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林重刻宝训笔说卷中
楚衡云峰 智祥 述
此篇教人持法。当以中道含缓为要也。
灵源清和尚住舒州太平。每见佛眼临众周密。不甚失事。因问其要。佛眼曰。用事宁失於宽。勿失於急。宁失於略。勿失於详。急则不可救。详则无所容。当持之於中道。待之以含缓。庶几为临众行事之法也(拾遗)。
清和尚住太平日。每常见佛眼和尚。临於大众。凡百所为。无不周旋。无不细密。不甚失其事之所宜。因而问其要义。佛眼答曰。大凡所作之事。安得全保其无失。宁可失之於宽缓。不可失之于急迫。宁可失之于简略。不可失之于详细。盖事失於急。救之不及也。失于详。则人无所容矣。但当持守中道。待以食缓。庶几。即方可也。方可以为临众行事之法则也△古人披肝露胆。诚不啻如父母之教子。宁宽忽急。宁略勿详。此二言立身处世之道尽之矣。
此篇谓道人出处。自有其时。强之勿庸也。
灵源谓长灵卓和尚曰。道之行固自有时。昔慈明放意於荆楚间。含耻忍垢。见者忽之。慈明笑而已。有问其故。对曰。连城与瓦砾相触。予固知不胜矣。
东京天宁。长灵守卓禅师。嗣灵源清禅师。南岳下十四世○此节明养道以待时。谓得道之士。将欲行其所得之道。不是强为。必有其时。时至而理自彰也。昔日慈明和尚放意于荆楚间。放意者。非放荡其意。因时不至。放荡形迹于稠人中也。虽遇几多耻辱垢污。皆含藏忍受而已。往往人见他如此放纵其形。多轻忽之。慈明但笑而止。有问曰。他如此轻忽你。何故返笑。对曰。连城与瓦砾相触。予固知不胜矣。砾。小石也○赵有卞和璧。秦昭王欲以十二连城贸之。赵遣相如送之入秦。相如视秦王。惟有爱璧之心。而无割城之意。乃诈曰。璧有瑕请示之。王授璧与相如。如将璧却倚柱立。怒发冲冠。谓曰。臣闻布衣之交。尚不忍相欺。况大国乎。王若急臣。臣头璧俱碎於柱。王恐碎璧。使人扶相如起。
逮见神鼎后。誉播丛林。终起临济之道。嗟乎。道与时也。苟可强乎(笔帖)。
此节明时至以成化。逮见神鼎后。潭州神鼎洪諲禅师。襄水[序-予+邑]氏子。嗣首山念禅师。南岳下九世。寻常一衲。以度寒暑。后隐衡岳。有一豪贵来山游。见师气貌闲静。一钵无余。遂拜请住神鼎。十年枯淡。室无升米。日收盏饭。一枯木床为法座。残僧数辈围之。始终不易。后宗风大振。望尊一时。门弟子气吞诸方。是时慈明往谒。发长不翦。敝衣楚音。通谒称法侄。一众大笑。鼎遣童子问。长老谁之嗣。明仰视屋曰。亲见汾阳来。鼎杖而出。顾见欣然问曰。汾州有西河师子是否。明指其后绝叫曰。屋倒矣。童子返走。鼎回顾相矍铄。明地坐脱只履视之。鼎老忘所问。又失明所在。明徐起整衣。且行且语曰。见面不如闻名。遂去。鼎遣人追之不可。叹曰。汾州乃有此儿耶。慈明自此美誉播扬于丛林。重兴临济之道。嗟乎二字。乃灵源叹息勉强出世者。谓道虽具。时不至。强之亦奚益耶△道之成在我。道之行惟时。时不至乌能行其道。所谓不是春风花不开。时所限也。
此篇教人时中以理防患。急则不可救也。
灵源谓黄太史曰。古人云。抱火措於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固以为安。此诚喻安危之机。死生之理。明如杲日。间不容发。
此节先明无智防患。古人。即前汉书。文帝六年丁卯。淮南厉王长谋反。废处蜀郡。愤恚不食而死。梁太傅贾谊上疏曰。臣窃惟今之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伤道者。难徧以疏举。进言者。皆言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固以为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陛下可不壹令臣得熟数之於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师谓此语。实可以喻人安危之机。死生之理。其明白如杲日丽天。此间难容丝发隐昧也。
夫人平居燕处。罕以生死祸患为虑。一旦事出不测。方顿足扼腕而救之。终莫能济矣(笔帖)。
此节正教时中自警。我见世人。平居闲处之日。未尝以生死祸患为虑者。正如那安寝积薪之人。无所惧也。一旦祸患之事。发于忽然不测之间。如积薪下火起。至此方才来顿足扼腕。扼腕。即捶胸也。冀欲救之。终不可得矣△平常能以生死祸患为虑者。今时能有几个。扼腕追之者无限。
此篇见古人念念以弘道为己任。真祖师心也。
灵源谓佛鉴曰。凡接东山师兄书。未尝言世谛事。惟丁宁忘躯弘道。诱掖后来而已。
此节明古人志在于道。谓每凡接五祖师兄书。其中总不曾言世谛中事。丁宁。即教诫也。惟教诫人要忘躯弘道。诱引诸子。扶掖后昆而已。
近得书云。诸庄旱损。我总不忧。只忧禅家无眼。今夏百余人。室中举个狗子无佛性话。无一人会得。此可为忧。
此节见智者济人事急。近得书云。今岁虽则诸庄旱损。我总不以为忧。只忧禅者家无道眼。今夏山中百余人。室中举个狗子因甚无佛性话。竟无一人会得。此诚可以为忧矣。
至哉斯言。与忧院门不办。怕官人嫌责。虑声位不扬。恐徒属不盛者。实霄壤矣。
此节谓常人忧之有别。与那一等忧院中诸事不办者。怕官府嫌责者。虑声名势位不显扬者。恐其徒眷不盛者。以此较之。真天地悬隔矣。
每念此称实之言。岂复得闻。吾侄为嫡嗣。能力振家风。当慰宗属之望。是所切祷(蟾侍者日录)。
此节乃嘱以力行此道。吾尝思念此称意真实之言。今日岂再得闻。吾侄乃师兄之嫡子。必能殚力以振家风。今本宗眷属所企望者无他。唯公一人而已。须当安慰宗属之所望。是我所激切而恳祷之△此一段忧人之心。真不可解。
此篇言凡事皆在积累而成功。力不可不深致也。
灵源曰。磨砻砥砺。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蓄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学者果熟计而履践之。成大器播美名。斯今古不易之道也。
磨。治石也。砻。磨也。砥。以砥磨物也。砺。砥石也。磨砥。乃用石磨物也。砻砺。是以物于石上磨也。灵源要人知得积累所成之意。谓如磨子与磨石相似。累年积月。虽不见其有损。却有个时节不觉而尽。又如种树木蓄瓜果者。时中不见有增益。却有时而大。须知人之积德累行亦然。每日之中。虽不知其善。却有时而用也。至于弃义背理者。虽不知其恶。却有时而亡。全篇出说苑正谏章。学者果能熟计此语。善不可以微而不修。恶不可以微而不戒。依而行之。将来必成大器。播扬美名。斯今古不易之正论也△圣贤虽有不可思议之境界。亦是积累而至。
此篇教住持。去私心宏器量。是其要也。
灵源谓古和尚曰。祸福相倚。吉凶同域。惟人自召。安可不思。或专己之喜怒而隘於含容。或私心靡费而从人之所欲。皆非住持之急。兹实恣肆之攸渐。祸害之基源也(笔帖)。
惠古禅师。嗣灵源清禅师。南岳下十四世。谓人之祸福。本相依倚。吉凶亦同其处。要皆人之行事自所招致。安得不时中而细思之也。何言自招。曰。或专自己之喜怒。而心胸窄隘。无包容之量。或纵吾之私心。无故浪费。而顺从人之所欲。如此皆不是住持之急务。而实是恣情肆意之所由来。将成祸害之基址本源也△私心狭量人。本不是做住持的器格。有如斯者。难保无虞。
此篇训人安不忘危。理不忘乱。是远祸生福之大主宰也。
灵源谓伊川先生曰。祸能生福。福能生祸。祸生於福者。缘处灾危之际。切於思安。深於求理。遂能祗畏敬谨。故福之生也宜矣。福生於祸者。缘居安泰之时。纵其奢欲。肆其骄怠。尤多轻忽侮慢。故祸之生也宜矣。
此节明顺逆唯自感。伊川姓程名颐。字正叔。号伊川。河南人。问道于灵源禅师。师谓伊川先生曰。祸虽是不可意的事。而实能生福。福虽是乐意之境。而必能生祸。何也。祸中能生于福者。缘人居在灾危之际。处百不如意之地。专切欲思安乐之方。深穷求其解脱之理。由者祗畏敬谨。凡事皆小心翼翼。一息不懈。故福从此而渐生矣。福能生祸者。缘人处於安泰之时。百凡皆称心如意。纵其奢华乐欲。肆其骄倨怠慢。由是多轻忽其事。侮慢于人。故祸自此而毕至矣。
圣人云。多难成其志。无难丧其身。得乃丧之端。丧乃得之理。是知福不可屡侥幸。得不可常觊觎。居福以虑祸。则其福可保。见得而虑丧。则其得必臻。故君子安不忘危。理不忘乱者也(笔帖)。
此节明得失唯自知。圣人指老子。警世篇云。多难成其志。无难丧其身。有得即有失。所以得即是丧的根本。丧却又是得的道理。以是而知。凡人既居于福中。当须知足。不可屡侥幸。屡。数数也。侥。是不当求而求。幸。是不当得而得。既有所得。宜乎知止。不可常觊觎。觊觎者。希望欲得也。若使居福之时。而能虑祸。则其福必定可保。见得之际。便能虑丧。则其得必竟能臻。是故为君子者居安必不敢忘危。在治必不敢忘乱。斯为得矣△教你细观祸福之所由。非他人置之也。居安治毋忘危乱。是最得力的明训。
此篇教人即忘明真。勿起生灭心也。
灵源谓伊川先生曰。夫人有恶其迹。而畏其影。却背而走者。然走愈急迹愈多。而影愈疾。不如就阴而止。影自灭而迹自绝矣。日用明此。可坐进斯道(笔帖)。
所行之事喻迹。起生灭心喻影。背走喻舍忘归真。就阴喻即忘明真。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夫欲人无闻。莫若无声。欲人无知。莫若无为。是知迹从念起。影逐身生。绝异念而妄迹自消。息幻体而虚影亦灭。学者但解回光就己。返境观心。则法眼明而业影自消。真身现而尘迹自绝。若是则不滞化城。而径趣宝所矣。日用明此。於一坐之间。得斯道矣△就阴而止在你自己分上。如何理会。若理会得清楚。则斯道可进。不然。多在鬼窟里作活计。
此篇教人量力而行。勿自广也。
灵源曰。凡住持位。过其任者。鲜克有终。盖福德浅薄。量度狭隘。闻见鄙陋。又不能从善务义。以自广而致然也(日录)。
谓住持乃担当佛祖之重任者。若力小而任重。多不能完美倒底。何故。盖由他福德浅薄。又兼志识不广。量度不弘。闻见皆鄙陋不堪。又不能依从良善。务合事宜。以自高自广而使然也△从善务义。乃智者生涯。致力而行。虽愚必智。虽弱必强。
此篇说至人当韬光晦迹。勿炫露取败也。
灵源闻觉范贬窜岭海。叹曰。兰植中涂。必无经时之翠。桂生幽壑。终抱弥年之丹。古今才智丧身。谗谤罹祸者多。求其与世浮沉。能保其身者少。
此节明才藏必无虞。瑞州清源寺。德洪觉范禅师。本郡彭氏子。嗣真净文禅师。南岳下十三世。南宋高宗帝赐宝觉圆明之号。时称寂音尊者。因秦桧专权。恶天下好人。谗奏师过。遂贬窜于岭海。贬。谪也。窜。驱逐也。灵源闻之乃叹曰。兰极香者也。由种之于当路。故欲求其经一时之翠。不可得也。桂亦香也。因生於幽岩深壑之间。故能抱守长年之丹且古今有才智之士亦然。或致丧身。或招谗谤。或罹祸害者极多。求其与世无忤。随其波流。情和意合。能保其身者无几。
故圣人言。当世聪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宏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也。在觉范有之矣(章江集)。
此节明智露必遭迍。故圣人言。史记孔子适周问礼於老子。将辞。老子曰。吾闻富贵者。赠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虽不能富贵。而窃仁者之号。今送子以言也。当今之士聪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讥议人者也。博辩宏远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也。为人臣子。可不慎乎。孔子敬奉其教。自周返鲁。道愈尊矣。今灵源和尚引以为叹曰。如老子此言。在觉范禅师实有之矣△要知者等行径。原不可以与世浮沉全身远害者此。当须别着眼。
此篇谓学道以妙悟为先。不可泥于文字也。
灵源谓觉范曰。闻在南中。时究楞严。特加笺释。非不肖所望。盖文字之学。不能洞当人之性源。徒与后学。障先佛之智眼。病在依他作解。塞自悟门。资口舌则可胜浅闻。廓神机终难极妙证。故於行解。多致参差。而日用见闻。尤增隐昧也。
灵源闻觉范在岭南。时中细究楞严。梵语首楞严。此云。一切事究竟坚固。特加笺释。笺。乃传之未尽也。释。是解释。谓公虽如此用心。非不肖所望于公者。盖文字之学。不能洞彻当人。妙性之根源也。徒然返与后生学者。障蔽先佛智慧法眼。何故。病在依他文字作解会。故塞绝自己妙悟之门。若论资助人之口舌。得此笺释。可以胜过於浅闻。至若廓彻神机。终不能使人极穷妙证。故于行解。多致参差。参差。不齐貌。乃言行相违也。而日用中。所见者文字。所闻者义理。将自家一段照天照地的光明。多增隐昧矣△此是直捷提持向上语。当深心谛审。
此篇教住持当曲全人材。不可以偶失而偏废也。
灵源曰。学者举措不可不审。言行不可不稽寡言者未必愚。利口者未必智。鄙朴者未必悖。承顺者未必忠。故善知识不以辞尽人情。不以意选学者。
此节言知识要稽审人情。谓作长老者。于学人举止处。不可不细细审察。言行处。不可不时时稽考。寡言者。口虽拙讷。心中未必愚蠢。利口者。言虽巧便。[离-蹂+月]中未必智识。鄙朴者。行履虽或拘谨。未必咸出悖逆。承顺者。言貌虽或谦恭。未必尽能忠信。故善知识。不可以辞尽人情。不可以意选学者○兵部侍郎陆贽上唐德宗谏曰。明王不可以辞尽人情。不可以意选进士。进退随爱憎之情。离合系异同之趣。是犹舍绳墨而意裁曲直。弃权衡而手揣重轻。虽曰精微。不能无谬。此灵源特引用以示人。
夫湖海衲子。谁不欲求道。於中悟时见理者。千百无一。其间修身励行。聚学树德。非三十年而不能致。偶一事过差。而丛林弃之。则终身不可立。夫耀乘之珠。不能无颣。连城之璧。宁免无瑕。凡在有情。安得无咎。夫子圣人也。犹以五十学易。无大过为言。契经则曰。不怕念起。惟恐觉迟。况自圣贤已降。孰无过失哉。在善知识曲成。则品物不遗矣。
此节谓学者要知过自检。盖湖海衲子。谁不欲求道。其间悟明自心。见彻本性者。千百人中难得一二。于中精修其身。勉励其行。聚积学问。树立德业。成就一个人品。非三十年功夫不能到。偶然间有一事或失检点便成过差。而丛林中以为有过。辄弃之矣。使三十年积习。一旦皆废。而终身不可立。夫耀乘之珠。不能无颣。颣。丝节也○魏惠王曰。寡人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数枚。齐王曰。吾有四臣。照千里之外。岂特十二乘也。魏王有媿。连城之璧。宁免无瑕。解见前。凡在有情识中。安得俱然无咎。夫子圣人也。犹以五十学易。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为言尔。梵语修多罗。此云契经。谓契理契机。上契诸佛妙理。下契众生机宜。契。合也。则曰。不怕有念斯起。惟恐觉照生迟。况自圣贤已降。降。下也。熟无过失哉。在善知识委曲作成。则高低大小利钝杂出之人物。俱无遗失矣。
故曰。巧梓顺轮桷之用。枉直无废材。良御适险易之宜。驽骥无失性。物既如此。人亦宜然。若进退随爱憎之情。离合系异同之趣。是犹舍绳墨而裁曲直。弃权衡而较重轻。虽曰精微。不能无谬矣。
此节教师承宜当公正。故曰。巧梓顺轮桷之用。枉直无废材。梓。木匠也。轮。车轮。桷。榱桷。谓巧匠用木。枉者可为轮。直者可为桷。使不废其材也○昔齐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凿而问曰。敢问君之所读者何书。公曰。圣人之言也。扁曰。圣人在乎。公曰。圣人死矣。扁曰。然君所读者糟粕耳。公怒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讥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扁曰。以臣事观之。臣当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口不能言。有数存焉。臣不能谕臣之子。子不能受之于臣。臣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斫轮者。与其不可传而死者多矣。故君之所读者糟粕耳。桓公大喜。出庄子天道篇○良御适险易之宜。驽骥无失性。善使马者。称良御。驽。钝马也。骥。良马也。如善于用马者。险处则驰之以骥。易处则驰之以驽。使迟速各得其宜。自不失其所赋之性也。凡物既皆如是。而人岂不如其然也。若进退随爱憎之情。离合系异同之趣。此两句谓知识用人。倘爱者非其材。亦进而与之合。同其事也。憎者是其人。亦退而与之离。异其志也。如是者。犹如梓人。舍其绳墨而欲裁曲直。亦如贾者。弃其权衡而欲较重轻。虽则日技艺精微。终不能免其无谬矣△如此作成人。方是佛菩萨真实念头。
此篇教住持以至公为心。不可偏狥己私也。
灵源曰。善住持者。以众人心为心。未尝私其心。以众人耳目为耳目。未尝私其耳目。遂能通众人之志。尽众人之情。
此节明情通无外。谓善能为住持者。但以众人心为己心。不必私用吾心。以众人耳目为己之耳目。不必私用吾之耳目。遂能通众人之志。尽众人之情。
