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集注卷之一
计篇
(曹操曰:计者,选将、量敌、度地、料卒、逺近、险易,计于庙堂也。
○李筌曰:计者兵之上也。《太一遁甲》先以计神加德宫,以断主客成败,故《孙子》论兵,亦以计为篇首。
○杜牧曰:计,筭也。曰计筭何事,曰,下之五事,所谓道、天、地、将、法也,于庙堂之上,先以彼我之五事计筭优劣,然后定胜负。胜负旣定,然后兴师动众。用兵之道,莫先此五事,故着为篇首耳。
○王晳曰:计者,谓计主将、天地、法令、兵众士卒、赏罚也。
○张预曰:管子曰:计先定于内而后兵出境。故用兵之道,以计为首也。或曰,兵贵临敌制宜。曹公谓计于庙堂者何也。曰,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地之逺近,兵之众寡,安得不先计之,及乎两军相临,变动相应,则在于将之所裁,非可以隃度也。)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
【杜牧曰: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张预曰:国之安危在兵,故讲武练兵,实先务也。】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兵者凶器,死生存亡,系于此矣。是以重之。恐人轻行者也。
○杜牧曰:国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于兵,故须审察也。
○贾林曰:地犹所也。亦谓陈师振旅战,陈之地,得其利则生,失其便则死。故曰死生之地。道者,权机,立胜之道,得之则存,失之则亡,故曰不可不察也。书曰:“有存道者,辅而固之。有亡道者,推而亡之。”
○梅尧臣曰:地有死生之势,战有存亡之道。
○王晳曰:兵举则死生存亡繋之。
○张预曰:民之死生兆于此,则国之存亡见于彼,然死生曰地存亡。曰道者,以死生在胜负之地,而存亡繋得失之道也,得不重慎审察乎。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曹操曰:谓下五事七计,求彼我之情也。
○李筌曰:谓下五事也。校,量也,量计逺近而求物情,以应敌。
○杜牧曰:经者,经度也。五者卽下所谓五事也。校者,校量也。计者,卽篇首计筭也。索者,搜索也。情者,彼我之情也。此言先须经度五事之优劣,次复校量计筭之得失,然后始可搜索彼我胜负之情状。
○贾林曰:校量彼我之计谋,搜索两军之情实,则长短可知,胜负易见。
○梅尧臣曰:经纪五事,校定计利。
○王晳曰:经,常也,又经,纬也。计者,谓下七计。索,尽也。兵之大经不出道、天、地、将、法耳。就而校之以七计,然后能尽彼已胜负之情状也。
○张预曰:经,经纬也。上先经纬五事之次序,下乃用五事以校计彼我之优劣,探索胜负之情状。】
一曰道,
【张预曰:恩信使民。】
二曰天,
【张预曰:上顺天时。】
三曰地,
【张预曰:下知地利。】
四曰将,
【张预曰:委任贤能。】
五曰法。
【杜牧曰:此之谓五事也。
○王晳曰:此经之五事也。夫用兵之道,人和为本,天时与地利则其助也。三者具,然后议举兵。兵举必须将,能将能然后法修。孙子所次此之谓矣。
○张预曰:节制严明。夫将与法,在五事之末者,凡举兵伐罪,庙堂之上,先察恩信之厚薄,后度天时之逆顺,次审地形之险易。三者巳熟,然后命将征之兵,旣出境则法令一从于将,此其次序也。】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
【张预曰:以恩信道义抚众,则三军一心,乐为其用。易曰:“恱以犯难,民忘其死。”】
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民】不畏危。
【曹操曰:谓道之以敎令。危者,危疑也。
○李筌曰:危,亡也。以道理众,人自化之,得其同用,何亡之有。
○杜牧曰:道者仁义也。李斯问兵于荀卿,答曰:彼仁义者,所以修政者也。政修则民亲其上,乐其君,轻为之死。复对赵孝成王论兵曰:百将一心,三军同力,臣之于君也,下之于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胷臆也,如此,始可令与上下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惧于危疑也。
○陈皥注同杜牧
○孟氏曰:一作人不疑。谓始终无二志也。一作人不危道,谓道之以政令,齐之以礼敎,故能化服士民,与上下同一也。故用兵之妙,以权术为道。大道废而有法,法废而有权,权废而有势,势废而有术,术废而有数。大道沦替,人情讹伪,非以权数而取之,则不得其欲也。故其权术之道,使民上下同进趋,共爱憎,一利害。故人心归于德,得人之力,无私之至也。故百万之众,其心如一,可与俱同死力,动而不至危亡也。臣之于君,下之于上,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胷臆也。如此始可与上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惧于危疑。
