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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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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三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制国用

鬻算之失

秦始皇四年令百姓纳粟一千石拜爵一级

臣按此後世纳粟拜爵之始呜呼爵禄者天子治天下之名器所以驭其臣民而富贵之者也上持富贵之柄以驭下之人使其委身尽命以为吾用以成天下之务以通天下之志以阜天下之财上以承天意下以奠民生中以安君之位者也为君者顾乃倒持其柄以授之民而以其所以为贵之器而博其粟于民以为富是非但失其爵以驭贵之柄而并与其禄以驭富之柄失之矣名器之失自秦政始作俑之尤万世之下咸归咎焉

汉孝文时鼂错说上曰欲人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人以粟为赏罚今慕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观农功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人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与免罪人所之甚欲也使天下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年塞下之粟必多矣臣按鼂错之言有所见于利而无见于义知其为利而不知其为害何也盖为治必立纪纲立纪纲在明赏罚明赏罚在爵与刑今爵可以粟得刑可以粟免则赏罚不明赏罚不明则纪纲不立纪纲不立则国非其国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或曰错之意在贵粟以劝农夫农人勤生而务本无所俟于爵自不犯于刑其贪爵而犯罪者皆民之逐末者也逐末者以财而易粟输之县官以得爵免罪恃有爵以凌暴倚无罪以为奸塞下之粟虽多而国中之奸愈肆是则错之此议专于利而背义利未必得而害己随之富有四海者裕用足边之策岂无它道而必用此哉

後汉灵帝开西邸卖官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于西园立库以贮之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

臣按自鼂错建议之後若景帝武帝成帝安帝虽皆卖爵然多以岁有荒旱边有警急用度不足不得已而为之至灵帝则卖爵以为私藏书之史册贻讥千古

唐肃宗至德二年御史郑叔清奏请勅纳钱百千与明经出身不识文字者加三十千

臣按自秦汉以来卖官已非令典至唐肃宗乃至卖私第焉呜呼王嘉有言王者代天爵人尤宜谨之盖以位天位也禄天禄也五服之章天所以命有德非一人所得私也私之不可鬻之可乎传曰维名与器不可以假人记曰论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假之以名器固不可论不定而官之爵之尤不可夫设科取士虽非古典而士大夫由是以进身是即古论秀之法必须论定而後官之者也今不论其所业而论其所输名曰明经而实则输钱彼粗知文墨者犹之可也而不识文字者亦与焉其取用无艺一至于此哉

宋孝宗诏曰鬻爵非古制也理财有道均节财用足矣妄轻官爵以益货财朕甚不取自令除歉岁民愿入粟赈饥有裕于衆听取旨补官其余一切住罢见在绫纸告身缴赴尚书省毁抹

臣按孝宗此诏谓自今除歉岁民愿入粟赈饥听取旨补官其余一切住罢则是非歉岁不行非民愿不强临时取旨不为定例今则着为定例不问岁之歉否不顾民之愿否遇有意外兴作既知其不可取之常赋又不敢请之内帑首以鬻官为上策呜呼以古人驭世治民之器而为博易钱谷之举识治体者不为也我祖宗以来最重名器内外官年未七十致仕者不与冠带犯赃私者除名为民当是之时民以官爵为贵冠带为荣其所以荣贵之者以有钱不能买故也近世司国计者取具目前而建为纳粟赐冠带之令後又加以散官所幸者尚不至如前代卖见任官耳且国家无甚警急虽少有亏欠然犹未至于甚不得已也乃因有所营造兴举财未匮而逆计之荒未至而豫备之而为此一切不得已之策然行之既非其义而守之又不以信方其卖之之时惟恐民之不售也而强与之既与之後而又多方折辱之百计科率之遂使民之视冠带也如桎梏然宁出粟也而不肯受官噫此等之事非至於甚不得已不可行也盍反思曰今吾于可以己之时而遽行之行之而又失信于人一旦驯致于不得已之地吾又将行何策而卖与何人哉小人苟顾目前不为远虑凡有建请非甚不得已者宜痛裁之万一至于甚不得已人皆可与也惟犯赃官吏决不可焉何也彼为贪财而失其冠带上之人又贪其财而与之是则上下交为利矣又何责彼为哉【以上鬻官】

唐玄宗天宝未安禄山反杨国忠遣御史崔衆至太原纳钱度僧尼道士旬日得百万缗

臣按此後世鬻僧道之始

穆宗时李德裕言初徐德兴为坛泗洲募人为僧以资上福人输钱三千淮右小民规影徭赋失丁男六十万不为细变

臣按民之为僧何预于君而小人乃以度僧为资上福殊不思天以好生为德度民为僧是阏絶天地生生之仁岂天所好哉致一人于死地尚足以感伤天地而有以召灾矧絶六十万人之生意其召灾又何如哉以是为求福臣不信也