夫用众人之心为心。则我之好恶。乃众人好恶。故好者不邪。恶者不谬。又安用私托腹心。而甘服其谄媚哉。既用众人耳目为耳目。则众人聪明。皆我聪明。故明无不鉴。聪无不闻。又安用私托耳目。而固招其蔽惑耶。
此节显情同不二。夫用众人之心为己之心。则无二心。所以我之好恶。乃众人之好恶。故所好者决定不邪。所恶者决定不谬。又何必于私地。嘱托他人之心腹。甘服他人之谄媚於我哉。既用众人之耳目为己之耳目。则见闻无隐。所以众人聪明。即是我之聪明。故明无所不鉴照。聪无所不通晓。又何必于私隐中。嘱托他人之耳目。固招他人之蔽惑于我耶。
夫布腹心托耳目。惟贤达之士。务求己过。与众同欲。无所偏私。故众人莫不归心。所以道德仁义流布遐远者。宜其然也。而愚不肖之意。务求人之过。与众违欲。溺於偏私。故众人莫不离心。所以恶名险行传播遐远者。亦宜其然也。
此节明同不同之故。然则展布多人之腹心。嘱托众人之耳目者。或亦有之。但贤达之士。假此闻见。托借腹心。专求己之过失。与众人同其所欲。无所偏私。故众人莫不归心。所以住持之道德仁义流布於遐方者。宜其所然也。而愚者之意惟嘱托人之腹心耳目。务求他人之过失。则与众人违其所欲。堕于偏私。故众人莫不离心。使住持之恶名险行传播於遐方者。亦宜其所当然也。
是知住持人。与众同欲。谓之贤哲。与众违欲。谓之庸流。大率布腹心托耳目之意有殊。而善恶成败相返如此。得非求过之情有异。任人之道不同者哉。
此节显同不同之验。是知为住持者。与众人同欲者。即贤哲也。与众人违欲者。乃庸流耳。大槩布腹心托耳目之意。有求人过求己过之不同。而善恶成败相返之利害。实有如此。岂得不是求过之情。有人己之异。而任人之道。有公私之不同者哉△此章贵在自求己过。始不与凡夫为匹偶。若然。是世间第一种英烈丈夫。
此篇谓凡为道人者。轻财重德。可以为摄化之缘也。
灵源曰。近世作长老涉二种缘。多见智识不明。为二风所触。丧於法体。一应逆缘。多触衰风。二应顺缘。多触利风。既为二风所触。则喜怒之气交於心。郁勃之色浮於面。是致取辱法门。讥诮贤达。
此节谓应缘当以智照。近世作长老者。所经涉有二种因缘。多见人之智识不明白。为此二种境风所触动。竟尔丧失自家持法之体段。其二种者何。一者应不如意逆缘。多乎触发者衰风。乃烦恼忿恨之气。二者应如意的顺缘。多乎触发者利风。乃贪爱忻喜之气。既为二风之所触。则有喜怒之气交攻于心。郁勃之色浮见于面也。郁。喜貌。勃。色变貌。吃吃穷年。得之则喜。失之则怒。必为具眼之贤达讥诮随之。是致取辱于法门也。
惟智者善能转为摄化之方。美导后来。如琅琊和尚。往苏州看范希文。因受信施及千余缗。遂遣人阴计在城诸寺僧数。皆密送钱。同日为众檀设斋。其即预辞范公。是日侵蚤发船。逮天明众知已去。有追至常州而得见者。受法利而回。观此老一举。使姑苏道俗悉起信心。增深道种。此所谓转为摄化之方。与夫窃法位苟利养。为一身之谋者。实霄壤也(与德和尚书)。
此节明起信惟在疎财。惟独有大智慧者。遇此境缘。善能转作摄受教化之方便。以此美声。引导于后来。如琅琊和尚即[泳-永+徐]州广照慧觉禅师。嗣汾阳昭禅师。南岳下十世。往苏州看范希文。姓范名仲淹字希文。汝南人。宋仁宗庆历间为参政。谥文正公。问道于琅琊。琅琊和尚因访之。得受信施及千余缗。缗钱串也。遂遣人阴隐中筹计在城诸寺僧众。皆密送钱。同日为众檀越设斋。和尚即预先辞范公。是同为设斋之日。侵早发船。人皆不知。逮天明众知已去。有念师之切者。追至常州而得见师。如法开导。皆受法施利益而回。灵源和尚谓。观此老者一番举作。使姑苏道俗悉起信心。增将来甚深之道种。如此真所谓转为摄化之方也。与夫那一种冒窃法位。苟求利养。为一身之谋者。实天地悬隔矣△我不知窃位求财者。阅此当作何面目。
此篇教人修德力行。不求闻知於人。自为人之所敬也。
文正公谓琅琊曰。去年到此。思得林下人可语者。尝问一吏。诸山有好僧否。吏称北寺瑞光希茂二僧为佳。
此节谓德存而名显。谓去年到此苏州莅任已来。思得个林下道人可相语者。尝问一吏。本城内外及诸山。有好道德僧否。吏称北寺瑞光。希茂二僧为佳。瑞光寺名。有四瑞。钟鼓自鸣。宝塔放光。瑞竹交加。白龟听法。故称瑞光。即今之卧佛寺也。希未详氏族嗣法。茂即茂月禅师。嗣大愚守芝禅师。南岳下十一世。
予曰。此外诸禅律中别无耶。吏对予曰。儒尊士行。僧论德业。如希茂二人者。三十年蹈不越阃。衣惟布素。声名利养。了无所滞。故邦人高其操履而师敬之。若其登座说法。代佛扬化。机辩自在。称善知识者。非顽吏能晓。
此节证名实而行真。予曰。此二人外。诸禅师律师中别无耶。吏对曰。儒者独重士行。僧家多尊德业。如希茂二人者。三十年履蹈不越门阃。衣服惟以布素。声名利养。了无所滞于胸中。故我此郡人。皆高尚此二师之操守行履。而以师敬之也。若论他登座说法。代佛弘扬教化。以机锋辩才自在。称为善知识者。此则非顽吏所能晓也。
逮暇日访希茂二上人。视其素行。一如吏言。予退思旧称苏秀好风俗。今观老吏。尚能分君子小人优劣。况其识者耶。
此节显目击而道存。逮闲暇日。访寻希茂二上人。上人者。内有智德。外有胜行。在人之上者也。观他所行事实。一一皆如吏言。予退而思之。从来称苏秀好风俗。苏。即苏州。秀。即嘉兴。今观此老吏。尚能分君子小人之优劣。何况其有识者耶。
琅琊曰。若吏所言。诚为高议。请记之以晓未闻(琅琊别录)。
此节纪其事以晓众。琅琊和尚闻而喜曰。若此吏言。诚为高上之议论。请笔记之。以遍晓于未闻者。△黄金白玉。本质自珍。何患无有识者。学者读此。自知好人当做。
此篇要人深蓄厚养。不宜躁进以求名也。
灵源曰。锺山元和尚。平生不交公卿。不苟名利。以卑自牧。以道自乐。
此节明务实存真。锺山元即蒋山赞元禅师。灵源和尚述他平生行业。以警后学。谓元和尚生平以来。不欲交结公卿士大夫。不苟求声名利养惟独以谦卑自牧。易象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卑者。谦之至也。以养道自乐。不愿出世为人也。
士大夫初勉其应世。元曰。苟有良田。何忧晚成。第恐乏才具耳。
此节明自足之乐。士大夫喜其为人高蹈。劝勉应缘世间。元曰。凡学者果有良美之田。苗丰子实。虽迟亦妙。何忧晚成。以良田喻人所守之道。第但也。但恐乏才智器具耳。
荆公闻之曰。色斯举矣。翔而后集。在元公得之矣(赘疵集)。
此节出判美之词。荆公闻元和尚此语曰。色斯举矣。翔而后集。如鸟之为物也。见人颜色不善。则飘然而逝。回翔审视至弹射不惊之处。而后集之。谓在元公之见机。亦如此也△有良田不忧晚成。是极受用处。着忙作么。
此篇言学道人。行难于悟守。当损己利人为要也。
灵源曰。先哲言学道悟之为难。既悟守之为难。既守行之为难。今当行时。其难又过於悟守。盖悟守者。精进坚卓。勉在己躬而已。惟行者必等心死誓。以损己益他为任。若心不等誓不坚。则损益倒置。便堕为流俗阿师。是宜祇畏。
谓世间学道人。惟有悟证自心最是难的。既悟矣又常常持守操修。所谓水边林下。保养圣胎。犹为不易。既能守矣。又贵乎行。然至于行此道法。接引众人。更为难中之难。何也。盖悟守者。精进不退。三年五载。自然打成一片。守之坚固超卓。不二其志。然此不过勉力修持。在我一身不懈不惰而已。惟行此道者。必要以平等心。坚固愿。更须损己益人以为任。乃可为之。若使心不等誓不坚。损人益我。是颠倒行事。不惟不能光扬祖道。而自家亦堕为流俗阿师。其利害有如此者。须当祇敬而大畏之。祇。大也△行道之难。非粗心所知。惟登地菩萨始能究也。学者当细审而力行之可耳。
此篇见古人有谦光导物之用。尤歉然不敢自恃也。
灵源曰。东山师兄天资特异。语默中度。寻常出示语句。其理自胜。诸方欲效之。不诡俗则淫陋。终莫能及。求於古人中。亦不可得。然犹谦光导物。不啻饥渴。尝曰。我无法宁克勤诸子。真法门中罪人矣。
灵源和尚举演祖为人之实行。以勉后学。谓东山师兄。所禀之天资。挺特而卓异。或语或默。皆中法度。寻常出一言发一语开示于人。其义理自然超胜。设若诸方欲效之者。不是诡谲鄙俗之言。则为淫荡狭陋之语。竟莫有能及之。不惟同时者不能及。求于古人中亦不可多得。虽然如是。尚犹谦光导物。不异如饥如渴。尝曰。我无道法。宁。岂也。克。能也。岂能策勤于诸子。既不能策进学人。可谓真法门中罪人也△如此人品。须知渊源而有本。阔大而无方。不是常人学得的。古人集此以为法式。读之应生珍重。
此篇教住持要行解相应。无沾沾於声利也。
灵源道学行义。纯诚厚德。有古人之风。安重寡言。尤为士大夫尊敬。
此节述露源生平行实。谓师所证之道。所操之学。所行之义。一味真纯诚实。不杂不妄。其德至厚。真有上古风规。寻常起居之间。安重寡言。更为士大夫之所尊敬。
尝曰。众人之所忽。圣人之所谨。况为丛林主。助宣佛化。非行解相应。讵可为之。要在时时检责。勿使声名利养。有萌於心。傥法令有所未孚。衲子有所未服。当退思修德。以待方来。未见有身正。而丛林不治者。
此节复明师教行解相应。师每向人曰。大凡众人放心纵意忽略之处。却是圣人至谨至慎之地。况为一丛林主人。元是助宣佛化。若不是行解相应。岂敢轻易为之。要在时时自加检责。切不可使声名利养。有萌动于心。如此细心守持。犹或所行之法令人有所未孚。孚。信也。衲子有所未服。自当退思深修道德。不可抑人从己。以待将来自有从化之时也。未见有身正。而丛林不治者。
所谓观德人之容。使人之意消。诚实在兹(记闻)。
此节引德人以证实。所谓观有德之人的容貌。使人心下染恶冰消者无他。其诚实在德而已○田子方名无择。答魏文候曰。吾师东郭顺子。候曰。子何故未尝称之。方曰。其为人也。真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无择何足以称之。出庄子外篇△能时时检责。便是最上品人。人不从当责己。真妙剂也。
此篇教人涵养勿暴。免招祸辱也。
灵源谓圆悟曰。衲子虽有见道之资。若不深蓄厚养。发用必峻暴。非特无补教门。将恐有招祸辱。
圆悟成都府昭觉寺佛果克勤禅师。彭州骆氏子。嗣五祖演禅师。谓凡为衲子者。虽则具有见道之资质。假若不肯深蓄厚养。发用出来。所作所为。必竟峻险暴虐。如此作为。非但无有补益于教化之门。吾恐异日必招祸害谤辱矣△衲子不可不慎。惟深蓄厚养。是真受用。躁进奚益。切宜加察。
此篇教学者以诚信为本。不可斯须去己也。
圆悟禅师曰。学道存乎信。立信存乎诚。存诚於中。然后俾众无惑。存信於己。可以教人无欺。惟信与诚。有补无失。
此节举诚信为本。心实曰诚。乃信之体也。言实曰信。乃诚之用也。谓学道先须存一信字。立信全在一个诚字。若人能存至诚于心中。然后使众人自无所惑。存至信于自己。可以教人则无所欺。惟信之与诚。实有补于我。而无失于人也。
是知诚不一则心莫能保。信不一则言莫能行。古人云。衣食可去。诚信不可失。惟善知识当教人以诚信。且心既不诚。事既不信。称善知识可乎。易曰。惟天下至诚遂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此节教必诚必信。是知人之诚心不一。自有轻重。则此心莫能保守。信力不一。自有勤怠。则所言莫能施行。鲁论云。衣切于体。可以御寒。食切于命。可以止饥。似俱不可去者。而犹可去。诚信二字。宁死不可失也。惟善知识者。必当教人以至诚。感人以至信。心若妄而不诚。事若欺而不信。称之为善知识可乎。易系辞曰。惟天下至诚遂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注曰。性者。德无不实。理无不具。故无人欲之私。能尽者。知之无不明。处之无不当。天下至诚者。言圣人之德。天下莫能加也。赞助也。参者。与天地并立也。
而自既不能尽於己。欲望尽於人。众必绐而不从。自既不诚於前。而曰诚於后。众必疑而不信。
此节明自尽而能尽人。设使自既不能尽诚存信于己。而欲望人尽诚存信。众人必欺绐而不从。绐者。欺也。自既不能尽诚行之於前。以为轨范。而曰我之行诚。必在于后。众人愈见疑惑而不信矣。
所谓割发宜及肤。剪爪宜侵体。良以诚不至。则物不感。损不至。则益不臻。盖诚与信。不可斯须去己也明矣(与虞察院书)。
此节喻自诚而能致信。所谓如剃发者。必当及于皮肤。劈爪者。自当侵于肉体。良以我之诚信若不极至。则人不能感服。如剃发之不及肤也。我之减损若不极至则益不能咸臻。如剪爪之不侵体也。臻者。至也。盖诚之与信。一体一用不可斯须离于我也明矣。斯须。暂时也△今多是不诚不信者。欲作师法。如何行得去。感得动。
此篇言智人能改过迁善。使道德日新也。
圆悟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从上皆称改过为贤。不以无过为美。
此节先明改过为美。谓世间不论贤不肖。君子小人。谁得全无过失。设有些些过差。自能改革。其善莫大于此焉。从上之圣贤。皆称赞能改过者为贤德。竟不曾以无过者为嘉美。
故人之行事。多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惟智者能改过迁善。而愚者多蔽过饰非。迁善则其德日新。是称君子。饰过则其恶弥着。斯谓小人。
此节明人俱不免无过。所以人於行事之间。多有过差处。上之贤人君子。下之黎庶小人。俱所不能免。惟有智慧之人。能改过自新。迁善明理。而愚痴者。多遮蔽过差。掩饰其非。若能迁善。则其德业日新。是称之为君子矣。饰过则其恶迹日显。即谓之不才人也。
是以闻义能徙。常情所难。见善乐从。贤德所尚。望公相忘於言外可也(与文主簿)。
此节引古以劝知言。是以闻善言则能迁徙。常情之所难得也。徙。移也。见善行即能乐从。贤德之所尚也。孔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注曰。德必修而后成。学必讲而后明。见义能徙。改过无吝。此四者。日新之切要。苟未能之。圣人尚且忧之。况学者乎。谓如我所言者。乃古人教诚之语也。望公相忘我于语言之外。唯得吾意可也△改过二字。是化迷为悟。转物为道的捷径。不可不刻意行焉。
此篇言住持当以德感人。使人慕而爱之也。
圆悟曰。先师言。作长老有道德感人者。有势力服人者。犹如鸾凤之飞。百禽爱之。虎狼之行。百兽畏之。其感服则一。其品类固霄壤矣。
谓吾先师演和尚曰。作长老有以道德感发于人者。有以威势制服于人者。以德感者。如鸾凤之飞。百禽爱而从之也。以力服者。如虎狼之行。百兽畏而避之也。感之而来。服之而去。然感服虽则无二。其用德用力之不同。而名位实天地悬隔矣△喻得爽快之极。试看感之与服。受用何如。
此篇言智者所从惟道。所以情通而法治也。
圆悟谓隆藏主曰。欲理丛林。而不务得人之情。则丛林不可理。务得人之情。而不勤於接下。则人情不可得。务勤接下。而不辩贤不肖。则下不可接。务辩贤不肖。而恶言其过。悦顺其己。则贤不肖不可辩。惟贤达之士。不恶言过。不悦顺己。惟道是从。所以得人情。而丛林理矣(广录)。
平江府虎丘绍隆禅师。和之含山人。嗣圆悟勤禅师。南岳下十五世。谓整理丛林贵得众人之情。情不得则丛林何以治焉。然欲得人之情。贵在殷勤接引初学。如不勤于接下。则人情亦不可得。欲勤于接下。必要辩别贤德与不肖之者。若不辩贤不肖。混而为一。则下不可接。要辩贤与不肖。不可恶人言我之过。悦人顺从于己。若使你恶言其过。悦顺於己。则贤不肖亦不可辩。惟有贤达之士。不恶人言己之过。不悦人顺己之好。惟独以道是从。所以得众人之情。使丛林自然雍肃。条件自然整理矣△惟道是从一句。是大关要。更须回观自己。看情如何得通。知此可以行道也。
此篇教住持所求惟善。矜细行以全大德也。
圆悟曰。住持以众智为智。众心为心。恒恐一物不尽其情。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访纳。惟善是求。
此节言所求惟善。分别是非曰智。妙众理而宰万物也。谓作住持人。当以众人之智为我智。当以众人之心为我心。常当审思。恐有一人不能尽之以情。恐有一事不能通之以理。孜孜。犹切切也。访贤纳谏。惟善是我所当求也。
当问理之是非。讵论事之大小。若理之是。虽靡费大而作之何伤。若事之非。虽用度小而除之何害。盖小者大之渐。微者着之萌。故贤者慎初。圣人存戒。
此节论理之所在。凡所作为之事。但问道理之当不当。勿论所作之事大与小也。若此一事与理相当。利益丛林。成就大众。纵奢费极大而作之何伤。若事之不当道理。虽用度些小而除之何害。设谓些小之用。不除可也。抑知小者大之渐进。微者着之萌芽。故贤达之士。慎行于初。至圣之人。戒谨于微也。
涓涓不遏。终变桑田。炎炎靡除。卒燎原野。流煽既盛。祸灾已成。虽欲救之固无及矣。古云。不矜细行。终累大德。此之谓也(与佛智书)。
此节方借事以明。涓涓犹滴滴也。如治水者。于一滴之初而不止遏。终久成流。必变更夫桑田矣。炎炎。星火也。又如火于一星之初而不除灭。及其炽然。卒必燎於原野矣。至於水流火煽之际。势已盛矣。而祸灾亦已成矣。虽欲救之。固无能及矣。古云。若不矜持其细行。终有累失於大德。正如此言之谓也。书云。乌乎夙夜罔或不谨。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注曰。或。犹言万一也。吕氏曰。此是勤德工夫。或之一字。最有意味。一暂止息则非勤德也。矜者。持也。细行者。小事也△此章重在惟善是求。与不矜细行上留意。沉玩之其义自见。