○贾林曰:将能以道为心,与人同利共患,则士卒服。自然心与上者同也。使士卒懐我如父母,视敌如仇雠者,非道不能也。黄石公云:得道者昌,失道者亡。
○杜佑曰:谓导之以政令,齐之以礼敎也。危者疑也。上有仁施,下能致命也。故与处存亡之难,不畏倾危之败,若晋阳之围,沈灶产,蛙人无叛疑心矣。
○梅尧臣曰:危,戾也。主有道则政敎行,人心同则危戾去,故主安与安,主危与危。
○王晳曰:道谓主有道,能得民心也。夫得民之心者,所以得死力也。得死力者,所以济患难也。易曰:“恱以犯难,民忘其死。”如是则安畏危难之事乎。
○张预曰:危,疑也。士卒感恩,死生存亡与上同之,决然无所疑惧。】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曹操曰:顺天行诛,因阴阳四时之制,故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
○李筌曰:应天顺人,因时制敌。
○杜牧曰:阴阳者,五行刑德,向背之类是也。今《五纬行止》最可据验。巫咸、甘氏、石氏、唐蒙、史墨、梓慎、禆灶之徒,皆有著述。咸称秘奥,察其指归,皆本人事。《凖星经》曰:岁星所在之分,不可攻。攻之反受其殃也。《左传?昭三十二年》,夏,吴伐越,始用师于越。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吴乎。”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殃。注曰,存亡之数,不过三纪。岁月三周,三十六岁。故曰不及四十年也。此年歳在星纪,星纪,吴分也。岁星所在,其国有福。吴先用兵,故反受其殃。哀二十二年,越灭吴,至此三十八歳也。李淳风曰:天下诛秦,岁星聚于东井,秦政暴虐,失岁星仁和之理,违岁星恭肃之道,拒諌信谗,是故胡亥终于灭亡。复曰,岁星清明,润泽所在之国,分大吉,君令合于时,则岁星光喜,年丰人安君,尚暴虐,令人不便,则岁星色芒角而怒,则兵起。由此言之,岁星所在,或有福德,或有灾祥,岂不皆本于人事乎。夫吴越之君,德均势敌,阖闾兴师,志于吞灭,非为拯民,故岁星福越而祸吴。秦之残酷天下,诛之上合天意,故歳星祸秦而祚汉。荧惑,罚星也。宋景公出一善言,荧惑退移三舎,而延二十七年。以此推之,岁为善星,不福无道,火为罚星,不罚有德。举此二者,其它可知。况所临之分,随其政化之善恶,各变其本色,芒角大小,随为祸福,各随时而占之。淳风曰:夫形器着于下,精象系于上,近取之身,耳目为肝肾之用,鼻口实心腹所资,彼此影响,岂不然欤。易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盖本于人事而已矣。刑德向背之说,尤不足信。夫刑德天官之陈,背水陈者为絶纪,向山坂陈者为废军。武王伐纣,背清水,向山坂而陈,以二万二千五百人,撃纣之亿万而灭之。今可目睹者,国家自元和已至今三十年间,凡四伐赵寇,昭义军加以数道之众,常号十万,围之临城县,攻其南不拔,攻其北不拔,攻其东不拔,攻其西不拔。其四度围之,通有十岁。十岁之内,东西南北岂有刑德向背、王相吉辰哉?其不拔者,岂不曰城坚池深,粮多人一哉。复以往事验之,秦累世战胜,竟灭六国,岂天道二百年间常在干方,福德常居鹑首?岂不曰穆公已还,卑身趋士,务耕战,明法令,而致之乎。故梁惠王问尉缭子曰:黄帝有刑德,可以百战百胜,其有之乎:尉缭子曰:不然。黄帝所谓刑德者,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世之所谓刑德也。夫举贤用能者,不时日而利,明法审令者,不卜筮而吉。贵功养劳者,不祷祠而福。周武王伐纣,师次于汜水,共头山风雨疾雷,鼓旗毁折,王之骖乘,惶惧欲死。太公曰:夫用兵者,顺天道未必吉,逆之未必凶。若失人事,则三军败亡。且天道鬼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故智者不法,愚者拘之。若乃好贤而任能,举事而得时,此则不看时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不待祷祠而福从。遂命驱之前进。周公曰:今时逆太岁,龟灼言凶,卜筮不吉,星凶为灾,请还。师太公怒曰:今纣剖比干,囚箕子,以飞廉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龟折蓍,率众先渉,武王从之,遂灭纣。宋高祖围慕容超于广固,将攻城,诸将咸谏曰:今往亡之日,兵家所忌。高祖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克广固。后魏太祖武帝讨后燕慕容麟,甲子晦日进军,太史令鼌崇奏曰:昔纣以甲子日亡,帝曰,周武岂不以甲子日胜乎。