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在树林之中遇见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一条大汉在放牛。这时候,一头大花牛和一头大黄牛忽然顶起来了,两只犄角别在一起,瞪着牛眼,哞哞直叫。这个放牛的大汉一看急了:“老花,老黄!你们俩为什么又打起来了,看我的面子,别打了!”秦琼一听不禁暗笑,听这个大汉说话,有点傻里傻气,人哪有给牲口劝架的。再看那两头大牛越顶越凶,大汉生气了,“腾”的一声从石头上站起来,两三步来到两头牛的眼前,伸出两只蒲扇一般的大手,把两头牛的牛角抓住,两膀一叫力,往左右一分,嘴里还喊了一声:“我叫你俩不听话!”只见两头千斤重的大牛各自往后退了七八步,“扑咚”摔卧在地上。秦琼不禁大吃一惊,嘴里喊了一声:“好神力!”大汉一听有人说话,回头看了看秦琼,突然把眼一瞪:“你小子是哪儿来的,跑到这儿叫唤什么?”秦琼满面赔笑,一抱拳说:“壮士!不要误会,我是外乡人,因事从此路过,看见你力分双牛,真有霸王举鼎之力,故此叫好,请壮士莫怪!”这个傻大汉一听,气儿就没了。他迈步来到秦琼面前,问:“我说黄脸大个子,你到这儿来找谁呀?”“壮士,你是不知。我是山东人,从此路过,住在小王庄店里,昨天晚上遇见歹人,把我的马匹、东西都抢走啦,我现在正在寻找。”“噢!”傻大汉点了点头,说:“是不是有一匹黄马,马背上有虎皮褥套,旁边还插着一对铜棒子?”秦琼一听,正是自己的黄骠马和熟铜双锏,忙问:“壮士!你说的都对,请问你可知道让谁抢走的?”“这个……俺不说。”傻大汉说不说,看样子还想说。秦琼赶紧施礼:“壮士,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我把东西找着了,忘不了你的好处。”说罢,冲傻大汉作了一个揖。傻大汉一看秦琼作揖,忙说:“你别作揖!我告诉你就是。”傻大汉用手一指:“你看见没有?就在那个庄园里呢。你从这里走,一进庄园,头一个大门口,你往里看,就看见你丢的东西啦!”秦琼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在不远的山坳中有个庄园,就是他先前从远处看见的那个庄园。他急于把马匹东西找着,就急忙一抱拳说:“多谢!多谢!”然后直奔庄园走去。秦琼走进庄园,留神观看,见这个庄园很大,足有三四百户人家。一进庄口,果见路北有一座高大的黑门楼,深宅大院,围墙高厚,座北向南一溜正厅,有东西配房,全都是磨砖对缝,卧砖到顶,调灰灌浆,游廊厅柱也都很讲究。在房檐下摆着兵器架子,上边插着刀槍剑戟、各种长短兵器。房檐下放着两条长板凳,上边坐着五六个壮汉正在闲谈。再往院子里看,有几棵大槐树,黄骠马、骡驮子都在树上拴着呢。秦琼看见自己丢失的东西,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说:“想不到在这个偏远的庄园里,还有这么体面的贼窝,竟然抢到我秦琼的头上,我岂能和你们善罢甘休。”想罢,迈步走进院子。那院里坐的五六个壮汉,一抬头看见了秦琼,“呼啦”一声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拧眉怒目地把秦琼拦住。为首的壮汉是个黑胖子,三十来岁年纪。他用手一指,高声喝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找谁?”秦琼本来就很气恼,又见这个人如此蛮横,心里的怒火就更大了。他冷笑一声:“我是抓差办案的,找你们的贼头儿来了。”“哎呀!”这几个人一听就翻脸啦!“好小子!你是活腻了。伙计们,来,废了他!”为首的那个黑胖子,奔秦琼的胸前一拳打来。秦琼赶紧把身子一扭,把拳躲过,左臂一搭此人的腕子,使了个“白鹤亮翅”。这一掌正扇到黑胖子的脑门上,只听这个黑胖子“妈呀!”一声翻身摔倒,双手捂着脑袋,就地翻滚。又一个壮汉奔秦琼来了个“窝心炮”。秦琼一转身闪到此人身后,飞起一脚正踢到此人的尾巴骨上,把这家伙踢出去八尺多远,摔了个狗吃屎。别看他们五六个人,怎么是秦琼的对手?转眼之间被秦琼打得滚的滚、爬的爬。院子里这么一打,刹时间从东西配房和正房出来二百多人。为首的这个人高约九尺,虎体狼腰,面如重枣,卧蚕眉,单凤眼,五绺须髯,头戴绿色包巾,身穿绿色箭袖袍,腰中悬剑,堂堂仪表,有如三国的美髯公关羽关云长。