此篇言长老以利济为心。是助宣法化之机也。
圆悟谓元布袋曰。凡称长老之职。助宣佛化。常思以利济为心。行之而无矜。则所及者广。所济者众。然一有矜己逞能之心。则侥幸之念起。而不肖之心生矣(双林石刻)。
元布袋即台州护国此庵景元禅师。永嘉南溪张氏子。嗣圆悟勤禅师。南岳下十五世。以师常负布袋而行。故人称为布袋和尚。谓凡称为长老之职品。不是寻常。乃助佛宣化。岂容易事耶。时时常要思念以利人济世为心。当其行化时。又要无矜高自恃之念。则所及者必广。所济者必众。然一时忽有矜己逞能之心。则侥幸欲得之念便起。而不肖之心即生矣△矜高之病。极是难除。我愿诸君。内省常歉。久自无之。
此篇言人当谨始慎终。以成令名也。
圆悟谓妙喜曰。大凡举措。当谨终始。故善作者必善成。善始者必善终。谨终如始。则无败事。
此节教谨始终。谓大凡为人举动止措之间。必当要谨始慎终。故善于作事者。必能善成。善于慎始者。必能善终。若谨守至终犹如最初无二。则于事必无所取败也。
古云。惜乎衣未成而转为裳。行百里之半於九十。斯皆叹有始而无终也。故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此节举事以验。古云。惜乎作上衣者未得成。便改作下裳。又如行路者。百里至五十里而返。甚至行到九十里而返者。斯皆叹有始而无终也。故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昔晦堂老叔曰。黄檗胜和尚。亦奇衲子。但晚年谬耳。观其始得。不谓之贤(云门庵集)。
此节举人以验。昔晦堂老叔曰。黄檗山惟胜禅师。潼州罗氏子。嗣黄龙南和尚。南岳下十二世。参黄龙日。挺特卓立。人皆称之为奇衲子。及至后来作事差谬便不如也。观其始岂得不谓之贤△以此观之。人可不竞竞业业。夙夜殷勤。慎终如始乎。
此篇言凡事以稽古为训。乃无臆见之失也。
圆悟谓佛鉴曰。白云师翁动用举措。必稽往古。尝曰。事不稽古。谓之不法。予多识前言往行。遂成其志。然非特好古。盖今人不足法。
此节言事必依古。昔我白云师翁。凡于动用之中。必要稽考於往圣先贤。以为法则。尝曰。凡人作事不稽察往古。谓之没有法则。予多博采前贤之言。往圣之行。遂成我生平之志。易大畜卦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注曰。前言往行。是古圣之言行也。观其言察其行。以成德。乃大畜之义。畜。积成也。然我非是立意好古。盖今时人。实不足以为轨则也。
先师每言。师翁执古。不知时变。师翁曰。变故易常。乃今人之大患。予终不为也(蟾和尚日录)。
此节又辩当执古。先师每每谓曰。师翁大煞执古。竟不知随时变通。师翁曰。更变故作。改易常法。乃今人之大患。予终不作此变易之事也△今人最怕执古。不执古便称为风流丈夫也。异哉。
此篇见古人刚方自持不贬节以求名也。
佛鉴懃和尚自太平迁智海。郡守曾公元礼问。执可继住持。佛鉴举炳首座。公欲得一见。佛鉴曰。炳为人刚正。於世邈然。无所嗜好。请之犹恐弗从。讵肯自来耶。公固邀之。炳曰。此所谓呈身长老也。竟逃於司空山。公顾谓佛鉴曰。知子莫若父。即命诸山坚请。抑不得已而应命(蟾侍者日录)。
昔佛鉴和尚自太平移席于智海寺。郡守曾公元礼问。师既去谁能继此席为住持者。佛鉴举韶州南华智炳禅师。蜀川永康人。为人严厉。时号炳铁面。嗣佛鉴和尚。南岳下十五世。曾公欲使之来求师一见。佛鉴曰。炳为人刚毅而中正。于世事邈然。胸中淡泊无所嗜好。请之犹恐不从公命。岂肯自来耶。公固再三邀之。炳曰。此所谓呈身媒名自衒利卖之长老也。竟逃于司空山。地在安庆太湖县。乃二祖传衣于三祖之处。长老者。耆德之称。了达法性。内有智德。使学者尊崇。故称长老。公顾佛鉴曰。知子者莫若父。果然是父是子也。此双美之辞。即命诸山坚请。抑者。逼也。屈也。强屈不已而后应允来命△从来自重者人方重之。切莫谓他不通时变好。
此篇言高人胸中有一定主宰。自不为荣辱所动也。
佛鉴谓珣佛灯曰。高尚之士。不以名位为荣。达理之人。不为抑挫所困。其有承恩而效力。见利而输诚。皆中人以下之所为(日录)。
珣佛灯浙江湖州府安吉州何山佛灯守珣禅师。本郡史氏子。嗣佛鉴懃禅师。南岳下十五世○谓凡有见识高上之士。了知世间幻妄非真。虽有名位。不以之为荣华也。通达至理之人。纵有几多抑屈折挫。不以之为困穷也。抑。屈也。挫。摧折也。有一种承人之恩。便趋奉以力效之。见他有利。便输诚以恭敬之。如此等辈。皆中人以下之所为。何足道哉△若蓄中人以下之心。便孤负你自家一个充塞天地人量也。珍重珍重。
此篇言长老不可狥私自好。为外物惑乱也。
佛鉴谓炳首座曰。凡称长老。要须一物无所好。一有所好。则被外物贼矣。
首座。表率丛林。人天眼目。分座说法。开导后昆者○此节教人洁心无所好。凡称曰长老者。胸中要空廓。无一物所好。设一有所好。所谓一尘起而蔽空。便被所好之物。为其贼矣。
好嗜欲。则贪爱之心生。好利养。则奔竞之念起。好顺从。则阿谀小人合。好胜负。则人我之山高。好掊克。则嗟怨之声作。
此节显有好心随事变。设若好嗜欲。则贪爱之贼心便生。好利养。则奔竞之贼念便起。好顺从。则阿屈謟诈小人之贼来合。好胜负。则人我之贼山转高。掊克。聚敛也。谓刻剥民财。好掊克。则嗟怨之贼声便作。
总而穷之。不离一心。心若不生。万法自泯。平生所得。莫越於斯。汝宜勉旃。规正来学(南华石刻)。
此节总结一心无所变。总而穷之。外物岂能贼我哉。其实不离我心也。心若不生。万法自泯。予平生所知所得。无越于斯。汝当勉力而深修之。以此所得。规正夫来学可也△一物无所好。其清洁可知矣。一有所好。便失身於不义。可不慎乎。
此篇举师行以诫人去奢从俭也。
佛鉴曰。先师节俭。一钵囊鞋袋百缀千补。犹不忍弃置。尝曰。此二物相从出关。仅五十年矣。讵肯中道弃之。
此节出陈节俭。节。检束也。俭。去奢从约也。谓先师为人最节束俭约。其余姑置不论。试看他一钵囊。一鞋袋。百缀千补。缀。联补也。犹不忍弃置。尝曰。此二物相从我出夔关已来。仅五十年矣。岂肯中途弃之。此正见其有节俭之实。
有泉南悟上座。送褐布裰。自言得之海外。冬服则温。夏服则凉。先师曰。老僧寒有柴炭纸衾。热有松风水石。蓄此奚为。终却之(日录)。
此节明无贪爱。上是可弃不弃。此是可取不取。始见其妙。有泉南悟上座。送一褐布裰。乃冰火二鼠之毛所织之布。火鼠入火不焚。毛长尺许。污则以火浣之。北方有冰厚百尺。有鼠在下。但食其冰。毛长数寸。可以为布。二者合成。冬暖夏凉。出神异记。自言得之海外。冬服则温。夏服则凉。此见珍奇之甚。先师曰。老僧寒则有柴炭。有纸衾。纸衾。即纸缝之被。热则有松风。有水石。蓄此之物何为。竟谢而却之也。其节俭如此△若不有后节。直一悭吝长老也。知此。足见哲人之志。不为外物动矣。
此篇见古人为道惜人。不是寻常哀痛之谓也。
佛鉴曰。先师闻真净迁化。设位办供。哀哭过礼。叹曰。斯人难得。见道根柢。不带枝叶。惜其早亡。殊未闻有继其道者。江西丛林。自此寂寥耳(日录)。
师举五祖闻真净和尚入寂。设位上供。哀哭过礼。谓挽悼之礼太过。叹曰。如斯之人。实是难得。见道直彻根柢。花之根曰蒂。木之根曰柢。说法不带枝叶。何天不佑。惜其早亡。当今之际未闻有如师之证彻。继续道法者。江西丛林。自此恐寂寥耳△得百庸人。不如得一贤人。一旦丧亡。非夫人之恸而谁恸。
此篇举先宗德业。使后人取法。安贫以守道也。
佛鉴曰。先师言白云师翁。平生疏通无城府。顾义有可为者。踊跃以身先之。好引拔贤能。不喜附离苟合。一榻翛然。危坐终日。
此节见天性纯粹。谓先师生平以来。胸襟中疏通不存一物。城府者。能遮能藏之地。此曰无城府。则知此老胸次廓落。无隐无覆也。凡见义合理之事。则踊跃以身而先导之。踊跃者。欣然前进之貌。其性极爱汲引提拔贤能之士。而不喜者。是一等有利者则附之。无财者。则离之。此苟且求合之类也。时中惟一榻。翛然自如。危然独坐而已。翛然。如鸟之孤飞自如也。
尝谓凝侍者曰。守道安贫。衲子素分。以穷达得丧移其所守者。未可语道也(日录)。
此节明抱道守德。上是行实。此是言切。尝谓凝侍者曰。抱守道德。安处贫穷。是衲子家本分。若以穷通得失。改移其操守者。未可与之言道也△你看他一直到底。是个本色宗师。谁得而似之。
此篇教人当深操远虑。刻苦进修也。
佛鉴曰。为道不忧。则操心不远。处身常逸。则用志不大。古人历艰难。尝险阻。然后享终身之安。盖事难则志锐。刻苦则虑深。遂能转祸为福。转物为道。
此节明历以艰苦志则坚。谓为道之人。时中若不怀忧致想。便知他操道之心不广远。处身常求安逸。则知他所用之志不阔大。古人为道。历尽多少艰难。尝遍几多险阻。道业成就。然后享终身之安。盖事若难行。则志气愈加勇锐。刻苦用力。则思虑益见渊深。由是勇猛精修。遂能转祸为福。转物为道也。
多见学者逐物而忘道。背明而投暗。於是饰己之不能。而期人以为智。强人之不逮。而侮人以为高。以此欺人。而不知有不可欺之先觉。以此掩人。而不知有不可掩之公论。故自智者人愚之。自下者人高之。
此节明饰过欺人道必丧。多见近来学者。逐外物竟忘所学之道。正如背明而投暗也。内问诸心于理不明。返要庄饰自己之不能处。而轻欺于人。使人谓我是智者。本不及人。又要强胜于人。以为他不我及。而侮慢於人。以己为高。殊不知以此无智而欺人。竟不知尚有不可欺之先觉在也。以此欺侮而掩人。竟不知尚有不可掩之公论在也。故所以自家欲智。人返以为愚。自家欲下。而人返以为高也。
惟贤者不然。谓事散而无穷。能涯而有尽。欲以有尽之智。而周无穷之事。则识有所偏。神有所困。故於大道。必有所阙焉。
此节谓贤者存诚而道证。惟有贤达之士不然。谓世间之事万殊。有何穷尽。人之智能。本有涯量。尔今欲以有尽之智。而欲周徧无穷之事。则智识自然周致不到。则有所偏。神明自然徧察不来。而有所困。识偏神困。故于大道不能完全。而自阙矣△古今成就道业者。谁不是历艰难尝险阻的人。不然。立雪断臂。俱闲事也。
此篇谓应世当以三诀为主。缺则事不行矣。
佛鉴谓龙牙才和尚曰。欲革前人之弊。不可亟去。须因事而革之。使小人不疑。则庶无怨恨。予尝言住持有三诀。见事。能行。果断。三者缺一。则见事不明。终为小人忽慢。住持不振矣。
潭州龙牙寺智才禅师。舒州施氏子。嗣佛鉴懃禅师。南岳下十五世。谓欲改革前人之弊病。不可亟去。亟。急也。须因一法革一事。使小人不生疑惑。而亦不致生怨恨也。住持有三诀者。第一见一切事。如杲日当空。无纤毫隐蔽。第二应当行者。如大象渡河。一直向前。第三剖断是非。如明镜当台。妍媸俱在。此三法中缺失一法。则见事不明白。终竟为小人忽慢。使住持之道。不得振起之矣△此三诀是护身符子。失之身则不宁。事则不备矣。
此篇诲住持当操守清净。持信于人。乃为真正体段也。
佛鉴曰。凡为一寺之主。所贵操履清净。持大信以待四方衲子。差有毫发猥媟之事。於己不去。遂被小人窥觑。虽有道德如古人。则学者疑而不信矣(山堂小参)。
谓凡为一寺之主人。所贵者在自己。操守行履要清净洁白。应机接物。要持大信力以待四方衲子。假若有一毫发大的猥鄙媟污之事。于自己分上不曾去除。遂被小人窥觑。窥觑。探视也。虽则道高德备与古人无异。而学者窥其所行。将疑而不信矣△操履清净。岂独住持为然。孰不欲其然也。逸欲生。骄情起。使大信一机。隳丧殆尽矣。
此篇见古人梗直有节义。人罕能及也。
佛鉴曰。佛眼弟子。唯高庵劲挺。不近人情。为人无嗜好。作事无党援。清严恭谨。始终以名节自立。有古人之风。近世衲子。罕有伦比(与耿龙学书)。
谓佛眼和尚法嗣中。唯独有高庵悟。劲徤而挺直。又不以私情亲顺于人。且而不贪爱自奉。作事无朋党援引。加以清净严密。端恭而敬谨。从始至终。皆以名节自立。实有古人之风范。近世衲子中。少有与人为伦为比矣△者是今时立身行事第一个模范。宜刻意师之。
此篇言住持临众。固贵无一时一刻之不谨。而於临事时。尤贵博访以善其行也。
佛眼远和尚曰。莅众之容。必肃於闲暇之日。对宾之语。当严於私昵之时。林下人发言用事。举措施为。先须筹虑。然后行之。勿仓卒暴用。
舒州佛眼清远禅师。临邛李氏子。嗣五祖演禅师。南岳下十四世○此节教住持作事先须审虑。莅。临也。谓临于大众之容貌。不在暂时作威作样。要在闲暇之日必端必肃也。立身之道。内刚而外柔。莅众之容。上承而下顺。不和则不可接物。不严则不可御下。凡对宾之语言。要在平日言真语实。临时岂能装点整饰耶。私昵者。闲居独处之时。盖林下道人。揭示一言。施行一事。或举止动静施设之间。必先要筹算思虑停当。然后行之。不得仓卒暴用。自失善利也。
或自不能予决。应须谘询耆旧。博问先贤。以广见闻。补其未能。烛其未晓。岂可虚作气势。专逞贡高。自彰其丑。苟一行失之於前。则百善不可得而掩於后矣(与真牧书)。
此节明己不能决。当询先哲。至於临事之际。或我不能自己决择。应须谘询请教于耆旧。博问广扣于先贤。以此开广己之见闻。补益己之未能。烛破己之未晓。始为善用心者。岂可虚作气势。专逞贡高。自彰其丑耶。若有一事不法失之于众人之前。虽有百善不可得而掩饰于后矣△临事不厌细审。乃防微杜渐也。致於博采见闻。不骄虚势。又何患乎失之所有也。
此篇言利欲难防。当以道德正其身心也。
佛眼曰。人生天地间。禀阴阳之气而成形。自非应真乘悲愿力。出现世间。其利欲之心。似不可卒去。
此节谓利欲难以卒去。谓人生于天地造化之间禀赋阴阳之气。而成此形。本是生成的凡夫。岂能断除远劫以来三毒之习。又非圣人应现真体。乘悲愿力。出来现身而生此人间者。则其财利爱欲之心。似乎不能卒然而除去之也。
惟圣人知不可去人之利欲。故先以道德正其心。然后以仁义礼智教化堤防之。日就月将。使其利欲不胜其仁义礼智。而全其道德矣(与耿龙学书)。
此节明圣人知深明远。所以古之圣人。深知一切众生。有不可除之利欲。苟今要使之转凡为圣。故先以道德使彼修之学之。以正其心。然后继之以仁义礼智四端教之化之。以为堤防之具。如是久之。积年累岁。日就月将。不觉不知而贪利趋欲之心。不胜仁义礼智之志。而道德于是乎得完全矣△惑习深种也。是岂卒然去哉。唯律身严行。乃可去其瑕玷。而全乎道德也。
此篇教学者实悟自心。不可泥於语言文字也。
佛眼曰。学者不可泥於文字语言。盖文字语言。依他作解。障自悟门。不能出言象之表。
此节明文字能障塞悟门。谓学者不可泥滞于文字语言之间。盖文字语言。乃古人之糟粕也。依他人之言语。作自己之解会。返来障塞自家妙悟之门。终不能出于语言文字之外。
昔达观颕初见石门聪和尚。室中驰骋口舌之辩。聪曰。子之所言。乃纸上语。若其心之精微。则未睹其奥。当求妙悟。
此节见文字於真修无力。昔润州金山昙颕禅师。嗣石门聪和尚。南岳下十一世。初见石门。于室中往往驰骋口舌之辩。聪曰。子之所说。乃纸上语。若论你自心之精深微细。实未曾亲见其玄奥。应当直求妙悟。
悟则超卓杰立。不乘言不滞句。如师子王吼哮。百兽震骇。迥观文字之学。何啻以什较百。以千较万也(龙门记闻)。
此节显悟后知文字不实。若使悟矣。则尔自能超然雄杰。卓尔成立。凡有所说。即不乘袭其文言。不留滞于语句。纵横无碍。如狮子王哮吼。百兽皆震惧惊骇。到此地位。返观向日文字之学。不止以十比百。以千比万也△文字非真不可学。但以本末之分耳。其病在泥字上。泥则不变通。而自性障蔽。
此篇训人当以规矩防情救弊。为入道之阶墀也。
佛眼谓高庵曰。百丈清规。大槩标正检邪。轨物齐众。乃因时以制后人之情。夫人之情犹水也。规矩礼法为堤防。堤防不固。必致奔突。人之情不制则肆乱。故去情息妄。禁恶止邪。不可一时亡规矩。
此节谓意制规矩。百丈所以欲立清规者。大槩的意思。只要标显正法。检束邪行。轨法于人。整齐大众。乃因时取用。以调制后人之情识而已。且夫人之情。犹之乎水也。规矩礼法为堤岸。以防备之。设使堤岸之土石如不坚固。其水必致奔冲而突出之也。人之情亦然。若使妄情不制止。必放肆而淫乱之。故所以去情识止妄想禁恶念息邪行。不可一时一刻亡失规矩。
然则规矩礼法。岂能尽防人之情。兹亦助入道之阶墀也。规矩之立。昭然如日月。望之者不迷。扩乎如大道。行之者不惑。先圣建立虽殊。归源无异。
此节明行之在人。然则规矩礼法。又岂能尽防人之情。兹亦不过假此助人为入道之阶梯如丹墀。而可及门也。规矩之建立。其昭然如日月在天。望之者不迷。其广阔如大道在前。行之者不惑。先圣之建立虽则各有不同。总只使人至乎妙道之域。所谓归源无异也。
近代丛林有力役规矩者。有死守规矩者。有蔑视规矩者。斯皆背道失礼。纵情逐恶而致然。曾不念先圣救末法之弊。禁放逸之情。塞嗜欲之端。绝邪僻之路。故所以建立也(东湖集)。
此节明不达其意。近代丛林中。有专务其势。而力役规矩者。有不达权变。而死守规矩者。有不遵礼法。而轻视规矩者。如斯等见。皆为背正道失正礼。纵私情逐恶意而使之然也。竟不思先圣之意。原为救末法之积弊。禁止放逸之妄情。塞人嗜欲之端。绝人邪僻之路。乃所以建立此规矩也△幸毋错会古人意。教你依规矩。正是尊重自己之人品。古今阴受其赐者普矣。
此篇教人责己恕人。当返观而自知矣。
佛眼谓高庵曰。见秋毫之末者。不自见其睫。举千钧之重者。不自举其身。犹学者明於责人。昧於恕己者。不少异也(真牧集)。
