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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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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三鱼堂文集卷八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

旧本四书大全序

旧本四书大全余旧所读本也用墨笔点定去其烦复及未合者又采蒙引存疑浅说之要者附於其间其万历以後诸家之说则别为一册不入於此依朱子读书法每读一句必反覆玩味俟其贯通然後及於下句或思索未定遇有他事当酬应应毕辄复思此尝有一字一句盘桓於胸中数日而後止自戊戌至癸卯用力六年而始毕然是时虽粗知读书之门户而程朱之语録文集皆未之见敬轩敬斋诸君子之书皆未知求嘉隆以後阳儒阴释之徒改头换面似是而非者犹未尽烛其蔀自庚戌以来乃始悉求诸家之书观之然後知向之去取未能尽当有先儒见到之语读之若平淡而实关学术之得失者不知取也有先儒一时之言读之若无病而实开假借之途者不知辨也又有先儒微言奥义大全诸书所不及载或载而不详者则此本亦竟阙如又有两说互异当存疑而辄轻断当画一而务并存每取而覆视之辄赧然於心欲遂弃之则又念其曾用数年之力於此不忍便置且欲因此自知其陋鉴於前者或毖於後也故尝椟而藏之不敢以示人亲友闻其有是书皆欲得而观焉或且疑其有所吝惜故敢序其始末以告使知其陋相与戒而勉焉则胜於读此书也夫

松阳讲义序

陇其在灵寿簿书之暇辄至学听诸生讲书有所触发间疏其意示诸生或述先儒注解或自抒所见欲其即圣贤之言引而归之身心不徒视为干禄之具使书自书我自我积久得一百十有八章有携以南者家叔祖话山翁家叔讷庵翁见之谓是有裨於学者非独可以教灵寿诸生也遂谋付梓既成而寄於京师命陇其自叙之陇其不敏虽尝有志於学而不得其要领中年涉猎先儒之书始若稍稍望见涯涘而质钝功浅终未得入其堂奥自汨没簿书以来益复卤莽尝思乞身归田整理书生旧业与同志之士讲求讨论或可追随先儒之万一而一官羁绊尚未得遂至於此编因於诸生有一日之长职当竭其愚故据胸中一时所得告之以稍逭尸素之惭云耳非能着书讲学也若其拳拳於诸生者则有之矣董子有言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程子云佛氏之言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此二者学之大纲也大纲不差然後可渐而进焉自明中叶以来学术坏而风俗乖卑者迷溺於功利高者沉沦於虚寂视董子程子之言若茹毛结绳之不可复行於後世不知有大纲又何论其他耶是世道之忧也故尝以为今之为世道计者必自羞乞墦贱垄断辟佛老黜阳儒阴释之学始而是编之中亦三致意焉此陇其所尝奉教於君子者也或有小补於世意在斯乎若夫扩而充之探其深而尽其微则尚愿与学者共进之焉

周永瞻先生四书断序

学术之得失世运所由盛衰也然当衆说纷纭之日非深识远见之士不能断而得其所宗今天下以四书课士使天下士浸灌於孔孟之言以培其德而闲其心斯固教化之本而治平之原也然天下之言四书者尝纷纷其莫定矣习功利者以功利之见读之则孔孟之言莫非功利也溺虚无者以虚无之见读之则孔孟之言莫非虚无也其卑琐无识者既得其貌而不得其神而高明之徒又挟之以自申其说此曰吾孔孟也彼亦曰吾孔孟也非无鋭志学圣之人而不识其真以为是直孔孟也始悦其言继移其行渐涵浸渍不可复变即或觉其非矣而其雄论宏辩洞心骇目汨没已久亦且信且疑而不能自振於是孔孟之言不足以成天下之材而适以堕天下之行盖自汉以来其发明圣训以维持世道者固不胜数而其借以开衅於天下者亦代不乏焉有宋之兴程朱大儒继出而正学始明天下之士如去云雾覩日月始晓然识吾道之真而纷纷之说不足以惑之其道虽未尽行於宋而明兴尊而奉之以为规矩准绳洪永成弘之间上非此不以为教下非此不以为学天下之言有不出於程朱者如怪物焉不待禁令而衆共弃之学术正而耳目一是故朝多纯德之彦野皆方正之儒治化之隆几比三代有由然也嘉隆以降教弛而俗衰天下之言不归功利则归虚无不以程朱为迂濶则以为支离纵横之习佛老之余皆隂托於孔孟以诳惑於天下曰孔孟之道固如是也彼程朱所言非孔孟之真也呜呼是何异适越而北其辙而曰此越之道也哉又何怪政日乱而俗日败以至於不可救药也故尝论之曰明之所以盛者程朱之学行也其所以衰者程朱之学废也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矣武塘周永瞻先生陇其父执也以所着四书断示陇其陇其受而读之其书剖析疑似贯串义理固後学之津梁而其大纲则以程朱为宗者也方先生之始为是书天下之纷纷於异说者犹未定也先生独识其正而断然从之以为学者倡今