崇无以对,遂战,破之。后魏太武帝征夏赫连昌于统万城,师次城下。昌鼓噪而前,会有风雨从贼后来,太史进曰:天不助人,将士饥渴,愿且避之。崔浩曰:千里制胜一日,岂得变易,风道在人,岂有常也。帝从之。昌军大败。或曰,如此者,阴阳向背,定不足信。孙子叙之何也?答曰:夫暴君昬主,或为一珤一马,则必残人逞志,非以天道鬼神,谁能制止。故孙子叙之,盖有深旨。寒暑时气,节制其行止也。周瑜为孙权数曹公四败,一曰今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逺渉江湖,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用兵之忌也。寒暑同归于天时,故聮以叙之也。
○孟氏曰:兵者法天运也。阴阳者,刚柔盈缩也。用阴则沉虚固静,用阳则轻捷猛厉,后则用阴,先则用阳。阴无蔽也。阳无察也。阴阳之象,无定形。故兵法天,天有寒暑,兵有生杀。天则应杀而制物,兵则应机而制形,故曰天也。
○贾林曰:读时制为时气,谓从其善时,占其气候之利也。
○杜佑曰:谓顺天行诛,因阴阳四时刚柔之制。
○梅尧臣曰:兵必参天道,顺气候,以时制之,所谓制也。《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
○王晳曰:谓阴阳总天道、五行、四时、风云气象也,善消息之,以助军胜。然非异人特授其诀,则末由也。若黄石授书张良,乃太公兵法是也。意者,岂天机神宻,非常人所得知耶。其诸十数家纷纭,抑未足以取审矣。寒暑若吴起云疾风、大寒、盛夏、炎热之类。时制,因时利害而制宜也。范蠡云“天时不作,弗为人客”是也。
○张预曰:夫阴阳者,非孤虚向背之谓也。盖兵自有阴阳耳。范蠡曰,后则用阴,先则用阳,尽敌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又云设右为牝,益左为牝,早晏以顺天道。李卫公解曰:左右者,人之阴阳。早晏者,天之阴阳。竒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此皆言兵自有阴阳刚柔之用,非天官日时之阴阳也。今观《尉缭子?天官》之篇,则义最明矣。《太白阴经》亦有天无阴阳之篇,皆着为卷首,欲以决世人之惑也。太公曰:圣人欲止后世之乱,故作为谲书,以寄胜于天道,无益于兵也。是亦然矣。唐太宗亦曰:凶器无甚于兵。行兵苟便,于人事岂以避忌为疑也。寒暑者,谓冬夏兴师也。汉征匈奴,士多堕指,马援征蛮,卒多疫死,皆冬夏兴师故也。时制者,谓顺天时而制征讨也。《太白阴经》言天时者,乃水旱蝗雹荒乱之天时,非孤虚向背之天时也。】
地者,逺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曹操曰:言以九地,形势不同,因时制利也。论在九地篇中。
○李筌曰得形势之地,有死生之势。
○梅尧臣曰:知形势之利害。
○张预曰:凡用兵,贵先知地形。知逺近则能为迃直之计,知险易则能审歩骑之利,知广狭则能度众寡之用,知死生则能识战散之势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曹操曰:将宜五德备也。
○李筌曰:此五者为将之德。故师有丈人之称也。
○杜牧曰:先王之道,以仁为首,兵家者流,用智为先。盖智者能机权,识变通也。信者,使人不惑于刑赏也。仁者,爱人悯物,知勤劳也。勇者,决胜乘势,不逡巡也。严者,以威刑肃三军也。椘申包胥使于越,越王勾践将伐吴,问战焉。夫战智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智则不能知民之极,无以诠度天下之众寡。不仁则不能与三军共饥劳之殃。不勇则不能断疑,以发大计也。
○贾林曰:专任智则贼,偏施仁则懦,固守信则愚,恃勇力则暴,令过严则残。五者兼备,各适其用,则可为将帅
○梅尧臣曰:智能发谋,信能赏罚,仁能附众,勇能果断,严能立威。
○王晳曰:智者,先见而不惑,能谋虑,通权变也。信者,号令一也。仁者,惠抚恻隐,得人心也。勇者,徇义不惧,能果毅也。严者,以威严肃众心也。五者相须,阙一不可。故曹公曰将宜五德备也。
○何氏曰: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下,非仁不可以附众抚士,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非严不可以服强齐众,全此五才,将之体也。
○张预曰:智不可乱,信不可欺,仁不可暴,勇不可惧,严不可犯,五德皆备,然后可以为大将。】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曹操曰:部曲旛帜金鼓之制也。官者。百官之分也,道者,粮路也。主者,主军费用也。
○李筌曰:曲,部曲也。制,节度也。官,爵赏也。道,路也,主掌也。用者,军资用也。皆师之常法而将所治也。