南康军云居高庵善悟禅师。泮州李氏子。嗣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秋毫者。庄子曰。秋兽生毛至微。孟子曰。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谓世人有眼力精明者。能见秋毫之微末。却不自见其眼上之睫。睫。眉毛也。又有壮力勇徤者。能举千钧之重。而不能自举其身。三十斤为一钧。比二者犹之乎学者责人最明。恕己便昧。恰似与不见睫。不举身者。无异也△不自见。不自举。是人说不到的地位。试看明昧在谁。知此。可以与言矣。
此篇诲学者当具参学眼。识真正人品也。
高庵悟和尚曰。予初游祖山。见佛鉴小参。谓贪欲瞋恚。过於冤贼。当以智敌之。智犹水也。不用则滞。滞则不流。不流则智不行矣。其如贪欲瞋恚何。予是时虽年少。心知其为善知识也。遂求挂搭。
谓予初行脚至祖山。见佛鉴和尚小参。曰。贪欲瞋恚。过于有冤之贼。其利害不小。当以智慧抵敌之。夫人之智犹如水也。不用则滞塞。滞则不流通。不流则智不行矣。争奈得贪欲瞋恚何。予闻此开示。虽则年少。心中知其为真善知识也。遂求挂钵搭衣而依止之△虎生三日。有食牛气。才出便具识人之眼。何其伟哉。
此篇教人存心正大。为入道之根基也。
高庵曰。学者所存中正。虽百折挫而浩然无忧。其或所向偏邪。朝夕区区为利是计。予恐堂堂之躯。将无措於天地之间矣(真牧集)。
谓凡做学者。胸中所存的。必要中而不偏。正而不邪。设使一时遇诸难事。纵有百般折之挫之。要使浩然之志气常存。绝无忧虑念头。此方是衲僧体段。设或所向偏邪。朝夕之间。区区贪图利养以为是计。区区。卑小之称。犹碌碌也。我恐你者一表堂堂之身。将来无可安于天地之间矣△此是杨枝一滴水。苏人多矣。
此篇教人当除妄去蔽。以全道德仁义也。
高庵曰。道德仁义。不独古人有之。今人亦有之。以其智识不明。学问不广。根器不净。志气狭劣。行之不力。遂被声色所移。使不自觉。盖因妄想情念。积习浓厚不能顿除。所以不到古人地位耳(与耿龙学书)。
谓道德仁义。乃人生秉彝之良。不独古人有之。今人亦未尝不有之也。既皆有之。焉有古今之差别耶。由今人之智识不明白。学问不广博。根器浊而不净。志气狭而卑劣。加之行持无有猛力。主宰不定。遂被外境声色所移去。致使不自觉知。然则病在於何。盖因人之妄想多情念重。生平所积之习气浓厚。不能顿然除去。所以不得到他古人地位耳△妙哉斯训。可不一清心饮欤。
此篇言比丘以清俭为贵。宜取法于古人也。
高庵闻成枯木住金山。受用侈靡。叹息久之曰。比丘之法。所贵清俭。岂宜如此。徒与后生辈。习轻肥者。增无厌之求。得不愧古人乎。
东京净因枯木法成禅师。何朔人。嗣芙蓉道楷禅师。青原下十二世。生平好坐枯木禅。故以枯木称之。高庵和尚闻住金山日。所受用者奢侈靡费。因叹息久之曰。比丘受用之法。所贵在清廉而俭约。岂宜作此奢华受用。若为主人者。如此华美。徒然与后生一辈。玩习轻肥者。返增无有厌足之心而遍求之。得不愧草衣木食之古人乎○轻肥者。谓乘肥马衣轻裘也。古云。肥马衣轻裘。佯佯过闾里。虽得市廛怜。还为识者鄙△多见后生辈。只要美衣美食。不知作何消受。消受不去。害亦深矣。
此篇言住持为人模范。以法令为先也。
高庵曰。住持大体。以丛林为家。区别得宜。付授当器。举措系安危之理。得失关教化之源。为人模范。安可容易。
此节明住持有体。谓为住持之大体。不可存私。当以丛林为家业。凡所作事。分别要得其宜。付授须当美器。一举一止之间。即关安危之理。于得于失之中。总成教化之源。作人模范。岂可容易而能为耶。时中必须如临深履薄可也。
未见住持弛纵。而能使衲子服从。法度凌迟。而欲禁丛林暴慢。昔育王谌遣首座。仰山伟贬侍僧。载於典文。足为令范。
此节教师法须严。世未见有为师者。弛废放纵。而能教衲子钦服而相从也。法度既已凋丧。岂能禁止丛林之横暴侮慢乎○昔庆元府育王寺无示介谌禅师。温州张氏子。得法于长灵卓禅师。南岳下十五世。其性刚毅。有铁面之称。一日因普请。首座告疾。众去后座与侍僧茶友方外。知事见而诘之。座语逆抵知事。知事白谌。谌令击钟集众责之欲摈出。众求怜免。谌令去座职。守择木堂侍官客。座佯佯不乐。一日郡守至。座不迎管。与旧结侍僧闲语。谌怒呼二人至。重责摈出○袁州邱山行伟禅师。何朔人。嗣黄龙南禅师。南岳下十二世。为人性刚。莅事有法度。使某人干某事。莫敢违者。尝将十二辈名付维那。使明日俱到方丈受曲折。及茶会时。即少一人。伟问为谁。众曰。随州永泰。首座曰。泰游山未回。可请他僧。伟然之。俄有告曰。泰实在。首座匿之。伟色庄使搜之果在。泰自陈拙弱。恐失所受之事。首座实不知也。伟令击钟集众白曰。昧心欺众。他人犹不可为。况首座分座授道。是老师所赏之职。而自破坏乎。二人俱受罚出院。由此众服其公。泰后嗣法。住黄檗山。首座即潭州大沩祖瑃禅师。福州吴氏子。得法于大沩秀禅师。南岳下十三世。载于典文者。出僧宝传。足可以为法门令范也。
今则各狥私欲。大隳百丈规绳。懈於夙兴。多缺参会礼法。或纵贪饕而无忌惮。或缘利养而致喧争。至於便僻丑恶。靡所不有。乌乎。望法门之兴。宗教之盛。讵可得耶(龙昌集)。
此节明师法不成。且今之为住持者不然。各随己欲。称性任情。大隳百丈所立之规矩准绳。隳者。坏也。丛林本有早参晚参。乃恒规也。夙兴即早起。废早参也。又多缺于寻常省会之礼法。或纵贪饕而无忌惮。求之不足曰贪。嗜之不足曰饕。或因贪取利养。以致于喧闹而争竞之。其余一切便僻丑恶之事。无所不有。乌乎。如是之人。要望法门兴。宗教盛。如何能得。斯真可叹也△与人作师法。当于寒烟荒雨时。细看自家是何等模样。是何等行径。乃为得体。
此篇以父母师长期望之念。惕动学人心志。使之精进不已也。
高庵住云居。每见衲子室中不契其机者。即把其袂正色责之曰。父母养汝身。师友成汝志。无饥寒之迫。无征役之劳。於此不坚确精进成办道业。他日何面目见父母师友乎。衲子闻其语。有泣涕而不已者。其号令整严如此。
高庵和尚住云居日。每见禅者入室答语不能契合其机者。即把其衣袂正其颜色而斥责之曰。父母生养汝之身。师友成就汝之志。而且依止丛林。受檀信之施。不为饥寒之所迫。既出家了。仗佛法之力。不为征役之所劳。军差曰征。民差曰役。于此身安心闲之际。而不肯立坚确之志。起精进之心。成办自家道业。他时异日。将何面目去见你父母师友乎。衲子闻其语。有泣涕而不止者。其号令整齐。教诫威严之如此也△闻语泣涕。正良心发现处。如此教之诲之。孰不踊跃前进乎。可见人材之成败。半由于主持者之善为造就。可不慎哉。
此篇言古者以德育人。爱之至。怜之深也。
高庵住云居。闻衲子病移延寿堂。咨嗟叹息。如出诸己。朝夕问候。以至躬自煎煮。不尝不与食。或遇天气稍寒。拊其背曰。衣不单乎。或值时暑。察其色曰。莫大热乎。不幸不救。不问彼之有无。常住尽礼津送。知事或他辞。高庵叱之曰。昔百丈为老病者立常住。尔不病不死也。
此节恻隐存诚。师住云居时。每闻衲子有病移延寿堂。堂名延寿者。乃安抚老病之所也。古来丛林。老者送安乐堂。病者送延寿堂。今又名涅盘堂是也。师乃咨嗟叹息。如出诸己。谓病者如己之所生也。早夜躬亲问候。以至自己煎药煮食。每以食与病者。先自尝之。若未尝则不与之食。或遇天气稍寒。拊彼病者之背曰。衣不单乎。或值一时暑热。即观彼颜色曰。莫大热么。不幸彼之天数已尽。无复生之理。亦不问彼人衣钵之有无。一皆出于常住。尽丛林之常礼。以津送之。知事者或以他故为辞。师即呵叱之曰。昔百丈原为老病者建立常住。难道尔不病不死也。
四方识者。高其为人。及退云居过天台。衲子相从者。仅五十辈。间有不能往者。泣涕而别。盖其德感人如此(山堂小参)。
此节至德有在。四方有智识者。尊其为人之高妙。及至退云居过天台。衲子相从去者。仅五十辈。间或有不能同去者。泣涕而别。盖其师之盛德。感人留恋如此△迩来丛林。见病人不嫌不恨足矣。吾不审慈悲之心安在。
此篇见道人随处可乐不择居以自适也。
高庵退云居。圆悟欲治佛印卧龙庵。为燕休之所。高庵曰。林下人苟有道义之乐。形骸可外。予以从心之年。正如长庚晓月。光影能几时。且西山庐阜。林泉相属。皆予逸老之地。何必有诸己。然后可乐邪。未几即拽杖过天台。后终於华顶峰(真牧集)。
高庵和尚既退云居。圆悟禅师极优爱之。欲修治佛印禅师所创之卧龙庵。为燕闲休老之所。师曰。林下学道之人。本以道德节义为乐。彼形骸可以掷于意外。何足惜哉。况予今已是从心之年。光景不久也。孔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谓凡事从心所欲。不过法度也。年至此时。正如长庚晓月。光影能有几时。东有启明曰金星。西有长庚曰水星。金星在西。日出则现。水星在东。日没则现。又先日出曰启明。后日没日长庚。晓月。如二十七八之月。才发则天晓矣。谓光景不长若此。且西山之庐阜。山林泉石。相属相望之处。总皆可以为予休老之地。岂必要是自家所治之处。然后乃可为乐耶。未几即拽杖过天台。后示寂於华顶峰△不独萱艹忘忧。读此自然乐矣。
此篇谓住持当殷勤诱掖。使学者得以成其美材也。
高庵曰。衲子无贤愚。惟在善知识。委曲以崇其德业。历试以发其器能。旌奖以重其言。优爱以全其操。岁月积久。声实并丰。盖人皆含灵。惟勤诱致。
此节明人才在知识曲成。凡为衲子。原无一定是智是愚。惟在师家委婉曲成。使他进德修业。时中令勤劳以磨之。将事务以试之。使之发其美器才能。更须旌表之。奖劝之。以崇重他所发之言。又要优待之。眷爱之。以曲全他所持之行。如此从年至岁。日积月累。久久之间。使其声名行实。二者俱丰。岂不为善知识之方便作成之也。盖人皆含具有灵知之性。此性乃种子也。其助发灵苗。要藉外缘。故须在殷勤诱致也。
如玉之在璞。抵掷则瓦石。琢磨则珪璋。如水之发源。壅阏则淤泥。疏浚则川泽。乃知像季非独遗贤而不用。其於养育劝奖之道。亦有所未至矣。
此节喻明要贤人劝奖。譬如美玉在璞石之中。若抵掷之则终成瓦石。抵掷。抛弃也。设若一遇良工琢磨之。则必成珪成璋矣。琢磨。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言其已精而益求其精也。珪。上圆下方。瑞玉所成。公执桓圭九寸。侯执信圭。伯执躬圭。皆七寸。半圭曰璋。又如水之发源。若壅塞之则成淤泥。使有人为之疏浚。则必成川成泽矣。阏。塞也。浚。深也。以此观之。在像季之人。非独遗其贤者而不用。其奈师家抚养恩育之情。劝发奖导之道。有所未到耳。
当丛林殷盛之时。皆是季代弃材。在季则愚。当兴则智。故曰。人皆含灵。惟勤诱致。是知学者。才能与时升降。好之则至。奖之则崇。抑之则衰。斥之则绝。此学者道德才能。消长之所由也(与李都运书)。
此节结成见勤诱之功。当其丛林殷盛雍肃之时。那一班人都皆是季世之弃材。岂异人哉。所以在季无人抚养。却是愚人。当兴为人诱诲。即是智者。故曰。人皆含灵。惟勤诱致。是知学者之才能。全在主法者用之耳。当其时用之则升。不当其时弃之便降。故主人美好于学者。则四来俱集。奖导于学者。则不约而崇。若使抑逼之。使人便衰。斥逐之。令人自绝。此乃是学者之道德与才能。或消或长之所由致也△好男儿。莫可惜。愿为人师者。当恳恳于求贤而作成之也。
此篇论为人模范。贵在自严。所以上令下行也。
高庵曰。教化之大。莫先道德礼义。住持人尊道德。则学者尚恭敬。行礼义。则学者耻贪竞。住持有失容之慢。则学者有凌暴之弊。住持有动色之诤。则学者有攻斗之祸。
此节明教化须存大体。谓凡要行教化所至大者。莫先於以道德正其心。复以仁义修其身。住持人尊道德。则学者亦尊道德。而所怀者恭敬。主人若行礼义。则学者亦有礼义。而自能耻其贪竞。主人若无雅量。而有失容之慢。则学者即有凌辱横暴之弊。主人若不庄重而有动色之诤。则学者即有攻击斗争之祸。
先圣知於未然。遂选明哲之士。主於丛林。使人具瞻。不喻而化。故石头马祖。道化盛行之时。英杰之士出。威仪柔嘉。雍雍肃肃。发言举令。瞬目扬眉。皆可以为后世之范模。宜其然矣(与死心书)。
此节见道成由於明哲。古人所以有先见之明。防于未然。遂选明哲之士。主于丛林。使一切人。具得瞻仰。熏陶涵濡之余。不待声色而顽愚自化矣。故南岳石头希迁禅师。瑞州高安陈氏子。嗣青原行思禅师。后于衡岳寺之东。有石状如台。师结庵居之。故称石头。谥号无际大师。及马祖道一禅师。道法盛行之时。自有一辈英雄豪杰之士出。咸有威可畏。有仪可法。而且至性和柔。为人嘉美。动静之间。雍雍肃肃者。端严威仪也。或发一言。或举一令。乃至瞬其目扬其眉。瞬。动也。皆可以为后学之模范者。宜乎其然也△形正影端。声和响顺。不遇真师。法道自寂矣。
此篇教人行脚。当思古人备尝之苦。自生胸中利益之境也。
高庵曰。先师尝言。行脚出关。所至小院。多有不如意事。因思法眼参地藏。明教见神鼎时。便不见有烦恼也(记闻)。
谓先师言。我自临邛发足行脚出夔关。凡至小庵旧院。多遇有不如意之事。因念当初法眼参地藏时○金陵清凉院法眼文益禅师。余杭鲁氏子。尝与悟空修山主行脚。至福州湖外。值雨。忽溪流瀑涨。暂寓城西地藏。阻雪附炉次。藏曰。上座何往。眼曰迤逦行脚。藏曰行脚事作么生。眼曰不知。藏曰不知最亲切。眼豁然大悟。遂嗣其法。后创为法眼宗○明教嵩禅师见神鼎。鼎坐其堂上。嵩展具敬礼。鼎指堂上两小瓮曰。子来是其时。寺中今年始有酱食。至明时食粥。见一净人挟筐取物投僧钵中。嵩视上下有咀嚼者。有置之自若者。嵩袖之下堂看。乃碎米饼饵。嵩问於耆宿。宿曰。此寺自来不煮粥。有檀越请斋日。次第拨僧赴之。剩其乾残者。归。纳库中。无斋之日。令碎焙均而分之。表同甘苦也。先师言。我思他古人行脚。如法眼之成顿悟。明教之见德人。我胸中便不见有烦恼也△行脚到处。遇境逢缘。俱是淘汰人的器具。学人若作逆顺境看过。便失参学名分也。
此篇见古人言行俱实。无愧自心也。
高庵表里端劲。风格凛然。动静不忘礼法。在众日屡见侵害。殊不介意。终身以简约自奉。室中不妄许可。稍不相契。必正色直辞以裁之。衲子皆信服。尝曰。我学道无过人者。但平生为事。无媿於心耳。
谓高庵和尚为人内外一致。表端庄。里劲直。风范格式。凛凛然不可犯。兼且一动一静。不忘礼法。居学地在大众中。屡次见有侵欺而凌害之。殊。绝也。介。在也。绝不留于胸臆之中。终身以简约。持身自奉也。室中不妄自许可印证于人。学者言论稍不相契。必正其颜色。直其言辞。以裁制之。要使人至于无过之地。而终成大德也。衲子皆信其言。服其教。尝曰。我之道德学识。无有过人处。但只平生作事无有愧於自心耳△作事无愧于心。者一句。万牛亦挽不动。
此篇教学人当涵养德性。毋攻人之过也。
高庵住云居。见衲子有攻人隐恶者。即从容谕之曰。事不如此。林下人道为急务。和乃修身。岂可苟纵爱憎。坏人行止。其委曲如此。
师住云居之日。每见衲子辈有攻讦他人之隐恶者。即从容谕晓之曰。做人行事不当如此。林下人唯学道最为急要。和合乃修身之本。岂可苟且放纵其心。随自家之爱憎。坏他人之行止。其委曲于人有如此者△一片返魂香。惜乎人用不得。
此篇见古人重德不重名。戒奔竞以全节义也。
高庵初不赴云居命。佛眼遣书勉云。云居甲於江左。可以安众行道。似不须固让。师曰。自有丛林已来。学者被遮般名目。坏了节义者。不为不少。佛鉴闻之曰。高庵去就。衲子所不及(记闻)。
师初不肯赴云居之请。佛眼和尚遣书以劝勉之。曰。云居乃江左之首剎。极可以安众行道。今既有请。似不须固意推让。高庵却之曰。自从有此招提以来。学者都要想名望。却被遮般名字。与遮等题目。坏了自家节操。失了生平礼义者极多。佛鉴。闻之谓众曰。高庵之当去当就的所在。寻常衲子所不能及△者般名目。人欲求而不可得。师视之如弃涕。大似沧海以较沟渠。何其广也。
此篇教住持爱怜老病。即遵佛勅也。
高庵劝安老病僧文曰。贫道尝阅藏教。谛审佛意。不许比丘坐受无功之食。生懒惰心。起吾我见。每至晨朝。佛及弟子持钵乞食。不择贵贱。心无高下。使得福者一切均溥。
此节先举佛制。贫道尝看阅藏经诸教典籍。谛实审详如来本意。却不许年少比丘。安然坐受无功之食。人若不去做些真实功夫。便生出几多懒惰之心。人我之见。所以每至晨朝。佛及弟子。躬自持钵。循方乞食。于檀越不择贵贱。于自己心无高下。意欲使他得福者。不论贫富贵贱。一切人平等溥济。此是佛住世时之行持也。
后所称常住者。本为老病比丘不能行乞者设。非少壮之徒可得而食。逮佛灭后。正法世中。亦复如是。像季以来。中国禅林。不废乞食。但推能者为之。所得利养。聚为招提。以安广众。遂辍逐日行乞之规也。
此节乞食为众。及至后来所称为常住者。古人之意本为老病比丘不能出门行乞者所设。原非是少壮之徒。可得安坐而食。及佛灭后。正法流行之际。丛林之中。亦复行乞。后至像法之时。中国禅林犹然不废古辙。依旧乞食。但推举良能者为之。所得之财物利养。聚积于常住。以便广纳其众。故此便止逐日行乞之恒规也。
今闻数剎住持。不识因果。不安老僧。背戾佛旨。削弱法门。苟不住院。老将安归。更不返思常住财物。本为谁置。当推何心以合佛心。当推何行以合佛行。
此节背亡佛旨。今闻有几处为住持者。不识前因后果。不安老病僧人。违背佛之意旨。削弱古制法门。设若你不住院。老去何归。更不返思常住所积之财物。本来原为谁人收置。你既如是做长老。将推何等心念。去合得佛之慈心。又推何等行力。来合得佛之密行。
昔佛在日。或不赴请。留身精舍。徧巡僧房。看视老病。一一致问。一一办置。仍劝请诸比丘。递相恭敬。随顺方便。去其嗔嫌。此调御师统理大众之楷模也。
