,就是想出了一个人来,还是与他商量办事,还是与他商议钱财?我家中既不把此事提起,带出来的盘川,已只有一千多银子了,焉能干得事来?”
楚云道:“一千多若是赎身,已经差不多了。若要娶我,果然不彀。这便如何?”
低着头想了一回,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少牧道:“有个经营之,我记得与你同台面吃过酒的,你与他可知己么?”
少牧道:“经营之却还要好,问他怎的?”
楚云道:“那便我有个极妙的主意在此。他是做久安里杜素娟的,方才我遇见跟素娟的娘姨阿翠,说起他今夜在那里碰和,碰过和大约不回去了。你明天早些起来,到久安里寻他,把我们今夜商量的话,一一说知,央他一同回栈,向姓谢的撒一句谎,只说前几天你与他要合股在上海开一书局,如今房子已借定在抛球场地方,昨日接到外国来信,托人办的那副机器,再过一礼拜,可以送到上海,端整把房子收拾,便可择吉开张。这个生意是将来包赚钱的。目下开办的时候,说你不可回家,必须在上海照顾诸事。可使姓谢的先自回苏,托他带封信去,说是资本尚恐不敷,再寄三四千两银子到申应用。那姓谢的听见你与经营之在上海合股贸易,那是一件正经事件,怎能够一定要同你回去?就是你家里的人,晓得你在外开张店业,并不是浪荡逍遥,说不定竟寄几千银子出来。那时不但我的事情可了,并且手里头有了银子,尽可住在上海,当真与经营之做些生意,安安稳稳地过他几年,究竟比住在家里散心。真是一举两得的事,你想有甚不好?”
少牧听罢,点头赞道:“计倒果是一条好计,但不知经营之可肯撒这个谎?”
楚云道:“营之是个极势利的,旁人央他或者不肯,你去只要把家中倘然真个寄银来申,事成之后,尚有盈余,一定合股做些买卖。他晓得你当真有钱,看来包你一无推托。牌课上‘占在丽泽’这句,定是应在此人身上。你明天赶紧找他是了,不必多疑。”
只说得少牧满心欢喜,恨不得立刻天明,一脚就到久安里去。楚云见少牧主意已定,瞧瞧自鸣钟,不知不觉已三点半了,把牙牌与牌课书收拾停当,笑微微与少牧登床睡觉。
耽着心事的人,到得八点钟,双双的多已不唤自醒。大家披衣起身,楚云唤阿娥姐进房倒脸水,洗过了脸,点心也没有吃,催着少牧前去。少牧不敢迟延,急忙走到杜素娟家。因营之每天九点钟,必要到票号里去一次的,故而也已起身。素娟在那里与他打辫,一见少牧进房,营之说:“少翁,来得好早,谅来有甚贵干。幸喜我还没有出门,不然就遇不见了。”
少牧回说:“果然还巧。”
回头叫娘姨端过一张椅儿,附近营之身畔坐下,低低的把昨夜与楚云商议各话,子细述了一番,要央他一同到栈里头去。营之初时不允,后来少牧讲了许多好话,并说家中寄银来时,一准提出二千两银子,放在他汇票号内,预备将来生意资本,始得允许。叫少牧回到楚云那边,略等半个钟头,候他到票号里去过回来,再一同到长发栈去。
少牧大喜先回。营之坐了包车,如飞的跑到号中,问一问并无要事,就到荟芳里。下车入内,其时只有九点一刻。楚云见他来了,要言不烦的向他当面央恳了几句话。营之对少牧道:“天已不甚狠早,恐姓谢的等着动身性急,我们就此去罢。”
少牧道:“就去最妙。”
两个人遂一同出院,一个仍坐包车,一个唤了部东洋车,到长发栈寻幼安说话,做下圈套,要幼安先自动身回苏,并想托他带信寄银。正是:眼中有刺须教拔,手里无钱诓取来。
不知谢幼安见了二人,可听信他们言语与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