○杜牧曰:曲者,部曲,队伍有分画也。制者,金鼓旌旗有节制也。官者,偏禆校列,各有官司也。道者,营陈开阖,各有道径也。主者,管库厮养,职守主张其事也。用者,车马器械,三军须用之物也。荀卿曰:械用有数。夫兵者以食为本,须先计粮道,然后兴师。
○梅尧臣曰:曲制,部曲队伍,分画必有制也。官道,禆校首长,统率必有道也。主用,主军之资粮,百物必有用度也。
○王晳曰:曲者,卒伍之属。制者,节制其行列进退也。官者,羣吏偏禆也。道者,军行及所舎也。主者,主守其事。用者,凡军之用,谓辎重粮积之属。
○张预曰:曲,部曲也。制,节制也。官谓分偏禆之任,道谓利粮饷之路。主者,职掌军资之人,用者计度费用之物。六者用兵之要,宜处置有其法。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张预曰,巳上五事,人人同闻,但深暁变极之理,则胜,不然则败。】
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曹操曰:同闻五者,将知其变极卽胜也。索其情者,胜负之情。
○杜牧曰:谓上五事,将欲闻知,校量计筭彼我之优劣,然后搜索其情状,乃能必胜,不尔则败。
○贾林曰:书云:“非知之艰,行之惟难。”
○王晳曰:当尽知也。言虽周知五事,待七计以尽其情也。
○张预曰:上巳陈五事,自此而下方考校彼我之得失,探索胜负之情状也。】
曰主孰有道,
【曹操曰:道德智能。
○李筌曰:孰,实也。有道之主,必有智能之将。范增辞楚,陈平归汉,卽其义也。
○杜牧曰:孰,谁也,言我与敌人之主,谁能逺倿亲贤,任人不疑也。杜佑曰:主,君也。道,道德也。必先考校两国之君,谁知谁否也,若荀息料虞公贪而好寳,宫之竒懦而不能强諌是也。
○梅尧臣曰:谁能得人心也。
○王晳曰:若韩信言项王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谓汉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秦民亡不欲大王王秦者是也。
○何氏曰: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抚虐之政孰有之也。
○张预曰:先校二国之君,谁有恩信之道,卽上所谓令民与上同意者之道也。若淮阴料项王仁勇过高祖,而不赏有功,为妇人之仁,亦是也。】
将孰有能,
【杜牧曰:将孰有能者,上所谓智信仁勇严。若汉高祖料魏将柏直不能当韩信之类也。】
天地孰得,
【曹操李筌并曰:天时地利。
○杜牧曰:天者,上所谓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上所谓逺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杜佑曰:视两军所据,知谁得天时地利。
○梅尧臣曰:稽合天时,审察地利。
○王晳同杜牧注
○张预曰:观两军所举,谁得天时地利。若魏武帝盛冬伐吴,慕容超不据大岘,则失天时地利者也。】
法令孰行,
【曹操曰:设而不犯,犯而必诛。
○杜牧曰:县法设禁,贵贱如一。魏绛戮仆,曹公断发是也。
○杜佑曰:发号出令,校孰,下不敢犯。
○梅尧臣曰:齐众以法,一众以令。
○王晳曰:孰能法明令,便人听而从。
○张预曰:魏绛戮扬千,穰苴斩荘贾,吕蒙诛乡人,卧龙刑马谡,兹所谓设而不犯,犯而必诛。谁为如此。】
兵众孰强,
【杜牧曰:上下和同,勇于战为强,卒众车多为强。
○梅尧臣曰:内和外附。
○王晳曰:强弱足以相刑而知。
○张预曰:车坚马良,士勇兵利,闻鼓而喜,闻金而怒,谁者为然。】
士卒孰练,
【杜牧曰:辨旌旗,审金鼓,明开合,知进退,闲驰逐,便弓矢,习击刺也。
○杜佑曰:知谁兵器强利,士卒简练者,故王子曰:“士不素习,当陈惶惑;将不素习,临陈闇变。”
○梅尧臣曰:车骑闲习,孰国精粗。
○王晳曰:孰训之精。
○何氏曰:勇怯强,弱岂能一槩。
○张预曰:离合聚散之法,坐作进退之令,谁素闲习。】
赏罚孰明,
【杜牧曰:赏不僣。刑不滥。
○杜佑曰:赏善罚恶,知谁分明者。故王子曰:“赏无度则费而无恩,罚无度则戮而无威。”
○梅尭臣曰:赏有功,罚有罪。
○王晳曰:孰能赏必当功,罚必称情。
○张预曰:当赏者,虽仇怨必録,当罚者,虽父子不舍。又《司马法》曰:“赏不逾时。罚不迁列。”于谁为眀。】
吾以此知胜负矣。
【曹操曰:以七事计之,知胜负矣。
○贾林曰:以上七事,量校彼我之政,则胜败可见。
○梅尧臣曰:能索其情则知胜负。
○张预曰:七事俱优,则未战而先胜。七事俱劣,则未战而先败。故胜负可预知也。】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曹操曰:不能定计则退而去也。
○杜牧曰:若彼自备护,不从我计,形势均等,无以相加,用战必败,引而去之。故《春秋传》曰:“允当则归”也。
○陈皥曰:孙武以书干阖闾曰,听用吾计策,必能胜敌,我当留之不去。不听吾计策,必当负败,我去之不留,以此感动阖闾,庻必见用。故阖闾曰:“子之十三篇,寡人尽观之矣。”其时阖闾行军用师,多自为将,故不言主而言将也。