此节重引佛行。你岂不闻佛在世日。或不赴外请。留存自己在精舍中。精舍者。乃达多长者所造之精置齐整房舍也。遍处巡看。各各僧房。看视老者病者。一个个都去致问。一切事都去办置。仍复劝请诸比丘等。递相恭敬。随顺老者病者之意。复以种种方便。去其众人嗔嫌老病者之心。此皆是调御师统摄理治大众之法则也。
今之当代。恣用常住。资给口体。结托权贵。仍隔绝老者病者众僧之物。掩为己有。佛心佛行。浑无一也。悲夫。悲夫。
此节近时流弊。今之当代主者。恣意而用常住。以资养自家口体。或将大众财物。结托权贵之人。求情固位。仍隔绝老者病者。众僧之物。掩覆之皆为己有。佛心佛行。浑然无一毫发也。可不悲欤。可不悲欤。
古德云。老僧乃山门之标榜也。今之禅林。百僧之中无一老者。老而不纳。益知寿考之无补。反不如夭死。愿今当代。各遵佛语。绍隆祖位。安抚老病。常住有无随宜供给。无使愚昧专权灭裂。致招来世短促之报。切宜加察。
此节劝安老病。古德云。老僧决不可少。乃山门中之标格榜样也。今之禅林。百僧之中无一老者。若僧家到老而丛林不收。老无所靠。即增益几多寿考。何所补益。反不如早死为妙。愿今当代。各遵佛语。既绍隆祖位。宜当安抚老病。常住之有无。随其所宜而供给之。无使愚昧之人。专其权柄。而灭裂道法。致使来世招感短命促死之报。切宜加意而审察之△鸡窗夜雨。请拈来细读看。而悲心自现维持斯道也。
此篇见古人舍己利物。急于行道也。
觉范和尚题灵源门榜曰。灵源初不愿出世。堤岸甚牢。张无尽奉使江西。屡致之不可。久之翻然改曰。禅林下衰。弘法者多。假我偷安。不急撑拄之。其崩颓跬可须也。於是开法於淮上之太平。
灵源门榜其略曰。惟清名字住持。实同寄客。但以领众弘法。仰助教风为职事耳。若其常住财物。既非己有。理不得专。悉委执事僧徒。分局主执。照依公私。合同支破。惟清止同众僧斋嚫。随身衣钵。任缘而住。伏望四方君子。来有所需。惟顾寝食祗接之余。别难应供。若论世情。则属官物。若论佛法。则属众财。偷众财盗官物。买悦人情。则实非素分志之所敢当。预具白文。冀垂鉴察也○此节出其举止。觉范和尚题曰。灵源初不愿出世。其意甚如堤岸之牢固。无丝毫缝罅也。丞相张商英字天觉。号无尽居士。十九登第。后留心祖道。宋哲宗元佑六年。为江西漕运使。参兜率悦禅师得悟。屡致者。频频请举也。不可者。不许可也。谓张无尽常常请举出世。师并不肯受请。久久之间。见世衰道危。翻者反也○翻然者。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孟子曰。否。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汤使三往而聘之。既而翻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於吾身亲见之哉。故天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也。予将以斯道而觉斯民。非予觉之而谁也○师即翻然而改曰。禅林下衰。佛法滥矣。虽有弘扬道法者。多是假我佛法。偷取安闲。此时若不急急撑之拄之。其道法倾崩颓落。不争半步之间即可见也。跬半步。尺五寸远也。于是即开堂说法于淮安之太平禅院。
予时东游登其门。丛林之整齐。宗风之大振。疑百丈无恙时不减也。后十五年见此榜於逢原之室。读之凛然。如见其道骨。
此节见其门风。予东游时曾登其门。见他丛林之整齐。宗风之大振。疑与百丈住世无恙时无二也。过后又十五年。见此榜文于逢原老师之室。读之凛然令人敬畏。如亲见其道貌丰骨无异也。
山谷为擘窠大书。其有激云。乌呼。使天下为法施者。皆遵灵源之语以住持。则尚何忧乎祖道不振也哉。传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灵源以之(石门集)。
此节居士激言。山谷居士。专为作八分楷书。书此榜文。擘。分也。窠者。字眼之方楷也。末有激励于后人云。乌呼。使天下为法施者。皆遵灵源之言以为住持。则又何忧佛祖之道不大振于将来也哉○鲁论云。人心有觉。而道体无为。故人能大彰此道。道不能大彰于人也。子张曰。心能尽性。人能弘道也。性不能检其心。道不能弘其人也。尽心弘道。在灵源和尚有之矣△古人持法。立极垂统。功深德茂。读此榜知为万世准则矣。
此篇言善当法恶当戒。宜知所去取也。
归云本和尚辩佞篇曰。本朝富郑公弼。问道於投子颙禅师。书尺偈颂凡一十四纸。碑於台之鸿福两廊壁间。灼见前辈主法之严。王公贵人信道之笃也。郑国公社稷重臣。晚年知向之如此。而颙必有大过人者。自谓於颙有所警发。士夫中谛信此道。能忘齿屈势。奋发猛利。期於彻证而后已。如杨大年侍郎。李和文都尉。见广慧琏石门聪。并慈明诸大老。激扬酬唱。班班见诸禅书。杨无为之於白云端。张无尽之於兜率悦。皆扣关击节。彻证源底。非苟然者也。近世张无垢侍郎。李汉老参政。吕居仁学士。皆见妙喜老人。登堂入室。谓之方外道友。爱憎逆顺。雷挥电扫。脱略世俗拘忌。观者敛衽辟易。罔窥涯涘。然士君子相求於空闲寂寞之滨。拟栖心禅寂。发挥本有而已。
此节见主宾皆妙○抚州疎山归云如本禅师。本州台城人。嗣灵隐惠远禅师。南岳下十六世○丞相富弼字彦国。河南府人。宋仁宗拜为郑国公。谥文忠定公。得法于投子修颙禅师。致仕洛阳。以偈答苏州圆照本禅师云。曾见颙师悟入深。因缘传得老僧心。东南谩说江山远。目睹灵光演妙音○舒州投子悟证修颙禅师。嗣慧林宗本禅师。青原下十二世。郑公与投子往来书尺偈颂一十四纸。碑记于台州之鸿福寺两廊壁间。灼。昭然也。昭昭然见前辈主持佛法。如此尊严。王公贵人信向此道。如此笃厚也。郑公为国家社稷重臣。社土神。稷谷神。建国则立坛壝以祀。盖国以安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君之尊。系于二者之存亡。又扫荡烟尘曰社。起取税赋曰稷。公至末年知向此道如此坚固。而投子颙和尚亦必有大境界。超过于他人处。郑公自谓于颙有所警策能发妙悟。故有曾见颙师悟入深之句。其如士大夫能谛实信向此道。而能忘齿。不拘于年高。又能屈势。不拘其位重。奋然发其猛利之心。真参实究。期于大彻顿证而后乃止也○又如宋时杨亿字大年。建州蒲城人。谥文正公。官至翰林。得法于广慧元琏禅师。后於仁宗康定间。与慧明为友○驸马都尉李遵勖号和文居士。得法于谷隐蕴聪禅师。初参聪时。问出家事。聪以崔赵公问径山道钦禅师曰。弟子今欲出家得否。钦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之所能为。勖于是有省。遂呈偈曰。学道须是铁汉。着手心头便判。直趋无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后亦与慈明为方外友○汝州广慧院元琏禅师。泉州陈氏子。嗣首山念禅师。南岳下九世。激。发也。扬。举也。激浊扬清之义。谓混浊者。激发之使自勉。清洁者。举扬之使易见。酬。谓酬答。唱即唱和。谓此诸大老受其激励举扬。一酬一唱。班班列列载於传灯。皆有事实可考○又如杨无为之参白云端。张无尽之见兜率悦。悦即隆兴府兜率寺从悦禅师。赣州熊氏子。嗣真净文禅师。皆扣关紧要处。难过而能过。击节阻隔处。不通而能通也。谓扣其机关。击其节要。提持祖印。显露真机。使其庆快平生。彻证根源之深底。岂徒然哉○近如张无垢侍郎。讳九成。字子韶。号无垢居士。杭州盐官人。得法于妙喜杲禅师○参政李邴字汉老。得法于妙喜禅师○翰林吕本中字居仁。问道于妙喜。故曰皆见。登堂入室者。学者请益问道。咨决心疑。登于禅堂。至于奥室也。方外道友者。出尘劳方隅之外。脱凡情拘系之中。故谓方外友也。彼此胸中。或有爱憎之心。逆顺之境。才有些些奋然斥之。如雷电之挥扫不容凑泊。真果脱洒超略。不为世情俗气之所拘执忌惮也。凡有见伊如是施为。孰不敛其衣衽。辟易惶悚。如见大海然。无有可窥见其边涯际畔也。然彼有名有位之士君子。尚且要求禅林大老于空闲之地。寂寞之滨。水边林下。拟度其必欲安栖此心于禅寂之中。待其发挥吾本来具有之妙性而已。上一节要使人知善者当法。次下教人不善者当戒。
后世不见先德楷模专事谀媚。曲求进显。凡以住持荐名为长老者。往往书刺以称门僧。奉前人为恩府。取招提之物。苞苴献佞。识者悯笑。而恬不知耻。
此节谓持法无人。上节历举前贤洒落境象。超悟自性。此节备陈佞人趋承情状。败坏法门各有所重也。谓后来世人不见先德之端楷模范。竟不以道自持。专以巧言令色谀媚名公为事。以此委曲。无不过于求权势之人。图其进趋显达而已。凡丛林中以住持荐名为长老者。荐名者。本不是其人。而强为之也。书刺者。谓书写姓名于简牍曰刺。往往写书帖。自称为门下僧。奉承面前贵姓为恩府大檀越。取大众共有之物。苞苴者。包裹珍奇以献謟佞也。故为有智者愍而失笑。究竟自家亦恬然而不知羞耻。恬。安也。
乌呼。吾沙门释子。一瓶一钵云行鸟飞。非有冻馁之迫。子女玉帛之恋。而欲折腰拥篲。酸寒局蹐。自取辱贱之如此耶。
此节叹其无耻。乌呼二字。是叹息彼等无知之甚。然吾沙门也。释迦之子也。理宜效佛。一瓶一钵。如云之出岫。如鸟之高飞。所谓一钵千家供。孤身万里游。且无饥寒为我逼迫。又无子女玉帛为我留恋。本来是一个脱洒丈夫。何故返要折腰拥篲。酸寒局蹐。自取凌辱。自讨卑贱。至于如此耶○折腰者。腰折之势也。晋时陶潜字渊明号元亮。门栽五柳。自号五柳先生。为彭泽令。性简贵。不私事上官。一日上遣督邮至县。吏谓应束带见之。渊明叹曰。吾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即日解绶去职。赋归去来辞。史咏曰。英俊那堪屈下僚。门栽五柳事萧条。凤凰不共鸡争食。莫怪先生懒折腰○拥篲者。扫地之形也。汉高祖即位。五日一朝。太公以父子礼待之。其家令谓太公曰。高祖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以人主而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矣。后高祖朝太公。太公拥篲迎门却行。高祖大惊下扶太公。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乱天下之法。於是高祖尊太公为太上皇帝。善家令之言。赐金五百斤。酸寒者。言怖畏之势。身酸心寒也。局。曲身也。蹐。累足小步也。谓人恐惧。身不敢伸。足不敢放。折腰下八字。形容謟佞之状殆尽。
称恩府者。出一己之私。无所依据。一妄庸唱之於其前。百妄庸和之於其后。拟争奉之。真卑小之耳。削弱风教。莫甚於佞人。实奸邪欺伪之渐。虽端人正士。巧为其所入。则陷身於不义。失德於不救。可不哀欤。
此节重出庸人。称恩府者。出于佞人一己之私。原无凭据。一妄庸唱之於其前。则有百妄庸和之於其后。拟其争相奉承。此真是卑鄙下贱之小人耳。削弱我祖风圣教。莫有甚于此等之佞人。更须知。此实是奸邪欺伪之所由来也。虽有端人正士为他巧弄。即入他群队。则使一班好人。皆陷身于不义之地。失德於无救之中。可不哀欤。
破法比丘。魔气所锺。诳诞自若。诈见知识身相。指禅林大老为之师承。媚当路贵人为之宗属。申不请之敬。启坏法之端。白衣登床。膜拜其下。曲违圣制。大辱宗风。吾道之衰。极至於此。乌呼。天诛鬼录。万死奚赎。非佞者欤。
此节痛责佞者。者一等破坏我法道之比丘。皆是魔气所锺。故一味虚诳妄诞恬然自若。全不知耻。欺诈于人。现一个知识的身相。指禅林有名望的大老。为己之师承。媚悦当道贵人。为己之宗属。申其不请之敬。全是瞒人。启其坏法之端。不知自悞。白衣人竟去登座。戒行僧返来礼拜。此是曲违佛制。大辱宗风。吾道法之衰。岂期一旦至于此耶。乌呼二字悲叹也。实痛恨之极也。归云和尚谓。者一等业种。天来杀他。鬼来取他。致他万死有不可赎之罪。非佞者而谁欤。后人知此。痛宜戒之。
嵩禅师原教有云。古之高僧者。见天子不臣。预制书则曰公曰师。锺山僧远。鸾舆及门而床坐不迎。虎溪慧远。天子临浔阳而诏不出山。当世待其人尊其德。是故圣人之道振。
此节明至人自重。更推进一层。使人知佛法如此尊重。但非至人不能行之存之耳。明教和尚有原教论云。古之高僧。见天子不行臣礼。天子慕高僧。凡预有诏命之书。必尊称之曰公曰师○锺山僧远禅师。齐高祖建元元年庚辰八月。有事驾临锺山。因幸沙门僧远。帝访之。远床坐辞老病不迎。高祖将诣床下见之。左右曰。房榻窄狭。不能容舆盖。遂驻辇殷勤致问而去。且远居山五十余年。初时饮食不继。涧饮木食二十余年。诸方仰其高风。寿终之日。以表奏帝。帝遂以为师。御葬锺山焉○庐山东林虎溪慧远禅师。雁门楼烦贾氏子。博通六经。尤邃周易。尝与弟慧持。造道安法师席下。闻说般若经。喜叹曰。儒道九流特糠秕耳。遂祝发出家。以大法为己任。及关中扰乱。师南游至浔阳。见匡山爱之。结庐山中。太守桓尹。尊其道德。为创精舍。时晋室衰微。天下奇才隐居不仕。师结莲社。会诸贤儒并沙门千余人。求生净土。东晋安帝。驾临浔阳。诏远一出。师辞以老疾不出。帝愈加敬。敕九江太守岁时送资道之具。师卜居三十年。影不出山。凡送客以虎溪桥为限。着匡山集三十卷。盛行於世○莲社十八贤。社主东林辩觉慧远大师。雁门慧持法师。西林觉寂慧永大师。天竺佛驮跋陀罗觉贤。罽宾佛驮耶舍觉明。东林普济道生大师。昙恒法师。僧睿法师。昙顺法师。道炳法师。昙铣法师。道敬法师。南阳张铨秀硕。雁门周续之道但。彭城刘遗民仲思。豫章雷次宗仲伦。南阳张野菜民。南阳宗炳少文○盖当斯时。非以佛心为心之天子。不能尊崇其高僧。非至德高僧。亦不能感动乎天子。有其人复有其德。是故圣人之道振。
后世之慕其高僧者。交卿大夫。尚不得预下士之礼。其出其处。不若庸人之自得也。况如僧远之见天子乎。况如慧远之自若乎。望吾道兴。吾人之修。其可得乎。存其教而不须其人。存诸何以益乎。惟此。未尝不涕下。淳熙丁酉。余谢事显恩。寓居平田西山小坞。以日近见闻。事多矫伪。古风凋落。吾言不足为之重轻。聊书以自警云(丛林盛事)。
此节言后世无僧。后世之慕高僧者。彼此特虚名耳。今人交公卿大夫尚不得预行下士之礼。凡其出时处时。规规然拘拘然。不敢自纵。返不如寻常人自由自得。岂得如僧远床坐之相见于天子乎。又何况如慧远使命至而自若乎。既不如常人之自得。则养道无人矣。而欲望吾法门之兴。吾行人之修。其可得乎。虽存其教法。而不见有真修之师。不见有真慕之士者。存之何以益乎。本和尚举至于此。曰予思维至此。未尝不痛心涕下。淳熙丁酉予始谢显恩院事。寓居於平田西山小坞。以近日偶有所见所闻之事。多诸矫伪。古风凋落。吾言不足以为重轻。聊书之以自警耳△古人尽情尽力。说到千万不奈何处。只教后人知有所重。乌呼。其孰能一俗清于言下也。
此篇要人遵教行道。毋负古人之意也。
圆极岑和尚跋云。佛世之远。正宗淡薄。浇漓风行。无所不至。前辈凋谢。后生无闻。丛林典刑。几至扫地。纵有扶救之者。返以为王蛮子也。今观疎山本禅师辩佞。词远而意广深切着明。极能箴其病。第妄庸辈。智识暗短。醉心於邪佞之域。必以醍醐为毒药也。
太平州隐静圆极彦岑禅师。抚州台城人。嗣云居法如禅师。南岳下十六世。前曰序。后曰跋。云佛去世至今愈远。正法亦淡然微薄矣。浇漓泛滥之风行。无所不至。前辈老成持重之人。俱已凋谢。后生晚学。无所见闻。丛林中所有之典型。几至扫地而尽。孟子曰。太甲颠覆汤之典刑。扫地尽矣。典刑者。谓圣人正暴除乱。惩恶劝善之法度也。纵有一二扶持救摄之者。返以为王蛮子也。此是方语。谓法门中奴。今观疎山本禅师辩佞篇。词极远而意甚广。又深切谛理。明显佛意。极能箴除人之毒病。箴与针同。又规诫也。但一种妄庸之辈。智识本暗而且短。醉。昏迷也。昏醉心迷于邪佞之地。必以最上醍醐返谓之为毒药也△此跋正如锦上添花。只要人争相珍玩也。
此篇见古人谨严自惜。不媿为丛林主也。
东山空和尚答余才茂借脚夫书云。向辱枉顾。荷爱之厚。别后又承惠书。益自感媿。某本岩穴间人。与世漠然。才茂似知之。今虽作长老居方丈。只是前日空上座。常住有无。一付主事。出入支籍。并不经眼。不畜衣钵。不用常住。不赴外请。不求外援。任缘而住。初不作明日计。才茂既以道旧见称。故当相忘於道。
此节先明自己行径。福州雪峰东山慧空禅师。本郡陈氏子。嗣泐潭善清禅师。南岳下十四世。答书曰。向日取辱蒙枉驾相顾。感荷爱念之情甚厚。别来又承惠书。转加增其感媿。但某岩穴间人。与世事淡然。拙性才茂似知之矣。今日虽则作长老居於方丈。其实只是前日之慧空上座也。常住中一切钱财有无。总皆付之与主事僧徒。出入支用簿籍。总不过眼。衣钵之资本不曾蓄。不敢侵用常住。又不赴他外请。亦不攀求外助。终日只好任缘而住。初不作明日之计也。才茂既以平日道旧见称于我。斯则尔我皆为道中人也。即当相忘于道。出庄子大宗师篇曰。孔子云。鱼相忘。於江湖。鸟相忘於虚空。人相忘于道术。注云。水深游泳。鱼得其乐。故相忘也。虚空无碍。鸟得其乐。故相忘也。道阔无涯。物我俱泯。人得其乐。故相忘也。
今书中就觅数脚夫。不知此脚夫出於常住邪。空上座耶。若出於空。空亦何有。若出。常住。是私用常住。一涉私则为盗。岂有善知识而盗用常住乎。公既入帝乡求好事。不宜於寺院营此等事。公闽人。所见所知。皆闽之长老一住着院。则常住尽盗为己有。或用结好贵人。或用资给俗家。或用接陪己知。殊不念其为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