这时挨打的几个壮汉忙上前施礼:“瓢把子,这个空子太扎手啦,我们都让他给鞭了。”这是当时绿林人的暗语,意思是说:“这个人太厉害了,我们都叫人家给打了。”瓢把子把手一摆:“废物!给我退了。”壮汉们低着头往两边一闪。此人来到秦琼面前,上下打量了半天:“朋友!手底下很干净啊!请道个万儿吧!”秦琼一看此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声音宏亮,料到不是等闲之辈。难怪人言说: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想不到这里竟有这样的人物。想罢,急忙抱拳:“在下姓秦名琼字叔宝,山东济南历城县人氏。昨天晚上路过贵方宝地,被绿林朋友把我的战马和骡驮子赶到了这里。小可今天追寻到此,望庄主高抬贵手,把失物还给在下,感激不尽。”瓢把子仰面大笑:“哈哈哈!”笑罢把眼一瞪喝道:“姓秦的!你找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打了我手下的弟兄。来来来!咱二人比试比试,你若把我胜了,东西全部奉还。若不是我的对手,慢说东西拿不走,你这条命也别打算要啦!”秦琼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一阵冷笑:“朋友!既然不肯赏脸,秦某只好得罪了!”说着两个人各拉架式,战在一处。打了二十来个回合,两个人真是棋逢对手,不分上下。秦琼偷眼观看,见此人的拳脚果然不错,真可称是拳如流星眼如电,身赛蛇行腿如钻,使的是一套九宫连环拳。秦琼正在暗自思量,忽然此人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撩衣跪倒:“秦二哥住手!小弟我算开了眼界啦,给哥哥您叩头!”秦琼当时有点愣住了,赶紧用双手相搀:“庄主请起!秦某担当不起。”这个人这才站起来。忽然,正厅中有人哈哈大笑:“二哥!小弟在此久候多时了。”说罢从厅中走出几个人来。秦琼一看都认识。原来是山西的绿林好汉:尚怀珠、丁天庆、黄天虎、李成龙,为首的一人正是自己的好友赤发灵官单通单雄信。单通紧走几步给秦琼行礼:“二哥!前日在八里二贤庄小弟没有接待,这里边有很多原因,还请二哥原谅。”原来单通连接秦琼母亲的三封来信,催促秦琼火速回家。最后一封信上写着母亲思念儿子,已经病倒,卧床 不起。单通接信之后十分着急。本来秦琼在山西摊了人命官司,充军发配北平府,秦母一概不知。单通怕秦母着急,写信时编了个假话,说秦琼在山西开了买卖发了财,等买卖结账以后再回家探母。开始秦母有点相信,久而久之,就有了怀疑。心想秦琼为什么放着班头不当,去做什么买卖?这里边是什么原因?再者,一年多了,几封家信都不是秦琼写的,又是何故?也不知道替秦琼写信的这个单通是个什么人?秦母心中着实不安,不免思子心切,得了病,所以最后一封信催秦琼立刻回家探母。就在单通接到这最后一封信时,秦琼千里迢迢来到二贤庄探望。单通有心把秦琼接进家中,热情款待,但这样势必耽延时日,倘若秦母病情有个好歹,对不起秦琼。另外,单通知道秦琼在北平府二堂认亲,北平王罗艺成了他的姑父,这么一来,秦琼已非昔日可比,不知他是否还和绿林人物亲近?俗话讲:此一时,彼一时。又说:人在势,花在时。单通想对秦琼来一个试探,所以就故意不接待秦琼,还把绿林大账的副本丢给秦琼,自己躲在门后,暗中观察秦琼的举动。他见秦琼火烧绿林账,含泪离开二贤庄,知道秦琼并未忘了朋友,颇受感动。秦琼走后,他也领众弟兄来到这个去山东的必经之地,等待和秦琼相会。这个地方属河间府任丘县管辖,名叫大王庄。刚才和秦琼动手的那个人是本地绿林人的头目,名叫王玄王君可,绰号人称美髯公。只因手下弟兄不认识秦琼,错抢了秦琼的马匹东西。单通看见了黄骠马,知道秦琼已到,就对王玄说明了一切。王玄刚想派人去接秦琼,没想到秦琼找来了。王玄久闻秦琼大名,有意领教一下秦琼的拳术,故此先不说明真相,和秦琼当场动手,经过一场比试,感到秦琼的确名不虚传,心服口服。单通出来之后,马上把秦琼请进正厅,给王玄作了介绍。弟兄们彼此见过,各叙离情。单通告诉王玄马上差人到小王庄店房之中把秦琼带的赶脚伙计都接到大王庄来,然后取出黄金百两捧给秦琼:“二哥!如今伯母染病在床 ,盼子心切,弟等不便久留,请二哥速速赶路。这是黄金百两,请你收下给伯母买些什么,略表小弟的孝心。”秦琼不住摇头:“二弟对我之恩天高地厚,秦琼尚未报答,怎能再收你的重礼!”