○孟氏曰:将,禆将也,听吾计划而胜则留之,违吾计划而败则除去之。
○梅尧臣曰:武以十三篇干吴王阖闾,故首篇以此辞动之,谓王将听吾计而用战必胜,我当留此也。王将不听我计而用战必败,我当去此也。
○王晳曰:将,行也。用谓用兵耳。言行听吾此计,用兵则必胜,我当留行。不听吾此计,用兵则必败,我当去也。
○张预曰:将,辞也。孙子谓今将听吾所陈之计而用兵,则必胜,我乃留此矣。将不听吾所陈之计而用兵则必败,我乃去之他国矣。以此辞激吴王而求用。】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
【曹操曰:常法之外也。
○李筌曰:计利旣定。乃乘形势之势也。佐其外者,常法之外也。
○杜牧曰:计筭利害,是军事根本。利害巳见,听用,然后于常法之外,更求兵势以助佐其事也。贾林曰:计其利听,其谋得敌之情,我乃设竒谲之势以动之。外者,或傍攻,或后蹑,以佐正陈。
○梅尧臣曰:定计于内,为势于外以助成胜。
○王晳曰:吾计之利,巳听,复当知应变,以佐其外。
○张预曰:孙子又谓吾所计之利,若巳听从,则我当复为兵势以佐助其事于外。盖兵之常法,卽可明言于人,兵之利势,须因敌而为。】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曹操曰:制由权也,权因事制也。
○李筌曰:谋因事势。
○杜牧曰:自此便言常法之外,势。夫势者,不可先见,或因敌之害,见我之利,或因敌之利,见我之害。然后始可制机权而取胜也。
○梅尧臣曰:因利行权以制之。
○王晳曰:势者乘其变者也。
○张预曰:所谓势者,须因事之利,制为权谋,以胜敌耳。故不能先言也。自此而后,略言权变。】
兵者,诡道也。
【曹操曰: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
○李筌曰:军不厌诈。
○梅尭臣曰:非谲不可以行权,非权不可以制敌。
○王晳曰:诡者,所以求胜敌,御众必以信也。
○张预曰:用兵虽本于仁义,然其取胜,必在诡诈。故曵柴扬尘,栾枝之谲也。万弩齐发,孙膑之竒也。千牛俱奔,田单之权也。囊沙壅水,淮阴之诈也。此皆用诡道而制胜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
【张预曰:实强而示之弱。实勇而示之怯。李牧败匈奴,孙膑斩龎涓之类也。】
用而示之不用,
【李筌曰:言已实用,师外示之怯也。汉将陈豨反,连兵匈奴,高祖遣使十辈视之,皆言可击,复遣娄敬,报曰:“匈奴不可击。”上问其故,对曰:“夫两国相制,宜矜夸其长,今臣往徒见羸老,此必能而示之不能,臣以为不可击也。”高祖怒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妄沮吾众。”械娄敬于广武,以三十万众至白登,高祖为匈奴所围,七日乏食。此师外示之以怯之义也。
○杜牧曰:此乃诡诈蔵形。夫形也者,不可使见于敌。敌人见形,必有应。传曰:“鸷鸟将击,必蔵其形。”如匈奴示羸老于汉使之义也。
○杜佑曰:言巳实能用,外示之以不能、不用,使敌不我备也。若孙膑减灶而制龎涓。
○王晳曰:强示弱,勇示怯,治示乱,实示虚,智示愚,众示寡,进示退,速示迟,取示舍,彼示此。
○何氏曰:能而示之不能者,如单于羸师,诱高祖,围于平城是也。用而示之不用者,如李牧按兵于云中,大败匈奴是也。
○张预曰:欲战而示之退,欲速而示之缓。班超击莎车,赵奢破秦军之类也。】
近而示之逺,逺而示之近。
【李筌曰:令敌失备也。汉将韩信虏魏王豹,初,陈舟欲渡临晋,乃濳师,浮木罂,从夏阳袭安邑,而魏失备也。耿弇之征张歩,亦先攻临淄,皆示逺势也。
○杜牧曰:欲近袭敌,必示以逺去之形,欲逺袭敌,必示以近进之形。韩信盛兵临晋,而渡于夏阳,此乃示以近形而逺袭敌也。后汉末曹公袁绍相持官渡,绍遣将郭图、淳于琼、颜良等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绍引兵至黎阳,将渡河,曹公北救延津。荀攸曰:“今兵少不敌,分兵势乃可。公致兵延津,将欲渡,兵向其后。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擒也。”公从之。绍闻兵渡,卽留,分兵西应之,公乃引军行,趋白马,未至十余里,良大惊来战,使张辽、关羽前进,击破,斩颜良,解白马围。此乃示以逺形而近袭敌也。
○贾林曰:去就在我,敌何由知。
○杜佑曰:欲近而设其逺也,欲逺而设其近也。诳耀敌军,示之以逺,本从其近,若韩信之袭安邑。
○梅尧臣曰:使其不能赜。
○王晳同上注。
○何氏曰:逺而示之近者,韩信陈舟临晋而渡夏阳是也。近而示之逺者,晋侯伐虢,假道于虞是也。
○张预曰:欲近袭之,反示以逺,吴与越夹水相矩,越为左右句卒,相去各五里,夜争鸣鼓而进,吴人分以御之,越乃濳渉,当吴中军而袭之,吴大败是也。欲逺攻之,反示以近,韩信陈兵临晋而渡于夏阳是也。】
利而诱之,