天子敦崇正学程朱之说复行於世士之执笔为文章者非其言不敢道非其书不敢读虽未能践其实而其学已不诡於正駸駸乎洪永成弘之初矣然後服先生之能断而得所宗也陇其读先生之书益慨然於学术之不可不慎先生留心世道其於古今治乱之故思之熟矣其必以陇其之言为不诬乎敢序以质之

周云虬先生四书集义序

四书自考亭朱子集诸儒之大成而发明其义章句或问集注而外有辑略有精义有文集有语类大义明而微言着其後西山真氏仁山金氏云峯胡氏之徒又各自着书以发明考亭之意及明永乐时又彚为大全悬

示於上以为天下之准绳而河津之读书録余干之居业録又往往发其精微以羽翼其间至矣尽矣後之学者但取其成说而心会之身体之患不行不患不明不待复讲矣今之所以不能不讲者则以嘉隆以来姚江之说行而考亭之学晦白黑混淆是非颠倒譬白日在天而浮云蔽之浮云不去则白日不见故论四书於嘉隆之时不讲则不晦论四书於今日不讲则不明学者苟徒拘守一说而不深究其异同之故熟察其毫厘之别一旦聪明才辨之士举阳儒阴释之论杂而进之其不为所夺者鲜矣吾邑周云虬先生潜心於诸家之说者四十余年辑为集义一编尝北走京师就正於孙退谷先生深相契焉退谷之学深不满於姚江者也则是书之取舍可知矣余不敏於学无所窥少时闻阳明之名而窃诵其言亦尝不胜高山景行之思而以宋儒为不足学三十以来始沉潜反覆乎朱子之书然後知操戈相向者之谬也然犹且信且疑未敢显言於人及考有明一代盛衰之故其盛也学术一而风俗淳则尊程朱之明效也其衰也学术岐而风俗坏则诋程朱之明效也每论啓祯丧乱之事而追原祸始未尝不叹息痛恨於姚江故断然以为今之学非尊程朱黜阳明不可而闻此说者或以为怪尝思就大贤君子而正之适云虬先生以集义自叙寄示虽未读全书而庄诵其叙则所宗者考亭也所訾者文成也所追思者成弘以前也所慨叹者嘉隆以後也拨浮云而见白日我知先生有同心矣敢一言以附於其书之末昔董生当汉武之世百家并行故其言曰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絶其道不使并进此董生所以有功於世道也继孔子而明六艺者朱子也非孔子之道者皆当絶则非朱子之道者皆当絶此今日挽回世道之要也先生着书之旨已握其要其有功学者岂浅鲜哉

朱子语类後序【代】

语类一书朱子所以阐道妙而淑人心者具在宗朱子者宜弦诵不置而卷帙繁衍未能卒读魏里几亭陈先生择其尤要者厘为十一卷复於其中采其说之切於六经四书者别为经解十四卷使读者便其简要乐其条贯诚紫阳氏之功臣也书甫成而先生已全节为完人遂不及盛行於世板亦多散佚余不敏幸生理学昌明之日窃欲表章语类用佐

圣朝崇尚朱子之意乐陈先生之先得我心也就其家购求原板订补其缺复成完书以公海内慨自朱陆异同之说兴聚讼千古以必不可已之学而谓其殊途同辙也异哉谓陆之学尚高明所以接上根一路朱之学尚实践所以接中下者流然则是朱子者有实践而无高明可以接中下而不可以接上根乎未得其门未升其堂未入其室徒为调停之说适足见其妄而为朱子窃笑焉耳以余所见罗整庵先生记丘文庄朱子学的陈清澜学蔀通辨皆为朱子洗剔其眉目而或犹为晩年定论援朱入陆颠倒附会以文其说不信朱子可也诬朱子可乎是编第芟其

烦冗正其互异撷其菁华恰还朱子眉目公诸海内使为士者益生尊信之心端在於是余始祖与考亭之祖同源而分????况是书为理学正宗方且人奉高曾家珍弓冶余小子敢辞不敏而不为表章哉