单通再三要给,秦琼无奈只好收下。王玄设宴款待秦琼众人。这时候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秦琼一看,正是树林里力分双牛的那个大汉。秦琼不禁问道:“王贤弟!这位英雄是谁?”还没等王玄开口,这个傻大汉冲着秦琼一摆手:“黄雀儿!你到这儿来,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呀!要不他们就不管我饭吃啦!”秦琼听了觉得这个人傻得可爱,哪有这么说瞎话的。王玄把脸往下一沉说:“你放的牛都赶回来了吗?”“赶回来了,都圈到牛棚里了。”“好!下面用饭去吧!”“哎!”傻英雄转身走了。秦琼又问:“此人是谁?”王玄唉声道:“二哥!说起来这个人的命太苦了。他自幼父母双亡,又无三兄二弟,孤苦伶仃。八九岁上流落到河间府沿街讨饭。晚上住到人家房檐底下或是破庙里。他生来个子高,力气大,所有的乞丐都打不过他,十几岁时当了个乞丐王,见着吃的就抢,买卖铺户特别是饭馆子最怕他。虽然他也让人扭送到衙门去过,也挨过官府的棍棒,怎奈他皮糙肉厚,满不在乎,放出来还是照样抢吃抢喝。八年前我到河间访友,在饭馆遇见了他,一是爱他身体魁伟,二是怜他无依无靠,这才把他收养在我的家中。他就知道家里姓罗,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罗士信。”秦琼、单通听得不住点头。秦琼又问:“罗士信武艺如何?”王玄不住摆手:“不行,不行!原来我也教过他,怎奈此人奇笨,教多少忘多少,至今也未学成。不过他天生一对飞毛腿,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般的战马都不如他跑的快。罗士信的水性也特别好,能在水里空手抓鱼,多深的水,多高的浪也淹不死他。可惜世上的人很难十全十美。这个罗士信自幼就是个傻子,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说话粗野,语无伦次。我怕他出外惹祸,所以叫他放牛占住身子。”秦琼越听越爱听,不住点头称赞。王玄一看忙问道:“二哥,你喜欢这个罗士信吗?”“贤弟!我太喜欢他啦!说实在的,要没有他指路,我还来不了这里呢!”秦琼把路遇罗士信的经过说了一遍。王玄说:“二哥!你要是喜欢他,我把他送给二哥吧!”“真的?”秦琼一听,十分欢喜。王玄说:“二哥!真的,你把他领走吧!他和你走了,小弟也好省心。俗话说: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让他跟你去了,也许将来还能有出息,比跟着我强多了。”“贤弟对罗士信养育多年,秦琼怎好夺去。”单通大笑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方才王玄说得有理,二哥只管把他领走就是了。”秦琼再三谢过。王玄怕傻子不愿和秦琼走,几个人商量编了一套瞎话。王玄命人把罗士信叫来:“士信啊!你过来。”“来啦!”罗士信站在王玄面前。王玄道:“士信啊!这是你亲哥哥名叫秦琼,来接你回家找娘去,你愿意吗?”罗士信看了看秦琼,瞪着眼睛想了想:“我娘在哪儿呢?”“在山东呢!你愿意去不?”罗士信说:“愿意!我可想娘啦!”“好,愿意去就给你亲哥哥磕头吧!他能领你去找娘。”“哎!”罗士信赶紧给秦琼跪下磕了一个响头。秦琼喜爱的不得了,伸手把傻英雄扶起来。王玄又说:“士信啊!去可是去,你可要听你亲哥哥秦琼的话。假如你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可不管你吃饭。你再跑回来,我也不能要你了,活活把你饿死。你懂吗?”傻英雄点头说:“懂!”
依着秦琼要住一夜 再走,弟兄们好叙叙离情,可单通、王玄没有留他,催他赶紧回家探母要紧。罗士信把自己的东西包好了放到骡驮子上,大家把秦琼一直送到庄外,并说定明年九月初九秦母六十大寿,众人一定到济南去给秦母祝寿。弟兄们难舍难离,洒泪而别。
秦琼带着傻兄弟罗士信,一路上兼程并进,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济南。罗士信一到济南,这才引出来一猛会二猛,罗士信大闹元帅府。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