【杜牧曰:赵将李牧,大纵畜牧人众满野,匈奴小人,徉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喜,率众大至。牧多为竒陈,左右夹击,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也。
○贾林曰:以利动之,动而有形,我所以因形制胜也。
○梅尧臣曰:彼贪利则以货诱之。
○何氏曰:利而诱之者,如赤眉委辎重而饵邓禹是也。
○张预曰:示以小利,诱而克之。若楚人伐绞,莫敖曰:“绞小而轻,请无扞采樵者以诱之。”于是绞人获楚三十人,明日绞人争出,驱楚役徒于山中,楚人设伏兵于山下而大败之,是也。】
乱而取之,
【李筌曰:敌贪利,必乱也。秦王姚兴征秃发,傉檀悉驱部内牛羊,散放于野,纵秦人虏掠。秦人得利,旣无行列,傉檀阴分十将,掩而击之,大败秦人,斩首七千余级,乱而取之之义也。
○杜牧曰:敌有昬乱,可以乘而取之。传曰:“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武之善经也。
○贾林曰:我令奸智乱之候,乱而取之也。
○梅尧臣曰:彼乱则乘而取之。
○王晳曰:乱谓无节制,取言易也。
○张预曰:诈为纷乱,诱而取之。若吴越相攻,吴以罪人三千,示不整,以诱越。罪人或奔或止,越人争之,为吴所败是也。言敌乱而后取者,非也。春秋之法,凡书取者,言易也。鲁师取邿是也。】
实而备之,
【曹操曰:敌治,实须备之也。
○李筌曰:备敌之实。蜀将关羽欲围魏之樊城,惧吴将吕蒙袭其后,乃多留备兵守荆州。蒙阴知其旨,遂诈之以疾,羽乃撤去备兵,遂为蒙所取而荆州没吴,则其义也。
○杜牧曰:对垒相持,不论虚实,常须为备。此言居常无事,邻封接境,敌若修政治实,上下相爱,赏罚明信,士卒精练,卽须备之。不待交兵然后为备也。
○陈皥曰:敌若不动,完实,我当谨备,亦自实,以备敌也。
○梅尧臣曰:彼实则不可不备。
○王晳曰:彼将有以击吾之不备也。
○何氏曰:彼敌但见其实,而未见其虚之形,则当蓄力而备之也。
○张预曰:经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有余则实也,不足则虚也。言敌人兵势旣实,则我当为不可胜之计以待之,勿轻举也。李靖《军镜》曰:“观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
强而避之,
【曹操曰:避其所长也。
○李筌曰:量力也。楚子伐随,随之臣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不从。随师败绩。随侯逸,攻强之败也。
○杜牧曰:逃避所长,言敌人乘兵强气锐,则当须且回避之,待其衰懈,候其间隙而击之。晋末,岭南贼卢循、徐道覆乘虚袭建邺,刘裕御之,曰:“贼若新亭直上,且当避之,回泊蔡洲,乃成擒耳。”徐道覆欲焚舟直上,循以为不可,乃泊于蔡洲,竟以败灭。
○贾林曰:以弱制强,理须待变。
○杜佑曰:彼府库充实,士卒锐盛,则当退避,以伺其虚懈,观变而应之。
○梅尧臣曰:彼强则我当避其锐。
○王晳曰:敌兵精锐,我势寡弱,则须退避。
○张预曰:经曰“无邀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陈”,言敌人行陈修整,节制严明,则我当避之,不可轻肆也。若秦晋相攻,交绥而退,盖各防其失败也。】
怒而挠之,
【曹操曰:待其衰懈也。
○李筌曰:将之多怒者,权必易乱,性不坚也。汉相陈平谋挠楚权,以太牢具进楚,使惊曰:“是亚父使邪,乃项王使邪。”此怒挠之者也。
○杜牧曰:大将刚戾者,可激之令怒,则逞志快意,志气挠乱,不顾本谋也。
○孟氏曰:敌人盛怒,当屈扰之。
○梅尧臣曰:彼偏急易怒,则挠之,使愤激轻战。
○王晳曰:敌持重,则激怒以挠之。
○何氏曰:怒而挠之者,汉兵击曹咎于汜水是也。
○张预曰:彼性刚忿,则辱之,令怒志气挠惑,则不谋而轻进,若晋人执宛春以怒楚是也。《尉缭子》曰:“寛不可激而怒”,言性寛者,则不可激怒而致之也。】
卑而骄之,
【李筌曰:币重而言甘,其志不小。后赵石勒称臣于王浚,左右欲击之,浚曰:“石公来,欲奉我耳。敢言击者斩。”设飨礼以待之,勒乃驱牛羊数万头,声言上礼,实以塡诸街巷,使浚兵不得发,乃入蓟城擒浚,于厅斩之,而幷燕。卑而骄之则其义也。
○杜牧曰:秦末,匈奴冐顿初立,东胡强,使使谓冐顿曰:“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冐顿以问羣臣,羣臣皆曰:“千里马,国之寳,勿与。”冐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马乎?”遂与之。居顷之,东胡使使来,曰:“愿得单于一阏氏。”冐顿问羣臣,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冐顿曰:“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与之。居顷之,东胡复曰:“匈奴有弃地千里,吾欲有之。”冐顿问羣臣,羣臣皆曰:“与之亦可,不与亦可。”冐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本何可与。诸言与者皆斩之。”冐顿上马,令国中有后者斩。东袭东胡。东胡轻冐顿,不为之备,冐顿击灭之。冐顿遂西击月氏,南幷楼烦、白羊河,南北侵燕代,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也。