此节出呈所欲之事。今书中就我觅数脚夫。但不知此脚夫。还出之于常住耶。出之于空上座耶。若使出之于空。吾无所有也。若出于常住。我则私用常住。一涉私则为盗。岂有善知识而盗用常住乎。公既入帝都。原为欲求上达。最美之事。固不宜於寺院内三宝中求此等事。公本福建之人也。所知所见。皆闽之长老一住着院了。则常住之物尽盗为己有。或有用去结好贵人。或有用来资给俗家。或有用接陪知己。殊不念我所用者。原是十方常住招提僧物也。
今之披毛戴角偿所负者。皆此等人。先佛明言。可不惧哉。比年以来。寺舍残废。僧徒寥落。皆此等咎。愿公勿置我於此等辈中。公果见信。则他寺所许者。皆谢而莫取。则公之前程。未可量也。逆耳之言。不知以谓何如。时寒途中保爱(语录)。
此节诚勉所不当作。如今之戴角披毛。偿还所欠者。多是此等盗用常住之人。先佛明言。因果昭彰。可不惧哉。近年已来。各处寺舍如是残癈。僧徒亦皆寥落。总为是盗取常住之过。愿公勿将我亦置于此一等辈中。公果见信于我。则他寺所许有脚夫者。皆往谢之而莫取。则公之前程上达不可量也。此不顺情之语。乃逆耳之言也。不知尊意以谓何如。时当寒甚。途中善自保惜加餐是祷△说得飘飘飖飖。如花落琼枝。实令人爱杀想杀妬杀愧杀○附岁贡余才茂来书 适承慈爱。容座下领教自违法颜以来。不胜追感。法乳之恩。未尝忘也。近闻老师法位高迁。有缺奉贺。兹因京都科场一事。暂乏车从之给。因此冒渎法颜。庶脚力人夫见数枚。倘若侥幸。帝都还返面谢。
此篇教人拳拳奉行知因识果也。
浙翁琰和尚云。此书真阎老子殿前一本赦书也。今之诸方道眼。不知若何。果能受持此书。则他日大有得力处。浙翁每以此举似於人。
此节见知法者自重。金陵锺山如琰禅师号浙翁。嗣佛照光禅师。南岳下十八世。师谓东山答才茂书。真果是阎罗王殿前一本释放罪人之赦书也。今之诸方道眼。见此一书。不知胸中果如何也。若信服。受持依而行之。他日大有得力处在。浙翁每常举此书以示人。冀人人遵而行之也。
璨隐山亦云。常住金谷除供众之外。几如鸩毒。住持人与司其出入者。才沾着则通身溃烂。律部载之详矣。古人将钱就库下回生姜煎药。盖可见。
此节明因果须当戒。璨隐山即漳州净众寺佛真了璨禅师。泉南罗氏子。嗣佛鉴懃禅师。南岳下十六世。亦云。常住金谷除供众之外。一丝一毫。犹如鸩毒。住持人与主其出入者才一沾着。则通身骨肉溃散烂坏矣。其利害律部中载之甚详。古人。即瑞州洞山自宝禅师。庐州人。嗣五祖戒禅师。青原下九世。为人严谨。尝在五祖为库司。戒因病令侍者取生姜煎药。宝叱之。侍者白戒。戒令取钱回买。后筠州洞山缺住持。郡守托戒令举德人主之。戒曰。卖生姜汉住得。遂请住持。后移归宗寺。一日出门。见喝道者。师问为谁。对曰。县尉令避路。宝侧立道傍。马忽跪。宝曰。畜生亦识人耶。尉再拜而去。后又迁云居。一夜为山神肩舆绕寺而行。宝曰。抬你爷老子上方丈去。尝作达磨赞。誉扬丛林。今载正法眼藏中。
今之踞方丈者。非特刮众人钵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将以追陪自己非泛人情。又其甚则剜去搜买珍奇。广作人情。冀迁大剎。只恐他日铁面阎老子与计算哉(拈崖漫录)。
此节明无知者自丧。今之踞人座于方丈者。非特刮削众人钵盂中物。以恣口腹。且将用来追陪自己。非理泛用。以作人情。又更甚者。则剜去搜寻求买珍奇广作人情。望迁大剎。梵语剎瑟。此云竿。即旛柱也。凡沙门得道。建旛以告四方。出要览。是则是。我只恐他日铁面阎老子与你一一计较打算将来。不知你作何处分△前篇清如秋水。此篇厉似严霜。捧读数过。敢不敬之畏之哉。
此篇明选贤继席之要。乃林下之盛事也。
雪堂行和尚住荐福。一日问暂到僧甚处来。僧云。福州来。雪堂曰。沿路见好长老么。僧云。近过信州博山住持本和尚。虽不曾拜识。好长老也。雪堂曰。安得知其为好。僧云。入寺路径开辟。廊庑修整。殿堂香灯不绝。晨昏钟鼓分明。二时粥饭清洁。僧行见人有礼。以此知其为好长老。雪堂笑曰。本固贤矣。然尔亦具眼也。
此节因问知其人品。衢州乌巨山。雪堂道行禅师。迅州叶氏子。嗣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住荐福时。一日问暂到僧你从甚么处来。僧曰福州来。雪堂曰。沿流一路曾见有甚好长老么。僧曰。近过信州博山住持悟本和尚。江州人。嗣大慧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虽不曾礼拜相见他。却是个好长老也。雪堂曰。既不曾拜识。安得知其为好。僧曰。某以六事知之。入寺路径开辟居处好。廊庑修整建立好。香灯不绝报恩好。钟鼓分明法令好。粥饭精洁恩众好。僧行有礼规矩好。以此故知其为好长老也。雪堂笑曰。本固贤德之人也。且你亦是个具眼的衲僧。
直以斯言达於郡守吴公傅朋。曰。遮僧持论。颇类范延龄荐张希颜事。而阁下之贤。不减张忠定公。老僧年迈。乞请本住持。庶几为林下盛事。吴公大喜。本即日迁荐福(东湖集范延龄事出皇朝类苑)。
此节转祈荐易主人。正以斯言通达于饶州郡守吴公傅朋。曰。者僧所持之议论。颇类者。略同也。略同范延龄荐张希颜之事○宋太宗时。张希颜为萍乡邑宰。范延龄为殿直。押兵过金陵。阵前曰先锋。军后曰殿直。张咏上命知金陵事。乃问曰。天使沿路见好官员么。范曰。昨过萍乡邑宰张希颜好官员也。咏曰焉得知其为好。曰自入其境。桥路完美。田园阔辟。野无惰农。市无赌博。夜闻更鼓分明。必知有美政者。咏曰。希颜固贤矣。天使亦好官员。即日同荐於朝。上赞曰。二人皆国之良使也。遂升延龄为阁下候。希颜为发运使。张咏字复之。封定国公。阁下。乃三公美称。高大貌。三公者。太师。天子所师。太傅。傅相天子。太保。保安天子。又语录云。宰相。三公。郡守。俱称阁下。雪堂和尚谓阁下之贤。不在张忠定公之下。老僧年迈。伏乞请本为荐福住持。可以为丛林盛美之事也。吴公遂大喜。本因此即日得迁荐福△号令严。礼法备。古风俱在也。兼之养深蓄厚。为人所慕仰者必矣。
此篇教学人坚志确修。自他两利也。
雪堂曰。金堤千里。溃於蚁壤。白璧之美。离於瑕玷。况无上妙道。非特金堤白璧也。而贪欲瞋恚。非特蚁壤瑕玷也。要在志之端谨。行之精进。守之坚确。修之完美。然后可以自利而利他也(与王十朋书)。
堤。河岸也。金堤者。非以金作堤。取其坚固如铁作也。谓千里之坚堤。所坏只在一蚁穴。白璧之最美。所离只在一瑕玷。离者。谓人见其瑕玷。而离弃之也。且无上妙道之最尊贵最坚刚。又不比金堤之坚。白璧之美也。而世人之贪欲瞋恚。其利害。又不比蚁壤之溃。瑕玷之离也。必在学者立志要端谨。行之要精进。守持要坚确。修习要完美。如此始可以自利而复能利於人也△若不如是。金堤頺白璧坏矣。自救不暇。乌能及人哉。
此篇见古人笃志深修。不为情境所迁也。
雪堂曰。予在龙门时。炳铁面住太平。有言炳行脚。离乡未久。闻受业一夕遗火。悉为煨烬。炳得书掷之於地。乃曰。徒乱人意耳(东湖集)。
谓予在龙门时。炳铁面住太平。有人谓我言。炳当初行脚时。离乡未久。忽闻受业师处。一夕失火悉为煨烬。煨烬者。火之无余也。炳得师来书未及开读。即掷之于地。乃曰。徒然作此搅乱吾人之意耳△不是铁石心肝。毕竟为情所绊。事无济矣。
此篇谓圣贤事业。贵在中正。偏邪则与道远矣。
雪堂谓晦庵光和尚曰。予弱冠之年。见独居士言。中无主不立。外不正不行。此语宜终身践之。圣贤事业备矣。予佩其语。在家修身。出家学道。以至率身临众。如衡石之定重轻。规矩之成方圆。舍此则事事失准矣(广录)。
信州龟峰晦庵惠光禅师。建宁人。嗣雪堂行机禅师。男子二十方冠。谓之弱冠。独居士。即雪堂之父。曰。人生作事。胸中不成主宰的意。决定不要立。外面不端正的事。决定不要行。此语宜当终身行之。则圣贤之事业备矣。佩。大带也。古人凡遇嘉言善行。即书于佩示不忘也。雪堂谓予佩书其语。在家以此而修身。出家以此而学道。及至出世之时。亦以此率身临众。犹如衡石之定重轻。规矩之成方圆。无不头头合辙。若舍此。则事事失准则矣△独居士两句语。传之千古。只是说得真见得透。
此篇言学人当仿效于先哲言行。始得志愿不负也。
雪堂曰。高庵临众必曰。众中须知有识者。予因问其故。高庵曰。不见沩山道。举措看他上流。莫谩随於庸鄙。平生在众。不沈於下愚者。皆出此语。
此节谓众中须知有高人。高庵和尚每临众必曰。稠人众中。须知有好人。予因问其故。高庵曰。不见沩山道。学者举止之间。须要看他上一流辈。谩与慢同。谓不可忽意随于庸鄙。高庵曰。予平生在大众中。不沉没于下愚者。皆出此语。
稠人广众中。鄙者多。识者少。鄙者易习。识者难亲。果能自奋志於其间。如一人与万人敌。庸鄙之习力尽。真挺特没量汉也。予终身践其言。始得不负出家之志(广录)。
此节明仿效要当有识者。盖稠人广众中。鄙人最多。而识者甚少。况且庸人易习。有智识者甚是难亲。要须是自有主宰。果能奋发大志于稠人之间。如一人与万人相敌相似。久之使顽庸鄙陋之习气消尽。乃真果是一员挺特没有涯量之大丈夫也。雪堂曰。予终身履践斯言。始得不负我此生出家之志△此章书得力在如一人与万人敌一句。你看力气如何用。能知此者。即可以教人出头天外望矣。
此篇谓审言行务合中道。宜检责其身心也。
雪堂谓且庵曰。执事须权重轻。发言要先思虑。务合中道。勿使偏颇。若仓卒暴用。鲜克有济。就使得成。而终不能万全。予在众中。备见利病。惟有德者。以宽服人。常愿后来有志力者。审而行之。方为美利。
此节谓作事应须有德。真州长芦且庵守仁禅师。越之上虞人。嗣雪堂行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谓主法者。用执事人须权衡其重轻。若当重用者返轻。当轻用者返重。则其事难成矣。发言必先要思虑。仓卒横暴而为之。少能有济其事者。莫道不成。纵使得成。而终不能万全其美。予在众中。备悉见其利病。惟独有德之者。以宽宏度量自能服人。常愿后来有志力之主人。须当审察而细行之。方为甚美之利益也。
灵源尝曰。凡人平居内照。多能晓了。及涉事外驰。便乖混融。丧其法体。必欲思绍佛祖之任。启迪后昆。不可不常自检责也(广录)。
此节明涉世全在智照。灵源和尚尝曰。凡人燕居独处。摄心内照。一一明白。无不晓然。及乎经涉事缘。外驰应物。便乖违静照混融之道。丧失法体。若有志力广大者。必欲思绍佛祖之重任启迪开导于后昆。不可不常常检束其身克责其心也△内照外驰之不相应。病在於何。此中间不容发。一有觊觎。即蒙情矣。
此篇见尊人以德。不为世相所累也。
应庵华和尚住明果。雪堂未尝一日不过从。间有窃议者。雪堂曰。华侄为人不悦利近名。不先誉后毁。不阿容苟合。不佞色巧言。加以见道明白。去住翛然。衲子中难得。予固重之(且庵逸事)。
明州天童应庵昙华禅师。蕲州汪氏子。嗣虎丘隆禅师。南岳下十六世。住明果时。雪堂每常过于室以相从之。间或有私议失尊卑之礼者。雪堂曰。虽则班次有别。而我所重者德也。华侄为人极端正。不悦利不近名。与人交不先誉而后毁。不阿谀取容而苟且和合于人。不作佞人颜色。无巧弄人之言语。加以见彻悟理。极是明白。去住举止之间。甚是脱洒翛然。衲子中间欲求一个如华侄者。最为难得。予故此而尊重之也△始知古人一片至诚忘情至此。当力效之。
此篇论人气志不可偏存。偏则无益也。
雪堂曰。学者气胜志。则为小人。志胜气。则为端人正士。气与志齐。为得道贤圣。
此节教人气志须均等○志。心志也。气。血气也。以理养心志不昏。以志帅气气不堕。论云。气听命于心者贤人也。心听命于气者小人也。夫气者志之卒也。志者气之帅也。苟心随气变。则气反为志之帅也。气为帅则吾心之志衰。斯乃心为气役也。圣贤君子以心御气。而不为气所御。以心移气。而不为气所移也○雪堂曰。凡学者若是气胜而志劣者。终不能成其大事。一味用气则小人也。若志强而气弱者。即为端人正士。此犹是志到而气不到尚有欠焉。若是志气均齐者。此必定得无上道。为圣为贤矣。何也。人虽有成圣成贤之志。若气不胜。行之不力。何以能断最深之惑。能除最重之昏。是所以须志气均者。乃能断惑证真也。
有人刚狠不受规谏。气使然也。端正之士。虽强使为不善。宁死不二。志使然也(广录)。
此节明用气志之不同。今丛林下有一种刚强狠戾。不受键锤教训者。气之所使也。端正之士。虽强教他为不善之业。即至于死地。亦不改其行。此志之所使也△志与气吾本有也。观率而行之者何如。偏胜则成败立见。并致而不相悖。圣贤事业得矣。
此篇谓美器固自天成。而度量不容狭小也。
雪堂曰。高庵住云居。普云圆为首座。一材僧为书记。白杨顺为藏主。通乌头为知客。贤真牧为维那。华侄为副寺。用侄为监寺。皆是有德业者。
此节通举众材。南康军普云自圆禅师。绵州雍氏子。嗣高庵悟禅师。南岳下十六世。首座。解见前○一材僧未详。或指水庵。书记。执掌文翰。凡山门榜疏书简。祈祷词语。悉皆属之○抚州白杨法顺禅师。绵州文氏子。嗣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师示众曰。染缘易就。道业难成。不了目前。万缘差别。祇见境风浩浩。凋残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烧尽菩提之种。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时。为众如为己身。彼此事办。不见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时时现前。烦恼尘尘解脱。藏主。执掌经藏。兼通义理。函帙目录常加点对。缺者补完。断者粘缀也○通乌头真州北山法通禅师。嗣长芦真歇清了禅师。青原下十四世。知客。知典宾客。缁白相遇。应对欵接。务令整齐○南康军归宗真牧正贤禅师。潼州陈氏子。嗣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维那。华梵兼举也。纲维丛林。曲尽调摄。僧事内外。无不掌之○副寺。掌常住金谷钱帛米麦。出入随时支籍也○用侄。婺州双林德用禅师。本郡戴氏子。嗣高庵悟禅师。监寺。梵语摩监帝。此云寺主。此职早夜勤事香火。应接官员。历事须廉能公直。内外无怨者充之。已上七位。皆是有德行道业者。
用侄寻常廉约。不点常住油。华侄因戏之曰。异时做长老。须是鼻孔端正始得。岂可以此为得耶。用侄不对。
此节独论廉约。用侄寻常处己。最清廉最俭约。以一极小者论之。不点常住油。华侄因戏之曰。异时你去做长老。只要鼻孔端正。本事明白便是。岂可以此些微而为得耶。用侄不对。
用侄处己虽俭。与人甚丰。接纳四来。略无倦色。高庵一日见之曰。监寺用心固难得。更须照营常住。勿令疎失。用侄曰。在某失为小过。在和尚尊贤待士。海纳山容。不问细微。诚为大德。高庵笑而已。故丛林有用大碗之称(逸事)。
此节方明大体。用侄处己虽是最俭。而与人却又甚丰。接纳四来之衲子。了无倦怠之色。高庵一日见之曰。监寺寻常用心。固然难得如汝者。更须要细心照管常住。勿令有所疎失。用侄曰。若在某甲分上。纵有疎失。犹为小过。在和尚必要尊重贤德。优待智士。其量如大海之纳百川。如山谷之藏万物。不问诸琐碎微末。此诚为住持之大德也。高庵笑而已。是故丛林有用大碗之名。言不虚也。言大碗者。能容受多物故也△群英毕集。大德斯彰。乃云龙际会时也。可谓旦暮之遇。
此篇谓主宾契合。固非偶然。有风云际会之势也。
雪堂曰。学者不知道之所向。则寻师友以参扣之。善知识不可以道之独化。故假学者赞佑之。是以主招提有道德之师。而成法社。必有贤智之衲子。是为虎啸风冽。龙骧云起。
此节用主宾贵在相孚。谓学人不知妙道之所趋向。必须寻明师访良友参求之扣益之。善知识欲行此道。岂以一己而能独化。故必要假学者赞助之扶佑之。是以主招提者。若是有道行德业之师。建立法社。自有贤能智识之衲子。来相佐助。所谓虎啸必风冽。龙骧而云起。啸。吹气之声。冽。寒气也。骧。腾跃远举之貌○易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乎上。本乎地者亲乎下。则各从其类也。
昔江西马祖。因百丈南泉而显其大机大用。南岳石头。得药山天皇而着其大智大能。所以千载一合。论说无疑。翼然若鸿毛之遇风。沛乎似巨鱼之纵壑。皆自然之势也。遂致建丛林功勋。增佛祖光耀。
此节显师胜而见子强。所以昔日江西马祖。本为有道德之师。因得百丈与南泉辈。乃为贤智衲子。故显其大机而发其大用。又如南岳石头。是有道之师。因得药山与天皇之贤智衲子。故着其大智而成其大能○澧州药山惟俨禅师。绛州韩氏子。得法于石头希迁禅师。青原下二世。师将顺世。一夜登山经行。忽云开见月。大啸一声。应澧阳东九十里许。明晨居民迭相推问。直抵药山。乃知为师啸声。朗州刺史李翱赠以诗曰。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荆州天皇道悟禅师。婺州东阳张氏子。得法于石头迁禅师。青原下二世。师初住荆州当阳紫陵山。学徒驾肩接踵而来。都人向风而至。时崇业寺僧以状闻於郡师。请住城东天皇寺。师素不迎送。客无贵贱。皆坐而揖之。江陵令裴公稽首问法。师接之无加礼。裴愈归敬。由是石头道法。称为极盛。如是师徒。可谓千载奇逢。一朝契合。故凡所议论。凡有言说。师才举着。弟子即了然无疑也。翼然者。如大鹏才展翅。而忽遇大风乘之必远举也。沛然者。如巨鱼将鼓浪。而忽逢滂沛因之而纵壑也。壑。即大海。此皆自然之势也。由此师与弟子合会。遂能建丛林功勋。增佛祖光耀。亦皆自然之势。