文庙考略序

文庙考略一卷大兴西山张先生提督江南学政时辑以示多士者也其书备详先贤先儒之名氏行蹟附以礼乐器数皆学者所不可不知先生又慨然於金谿新建之从祀不无遗议而着其意於篇首俾学者知阳儒阴释之非尤可谓卓然者矣先生令子垲署灵寿教谕携其板至任一时滹沱卫水之滨穷乡瓮牖之士皆得闻圣学渊源二千年来之贤若儒历在目前高山景行之思油然而生不亦善乎教谕君又恐士子习其文而未识先生辑书深意也请余一言导之余因推先生之意告诸生曰先生之为是书非欲诸生知先贤先儒姓氏爵里与夫从祀之岁月已也又非欲诸生徒诵其嘉言懿行已也论语不云乎见贤思齐焉见贤而弗思齐犹弗见也且贤又非难齐者也乍而观之其巍然於百世之上者似不可几及考其实不过居敬穷理循序深造而至乎其域者耳又非高远难行之事诸生诚因是而奋兴焉退而求之六经语孟以及周程张朱子之书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而笃行焉精之一之真积力久安知今日之兴起於滹沱卫水间者不将有绍洙泗继洛闽接河津余干又为後人之高山景行者哉能如是庶几无负先生辑书之旨与教谕君携板之意若徒推而尊之谓是古昔圣贤天授非人力而不知此心此理之同如窭人之视隋珠和璧徒见其光辉灿烂目眩心骇自分为终身必不可得之物则是书亦徒为陈编而已先生尚有儒宗理要孝经衍义诸书与是书相表裹教谕君方将尽推其家学以与诸生共砥砺然必俟其愤而後啓悱而後发诸生其勉乎哉

四礼辑宜序

儒者言礼详则有朱子仪礼经传通解约则有朱子家礼是二书者万世规矩准绳也人道之纲纪备矣但自世教衰其书虽存讲求而率由之者盖少後生小子见其父兄师友未尝从事於是也虽有举而示之者亦且以为迂远不可行吾知随俗而已安用是为哉而秉礼之士亦不能强以其素所不习者一朝归我范围使其一乡一邑之闲先有人焉啓其端而动其心然後示以礼之全何至如爰居之骇钟鼔乎故曰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杂服不能安礼灵寿马介愍公尝本朱子意作四礼辑宜一卷以示其乡之人其书与紫阳原书虽间有出入然其惓惓为风俗人心计亦至矣学者观之则知礼非迂远不可行之物由是而求之家礼又由是而求之仪礼经传吾知其不难耳其为操缦杂服也不亦多乎惜自兵燹以後板毁不存渐就湮没後进之士且不知先生有是书又何论朱子所考定者哉马氏子孙谋复梓而传之余喜其能承先人之志可以挽颓风敝俗渐纳之规矩准绳之中也而为之序今而後读紫阳之书者当勿河汉也矣

呻吟语序

呻吟语者新吾吕先生省察克治之言也谓之呻吟者先生自视其身若常在病中时时呻吟事事呻吟察之严而克之勇自不能已故以是名其书盖尝论之人之生具仁义礼智之性然不能无气禀之偏及其感物而动则又有物欲之蔽故自大贤以下鲜有无病者其所以能不汨於流俗而卓然为天地间伟人亦在乎能知其病而已知其病而呻吟者治之也易不知其病而不呻吟者治之也难自古贤人君子未有不如是而能成其德者也博文约礼顔子之呻吟也临深履薄曾子之呻吟也戒慎恐惧子思之呻吟也知言养气孟子之呻吟也人徒见其德之成睟面盎背畅於四支发於事业极天蟠地继往开来而不知皆从呻吟中得之吾见今人之病多矣能知其病者有几气质之不能变化物欲之不能埽除意必固我之念胶於中声色货利之私诱於外岂徒不呻吟而已哉方且扬扬自得以为快意所以扬其波而助其焰者无所不为此和扁所以望而却步也使能呻吟如先生庶几其有瘳乎先生当万历之世天下方日弊卑者溺功利高者迷佛老圣学蓁莽生民涂炭先生独能以正大笃实为学卓然超出於流俗之上其言皆与程朱相表里间有出入者亦少矣呻吟之功大矣哉是书止宁陵有板未能远播购者艰难康熙丁卯孟夏真定诸州县以公事会於郡城语及同寅协恭之义佥以善相劝过相规为约适王子益仲先生乡人也携是书在郡咸谓能以先生之呻吟者劝且规则吾同人其庶几矣遂谋协力梓之余喜先生之书得广其传而吾同人皆将有以自抜於流俗也谨叙於末是举也贤於兰亭之一觞一咏岂不远哉