○陈皥曰:所欲必无所顾恡,子女以惑其心,玉帛以骄其志。范蠡、郑武之谋也。
○杜佑曰:彼其举国兴师,怒而欲进,则当外示屈挠,以高其志,俟惰归,要而击之。故王子曰:“善用法者,如狸之与鼠,力之与智,示之犹卑,静而下之。
○梅尧臣曰:示以卑弱,以骄其心。
○王晳曰:示卑弱以骄之,彼不虞我而击其间。
○张预曰:或卑辞厚赂,或羸师佯北,皆所以令其骄怠。吴子伐齐,越子率众而朝,王及列士皆有赂,吴人皆喜。惟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后果为越所灭。楚伐庸,七遇皆北。庸人曰:“椘不足与战矣。”遂不设备。椘子乃为二队以伐之,遂灭庸。皆其义也。】
佚而劳之(一本作引而劳之),
【
○曹操曰:以利劳之。
○李筌曰:敌佚而我劳之者,善功也。吴伐椘,公子光问计于伍子胥,子胥曰:“可为三师以肄焉。我一师至,彼必尽众而出,彼出我归,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然后三师以继之,必大克。”从之,椘于是乎始病吴矣。
○杜牧曰:吴公子光问伐椘于伍员,员曰:“可为三军以肄焉。我一师至,彼必尽出,彼出则归,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然后三师以继之,必大克。”从之,于是子重一岁七奔命。于是乎始病吴,终入郢。后汉末,曹公旣破刘备,备奔,袁绍引兵欲与曹公战,别驾田丰曰:“操善用兵,未可轻举。不如以乆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有四州之地,外结英豪,内修农战,然后拣其精锐,分为竒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人不安业,我未劳而彼巳困矣。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荣,而决成败于一战,悔无及也。”绍不从,故败。
○梅尧臣曰:以我之佚,待彼之劳。
○王晳曰:多竒兵也。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救左则右,救右则左,所以罢劳之也。
○何氏曰:孙子有治力之法,以佚而待劳,故论敌佚,我宜多方以劳弊之,然后可以制胜。
○张预曰:我则力全,彼则道敝,若晋椘争郑,乆而不决。晋知武子乃分四军为三部,晋各一动而椘三来,于是三驾而椘不能与之争。又申公巫臣教吴伐椘,于是子重一岁七奔命是也。】
亲而离之。
【曹操曰:以间离之。
○李筌曰:破其行约,间其君臣,而后攻也。昔秦伐赵,秦相应侯间于赵王曰:“我惟惧赵用括耳,廉颇易与也。”赵王然之,乃用括代颇,为秦所坑卒四十万于长平,则其义也。
○杜牧曰:言敌若上下相亲,则当以厚利啖而离间之。陈平言于汉王曰:“今项王骨鲠之臣,不过亚父、锺离昧、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大王诚能捐数万斤金,间其君臣,彼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灭椘必矣。”汉王然之,出黄金四万斤与平,使之反间。项王果疑亚父,不急击下荥阳,汉王遁去。
○陈皥曰:彼恡爵禄,此必捐之。彼啬财货,此必轻之。彼好杀罚,此必缓之。因其上下相猜,得行离间之说,由余所以归秦,英布所以佐汉也。
○杜佑曰:以利诱之,使五间并入,辩士驰说,亲彼君臣,分离其形势,若秦遣反间欺诳赵君,使废廉颇而任赵奢之子,卒有长平之败。
○梅尧臣同杜牧注
○王晳曰:敌相亲,当以计谋离间之。
○张预曰:或间其君臣,或间其交援,使相离贰,然后图之。应侯间赵而退廉颇,陈平间椘而逐范增,是君臣相离也。秦晋相合以伐郑,烛之武夜出说秦伯曰:“今得郑则归于晋,无益于秦也。不如舍郑以为东道主。”秦伯悟而退师。是交援相离也。】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曹操曰:击其懈怠,出其空虚。
○李筌曰:击懈怠袭空虚。
○杜牧曰:击其空虚,袭其懈怠。
○孟氏曰:击其空虚,袭其懈怠,使敌不知所以备也。故曰,兵者无形为妙。太公曰:“动莫神于不意,谋莫善于不识。”
○梅尧臣王晳二注同上