宋神宗熙宁元年钱公辅言祠部遇岁饥河决鬻度牒以佐一时之急自今宫禁恩赐度牒裁减稍去剃度之冗是年因公辅始卖度牒

臣按前此虽鬻僧未有牒也卖度牒始于此

神宗问王安石曰程颢言不可卖度牒为常平本如何安石曰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凡四十五万石若凶年人货三石则可全十五万人性命

臣按天子以天下为家四海为富佛教未入中国之前民未为僧官未卖度牒未尝无边事无荒年未闻其有乏用度者王安石自以孔孟负其学以尧舜待其君乃欲假度僧之法以活民之性命臣不知其何见也

熙宁二年赐五百道度牒付陕西宣抚司易见钱籴谷七年又给五百道付河东运司修城

高宗绍兴七年有言欲多卖度牒者高宗曰一度牒所得不过三百千一人为僧则一夫不耕其所失岂止一度牒之利若住数年其徒当自少矣

臣按佛入中国千有余年世之英君钜儒非不欲去之但习俗已成深固盘结终无可去之期唐宋以来有度僧之令至熙宁中始为牒以鬻之宋高宗曰一人为僧则一夫不耕臣窃以为一夫不耕则国家失一人之用非但吾不得其人一身之用而吾之子孙亦并不得其子若孙用焉诚反而思之曰此辈可终去乎若有可去之几禁而絶之上也若度不能禁与其纵之孰若取其身庸而後度之犹为愈也伏读律文有曰僧道不给度牒私自簪剃者杖八十若由家长家长当罪住持及受业师私度者与同罪竝还俗臣有愚见请今後有欲为僧道者许与所在官司具告行勘别无违碍量地方远近俗尚缓急俾出关给度牒路费钱收贮在官造册缴部该部为之奏闻给牒发下所司遇祝圣之日行礼毕府州正佐亲临寺观依其教法当衆簪剃毕然後给牒若有不待给牒擅自簪剃者依律问罪及罪其主令之人其给度也府不过四十人州不过三十人县不过二十人非阙不补如此则国家虽不得其身力之用而得其佣钱以代其役既得其钱岁终或解京或留州以为赈济饥荒惠养孤老及修造桥梁之用如此则僧道少而人知自重既无所损于其教而彼之得度也免跋涉之劳道途之费彼亦乐为之矣若此者虽非圣人中正之道然势至于此无如之何与其任彼所为不若有所节制失之于彼而得之于此犹为彼善于此也【以上鬻僧】

汉武帝元狩四年初算缗钱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

臣按此汉以来征榷居货之始古者关市之征盖恶其专利就征其税非隐度其所居积之多少而取之也武帝于元光初既算其行者之舟车至是又用公卿言凡居货者各隐度其财物之多少于啇贾末作率计有缗钱二千者出一算于手力所作者率计有缗钱四千者出一算呜呼出诸途者既正其齎载之具藏诸家者又算其储积之物取民之尽一至此哉

武帝元光中始算啇车至是又算民

臣按算啇之车已为无名而又算民之车与凡民不为吏不为三老骑士苟有轻车皆出一算啇贾则倍之五丈以上出一算呜呼缗钱之法初为啇贾设也至其後乃算及民之舟车遂使告缗者遍天下则凡民有蓄积者皆为有司所隐度矣不但啇贾末作也呜呼取民之财而至于如此民何以为生哉【以上告缗】

唐肃宗即位时两京?没民物耗弊乃籍江淮富商右族赀蓄十收其二谓之率贷

德宗时国用不给借富啇钱约罢兵乃偿之搜督甚峻民有自经死者

臣按唐行率货及借钱令以万乘之君而借货于民已为可丑况又名曰借货其实夺之又可丑之甚也人君其尚制节谨度毋使国家之贫至于如此史册书之贻丑万世哉【以上借货】

德宗时军用不给乃税间架算除陌钱

臣按民房屋有税及官用省钱始此所谓税间架者每屋两架为间计间税钱除陌钱者凡公私给与及买卖每钱一缗官除五十钱呜呼为国而啇算至此可谓无策矣【此算间架除陌钱】

宋太祖开宝三年令朴买坊务者收抵当

臣按朴买之名始见于此所谓朴买者通计坊务该得税钱总数俾啇先出钱与官买之然後聼其自行取税以为偿也元初亦有此法有以银五十万两朴买天下差发者有以银五万两檏买燕京酒课者有以银一百万两朴买天下河泊桥梁渡口者耶律楚材曰此皆奸人欺上罔下为害甚大咸奏罢之【此朴买】