王学质疑序

余尝闻高子景逸之言曰姚江天挺豪杰妙悟良知一洗支离其功甚伟岂可不谓孔子之学然而非孔子之教也今其弊昭昭矣始也埽见闻以明心耳究且任心而废学於是乎诗书礼乐轻而士鲜实悟始也埽善恶以空念耳究且任空而废行於是乎名节忠义轻而士鲜实修斯言似乎深知阳明之病者然余不能无疑焉既曰非孔子之教又可谓孔子之学乎学与教有二道乎阳明之所谓良知即无善无不善之谓也是佛老之糟粕也非孟子之良知也何妙悟之有支离之弊正由见闻未广善恶未明耳埽见闻埽善恶以洗之支离愈甚矣功安在乎徒见其流之弊而未察其源之谬比之龙谿海门之徒抉阳明之波者虽若有间而圣人之道终未明也以高子之好学笃行充其力岂难登洙泗之堂入程朱之室然犹溺其余习未能自脱莠之乱苗郑之乱雅岂不甚哉康熙癸亥余在京师张武承先生示余王学质疑一卷其言良知之害至明至悉特不尽埽龙谿海门之毒而凡梁谿之所含糊未决者一旦如拨云雾见白日盖自罗整庵陈清澜而後未有言之深切着明如斯者也抑愚又有惧焉当阳明之世其害未见故知之也甚难而其病未深救之也尚易至今日其害已见故知之也似易而其病既深救之也则难无论显树姚江之帜鋭与吾角者未易胜也即闻吾言而唯唯叹息击节不敢置一辞而遗毒之潜伏隐藏於肺腑者不知其几也荡涤而消融之岂易也哉孟子曰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我未有艾而徒咎人之病非良医也閲先生之书者其急讲蓄艾之术也哉

王学质疑後序

余既序张武承先生王学质疑方谋付梓以公同好而先生已於乙丑十一月捐馆舍矣因略述其生平附於书末使学者诵其书知其人盖非无所本而能为是书者先生讳烈其先浙江金华府东阳县人嘉靖时先生之曾祖始自浙迁居大兴康熙丙午先生以易中顺天举人庚戌登进士已未举博学宏词授翰林院编修充纂修明史官乙丑六月陞右春坊右赞善自为诸生以至立朝始终以清白自励不屑世俗荣利纯如也其学以程朱为宗深疾阳儒阴释之徒以闲邪卫道为已任晩尤嗜小学近思録故是书所发明皆从平生学问中流出非苟而已也先生又尝论道学传惟宋史宜有之周程绍先圣之遗绪朱子集诸儒之大成以道学立传宜也余则笃学如蔡西山父子高明如陆子静兄弟纯粹有用如真西山仅可列之儒林元儒亦不立道学传若有明一代纯正如曹月川薛文清不能过真许而光芒横肆如阳明者列之道学恐後世以史臣为无识其修明史分纂孝武两朝如刘健李东阳王守仁秦竑李成梁金鈜史可法诸传皆先生手笔尝曰吾此数传是非不爽铢两其论孝宗谓明知阉宦之坏法而不能远成阴胜之渐是知不至意不诚之故也其论李东阳谓李公文章之士与刘谢同朝则着侃直之风与芳瑾为伍尽露委蛇之态而声华素着奬借後进故竞为之掩饰谓东阳若去缙绅之祸不知所底此欺心之论也五年之中寃死者不可胜数缙绅之祸亦已至矣李公拱手而不敢异偶申救一二人遂诧以为善类赖之则张彩救吴廷举刘宇救王时中亦得为保全善类耶又云杨文襄功名之士也以为将之智用之为相晩年欲以其术笼络张桂而卒为所败齎恨以没智巧之不可恃如此此皆卓然不可磨灭而此书则其纲领也

王学考序

自阳明之学行天下迷惑溺没於其中者百五十余年近岁以来好学深思之士乃敢昌言排之然以其功业赫赫於人之耳目间者疑信且半钱塘应潜斋独一言以断之曰阳明之功谲而不正诡遇获禽耳又推其本而论之曰阳明自少驰马试劒独学无师而始坚於自用则又直穷其病根阳明复起不能不服斯言呜呼以阳明之天资豪迈向使自幼涵养薰陶於小学中加之以良师友磨砻砥砺如二程之有濂溪朱子之有延平何至放言高论如此哉所以敢为放言高论者其所由来渐矣故愚尝言小学一书乃世道升降之本小学行而天下人才范围於规矩准绳之中然後学术一而风俗同潜斋之论可谓知本矣潜斋论性论太极颇与程朱抵牾余不敢从然其教人用功必以穷理格物为本谨守朱子家法故其言多可羽翼经传其论次阳明言行凡一卷附於其所辑性理大中内余以为此当自为一书不当附性理故特表而出之而名之曰王学考欲知学术异同之所由来者其必有取於此也夫