○何氏曰:攻其无备者,魏太祖征乌栢,郭嘉曰:“胡恃其逺,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太祖行至易水,嘉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不如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乃宻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合战,大破之。唐李靖、陈十荣以图,萧铣总管三军之任,一以委靖。八月,集兵夔州,铣以时属秋潦,江水泛,涨三峡,路危,必谓靖不能进,遂不设备。九月,靖率兵而进,曰:“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今兵始集,铣尚未知,乘水涨之势,倐忽至城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纵使知我,仓卒无以应敌,此必成擒也。”进兵至夷陵,铣始惧,召兵江南,果不能至。勒兵围城,铣遂降。出其不意者,魏末遣将锺会、邓艾伐蜀。蜀将姜维守剑阁。锺会攻维未克,艾上言:“请从阴平由邪径出剑阁,西入成都,竒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军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军志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毡自里,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蜀守将马邈降。诸葛瞻自涪还,线行列陈相拒,大败之,斩瞻及尚书张遵等。进军至成都,蜀主刘禅降。又齐神武为东魏将,率兵伐西魏,屯军蒲坂,造三道浮桥渡河。又遣其将窦泰趣潼关,高敖曹围洛州。西魏将周文帝出军广阳,召诸将谓曰:“贼今掎吾三面,又造桥于河,示欲必渡,欲缀吾军,使窦泰得西入耳。乆与相持,其计得行,非良策也。且高欢用兵,常以泰为先驱,其下多锐卒,屡胜而骄。今出其不意,袭之,必克。克泰则欢不战而自走矣。”诸将咸曰:“贼在近,舍而逺袭,事若蹉跌,悔无可及。”周文曰:“欢前再袭潼关,吾军不过霸上。今者大来,兵未出郊,贼顾谓吾但自守耳,无逺闘意,又狃于得志,有轻我心,乗此击之,何往不克。贼虽造桥,未能征渡。比五日中,吾取窦泰必矣。公等勿疑。”周文遂率骑六千还长安,声言欲往陇右。辛亥濳出军,癸丑晨至潼关。窦泰卒闻军至,惶惧,依山为陈,未及成列,周文击破之,斩泰,传首长安。高敖曹适陷洛州,闻泰没,烧辎重,弃城而走。
○张预曰:攻无备者,谓懈怠之处,敌之所不虞者,则击之。若燕人畏郑三军而不虞制人,为制人所败是也。出不意者,谓虚空之地,敌不以为虑者,则袭之。若邓艾伐蜀,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是也。】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曹操曰:传犹泄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变化,不可先传也。故料敌在心,察机在目也。
○李筌曰:无备不意,攻之必胜。此兵之要秘而不传也。
○杜牧曰:传,言也。此言上之所陈,悉用兵取胜之策,固非一定之制。见敌之形,始可施为,不可先事而言也。
○梅尧臣曰:临敌应变制宜,岂可预前言之。
○王晳曰:夫校计行兵,是谓常法。若乘机决胜,则不可预传述也。
○张预曰:言上所陈之事,乃兵家之胜策,须临敌制宜,不可以预先传言也。】
夫未战而庙筭胜者,得筭多也。未战而庙筭不胜者,得筭少也。多筭胜,少筭不胜,而况于无筭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曹操曰:以吾道观之矣。
○李筌曰:夫战者,决胜庙堂,然后与人争利。凡伐叛怀逺,推亡固存,兼弱攻昧,皆物情之所出,中外离心,如啇周之师者,是为未战而庙筭胜。《太一遁甲》置筭之法,因六十筭已上为多筭,六十筭已下为少筭。客多筭,临少筭,主人败。客少筭,临多筭,主人胜。此皆胜败易见矣。
○杜牧曰:庙筭者,计筭于庙堂之上也。
○梅尧臣曰:多筭,故未战而庙谋先胜,少筭,故未战而庙谋不胜,是不可无筭矣。
○王晳曰:此惧学者惑不可先传之说,故复言计篇义也。
○何氏曰:计有巧拙,成败击焉。
○张预曰: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筭,然后遣之。故谓之庙筭。筹策深逺,则其计所得者多,故未战而先胜。谋虑浅近,则其计所得者少,故未战而先负。多计胜,少计其无计者,安得无败。故曰:“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有计无计,胜负易见。
孙子集注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