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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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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二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制国用

贡赋之常

禹贡冀州厥赋惟上上错【上上第一等错杂也谓杂出第二等也】兖州厥赋贞【贞正也赋以最薄者为正】厥贡漆丝【兖地宜漆宜桑】厥篚【竹器盛布帛者】织文【锦绮之属】青州厥赋中上【第四等】厥贡盐絺【细葛】海物惟错【非一种也】徐州厥赋中中【第五等】厥贡惟土五色【五方之土以为土封】夏翟【染雉羽为五色】孤桐【以为琴瑟材】浮磬【石露水滨可为磬者】蠙珠【珠为服饰】暨【及也】鱼【用祭祀】厥篚玄纤缟【玄赤黑色纎缟皆缯】扬州厥赋下上上错【第七等杂出第六等】厥贡惟金三品【金银铜】瑶琨【玉石】筱簜【竹可为矢及管者】齿革【可以成车甲】羽毛【可以为旌旄】惟木【可以备栋宇】岛夷卉服【今木绵】厥篚织贝【木绵之精好者】厥包【裹也】橘柚【小曰橘大曰柚】锡贡【待锡命而後贡】荆州厥赋上下【第三等】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杶干栝栢【三木名】砺砥【皆磨石】砮【石砮】丹【砂也】惟箘簵【竹也】楛【木名可为矢】包匦【匣】菁茅【供缩酒者】厥篚玄纁【绦色币也】玑【珠不圆者】组【绶类】豫州厥赋错上中【第二等杂出第一等】厥贡漆枲絺紵厥篚纤纩【细绵】梁州厥赋下中三错【第八等杂出第七等九等】厥贡璆【玉磬】铁【柔铁】银【白银】镂【刚铁】砮【石砮】磬【石磬】熊罴狐狸织皮【四兽之皮及毳毛可织为罽者】雍州厥赋中下【第六等】厥贡球琳【美玉】琅玕【石之似珠者】

蔡沈曰上之所取谓之赋下之所供谓之贡是篇有贡有赋而独以贡名篇者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贡者较数岁之中以为常则贡又夏后氏田赋之总名

臣按国家之用度皆取於民而取民之大纲曰赋曰贡而已二者之制在唐虞已有之至夏后氏之世始详焉盖以禹未治水之前地犹未平物之生者未繁田之辟者未尽至是水土既平始可以任土作贡分田定税焉九州各有赋有贡凡赋诸侯以供其国用者也凡贡诸侯以献於天子者也大禹成功之後条陈九州所有以为定法孔子删书特载之於夏书之首以示法天下俾後世之有土有民者取民之制视此为准焉凡外此而别为名目如後世之进奉和买劝借之类皆非中正之道天下经常之制也【此兼言贡赋】

五百里甸服【畿甸之地】百里赋纳总【禾本全】二百里纳銍【禾半藁】三百里纳秸【半藁去皮】服【总结上皆有服役之事】四百里粟【纳糓】五百里米

朱熹曰甸治田也畿内天子之田其民主为天子治田事故谓之甸服近麤而远精畿内专言田赋者畿内不封诸侯故田赋入於天子

蔡沈曰内百里为最近故并禾本总赋之外百里次之只刈禾半藁纳也外百里又次之去藁麤皮纳也外百里为远去其穗而纳谷外百里为尤远去其谷而纳米盖量其地之远近而为纳赋之轻重精麤也马端临曰禹贡八州皆有贡物而冀州独无之甸服有米粟之输而余四服俱无之说者以为王畿之外八州俱以田赋所当供者市易所贡之物故不输粟然则土贡即租税也

臣按虞夏之世天子之田止於畿甸所谓五百里四方相距各千里也田赋之入止於米粟近地则并其本藁取焉盖米以食人藁以饲马无非以为国用也然其取之也因其地之远近各有轻重之等精麤之异非若後世一槩取之无所分别焉

鲁宣公十五年初税亩

公羊高曰讥始履亩而税也古者什一而籍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什一行而颂声作矣

臣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一言诚万世取民之定制

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

朱熹曰夏时一夫受田五十亩而每夫计其五亩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亩之地画为九区区七十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周时一夫授田百亩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亩而分故谓之彻其实皆什一者贡法皆以十分之一为常数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则公田百亩中以二十亩为庐舍一夫所耕公田实计十亩通私田百亩为十一分而取其一盖又轻於十一矣窃料商制亦当似此而以十四亩为庐舍一夫实耕公田七亩是亦不过什一也