六谕集解序

士读圣贤书无有肯虐民者然孔子谓不教而杀谓之虐今之教比古之司徒党正三物六行为何如也有毫髪不如古而怒民之犯法从而刑之皆虐也然则吾辈今日坐於民上惩奸锄暴操三尺以从事虽事事咸当厥辜敢自谓不虐乎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痛哉言乎 朝廷未尝无教民之法今州县所奉行六谕明白正大二十四字中一部大学修齐治平之旨犂然具备虽蚩蚩之民咸可通晓与古之三物六行何异而移风易俗未收其效是有司之过也余承乏灵寿目击民情不古每思孔曾之言不胜愧惧间尝巡行村野取六谕之义为之讲解又恐其入於耳者不能不久而忘也因梓以授之冀其渐磨於仁义而自远於刑罚然七年之病必三年之艾是求车薪之火非一杯之水能救斯民之渐渍於薄俗久矣岂区区一卷之书朔望一读其遂能胜残去杀释吾愧惧耶亦以是啓其端云耳若夫扩而充之引而伸之俾家喻户晓沦肌浃肤邪秽尽涤渣滓尽融则视乎继自今而往行之何如耳天下无不可化之民而亦无易化之民其必如程子之於上元扶沟朱子之於同安南康尽吾居敬穷理之学劳来而匡直焉庶几免於虐也夫

陆桴亭思辨録序

士生斯世而欲言学岂不难哉功利之习浸淫於人心根深蒂固而不可抜幸而能自抜於功利矣则或溺於记诵词章终身竭蹶而适长其浮薄骄吝之气幸而又不溺於是而有志於道矣则佛老之徒又从而惑之舍三代以来圣贤相传之道而欲求所谓虚无寂灭者求之愈力去道愈远幸而不惑於佛老而归於儒矣而儒者之道复分途各驱宋之洛闽金谿明之河津余干新会姚江同师孔孟同讲仁义其辨在毫厘之间而其流至於相去悬絶若方圆氷炭之不同学者未尝辨其同异晰其疑似浮慕乎学之名而用力焉其不舍坦途而趋荒径者几希矣於此有人焉以身示之且别白而告之其有功於世何如也余家居时闻太仓陆桴亭先生之学而未获亲炙及承乏嘉定去先生之乡咫尺而先生已成古人乃访其遗书得所谓思辨録者其辨同异晰疑似一准於程朱其於金谿新会姚江虽未尝力排深拒而深知其流弊之祸世其教人先小学而後大学以立志居敬为本而以圣经之八条目为程然後渐进於天人之微旁及於百家之言其先後次序悉洛闽之遗法也虽未熟识其生平然考其发於言而着於书者可谓有道之士矣盖先生自言二十七岁即志於斯学心体躬行未尝敢懈则其所以能成就如此者亦非一日之故也呜呼处功利浸淫之日而能自振抜又不溺於词章记诵又不惑於佛老又不惑於儒之近佛老者而卓然自立岂不难哉先生之子讳顾正者请余叙其书余不敏虽於先儒异同之间尝闻其大畧然明不足以察理勇不足以卫道优游岁月将汨没之是惧何能叙先生之书哉姑记其仰慕於先生者如此尚当尽求先生之书而访於其良友高弟以琢磨焉其庶几乎

静中吟序

性理大全一书明初学者奉为规矩准绳其时士行醇而风俗隆盖其学使然也自中叶而後胥溺於词章记诵阳儒阴释之学此书虽存无复讲求而涵泳之者风俗之坏有由然矣今 朝廷尊崇正学士非程朱之言弗敢道於是此书复行於天下然多袭其皮肤以塞功令求其真信而笃好之者亦罕其人焉三韩梁震先作静中吟一卷其於太极西铭之旨伊川考亭之论言之亲切有味不啻烛照数计盖其讲求而涵泳之者深矣以是风於天下尚有甘自溺於俗学而以性理为迂者其亦可翻然也夫适余乡马子以是示余余喜正学之将昌而风俗之将隆也因书於其简端以志欣慕之意云