宋神宗元丰中王安石行新法既鬻坊场河渡又并祠庙鬻之募人承买

哲宗元佑中刘挚言坊场旧法买户相承皆有定额请罢实封之法酌取其中定为永额召人承买

臣按所谓承买者凡有坊场河渡去处先募人入钱于官承买然後听其自行收税以偿之也墟市之聚集既买之津渡之往来又买之甚至神祠之祭赛亦买之为国牟利之琐琐至于如此虐民慢神不亦甚哉【此言承买】

宋元佑五年御史中丞傅尧俞言监司以今岁蚕麦竝熟催督积年逋负百姓必不能用一熟之力了积年之欠且令带纳一料侯秋成更令带纳

臣按民间耕蚕一年之收仅足以供一年之赋有所逋负积压既多有非一熟所能偿了尧俞所建带纳之说是诚有司?徵逋负之良法

知杭州苏轼言朝廷恩贷指挥多被有司巧为艰阂故四方皆有黄纸放白纸取之语虽民知其实止怨有司然陛下未尝峻发德音戒饬大臣令尽理推行

臣按轼他日又言今民荷寛政无他疾苦但为积欠所压如负千钧而行免于僵仆则幸矣何暇举首奋臂以营求于一饱之外哉自祖宗以来每有赦令必曰凡欠官物无侵欺盗用及虽有侵用而本家及伍保人无家业者竝与除放祖宗非不知官物失陷奸民幸免之弊特以民既乏竭无以为生虽加鞭挞终无所得缓之则为奸吏之所蚕食急之则为盗贼之所凭藉故举而放之则天下悦服虽有水旱盗贼民不思乱此为损虚名而收实利也轼之此言足尽百姓逋负之利害伏望圣明于凡德音之布凖此以施行天下穷民不胜之幸

孝宗时朱熹上封事伏见祖宗旧法凡州县催理官物已及九分已上谓之破分诸司即行住催版曹亦置不问由是州县得其赢余以相补助贫民有所拖欠亦得迁延以待蠲放恩自朝廷惠及闾里此诚不刋之令典也

臣按宋朝催理破分之法後世亦可遵行【以上追理】

徽宗宣和末陈亨伯以发运兼经制使利用诸司财计而以经制为名绍兴初孟庾提领措置财用又因经制之额增析而为经总制钱

臣按叶适言维扬驻跸国用益困吕颐浩叶梦得实总财事四顾无策于是议用陈亨伯所收经制钱者其说以为征啇虽重未有能强之而使贩卖酒虽贵未有能强之而使饮若头子之类特取于州县之余而可供猝廹之用梦得士人而其言如此盖辨目前不暇及远亦不足怪也由是言之则宋所谓经总制钱盖出于不得已而为一时权宜之计当是时也所谓强敌压境岁有荐食吞噬之谋翠华南廵未知税驾息肩之所兵屯日盛将帅擅命而却敌之功无岁无之固非计财惜费之时何暇为寛征薄歛之事所惜者和好之後遂因仍用之而不能除以为一时生民之害耳後世人主苟未至猝廹无措之时决不可行此等事

光宗时赵汝愚言诸县措诸月摏钱其间名色类多违法最为细民之害试举其大者则有曰麴引钱曰纳醋钱卖纸钱户长甲帖钱保正牌限钱折纳牛皮筋角钱两讼不胜则有罚钱既胜则令纳欢喜钱殊名异目在处非一

臣按自古取民之财之多无如宋朝者天下税务酒务无处无之且如成都一府税务二十一处酒务三十五处其岁额皆四十万以上然此大郡也若夫中郡如凤翔者税务亦十有五酒务亦二十有五当世之民何以堪哉至於南渡之後又有所谓经縂制钱月桩之类所谓月桩者其取之尤为无谓其间殊名异目皆是于常赋之外经制之余巧生别计然皆当时权宜不得已而为之事已世殊悉皆革罢惟所谓罚讼者之钱今世藩宪郡邑犹藉此以为攫取之计朝廷虽有明禁视之以为虚文夫家人之为此为公也今世之为此假公以营私也乞峻发德音着为常宪分文以上皆准以枉法之赃庶几革官吏贪墨之风厉士夫亷隅之节【此经总制月桩钱】

以上论鬻算之失

大学衍义补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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