哀公问於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朱熹曰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

杨时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正而後井田均谷禄平而军国之须皆量是以为出焉故一彻而百度举矣上下宁忧不足乎以二犹不足而教之彻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貉不可改也後世不究其本而唯末之图故征敛无艺费出无经而上下困矣又恶知盍彻之当务而不为迂乎

哀公又问於孔子孔子曰薄赋敛则人富公曰若是则寡人贫矣对曰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贫也

臣按先儒谓有若请鲁哀公行彻法欲其节用以厚民也盖国家之财皆出於民君之所用者皆民之所供也君能节用则薄取而有余民之富即君之富也侈用则尽取而不足民既贫矣君孰与守其富哉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孔子所谓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贫斯二言也最为亲切着明九重之上念兹在兹以示教於千万世之圣子神孙则千万世之生灵不胜幸甚

魏文侯时租赋增倍於常或有贺者文侯曰今户口不加而租赋岁倍此由课多也夫贪其赋税不爱人是虞人反裘而负薪也徒惜其毛而不知皮尽而毛无所傅臣按魏文侯一国之诸侯疆域有限而用度孔多尚知课多之害於民而设为皮毛之喻况万乘之尊而富有四海之大者乎

秦舍地而税人收大半之赋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犹未足以赡其欲也二世承之不变海内溃叛

臣按致乱之道多矣而尤莫甚於厚敛自三代以来皆因地而取税至秦始舍地而税人皆十分而取其一至秦始十分而取其五行如是之政则民之贫者何以为生哉贫无以为生则不爱其死是趣民而使之溃叛也

汉兴天下既定高祖约法省禁轻田租什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於民

文帝十二年诏赐天下民租之半

臣按汉文帝在位再赐天下半租其後也遂除之而不收者十余年当是时岂一切无所用度哉兹盖文帝恭俭节用国有余蓄之明效也夫文帝承高祖之後事事仰成稍加节约自有赢余固无甚难者我圣祖得国之初凡事草创无所因仍然而免租之诏无岁不下其视汉文益数焉岂非难哉今即御制文集考之洪武二年二月免租之诏凡三焉其一谓中原之民久困兵残免山东北平燕南河东山西河南秦陇夏秋二税山东二年其余一年其二谓创业之初取办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四郡免其租一年其三谓建都金陵以太平镇江宁国广德为京师之翼其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再免一年其广德及滁州和州无为州亦与免一年洪武三年三月又诏免应天以至无为州等七郡徽州池州庐州金华严州衢州处州广信饶州九郡及山东河南二布政司一年不宁惟是四年五月又有免两浙江西之诏五年十月有免应天等五府之诏九年二月有免山东陕右之诏十一年八月有免太平等六州宜兴等四县之诏十二年有全免北平之诏至十有三年乃下诏曰荷上天眷佑君主华夷十有三年仓廪盈府库充今民力未苏凡天下今年夏税秋粮尽蠲免之呜呼我圣祖革命建极之初正创制立度之始事事未备凡宫室禁卫官署城池藩府与夫坛壝学校礼乐器用一一皆当创置矧干戈甫定之余人民疲困之极列屯坐食仰给者衆分官置吏禄食者多所费比於承平之世奚翅千万尚有余赀以资用度而免租之诏无岁无之此我圣祖所以结人心凝天命而培千万年不拔之基端有在於此也矧今承列圣重熙累洽之後垂拱仰成百度修举不必更有作为一切事功略加省节自然有余伏愿圣明在上法汉文之俭德体圣祖之仁心慎乃俭德惟怀永图使国计常足而有余蓄时令有司计国储之多寡因岁事之登耗屡下寛征之诏以苏农民之困所以固结人心者在是所以培殖国本者在是宗社生灵不胜大幸

十三年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廑【古勤字】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於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胡寅曰汉至文帝时封国渐衆诸侯王自食其地王府所入寡矣又与匈奴和亲岁致金缯後数为边患天子亲将出击复因河决有筑塞劳费大司农财用宜不充益矣而文帝在位十二年即赐民半租次年遂除之然则何以足用乎盖文帝恭俭百金之费亦不苟用宫阃是效流传国都莫有奢侈之习如之何不富其财盖不可胜用矣然後知导谀逢恶者纳君於荒淫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至於财竭下畔而上亡其罪可胜诛哉