功行録广义序

圣贤之书劝善戒恶而已或以义正或以福诱而劝同或以义禁或以祸怵而戒同夫祸福之於善恶犹影之於形也君子衡理不衡数而其教人未有不兼言祸福也者理足以尊天下之君子而言福然後足以引天下之中人言祸然後足以惧天下之不肖其见于经传者固已深切而着明矣君子虽不以欲福而为善不以畏祸而不为恶而夫子犹曰君子怀刑是以圣贤自勉而恒以不肖自防也於乎此其所以为君子与周礼司徒掌邦教以扰安邦国保息六以养之本俗六以安之三物以兴之八刑以纠之月吉而始和岁终而受会乡州党族闾比之中莫不以时而读法故其为教也有本有根博而贯简而详荡荡焉平平焉无细碎蔓衍之说而其时之人亦但以为道而不以为利知畏法而不知畏天吉凶休咎之说仅见於圣君贤相之诰诫而非所以为教民之具明明棐常絶地天通此其所以为盛也圣贤不作教化不明法足以禁显恶而不足以禁隐慝惟天之报施终古不易以济人之所不及而又不能无盈缩迟疾之异错综参互之变原始要终不失累黍而当时鲜不以为杳渺而不可知盖祸福之自人者直而彰自天者微而变直而彰者既有所不及而微而变者又不能以天下信则中人以下将无所畏而靡所不为仁人君子能无忧乎不得已而博考古今述其福善祸淫之迹而备着其所由以明天道之必然家悬一律令於屋漏之中户置一斧钺於衽席之上使览者惕然於心以去其所疑而坚其所畏虽其言若屑屑焉而离类析归鈎深索隐略显恶而严隐慝其察物也无遁形可不谓慎独之助与宋之季也而感应篇出焉明之季也而功过格出焉是皆仁人君子居下位不得已而救世之作也故曰易之兴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王道不明於上而夫子作春秋今虽万不敢比是而意则庶几焉此固非盛世之所宜有也虽然既已有作则虽盛世有所不废又岂独不废而已必将为之敷畅其说扩其所未备阐其所未至以丁宁天下之耳目而惟恐其不信以从是亦仁人君子之用心也疁邑李子荪奇字九兰所辑功行録广义盖本功过格而敷畅其说者余甚敬其用心之厚用力之勤也呜呼士君子得志於时身任民物之责举先生之教而明之大纲举万目张无取乎细碎蔓衍之说而所以劝戒人者亦不俟乎天降之威福则是书可以不作今李子既不得志於时藴其意而无所发蒿目而不能已於言而又不欲其言之大且深以无当於流俗也乃取夫世所易信之书广为衍说平易朴茂不饰不文而勤恳曲至应规入矩期无失於圣贤之意而後已昔贤有云不为良相则愿为良医李子之书其亦世之药石与假令李子得有为之柄以行其所欲而不徒见诸空言其所就果当何如也

诒安録序

余向客武塘与沈渊伯先生共晨夕有年见其所为诗文皆有法度可观而先生又不欲仅以诗文自居时时以古道相勖尝慨世之浮薄残刻如江河日下而不可止而欲以笃实忠厚之道维持而挽回之盖每谈论及之未尝不叹息致意数年以来余与先生虽各居一方然尝佩服之不敢忘今年夏月先生扁舟至疁城既叙契濶即出一编示余顔曰诒安録余展而读之则向之晨夕谈论叹息致意者皆聚於一编中先生又谓此吾笔以诒吾子焉耳使知浮薄残刻非所以为安而此乃所以为安也其庶几乎噫此岂独可以诒先生之子哉夫世之罹殃蹈尤而不知止者彼岂好危而恶安哉盖未有以安之道告之者故莫危於浮薄而彼且以浮薄为安莫危於残刻而彼且以残刻为安方其习焉而不觉胶固於其中而不知变方且自以为得计而不知其所以为安者乃其所以为危也使有人焉持先生之书以告之使知如是则危如是则安其孰肯舍安而就危耶士庶人而知此必不敢以浮薄残刻行於乡卿大夫而知此必不敢以浮薄残刻行於国小可以安一家大可以安天下其所维持而挽回者多矣是岂独可以诒先生之子哉余既喜先生之来得慰数年契濶而又喜是书之成行将使古道复敦於天下遂操笔而为之叙

诒安録後序

渊伯先生既以诒安録授予予授而读之凡先生之所言者皆予之所欲言者也先生复指其後一条示余曰与子不合者独此耳予取而视之大约言三教之合一尊佛老即所以尊孔孟也先生知予持三教异同之辨甚严而不欲自易其说所谓各成其是者耶然予窃有请焉夫三教之不同若黑白然白者之不可为黑犹夫黑者不可为白必欲合黑白而一之宁有是理乎为此说者盖因近世学者不能深究天道之微不幸溺於其学又知不可自絶於孔孟乃牵合附会以自掩盖焉耳岂通论哉以先生之文学行谊後学楷模因近年以来偶涉猎於神仙而深有取於其说吾知其终当改正而未必守为定论也先生若以余之言浅陋不足信则古之大儒如程子朱子以及近世敬轩敬斋整庵诸子皆尝辨之其遗书具在取而读之则黑白明而取舍定矣以先生之学力而为此岂其难哉先生既以文学行谊自振流俗偶濡迹於异端而又不惮改弦易辙粹然一出於正後之人读诒安一録考其前後本末岂不益叹先生之勇於从善而不可及也哉虽与程朱诸大儒争光可也