先师住龙门。一夕谓予曰。我无德业。不能浩归潮海衲子。终愧老东山也。言毕潸然。予尝思之。今为人师法者。与古人相去倍万矣(与竹庵书)。
此节明自谦以彰师德。先师住龙门。一夕谓余曰。我无德行。又少道业。不能浩浩然归致湖海衲子。实自惭愧。安得如老东山之集众也。言毕潸然泪下。雪堂曰。我尝思之。今日之为人师法者。实与古人相去远甚。一万倍犹不止也△有圣师则贤弟子至。响顺声和。诚足以植万古徽猷。岂偶然哉。须知其所以来宾于八表者。唯道德而已也。
此篇见道人知机识宜。终不为声势所屈也。
雪堂曰。予在龙门时。灵源住太平。有司以非意扰之。灵源与先师书曰。直可以行道。殆不可为。枉可以住持。诚非我志。不如放意於千岩万壑之间。日饱刍粟以遂余生。复何惓惓乎。不旬浃间。有黄龙之命。乃乘兴归江西(聪首座记闻)。
谓予昔住舒州龙门时。灵源和尚住持太平寺。有司官以非意扰害之。非意者。谓无罪而致害也。灵源与先师佛眼和尚书曰。直心直行是行道之本。却将行不去。殆将也。枉屈行事。实非道人本意。柳下惠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若必欲我屈意承事于人。何益之有。到不如放意于千岩万壑之间。每日饱其刍粟。刍粟。艹子饭也。便是快活。遂我余生之志也。何得忧忧闷闷作此去就。惓惓。忧闷也。十日为旬。十二日为浃。不旬浃间。便有黄龙之命。请师住持。乃乘其兴竟归江西△道人心如直弦。委曲非所宜也。凡为丛林主。合当如此。
此篇言学者作事。当审思勿暴用也。
雪堂曰。灵源好比类衲子曰。古人有言。譬为土木偶人相似。为木偶人。耳鼻先欲大。口目先欲小。人或非之。耳鼻大可以小。口目小可以大。为土偶人。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耳鼻小可以大。口目大可以小。夫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矣。学者临事取舍。不厌三思。可以为忠厚之人也(记闻)。
谓灵源和尚好比方物类于衲子者。曰。古人有言。譬如世间有以土作。或以木作。而相似于人者。偶。像也。作木像之人者。耳鼻必先欲大。口目先必欲小。人有非之者。曰。何故如是。须知耳鼻先大。修之削之。而后自小也。口目孔窍先小者。开之凿之而后自大也。又如以土做人者。耳鼻先欲小。口目先欲大。人或非之。要晓得耳鼻虽小培之捏之。而后可大也。口目虽大。衰之撮之。而后可小也。灵源曰。此言虽是不要紧之小事。其实可以喻人不细心而坏大事矣。学者大凡临事于取舍之间。莫厌三思。然后方可以为忠厚之人也△语平而意妙。岂徒有激而然哉。戒人孟浪不思。可谓至训矣。
此篇举有德者。为今人法。以儆求名利人也。
雪堂曰。万庵送高庵过天台。回谓予言。有德贯首座。隐景星岩三十季。影不出山。龙学耿公为郡。特以瑞岩迎之。贯辞以偈曰。三十年来独掩关。使符那得到青山。休将琐末人间事。换我一生林下闲。使命再至终不就。耿公叹曰。今日隐山之流也。
此节明古人志在於道。江州东林万庵道颜禅师。潼州解氏子。嗣大慧杲禅师。送高庵过天台。回谓予言。彼中有个德贯即世奇首座。成都人。得法于佛眼远禅师。南岳下十五世。远命分座说法。师固辞曰。此非细事。如金针刺眼。毫髦若差。睛则破矣。愿生生居学地。而自煅炼。远美以偈曰。有道只因频退步。谦和元自惯回光。不知已在青云上。犹更将身入众藏。后隐居景星岩三十载。影不出山者。谓形不动而影不流也。龙学耿公为郡守。特以瑞岩禅剎迎之。贯辞以偈曰。三十年来独掩关。使符那得到青山。符乃汉制。以竹长六寸。分而相分为符信也。休将琐末人间事。谓做长老事多琐碎零末。皆人世间事也。换我一生林下闲。我林间得意幽闲不为君所换也。公必欲致请使命再至。师终不就。耿公因而叹曰。此师可为今时之隐龙山流类也。
万庵曰。彼有老宿。能记其语者。乃曰。不体道本。没溺死生。触境生心。随情动念。狼心狐意。谄行诳人。附势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觉合尘。林下道人。终不为也。予曰。贯亦僧中间气也(逸事)。
此节显至人行真言切。万庵曰。彼有一老宿能记师示众之语。曰不体道本。没溺死生。触境生心。随情动念。狼心狐意。狼多贪。狐多疑。皆害物者也。谄行诳人。谓以谄佞之行。欺诳于人也。附势阿容。狥名苟利。乖真逐妄。背觉合尘。林下道人。终不为也。见此语便知贯之为人。雪堂闻此乃曰。贯亦僧中间气也。不世而出曰间气。如伊尹周公之类。又谓出格之人。与世无干也△有德者不在千人万人围绕为得也。建勋立事。别有良途。岩穴风规。令人攀仰莫及。
此篇见清廉自守。不事于物也。
雪堂生富贵之室。无骄倨之态。处躬节俭。雅不事物。住乌巨山。衲子有献铁镜者。雪堂曰。溪流清泚。毛发可鉴。蓄此何为。终却之(行实)。
雪堂和尚生来本是富贵之家。而却无骄奢倨傲之体态。于日用之间。都却有撙节而又俭约。虽品格清雅。而不以奇好玩物关心。何以知之。师住乌巨山时。有僧献一铁镜。此奇物也。雪堂曰。我此溪流清而亦泚。泚。水清也。即毛发俱可鉴照。蓄此何为。终却而不受。以此知其不事于物也如此○西蜀王名宗寿。掘地得铁镜一面。晦无所睹。一日忽光发。远烛千里。偶一青衣小儿求镜曰。镜是吾之室宅。何得隐之。王取镜出。小儿入镜不见。因知为神物也△富贵人习气多爱玩物。有神镜而不蓄。足知所蓄者。道至深而德至厚也。
此篇明学道要志坚无妄仁慈为用也。
雪堂仁慈忠恕。尊贤敬能。戏笑俚言。罕出于口。无峻阻不暴怒。至於去就之际。极为介洁。尝曰。古人学道。於外物淡然。无所嗜好。以至忘势位去声色。似不勉而能。今之学者。做尽伎俩。终不奈何。其故何哉。志不坚事不一。把作匹似间耳(行实)。
师所赋之性。有仁爱而又慈忍。忠恕者。尽己谓忠。让人谓恕。贤者尊之。能者敬之。凡一切戏谑嬉笑。鄙语俗言。少出于口。形色无孤峻险阻之状。举止无横暴恚怒之气。至于去住之际。亦不留恋。极为耿介清洁。尝曰。古人学道。于身外之物淡然无所嗜好。所以能忘势位。能去声色。似非勉强。盖自然如此也。今时学者。我见他做尽了伎俩。伎俩者。能巧多艺也。终竟不奈势位声色何。不能忘此。何故也。无别。只是立志不坚。持事不一。把作匹似间耳。方语匹似间。谓不要紧也△至人言行。闻者一皆作金石声。岂是泛泛能比。虽是生成。亦藉造就此节见知识用心。逆顺皆真切。乃作成人品也。
雪堂曰。死心住云岩。室中好怒骂。衲子皆望岩而退。
此节明钳椎逈别。举死心和尚住云岩日。室中凡有相见者。师好怒骂之。且怒骂岂是人好得的。此一好字。便有意思也。衲子辈不会师意。俱不敢相近。所谓望似险崖无能进步也。
方侍者曰。夫为善知识。行佛祖之道。号令人天。当视学者如赤子。今不能施惨怛之忧。垂抚循之恩。用中和之教。奈何如仇雠。见则诟骂。岂善知识用心乎。
此节出请问之由。方侍者。即吉州禾山超宗惠方禅师。嗣黄龙新禅师。南岳下十四世。因而白曰。夫为善知识。本当行佛祖之道。以号令于人天者。宜当视学者如赤子。赤子者。谓初生之子。最为可怜。惨怛即悲痛。恻隐之心也。抚。安也。循。顺也。乃屈尊就卑之意。如今和尚既不能施慈悲恻隐之忧念。又不肯垂抚育随顺之恩德。且不用中和之教训。中和者。理无偏颇。事无缓急。又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而返要如仇雠相似。雠者。怀冤相报之意。凡有来见者。便自怒骂如此。岂善知识用心乎。妙哉不因方公之申白。安见知识之妙用也。
死心拽拄杖趂之曰。尔见解如此。他日謟奉势位。苟媚权豪。贱卖佛法。欺罔聋俗定矣。予不忍故以重言激之。安有他哉。欲其知耻改过。怀慕不忘。异日做好人耳(记闻)。
此节出怒骂之意。死心和尚闻方侍者语。即拽拄杖趂之曰。你作者般见解么。将来你去为人。必然要謟媚以奉承势位。苟且以献佞权豪。裨贩我如来大法。欺惑彼聋夫俗子定矣。予不忍此辈因循无知。不发勇猛。不明至道。故以重言激励之耳。此乃吾真施惨怛之忧。真垂抚循之恩。其意不止。于痛哭流涕也。安有他哉。实欲望他知廉识耻。自新改过。闻我之厉言。使其怀慕不忘。异时令他做个好衲僧去也△逆行顺行。天机莫测。陶育之私。何其笃厚如此也此节说为主人者。失德悖礼。无以垂范于人也。
死心新和尚曰。秀圆通尝言。自不能正而欲正他人者。谓之失德。自不能恭而欲恭他人者。谓之悖礼。夫为善知识。失德悖礼。将何以垂范后乎(与灵源书)。
汴梁法云寺圆通法秀禅师。秦州陇城辛氏子。嗣天衣怀禅师。青原下十一世。秀师尝言。为善知识者。自家身心不端正。而只要人端正。谓之失德。自家身心不恭谨。而只要人恭谨。谓之悖礼。夫为人天师表。既失德悖礼。不知将何为法则。以垂于后乎△读之使人寒毛卓竖。不端不谨者。自然无容身地。
此篇诲学者心不可存物。恐害其正也。
死心谓陈莹中曰。欲求大道。先正其心。少有忿懥则不得其正。少有嗜欲。亦不得其正。然自非圣贤应世。安得无爱恶喜怒。直须不置之於前。以害其正。是为得矣(广录)。
谓人欲求无上大道。必先要正此心。勿存疑碍。稍存些些外境於其中。此心则不正矣。忿是怒之甚。懥是怒之滞。少有忿怒于胸中。此心则偏于忿怒矣。少有嗜欲于胸中。则此心偏于嗜欲矣。然则自非圣贤应现於世。安得无爱恶喜怒之心。设或有之。直须勿安之于胸中。以害吾所守之正。如是者可谓得之矣△此中妙在直须不置之于前一句。果尔如是。何患乎心之不正。而道之不办者哉。
此篇谓学道以节俭为要。乃可造其所以也。
死心曰。节俭放下。最为入道捷径。多见学者。心愤愤口悱悱。孰不欲继踵古人。及观其放下节俭。万中无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肯读书。要做官人。虽三尺孺子。知其必不能为也(广录)。
节俭。即是放下。放不下即舍不得。安能称为节俭。要知节俭轻。而放下二字最重。如佛语外道云。我教你放下内六根。外六尘。中六识。并者放下的亦须放下。外道从此悟入。是知放下最为入道之直捷路径也。多见学者。心中愤愤然。欲通而未能通。口里悱悱然。欲言而未能言。谁不欲相继接踵于古人。及观其他寻常行履中。要个放得下有撙节俭约者。万中难得其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肯读书。只要想去做官人。不但智者为之可笑。虽三尺孺子。也晓得必无此事不能为也△放下二字中有百千解脱门。百千三昧门。证入者即亚圣矣。
此篇谓学者要有才识雅量。怀邪逐势者无用也。
死心谓湛堂曰。学者有才识忠信节义者上也。其才虽不高。谨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怀邪观望。随势改易。此真小人也。若置之於人前。必坏丛林。而污渎法门也(实录)。
死心禅师谓湛堂曰。大凡学者之性情不一。有才学见识。有忠信。节义者。此为上也。又或才识不高。但能恭谨而有度量者。次之也。若是一种胸中所怀者私邪。傍观窥望于人。随其胜败之势。而更改其心者。此真小人也。若将此辈安置于众人之前。必破坏丛林。而污渎法化之门庭。不可不慎。渎。混也△举此要人各知所守。始见习与智长。化与心成。然败德其谁之过欤。
此篇谓住持以诚信为本。感人必深也。
死心谓艹堂曰。凡住持之职。发言行事。要在诚信。言诚而信。所感必深。言不诚信。所感必浅。不诚之言。不信之事。虽平居庶俗。犹不忍行。恐见欺於乡党。况为丛林主。代佛祖敷宣法化。发言行事。苟无诚信。则湖海衲子孰相从焉(黄龙实录)。
凡当住持之职。非寻常人物。于发言行事之间。要在诚信。言若诚实。而取信于人。则感发者必深。言不诚信。则感之于人必定是浅。至于不诚之言。不信之事。虽是寻常庶民俗子尚不忍行。何也。恐见欺于乡党。一万二千家为乡。五百家为党。况为丛林主人。本为代佛祖宣扬法化者。发言行事。假若无有诚信。则湖海中之衲子。谁与之而相从焉△诚信存则正而不谲。孰不感之以义也。返是。遇物则落落不合矣。
此篇谓道与利不得兼行。此一定之理也。
死心曰。求利者不可与道。求道者不可与利。古人非不能兼之。盖其势不可也。使利与道兼行。则商贾屠沽闾阎负贩之徒。皆能求之矣。何必古人。弃富贵忘功名。灰心泯智。於空山大泽之中。涧饮木食而终其身哉。必谓利与道行之不相违碍。譬如捧漏卮而灌焦釜。则莫能济矣(与韩子苍书)。
师谓求利者。乃世间心。只知欲利不可与言道也。求道者已知利为害道之机。焉得复与之言利乎。古人非不能兼此二者并行于世。盖其事势不能并也。若使利与道可以相兼而不悖。则世间一切人皆可行之。如行为商人。坐为贾客。与夫屠宰者。沽酒者。闾阎即里巷之门。肩荷背负贱买贵卖之贩人。俱能求得此道。何必古人。要弃却富贵。忘了功名。灰世间之心。泯技巧之智。深入空山大泽之中。以涧而饮。以木为食。而终此一生以求道耶。设有人必竟说利与道。不妨共行而不相违碍。如是者好似甚么。譬如有人手执漏坏之酒卮。欲要灌救焦红之巨釜。岂能济其事哉。漏卮。注酒之器。古云。江河不能满漏卮○焦釜者。昔秦伐赵。赵取救于齐。齐不明。周子曰。今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救赵之急务。宜若捧漏卮而沃焦釜△果可兼求。则释迦翻为不智。奚为必欲舍王宫而入雪山耶。必欲兼求。非愚即狂。
此篇见有德者。人所感慕。有如此也。
死心曰。晦堂先师昔游东吴。见圆照赴净慈请。苏杭道俗争之不已。一曰此我师也。汝何夺之。一曰今我师也。汝何有焉(一本见林间录)。
谓晦堂先师昔游东吴姑苏时。见东京慧林寺圆照宗本禅师。常州无锡管氏子。嗣天衣怀禅师。青原下十一世○师因漕使李复圭。请开法瑞光。武林守陈襄。以承天兴教二剎命师择居。苏人拥道遮留。赴杭州净慈请日。苏杭两处道俗共相争之不止。苏人曰此我师也。汝何夺之。杭人曰今已受吾等之请。乃我师也。汝何有焉。杭州郡守移文。谕苏人曰。借师三年。为邦人植福。不敢久占道体。苏人始从△看他是甚么奇货争之不已。毕竟知可争者。人独无而师独有也。
此篇见古人以道义处人。无所私也。
死心住翠岩。闻觉范窜逐海外。道过南昌。邀归山中。迎待连日。厚礼津送。或谓死心喜怒不常。死心曰。觉范有德衲子。乡者极言。去其圭角。今罹横逆。是其素分。予以平日丛林道义处之。识者谓死心无私於人故如此(西山记闻)。
死心住江西翠岩时。闻觉范被贬窜逐海外。路经南昌。遂使人邀迎入翠岩山中。欵待数日。临别尽礼以津送之。或谓死心和尚喜怒不常。死心曰。觉范是有德之衲子。乡与向同。向者我虽极力非之者。正所以爱惜之也。意欲使他勿露圭角于外。冀其以免祸难。今一旦遭此横逆。乃是他素分。不可逃也。我今以平日丛林道义处置之。固无他也。识者闻之。谓死心和尚一片公正之心。无有私事于人。故所以如此△至人之情。真无二用。以爱憎拟之。是以常情度至人。不达其所以同也。学者当深体会。
此篇谓人有生成之性。不可强移使之为善为恶也。
死心谓艹堂曰。晦堂先师言。人之宽厚。得於天性。若强之以猛。必不悠久。猛而不久。则返为小人侮慢。然邪正善恶。亦得於天性。皆不可移。惟中人之性。易上易下。可从而化之(实录)。
晦堂先师言。世人所赋之性。有宽宏厚重者。咸皆本乎天造。非勉强能之。若其性本柔。而强之以猛。原非本性。故不能悠久。若使一回猛然高举。不久之间。则頺然息矣。返为小人轻慢。谓汝志力衰微。行之不恒耳。然不惟此者。即人之邪正善恶。亦皆得于天性。俱不可强移。惟有中人之性。随其邪正善恶之气以熏之。则易得而上易得而下。可以从其类应而变化之也△天赋之性。固是一定。抑性而行之过也。上智下愚。俱难移易。要知率性。亦非智人妙用。
此篇教人治心当于未萌。情生念起。难以处置也。
艹堂清和尚曰。燎原之火。生於荧荧。坏山之水。漏於涓涓。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没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与夫爱溺之水。瞋恚之火。曷常异乎。
此节举事以验其微。隆兴府艹堂善清禅师。南雍州何氏子。嗣黄龙祖心禅师。南岳下十三世。谓世人本有贪欲之水。瞋恚之火。极难调伏而处置之。故先举喻以明。燎。烧也。荧。火星也。譬如燎烧原野之火。始发于一星。崩坏丘陵之水。初漏于一滴。夫水之未发。在细流之微滴。则一捧土可以塞绝之矣。及其盛大将来。漂流木石。沉没丘陵而不已。火之未然。在一星之微小。则一勺水可以沃灭之矣。及其猛烈将来。焦燎都邑。燔烁山林而不已。天子所居曰都。周礼云。四县曰都。四井为邑。然世人爱溺之水。瞋恚之火。又何常异乎此者也。
古人之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收功甚大。及其情性相乱。爱恶相攻。自则伤其生。他则伤其人。殆乎危矣。不可救也。