臣按秦汉之际其所以兴亡者非止一端大要在得民心与失民心而已秦取民大半之赋汉则十五而取一其後乃尽除之焉盖财者民之心得其财则失其心苟得民心吾虽不得其财而其所得者乃万倍於财焉呜呼有天下国家者其尚鉴秦汉之所以得失以为取舍哉

昭帝元凤二年令三辅太常郡得以菽粟当赋

臣按以菽粟当赋谓听以菽粟当钱物也盖粟生於地非一日所能致钱出於人力可旬月间而办也自古识治体者恒重粟而轻钱盖以钱可无而粟不可无故也後世以钱物代租赋可谓失轻重之宜违缓?之序矣故为国家长久之计者宁以菽粟当钱物使其腐於仓庾之中备之於无用不肯以钱物当菽粟恐一旦天为之灾地无所出金银布帛不可以充饥坐而待毙也

唐初始定租庸调之法以人丁为本一曰租丁男一人授田百亩但岁纳租粟二石二曰调每丁随乡土所出岁输绢或绫絁共二丈绵三两输布者麻三斤三曰庸每丁定役二十日不役则日为绢三尺

臣按自古中国布缕之征惟丝枲二者而已今世则又加以木绵焉唐人调法民丁岁输绢绫絁及绵输布及麻是时未有木绵也宋林勲作政本书匹妇之贡亦惟绢与绵非蚕乡则贡布麻元史种植之制丁岁种桑枣杂果亦不及木绵则是元以前未始以为贡赋也考之禹贡扬州岛夷卉服注以为织贝则虞时已有之岛夷时或以充贡中国未有也故周礼以九职任民嫔妇惟治蚕枲而无木绵焉中国有之其在宋元之世乎【元初孟祺作农桑辑要云木绵种於陕右行之其他州郡多以土地不宜为解近世陶九成作辍耕录亦云闽广多种木绵纺缉为布松江民因谋树艺觅种於彼】盖自古中国所以为衣者丝麻葛褐四者而已汉唐之世远夷虽以木绵入贡中国未有其种民未以为服官未以为调宋元之间始传其种入中国关陕闽广首得其利盖此物出外夷闽广海通舶商关陕壤接西域故也然是时犹未以为征赋故宋元史食货志皆不载至我朝其种乃徧布於天下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其利视丝枲盖百倍焉臣故表出之使天下後世知卉服之利始盛於今代

代宗始以亩定税而敛以夏秋

德宗时杨炎为相遂作两税法夏输无过六月秋输无过十一月以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定而均收之陆?曰租庸调之法宗本前哲之规模参考历代之利害有田则有租有家则有调有身则有庸法制均一下不困而上用足两税之法每州各取大历中一年科率钱谷数最多者定为两税额惟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资产少者税轻多者税重

吕祖谦曰田制虽商鞅乱之於战国而租税犹有历代之典制惟两税之法立古制然後扫地

马端临曰随田之在民者税之而不复问其多寡始於商鞅随民之有田者税之而不复视其下中始於杨炎三代井田之良法坏於鞅唐租庸调之良法坏於炎二人之事君子所羞称而後之为国者莫不一遵其法或变之则反至於烦扰无稽而官与民俱受其病则以古今异宜故也