畜德録序

人之心譬如田以良苗植之则成良苗以稂莠植之则成稂莠嘉言懿行者人心之良苗也浸灌於嘉言懿行之中其心不明且正者鲜矣浸灌於淫辞詖说之中其不昏且荡者鲜矣王何嵇阮浸灌於虚无而成放诞卢骆王杨浸灌於辞章而成浮薄自明季以来俗衰学驳偏僻之说淫艳之词所以眩人耳目撼人心志者杂然并作如入五都之市百怪之物具陈非志定守固其不舍布帛菽粟而逐纷华靡丽者几希取舍一移日长月益与之俱化何所不至哉故今之学者不但不读书之弊不可胜言即读书之弊亦不可胜言能於诸子百家中精择而慎收之不离乎规矩准绳则可以养其心而为吾道之羽翼矣席子献臣奉其先尊人文舆公所纂畜德録示予曰昔我祖太仆公有格言类编一书我先人谨承先志搜补而广之平生不好声伎玩物嬉戏之具而独皇皇是书病革时犹置箦上俯首晲视予授而读之则上自周秦下迄近代学士大夫之嘉言懿行萃焉网罗博而取舍当内之有益於身心外之有补於世道非如晋人世说长傲助轻唐人艺文类聚诸书编辑风云月露已也可谓精择而慎收者矣予闻文舆性孝友好施与周人之急常若不及虽久病应得官而未仕不及见之政事而其笃行於门内施及於乡党者事事皆可为法江西魏叔子不妄誉人者也为席舍人传曰虽没而祭於社无忝焉是其得力於是书者岂浅鲜哉吾以是益知人心之不可不养而所以浸灌之者不可不择也贾生有言习与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於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於楚不能不楚言也读书亦然天下浮夸放僻之书其为楚言者多矣不择而取之弊可胜穷耶取舍如文舆庶几弗畔於道也夫

苏眉声读史影言序

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师也此史所由尚也然史之可以为後世师者亦顾其读之何如耳唐虞三代之书读之而长伪增浮者有矣况乎後世之史邪正错出是非混淆学者以无主之中涉猎其闲所见为是者未必是而所见为非者未必非安在其可师哉中有主矣读之而是非不谬矣而见其表不见其里知其显不知其微得其成败之迹而不知其所以成败者议论侃然而胶固难通又安在其可师哉表里显微皆见矣得其所以成败矣而言之无关於当世得失之林如对病者而谈粱肉对饥者而陈药石药非不精而肉非不美也然而所陈非所急也读史者岂不难哉苏眉声先生以所着读史影言示予予读之其是非皆本经术其论事必推见至隐自源及流如医者之洞见五脏而其指陈恺切寄托深远尤有鹤鸣沔水诗人殷勤讽谏之思焉盖信乎可谓善读史者矣昔司马子长述货殖游侠特以自舒其孤愤而不知是非谬於圣人欧阳子於柴守礼石敬儒之事反覆致意欲以自解其濮议而未免欲盖弥彰何如眉声之所论列皆为风俗人心起见而不激不亢言者无罪而闻者足戒乎呜呼自秦汉以来治乱如循环使治世之事长为法於天下则治可长治乱世之事长为鉴於天下则乱不复乱而高曾之事视若弁髦前车已覆後车不鉴者比比而是也使时有好古笃论之儒如先生者提撕警觉其间亦何至沈溺不反不可救药乎先生着述甚富此特其一斑而其关系於世已如此他日尽出其所着以为天下准的其足以法今传後又不知当何如也

藓书序

和州成吾存讳性号杏怀居官正直言天下事切中利病亦近世贤者也尝刋其所作杂文一卷名曰藓书其书中自言无日不会客所不会者尘容俗状之人而已无日不言怀所不言者增租益室之谈而已因历叙郭林宗以下数十人谓此数十人者一日不会则鄙吝生一日不与言则心胸结此其立意高旷卓然尘表矣然所谓数十人者上不及孔孟下不及程朱近世则不知有河津余干而荆轲聂政朱家郭解刘伶阮籍以至李卓吾皆得与於其间何其取舍之异若是哉甚矣道之不明贤者往往入於岐途而不觉虽其天资之高有不尽汨没者然其为累必多矣岂不可惜也哉余尝见张武承跋邹忠介儒宗语畧曰读此书知先生所学之虚浮也於宋独取陆杨而姑以明道先之於明独取阳明而兼以白沙心斋配之两代大儒若伊川晦庵河津余干尽可删而去也忠介所学若是亦何怪其立朝事业仅止於是耶知言哉武承乎