此节教防情以正始。然古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绝其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其实收功甚大也。若使情与性相乱于其境。爱与恶交攻于其心。自则伤其吾生。他则伤其同人。殆乎其危必矣。岂复能救之哉△人固无情乎。所谓防之治之者。制其嗔爱之水火。不可使之逸也。逸则祸延无际。不可救矣。
此篇谓住持欲经大传远。当察人情知上下为要也。
艹堂曰。住持无他。要在审察人情。周知上下。夫人情审则中外和。上下通则百事理。此住持所以安也。人情不能审察。下情不能上通。上下乖戾。百事矛盾。此住持所以废也。
此节以审察人情为用。住持人没有别法。只要审实详察其众人之情。周遍深知通其上下之意。则事可济矣。夫人情若能审知。则中外无不和合。上下若能周通。则百事自然调理。此住持所以安矣。若使人情不能审察。下情不与上通。使上下乖违背戾。而百事自然矛盾。此住持所以废矣。
其或主者自恃聪明之资。好执偏见。不通物情。舍佥议而重己权。废公论而行私惠。致使进善之途渐隘。任众之道益微。毁其未见未闻。安其所习所蔽。欲其住持经大传远。是犹却行而求前。终不可及(与山堂书)。
此节教去其私蔽为要。其或作主人者。自恃我有聪明之资格。一味好执自己偏见不通人情。佥。众也。舍众人之公议。而重一己之私权。而且又废公众之正论。行私己之小惠。如此者。致使进善之路途。渐次隘塞矣。任众之大道。益加微薄矣。便成个孤陋寡闻汉。本来未见未闻之事。而返毁之以为非。自家所习所蔽之过。而返安之以为是。若如是。必欲住持之道经大传远。犹如转背而行又欲求前到者。终不可及也○孔子在卫时。冉求言于季孙曰。国有圣人而不能用。欲以求治。是犹却行而求前。岂可及乎△审人情知上下义无不合。何往而不达。失於义徒恃聪明。安其所蔽。则气势所至无不败也。
此篇教学者处心端正。则不落异议也。
艹堂曰。学者立身。须要正当。勿使人窃议。一涉异论。则终身不可立矣。昔太阳平侍者。道学为丛林推重。以处心不正。识者非之。遂致终身坎坷。逮死无归。然岂独学者而已。为一方主人。尤宜祗畏(与一书记书)。
草堂和尚曰。学者欲成立一生人品。须要正当。勿使人私窃议论。一有落于异论。则终此一身便不可立矣。昔太阳平侍者。预明安之室有年。虽尽得其旨。惟以生灭为己任。挤陷同列。忌出其右。时琅琊广照。公安圆鉴。居众时。汾阳昭禅师令其探明安宗旨。明安曰。兴洞山一宗。非远即觉也。二师曰。有平侍者在。安以手指胸曰。此处不佳。又捏拇指叉中示曰。平向去当死於此耳。既明安迁化。遗嘱曰。瘗身十年无难。当为太阳山打供。入塔时门人恐平将不利於师。遂将李和文都尉所施黄白器物书于塔铭。实无也。后平住太阳。忽云。先师灵骨风水不利。取而焚之。山门耆宿切谏。平云。与我有妨。遂发塔。见师颜貌如生。薪尽俨然。众皆惊异。平以镢破其脑。益以油薪。俄成灰烬。众以其事闻於官。坐平谋塔中物。不孝还俗。平后自称为黄秀才。谒琅琊。琅琊曰。昔年平侍者。今朝黄秀才。我在太阳时。见你做出来。遂不纳。又谒公安。安亦然。平流浪无依。后于三叉路口遭大虫食之。竟不免太阳手叉之记。悲哉。且而论其平之道学。亦为丛林推重。然由为人处心不正。故为识者非之。遂致终身坎坷。坎坷。不平貌。逮死无归。然此岂独学者而已。为一方主人。于立身行事之际。更当要谨慎而敬畏之也△心诚身正。则气盖山河。窃议何从而施也。不诚不正者。乃自丧乎身。宜无容于天地间矣。
此篇教住持当亲贤远佞即得大体也。
艹堂谓如和尚曰。先师晦堂言。稠人广众中。贤不肖接踵。以化门广大。不容亲疎於其间也。惟在少加精选。苟才德合人望者。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疎之。苟见识庸常众人所恶者。亦不可以己之所爱而亲之。如此则贤者自进。不肖者自退。丛林安矣。
安吉州道场法如禅师。衢州徐氏子。嗣云盖守智禅师。南岳下十三世○此节顺理必得。谓先师晦堂言。稠人广众中。所谓龙蛇溷杂。贤与不肖者接踵而同居。接踵者。步履相随也。以其此法化之门庭广大。于中不容简择以亲之疎之也。惟在主人略加精选。衲子果有才德。能合于众人所仰望者。自当亲之。不得以己所怒。而疎之也。若果见识庸常。是众人共所恶者。自当疎之。亦不得以己所爱。而亲之也。如此使贤者自然进趋。而不肖者自然退去。则丛林即安乐矣。
若夫主者。好逞私心。专己喜怒。而进退於人。则贤者缄默不肖者竞进。纪纲紊乱。丛林废矣。
此节背理自丧。若夫主者。好逞私心。专主自家喜怒而进退于人。则贤者缄默。缄。封也。默。不言也○时孔子。观周入后稷之庙。见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天机不密。四时何行。地机不密。万物何生。人机不密。万事何成。此古慎言之人也。不肖者竞争而进。遂使纪纲紊乱。而丛林即废也。
此二者。实住持之大体。诚能审而践之。则近者悦而远者传。则何虑道之不行。衲子之不来慕乎(疎山石刻)。
此节总明大体。亲贤智。远不肖。此二者实是住持之大体。诚能审察而行。亲疎有道。则使近者欢悦。而远者宣传。如是者尚何忧乎道之不行。衲子之不来向慕乎△亲疎得宜。是致身之要诀。拔萃之宏功也。
此篇说主者善于用人。必致道昌法盛也。
艹堂谓空首座曰。自有丛林已来。得人之盛。无如石头马祖雪峰云门。近代唯黄龙五祖二老。诚能收拾四方英俊衲子。随其器度深浅。才性能否。发而用之。譬如乘轻车驾骏驷。总其六辔。奋其鞭策。抑纵在其顾盻之间。则往而不达哉(广录)。
草堂和尚谓性空首座。空乃黄龙悟新和尚之嗣。曰。善得人者必善用人。自有丛林已来。得人之极盛者。莫过于石头马祖○雪峰义存禅师。南安鲁氏子。嗣德山宣鉴禅师。青原下五世○云门文偃禅师。嘉兴张氏子。嗣雪峰存禅师。青原下六世。近代独有黄龙南。五祖演。此二老真果能收拾四方所有的英俊衲子。智过千人曰俊。又能随其人之器具大小。量度浅深。才力性情之能否。开发而选用之。譬如乘轻车者。驾之以骏驷。四马在轭曰驾。骏。马之良者。一乘四马曰驷。总其六辔者。车有四马。各二辔共八辔。以骖马内两辔系于轼。骖马外两辔。及夹辕两服马四辔。分置两手。以为六辔。奋之以鞭策。策。马棰。以鞭击马也。或抑或纵。或缓或急。抑。即收也。纵。即放也。皆在吾左顾右盻之间。顾盻者。回视也。如是者。则何往而不到哉△收拾人。假一毫虚伪不得。唯诚唯切。慈深智广。驭之无不得也。
此篇教住持勿偏听自专。审其可否行之即得矣。
艹堂曰。住持无他。要在戒谨其偏听自专之弊。不主乎先入之言。则小人謟佞迎合之谗不可得而惑矣。盖众人之情不一。至公之论难见。须是察其利病。审其可否。然后行之可也(疎山实录)。
谓做住持别无他故。只要戒其偏听。谨其自专。此二者大弊病也。而更要不以先入耳之言为是。但以理度之。如此则小人之谄佞。迎合于人之谗言。不可得而惑乱汝矣。盖众人之性情不是一样。所以至公之论甚是难见。须在主者。察其人之利病。审其人之可否。然后行之可保无过矣△偏听病于愚。自专病于傲。皆不起之症。能戒能谨。生意在矣。
此篇教人定是非以理。使奸佞不能惑也。
艹堂谓山堂曰。天下之事。是非未明。不得不慎。是非既明。以理决之。惟道所在。断之勿疑。如此则奸佞不能惑。强辩不能移矣(清泉记闻)。
世间事俱有是者非者。若是非未得分明。不可不自慎也。使是非既已明了。更当要以正理决之。正理。即道之所在也。决之既以理。而断之又要勿疑。如此主宰一定。使奸佞者不能惑汝之聪明。强辩者。不能移汝之定度也△道之所在。如衡石之定物。何有移于我哉。第不可偏。偏则是非生矣。
此篇言道人以适性为乐。名不能动也。
山堂震和尚。初却曹山之命。郡守移文勉之。山堂辞之曰。若使饭梁啮肥。作贪名之衲子。不若艹衣木食为隐山之野人(清泉才庵主记闻)。
隆兴府黄龙山堂道震禅师。金陵赵氏子。嗣泐潭善禅师。南岳下十四世。因曹山有请。师不肯受。本郡太守移文劝勉其出世。山堂辞曰。若使去饭粱啮肥。粱。美谷。啮。噬也。肥。腻也。言所图佳美之食。作一个贪名之衲子。返不如以草为衣以木为食。作个隐山之野人。岂不快哉△古人不食禄而食薇。形不肥而名肥。千古之下。斯人犹卓卓然也。
此篇谓忘机即是至道。疑人而人自疑也。
山堂曰。蛇虎非鸱鸢之雠。鸱鸢从而号之。何也。以其有异心故。牛豕非鴝鹊之驭。鴝鹊集而乘之。何也。以其无异心故。昔赵州访一庵主。值出生饭。州云。鸦子见人为甚飞去。主罔然。遂蹑前语问州。州对曰。为我有杀心在。
此节辩存心异不异之故。谓蛇虎恶虫兽也。鸱鸢亦恶鸟也。蛇虎与鸱鸢虽无雠怨。而各有异心。故见则相从而号叫矣。鹦鹊即八哥。牛豕虽非鴝鹊之驾驭。以其无异心。故得集而乘之矣。昔者赵州访一庵主值出生饭。州云。鸦子见人为甚飞去。鸦与鸦同。庵主罔然莫测。遂仍蹑前语以问州。州对曰。为我有杀心在。
是故疑於人者。人亦疑之。忘於物者。物亦忘之。古人与蛇虎为伍者。善达此理也。老庞曰。铁牛不怕狮子吼。恰似木人见花鸟。斯言尽之矣(与周居士书)。
此节明忘情是不是俱空。是故我不忘情而疑于人。人亦不能忘情而疑于我也。我既无心碍于物。物固无心碍于我矣。如大空和尚有二虎随侍。严阳尊者蛇虎来手中就食。与之为伍者。五人相聚曰伍。又伴侣也。此皆善达于忘情之理也○襄州庞蕴字道玄居士。衡阳人。得法于马祖。有偈曰。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铁牛不怕狮子吼。恰似木人见花鸟。木人本体自无情。花鸟逢人亦不惊。心境如如只者是。何虑菩提道不成。庞公斯言。可谓尽其忘情之理也△先佛有云。心生则种种法生。我方有疑于人之心。而人则先疑于我矣。我刚有忌于人之意。而人则先忌于我矣。此中响应。何其疾也。
此篇谓赏罚须当有道。过之则骄怨起矣。
山堂曰。御下之法。恩不可过。过则骄矣。威不可严。严则怨矣。欲恩而不骄。威而不怨。恩必施於有功。不可妄加於人。威必加於有罪。不可滥及无辜。故恩虽厚。而人无所骄。威虽严。而人无所怨。功或不足称。而赏之以厚。罪或不足责。而罚之至重。遂使小人。故生骄怨矣。
御者。治也。使也。谓治人之法。恩威须加。之于有道。每尝以恩与人。不可过于所赏。若过施之。返令其人生骄奢矣。用威制人亦不可过于所严。若回治之。人必自然生怨恨矣。若要有恩而不合人骄。用威而不令人怨。必竟如何可得。亦有道也。但恩必施于有功。不可妄加于无任之人。用威必加于有罪。不可滥及于无辜之士。若使有功受恩安心。乘之。何骄之有。若无功受恩。势必骄矣。若使有罪见威甘心受之。何敢生怨。滥及无辜。势必怨矣。故恩虽厚。而人无所骄。威虽严。而人无所怨。乃各有其道也。彼人之功小本不足称。而赏之以厚。彼人之罪轻本不足责。而罚之至重。遂使小人。必生骄怨矣△善御者调适有方。险夷可以并驾。情不周。智不到。未有不见骄怨者也。
此篇言持身惟在节谨。而不吝改过也。
山堂曰。佛祖之道。不过得中。过中则偏邪。天下之事。不可极意。极意则祸乱。古今之人。不节不谨。殆至危亡者多矣。然则孰无过欤。惟贤达之士。改之勿吝。方称为美也。
谓佛祖所传持之道。不过得中而已。得中者。得中道之至理也。过中即出于理外。则返成偏邪。天下万事所求。不可尽意。尽意而求则越分也。即成祸乱。古今之人。不自知持正。不自知谨慎。殆至丧身失业者多矣。然则孰无过欤。虽则有过。宜乎知改。惟有贤才达理之士。知过即改。而不吝。如是方称为美也△道人于理不可过中。求情不为越分。此真警世良言。不可不细心讨究。
此篇见智人涉患难。皆有主宰也。
山堂同韩尚书子苍。万庵颜首座。贤真牧。避难於云门庵。韩公因问万庵。近闻被李成兵吏所执。何计得脱。万庵曰。昨被执缚。饥冻连日。自度必死矣。偶大雪埋屋。其所系屋壁。无故崩倒。是夜幸脱者百余人。公曰。正被所执时如何排遣。万庵不对。公再诘之。万庵曰。此何足道。吾辈学道。以义为质。有死而已。何所惧乎。公颔之。因知前辈涉世祸害死生。皆有处断矣。
山堂同韩尚书子苍。万庵颜首座。及贤真牧。四人避贼难于云门庵时。韩公名驹字子苍。任至尚书。问道于山堂。南宋高宗绍兴元年。李成作乱。聚集浙江各处。贼宼十余万。战据江淮十余州。自号李天王。劫掠襄阳。遇岳飞杀败。投入江者。不知其数。李成败走投金。自此襄汉悉平。韩公因而问万庵曰。近来闻师被李成兵吏所执。未审何计而得脱去。万庵曰。昨者被伊执缚。饥冻连日。自度必定死矣。偶因大雪埋屋。其所系屋壁。无故一时崩倒无故者。见非有意使之而倒。乃生机也。是夜幸然得脱者百余人。公曰。正当被所执之时。师乃道人。不知于此作何排遣。万庵以问之不当即不对。公再诘之。万庵曰。此事何足言哉。吾辈学道人。本以仁义为质。不过一死而已。何所畏惧乎。你将谓死是甚么难事。公颔之。因此而知从上古人涉历世间。凡于祸害死生之际。皆自有主宰能处断矣△未得了当。而恶死之心恒情所具也。不知他得的人。视死如归。何惧之有。此个主宰。非常人所得。
此篇见至人必不失其正。举止皆有道也。
山堂退百丈。谓韩子苍曰。古之进者。有德有命。故三请而行。一辞而退。今之进者。惟势与力。知进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谓贤达矣(记闻)。
师退百丈时。谓韩子苍曰。古之进为住持者。先选其德。次待其命。故三请而后行。一辞即便退。古云三让而进。一辞而退。言士之自重也。今之求进为住持者。惟持之以势。使之以力。所以失其正也。欲求其知进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谓贤达人矣△正人君子。不蕲於必进。唯进以德。复进以命。返此。非至人矣。
此篇言住持公正无私。邪无所入也。
山堂谓野庵曰。住持存心要公。行事不必出於己为是。以他为非。则爱恶异同。不生於心。暴慢邪僻之气。无自而入矣(幻庵集)。
隆兴府石亭野庵祖璇禅师。嗣大慧杲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谓住持人所存之心要公要正。凡所行事。不必出於己者为是。以他人者为非。一味从乎正理。则爱恶异同之心不生。使外面暴慢邪僻之气。自然无路而入矣△公正二字行乎天下。炳如日星。何处能隐其私。无私则道自行矣。
此篇举古人器节俱妙。人所罕及也。
山堂曰。李商老言。妙喜器度凝远。节义过人。好学不倦。与老夫相从宝峰仅四五载。十日不见。必遣人致问。老夫举家病肿。妙喜过舍。躬自煎煮。如子弟事父兄礼。既归。元首座责之。妙喜唯唯受教。识者知其大器。
此节明节义人不可及。山堂举庐山李商老每言妙喜和尚之为人才器与夫量度。凝澄而悠远。又且节义过人。好学不卷。与老夫相从宝峰。谨有四五载。而人情亦是周密。若隔去十日不见。必定遣人致问。老夫家因修造动土。触犯土神。致举家患肿病。求医不效。妙喜来到我舍。躬自为之煎煮。如子弟事父兄之礼。惟勤惟谨。遂令焚香斋戒。持炽盛光王神咒祈之。未及七日。夜梦老人着白衣骑牛陷地旋没而去。翌日全家疾愈矣。妙喜既归。元首座以丛林体段责之。元即昭觉道元禅师。嗣佛果勤禅师。南岳下十五世。妙喜闻责。唯唯受教。唯者应之速而无疑也。加唯唯者。顺从之至也。识者以此知其为法门大器。
湛堂尝曰。杲侍者再来人也。山僧惜不及见。湛堂迁化。妙喜茧足千里。访无尽居士於渚宫求塔铭。湛堂末后一段光明。妙喜之力也(日涉记)。
此节显道眼鉴物无遗。湛堂尝曰。杲侍者再来人也。山僧年迈。惜乎不及见其为人也。既而湛堂迁化。妙喜请觉范状其行实。又得龙安照然禅师书而为绍介。绍介者。因相佐助也。遂茧足行千里。茧足者。谓足伤起皮如重茧也○昔楚欲伐宋。墨子自鲁趋楚。十日十夜。足肿如重茧。而不休息也○特往荆州谒无尽居士求塔铭。初见无尽问。祇恁么着草鞋远来。妙喜曰。某数百里特来见相公。公曰。年多少。喜曰二十四。又问水牯牛年多少。喜曰两个。公曰甚么处学得个虚头来。喜曰今日亲见相公。公笑曰且坐吃茶。才坐又问。远来有何事缘。师趋前曰。湛堂和尚示寂。茶毗眼睛牙齿数珠不坏。得舍利无数。山门耆宿皆欲得相公大手笔作塔铭。激励后学。特地远来。冒渎钧听。公曰被罪在此。不曾为人作文字。今有一问。若道得即作塔铭。道不得。即与钱五贯。裹足却归兜率参禅去。喜曰请相公问。公曰闻准老眼睛不坏是否。喜曰是。公曰我不问你这个眼睛。喜曰问甚么眼睛。公曰金刚正眼。喜曰若是金刚正眼。在相公笔头上。公曰如此老夫则为点出光明。令他照天照地去也。喜乃揖曰。先师多幸谢相公塔铭。公唯唯而笑。其略曰。舍利。孔老之书无闻也。先佛世尊灭度之后。弟子收其舍利。起塔供养。赵州从谂禅师。舍利多至万粒。近世龙庆闲。百丈肃。烟气所及。皆成舍利。大抵出家人。本为生死事大。若生死到来。不知下落。则不如三家村里省事汉。临终嘱付。一一分明。四大色身。诸缘假合。从本以来。舍利岂有体性。若梵行清洁。白业坚固。灵明廓彻。预知报谢。不惊不怖。则依正二报。毫厘不失。若世间粗心。于本分事上。十二时中不曾照管。微细流注。生大我慢。此是业空鬼来借宅。如此而欲舍利数珠诸根不坏。岂可得乎。由是则湛堂和尚。末后一段光明。乃得妙喜忠孝之力也△雅量殊特。大义昭然。自天性中出。非泛泛辈。可得而拟。
禅林宝训笔说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