臣按马端临又言赋税必视田亩乃古今不易之法三代之贡助彻亦只是视田而赋之未尝别有户口之赋盖授人以田而未尝别有户赋者三代也不授人以田而轻其户赋者两汉也因授田之名而重其户赋田之授否不常而赋之重者已不可复轻遂至重为民病则自魏至唐之中叶是也自两税之法行而此弊革矣岂可以其出於杨炎而少之乎由马氏斯言观之则是两税之法实得古人取民之意後世徒以陆?之言而非之?之言盖不欲苟变当时之法故极言其法之弊耳臣窃以谓土地万世而不变丁口有时而盛衰定税以丁稽考为难定税以亩捡核为易两税以资产为宗未必全非也但立法之初谓两税之外不许分毫科率然兵兴费广不能不於税外别有徵求耳此时之弊非法之弊也自唐立此法之後至今行之遂为百世不易之制我朝稽古定制以天下之垦田定天下之赋税因其地宜立为等则徵之以夏者谓之税徵之以秋者谓之粮岁有定额家有常数非若唐人遇有百役之费先度其数而赋於人也随其田之寛狭取其税之多寡非若唐人以一年之科率最多者以为额也其额数则具於黄籍总於户部其徵输期限则责之藩服州县非若唐人别设两税使以总之也若夫丁口之税百无取焉惟逐户编为里甲十年一度轮差其余年分官司有所营为随时起集佣倩事已即休所谓绢布之调无有也不役之绢无有也其法一定而可守其额百世而不亏吏不能以为奸民不至於重困陆贽所谓其取法也远其立意也深其敛财也均其成人也固其裁规也简其备患也周此六言者我祖宗取民之制真足以当之矣彼租庸调法乌可与同日语哉

宪宗时李渤上言臣过渭南闻长源乡旧四百户今才百余户阌乡县旧三千户今才千户其他州县大率相似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户税摊於比隣致驱迫俱逃此皆聚敛之徒剥下媚上惟思竭泽不虑无鱼乞降诏书絶摊逃之弊尽逃户之产税不足者乞免之计不数年人皆复於农矣

臣按吕氏春秋曰竭泽而渔岂不得鱼明年无鱼李渤所谓惟思竭泽不虑无鱼其言盖本诸此盖以取税於民如取鱼於泽也泽以养鱼必常有所养斯常有所生苟取具目前竭其所养之所空其所生之物则一取尽矣後何所继乎後世取民大率似此而摊税之害尤毒非徒一竭而已且将竭之至再至三而无已焉不至水脉枯而鱼种絶不止也何则中人一家之产仅足以供一户之税遇有水旱疾厉不免举贷逋欠况使代他人倍出乎试以一里论之一里百户一岁之中一户惟出一户税可也假令今年逃二十户乃以二十户税摊於八十户中是四户而出五户税也明年逃三十户又以三十户税摊於七十户中是五户而出七户税也又明年逃五十户又以五十户税摊於五十户中是一户而出二户税也逃而去者遗下之数日增存而居者摊与之数日积存者不堪又相率以俱逃一岁加於一岁积压日甚小民何以堪哉非但民不可以为生而国亦不可以为国矣为今之计奈何曰李渤谓尽逃户之产税不足者免之是固然矣然民虽去而产则存宜斟酌具为常法每岁十月以後诏布政司委官一员於所分守之地亲临州县俾官吏里胥各具本县本里民数逃去开除者若干移来新收者若干其民虽逃其产安在明白详悉开具即所收以补所除究其产以求其税若人果散亡产无踪迹具以上闻核实除免如李渤所言絶摊逃之弊如此则民生既安国用亦足矣【以上赋税】

书明王慎德四夷咸宾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蔡沈曰慎德一篇之纲领也方物方土所生之物明王慎德四夷咸宾其所贡献惟服食器用而已言无异物也

臣按武王克商之後西旅献?召公以为非所当受作此书以戒武王谓夫明德之君能慎其德故致四夷咸来宾服若远若近皆献其方土所生之物然所献者衣服饮食器具用度之物而已所以然者以物表德献有常之物所以表有常之德也苟以异物进焉则非常矣必其君无有常德而玩好之偏闻诸中外故远人亦以是觇之欤呜呼人主之好恶有关於心德者如此可不慎哉

周礼太宰以九贡致邦国之用一曰祀贡【牺牲包茅之属】二曰嫔贡【丝枲之属】三曰器贡【钱铁石砮之属】四曰币贡【玉马皮帛之属】五曰材贡【栝柏筱簜之属】六曰货贡【金玉龟贝之属】七曰服贡【絺紵之属】八曰斿贡【羽毛可以为旌旄者】九曰物贡【所产杂物】

杨时曰太宰以九赋敛财贿以九式均节财用以九贡致邦国之用则理财真宰相之职也盖古之制国用者量入以为出故以九赋敛之而後以九式均节之取之有艺用之有节然後足以服邦国而制其用致者使其自致也若天王求车求金则非自致也然则先王所谓理财者亦均节之使当而已矣徒纷纷较其赢余以为宰相之职则非其义也