嘉定县加编録序

余莅嘉定之二年奉部议以催科不力罢黜既谢事乃进其民谓之曰吾为吏无状罢黜固宜但愿尔民继自今以往早完官课无或後时耆民郁某等进曰吾侪小人非不知急公之义也往者故明之时吾嘉民之完课常为诸邑先吏於兹者皆获上考岂昔之民良而今之民顽耶盖昔赋轻而今赋重尔姑以康熙十二年之会计与万历三十七年之赋役全书较之加增者盖九万有奇而自十二年以後军兴之所增者不在焉然则民安得不困而赋安得不逋岂其甘为顽民哉因以其所辑加编録示予予閲之喟然叹息无以对也夫主持国计者未有不知民力之当惜也特以一事偶加未必病民不知今岁加若干焉明岁加若干焉加者不可复减复者又复议加积而计之民其能堪乎蕞尔嘉定其土瘠民贫较之明季日甚而赋之加多如此其死於催科与流离失所者可胜计耶且夫九万之中如地亩九厘之银三库四部折色之增犹为他邑所同若官布折色之骤增至二万八千有奇省卫行月之骤增二万六千有奇则嘉定所独也他邑之增不至如嘉定之多而犹不堪命然则嘉定之民日困而逋日积何怪也方且流离转死之是惧而何暇顾其官之考成哉长此不已吾不知数年之後更当何如矣或曰子不知今之军需孔急耶

朝廷固无日不以百姓为念苟四方底定自然渐次减除方将蠲苏松之浮粮去沿海之坍荒复九分考成之旧法岂特如万历所行而已哉子何忧焉而今则非当言之时也然予又有说焉夫民之困惫有旦夕不能待之势而恤民者亦当随时而为之计故四方底定仁政尽行固斯民万世之福也即以目前计之亦宜斟酌於缓急之闲调剂其轻重之平去其太甚而救其颠沛庶几寛一分民受一分惠焉则是编也固仁人忧国者所宜急进矣

灵寿县志序

灵寿於真定三十二州县中最为瘠壤其民遇丰岁豆饭藿羮仅免沟壑一遇水旱螽雹之灾流离转死不可救药盖在前代已然兵燹之後元气益复衰耗以故文献散佚无徵按史传所记故事询之土人无有能道之者大禹治卫疏凿何所鲜虞中山之时疆理若何武灵卫文屯兵何方昌国君遗址安在乐叔继封何乡何里邳侯食采第宅何存何年始废曹武惠韩忠献父子聚族何村始迁何代大圣大贤之故迹如烟云之过目不可复求穆然徒见滹沱流而太行峙而已即户口之盛衰赋役之繁简典礼之废兴自明以前亦湮没不可考岂不可慨也哉国学生傅君维橒悯旧志之残缺网罗放失旧闻彚缉成编藏於家塾笔削详畧具有法度不凿不滥然其已湮没者亦末如之何也适余奉部檄徵县志因取其书稍为更定附以管见分为十卷聊以备采择云耳閲是编者见其土瘠民穷慨然思为政者宜安静不宜纷更宁损上毋损下宜便民毋便官则可矣若曰一方之文献在是则余与傅君皆不能无慨焉

傅氏家乘序

故吏部尚书惺涵傅公暨少保掌雷傅公父子先後居高位文章事业彪炳宇宙灵寿傅氏於是乎始大天下共仰其勲名而莫知其何以至此也余至灵寿见其家乘载其先槐轩岩轩朴庵诸公累世积德敦龎醇固然後知二公之彪炳於宇宙者其来有自譬诸水然有星宿之源然後有龙门砥柱之奇有岷嶓之源然後有彭蠡中江北江之盛未有无其源而其流汪洋浩淼者也亦未有有其源而无其流者也特患闭塞壅遏之则亦终於涸耳有人焉引而导之岂有不滔滔汨汨者哉然则求水之盛而不涸无他亦尝濬其源而已求家之盛而不衰无他亦常积其德而已故二公者特善濬焉者也使傅氏子孙皆能濬焉常如槐轩岩轩朴庵之敦龎醇固则其昌炽岂有艾哉辑家乘者冢宰公季子维橒也好文而笃行有父祖风昔范宣子自言其先世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而叔孙穆子云此之为世禄不如立德立功立言之不朽余尝疑御龙豕韦以来必代有明德故能久而不废废而复兴宣子不知推原其本而徒夸其世族之盛所以绌於穆子今傅君辑家乘能历历道其先世之本末知其所重在世德不在世禄贤於宣子远矣傅氏之源其再濬於此也夫

三鱼堂文集卷八

<集部,别集类,清代,三鱼堂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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