林之奇曰先王制贡因其地之所宜而为政之序亦以远近详略为差传曰上以共祭祀之物使侯服贡之则上先下後之意内以共嫔妇之物使甸服贡之则内先外後之意传曰先王之制贡则近无不听远无不服者凡以此道也

叶时曰周礼之言致贡亦禹贡之任土作贡也任者任其所有而不强其所无致者听其自至而不强其不来盖人君昭德之致於侯邦则诸侯服食器用之任自奔走入贡之不暇自有不求而自至者圣人何尝强之使贡哉

林椅曰致邦国之用者非用物不贡则珍禽异兽不育於国以万民惟正之供不贵异物贱用物也臣按太宰九贡致邦国之用谓之致者言自至而已非有所求也谓之用者言适於用而已非无用也盖自祀贡以至於物贡固非无用之物而亦非有意而求其诸异乎後世人主之求之欤

春秋桓公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左丘明曰求车非礼也诸侯不贡车服【车服上之所以赐下】天子不私求财【诸侯有常职贡】

谷梁赤曰古者诸侯时献於天子以其国之所有故有辞让而无徵求求车非礼也

胡安国曰王畿千里租税所入足以充费不至於有求四方诸侯各有职贡不至於来求经於求赙求车求金皆书曰求垂後戒也古之君人者必昭俭德以临照百官尊卑登降各有度数示等威明贵贱民志既定之後皆安其分而无求兵刑寝矣及侈心一动莫为防制必至於亢不衷官失德廉耻道丧宠赂日章沦於危亡而後止也

臣按遣使需索之谓求求者下之乞於上不足者资於有余之谓也巍巍天子居九重之上有四海之富乃遣使需求於人则是示贪风於天下开贿道於方国其失自上岂小故哉

汉文帝时有献千里马者帝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後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无求来献

光武下诏曰往年已敕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其令大官勿复受明敕下以远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者自如旧制

和帝时南海献荔枝龙眼奔腾险阻死者继路临武长唐羌上书陈状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敇大官勿复受献

臣按汉家此三诏者皆不适己之便而有爱民之实谨表出之以示万世

安帝诏曰凡供荐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强熟或穿屈萌芽味无所至而大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传曰非其时不食自今当奉祠陵庙及给御者皆须时乃上臣按安帝此诏非徒有爱物之仁亦且得养生之义

顺帝永建四年诏曰海内颇有灾异朝廷修政大官减膳珍玩不御而桂阳太守文砻不惟竭忠宣畅本朝而远献大珠以求幸媚令封以还之

臣按顺帝此诏与唐太宗罪权万纪同一心也所谓不惟竭忠宣畅本朝而远献大珠以求幸媚文砻见之宜愧死矣後世人主乃因其臣献珍异而奬宠之甚至加以爵禄焉视顺帝岂不远哉

隋炀帝幸江都谒见者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薄则停解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贡献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赋生计无遗臣按人君为天之子代天以理民不能自理故分命其臣以理之其所食之禄天禄也所涖之职天职也所治之民天民也天子不过承天意以予之耳今顾因其所贡以私奉己者而酬之以官岂天意哉人君为此其拂天甚矣炀帝之为炀也宜哉

唐制州府岁市土所出以为贡其价视绢之上下无过五十匹异物滋味名马鹰犬非有诏不献有加配则以代租赋

臣按唐制州府岁贡土物其价视绢无过五十匹所贡至薄其物易供间加此数亦折租赋不别徵科及考其所以为贡者不过药物食用而已祖宗以此为制後世子孙乃有如代宗之生日贡献至数千万加以恩泽者德宗之臣有日进月进因而得迁官者呜呼祖宗立制之善而子孙犹继之以不善况贻谋不善者哉

太宗谓朝集侯曰任土作贡布在前典当州所产则充廷实比闻都督刺史邀射声名厥土所赋或嫌其不善踰境外求更相仿效遂以成俗极为劳扰宜改此弊不可更然

臣按太宗谓踰境外求极为劳扰窃以谓郡国贡献非但踰所任之境而求之为劳扰也至於道里之远辇运之烦经过州邑起役丁夫佣倩车马官府为之废政农作为之妨业上之所得无几计其所费百倍於所贡之物亦有之矣况又遣使齎货求之中国之外越沙漠涨海之涯其为劳扰又可胜言哉

宪宗禁无名贡献而至者不甚却学士钱徽恳谏罢之帝密戒後有献毋入右银台门以避学士

臣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土所生之物何者而非天子之物乎有之固不足以为夸无之亦不足以为歉为万乘之主而欲人之贡献既知其非而禁之而又不甚却复因人言而罢之而又戒勿使之知吁学士虽不知吾所戒之人则知之矣非但所戒之人知之而当世史臣且笔之於册焉历今数百年犹如昨日乎然人主举措可不慎哉

五代周太祖命王峻疏四方贡献珍美食物下诏悉罢之诏略曰所奉止於朕躬所害被於甿庶又曰积於有司之中甚为无用之物

臣按周太祖此诏可谓切要读之使人竦然唐白居易有诗云割我心头肉市汝眼前恩进入琼林库岁久化为尘可与周祖此诏竝传後世人主恒心惟而口诵之天下不胜幸甚

宋太祖诏自今长春节及他庆贺不得辄有贡献真宗时内侍裴愈因事至交州俾其进龙花蕊帝怒黜愈神宗以诸州贡物耗蠧民力诏罢之

孝宗诏诸路或假贡奉为名渔夺民利果实则封闭园林海错则强夺商贩至於禽兽昆虫珍味之属则抑配人户致使所在居民以土产之物为苦仰州军条具土产合贡之物闻於朝当议参酌天地宗庙陵寝合用荐献及德夀宫甘旨之奉止许长吏修贡外其余一切竝罢州郡因缘多取以违制坐之

臣按宋朝诸帝往往罢贡献而孝宗一诏尤为悉知其弊其中仰州军条具土产合贡之物止许长吏修贡然考杜氏通典及唐书地理志各载诸郡土贡物件而宋地理志及会要亦载焉则是唐宋州郡所贡土产已有定制有司每岁合依定制进献为宜又何用州军条上为哉夫有土则有贡随其地之所有而献之於上以为朝廷祭祀宴享之需是固义之当为然不可过为需索以一人口体之奉而贻累千万人而耗其衣食之资甚者假公以营私一人之用才一二而千百人因之而耗费其万亿焉是以自古爱民之君宁吾一人所欲有所不称不忍以吾一人之欲而使千万人失其所欲焉是以取於民也有制而庶邦惟正之供所供者郊庙祭祀之品宫闱甘旨之奉军国兵戎之需与夫衣服食物日用之不可阙者耳我太祖於国初即定诸州所贡之额如太常寺之牲币钦天监之历纸太医院之药材光禄寺之厨料宝钞司之桑穰与凡皮角翎鳔之属皆有资於国用者也着为定额俾其岁办外此珍奇玩好皆不取焉遇有?阙之用则折租以市其取民也可谓薄矣凡唐宋以来所谓藩方之羡余郡国之进献佞幸之珍异一切无有焉民生斯世一何幸哉

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遣使往马八国求奇宝

臣按春秋书天王遣使求车求金说者谓其求非所当求故圣人讥之然所求者中国之诸侯车以为乘金以为赙犹为有用者也彼元世祖乃遣使冒不测之险而求无用之物於遐絶之域世祖在元君中为最贤而犹如此他又何责哉臣尝因是而考古今之所谓宝者三代以来中国之宝珠玉金贝而已【贝俗谓海介虫】汉以後西域通中国始有所谓木难琉璃玛瑙珊瑚琴瑟之类虽无益於世用然犹可制以为器焉至元所谓宝者则异於是是皆块石碎砂之属形既不圆文又不莹他无可用者但可用之丽金银以为服饰耳乃至费赀万亿以售之呜呼弃有用之金银易无用之砂石惑亦甚矣【以上贡献】

以上论贡赋之常臣按治国者不能不取於民亦不可过取于民不取乎民则难乎其为国过取乎民则难乎其为民是以善于制治保邦者必立经常之法以为养民足国之定制所谓经常可久百世而不变者禹贡所载贡赋二者是已若汉之告缗算舟车之令唐之借商税开架之法宋之经縂制钱之类是皆罔民取利之具暂行尚不可况常乎臣于制国用总论理财之道之後即继以贡赋之常者此也

大学衍义补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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