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榕村集卷一
大学士李光地撰
观澜録
学
学者畜也畜者聚也君子学以聚之故懿文德者威仪节文之修小学之事也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穷理尽性之要大学之事也传说曰人求多闻学于古训乃有获孙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古之言学者如是何近世之异也岂非释老之余酷乎
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又曰志于道传曰一年视离经辨志志之於学如江河之有源也如百果草木之有根也习乎坎盈乎科放乎四海其为行也艰矣然行潦则无至也播於春溉於夏刈於秋其为力也勤矣然荑稗则无施也是故志之立然後顾日月逾迈而心忧也志之笃然後忘身之老不知年数之不足也志之正然後中庸以为依而道德以为归也由前二者振於俗者有矣由後一者其鲜乎先觉萎前修远有志者亦贸贸然荣华其业而小成其身乎故志必於学志必於道志必辨而辨志莫先於离经经道明则俊民兴矣
二程古之学者也自十五六而鋭然学圣人故为吾道中兴之宗也象山之学与建阳称同异然其喻义责志之章朱子左次焉游其门者旦异而晡不同是亦百世之师矣
雷者造化之神之首乎其动也奋莫之敢遏也其动也惕莫之敢干也古之学者象其奋故有不可御之志象其惕故有不可容之私助雷者风也入之以索其阴之伏也学之察也散之以释其阴之滞也学之克也是故雷厉风行其益无方益动而巽日进无疆也
敬之畏人也小雅之诗善言之集木之不足而如临于谷临谷之不足而如履于冰敬之畏天也大雅之诗善言之天之明则及尔出王天之旦则及尔游衍是故敬慎威仪者桑嘉者也执事有恪者温恭者也严威俨肃者自他人视之而我非容意焉今之言敬者失是而至以声色厉人不几於色庄者乎
大学之言穷理也格物而已其言格物也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後而已如是而博文精义之功不已简乎曰究万物之所以分殊而理一然後知本末之归察万事之所以异贯而同条然後识始终之要古之博文精义者期於得其本而已後世之役耳目劳心思几过於古人然於返已则疏於辨物则舛制理则参而不一陈事则乱而无绪道之不明不行者其以是夫
以知本为格物象山之说也与程朱之说相助则大学之敎明矣故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学记曰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子夏言博学矣必笃志切问而近思也孟子言博学详说矣将以反说约也夫如是则於圣门之学何疑而有若近者之纷纷乎
说命曰人求多闻知其要矣又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知之於行犹华实也不华则无实华而不实则徒华也是故草木之成也曰实又曰果皆诚然如是之称也诚意继致知以为实其心之所发者是也内有所牵外有所夺饮食起居足以易其志得丧利害足以摇其心故曰行之艰虽然水火之必不可赴美酖之必不可嗜疾病药石之必不可辞服农风雨之必不可避惟其知而信之也深知笃信其於行也不远矣故曰王忱不艰
敬为知行之要者心常存也先儒言静不在敬之外外敬言静者其放於寂乎今夫手之为物也常动而不离其处故思不出位者象之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是静之本也然则主一无适静在其中矣
或问圣人生知安行曰徵於色发於声而後喻困於心衡於虑而後作凡人之智能也圣人则无所惕而思无所虞而戒无所震而不康无所强而不怠故曰生知安行今人之於圣人也高求之而不得其说兢兢业业之志荒矣
问为己为人曰为己者欲其自得而非私於己也不为人者耻声闻之过情而非吝於人也诲人不倦岂自私其有乎与人为善岂独善其身乎
经
或问穷经之要曰近思学而不思则不能通微而不精思而不近则不能反身而不切弥精则弥切弥切则弥精也自谓精而不切如浚水九仞而未得其源也自谓切而不精如理丝见端而未穷其绪也
问先儒之说曰蔑训诂者无师滞章句者无得是故古之言智者曰择惟能择其庶几乎
谈易者何其多乎曰信其是者之为难邵氏之先天朱子之卜筮是矣而诘难者未已又安得而与定是非之归乎
易也者达乎天德而周於民用春秋也者穷乎人事而临以天则故曰易本隐以之显春秋推显至隐易与春秋天人之道也
问诗朱吕之说曰雅郑之辨正矣虽然谓诗之无邪者未可尽非也圣人之以一言蔽者概言诗之正者多而已矣列国之诗俗化而声变郑卫之荡也齐秦之夸也圣人闲存焉以为泯其失无以彰其得也不极乎民心之流不足以显民彞之真也郑政之昬也如风雨之晦秦法之厉也如霜露之零於是喈喈者不辍其音苍苍者不改其色故以为礼义之在人心也若王化之行而又何徵乎
朱子易诗卜筮雅郑之说吾所笃信也程谓随时以从道吕谓作诗之无邪吾则兼取焉以为与朱子之说相备而不相悖也盖执其两端则中者出矣穷理之要也
再问郑卫之诗曰岂独郑卫尔二南之篇亦以邪正而相形也江汉之女有求之者矣怀春之女有诱之者矣行露之女有速之狱讼者矣然则文王之化焉存曰以二南尽为文王诗者吾意经师之沿说与采风者盛世之事何文王之诗直接乎东京而西周之盛泯泯也二南其西周之风乎而自文王始
序诗者判东西别列王吾读大小雅其为东迁之後多矣吾读列国风其为西周之盛有矣虽序诗者判之而难尽掩也以为先西而後东先正而後变则其说犹可循焉
易不蔽於卜筮而蔽於占候春秋不蔽於书法而蔽於义例非谓卜筮之非占而书法之无义也以为候之流於拘而例之失於凿也自汉以来病之问其说曰易者变动不居其可以星日气候推乎春秋者因物付物其可以文法律例求乎
圣人之作经也有体以易为谈性命之书以春秋为行王者之事似矣而未明其体体之失矣义能无乖乎然则何言顺性命之理天子之事也曰性命之理天子之事存乎其中也所恶於凿者谓其卦爻欲以性命之奥示人夫子欲以南面之分自居焉耳
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着明也谓欲借二百四十年君臣之行事以寓义理则是非善恶深切而着明後之说者以为圣人行事之实也夫褒贬亦空言也而何行事之实之有
问书古今文曰不可疑也秦焰余烈残缺湮灭经师荒耄女子传说科斗隶书声形错别简讹文误以有聱佶安国虽注其书不传刘氏好古博士纷然河间礼篇世莫观之古文废寝抑又何疑流及江左期於从顺窜易加增盖不可问因缘微猜毁道蔑圣臆决哆张此学者之大病也
疑周官者何如曰病犹之古文也易六典春秋者文王周公孔子之亲笔欲废春秋六典者前有介甫後有幼清
修身齐家平治之本冢宰之司修齐之事也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正墙面而立者与是故为絺为綌俭德之先也采苹采蘩敬事之表也道造端夫妇而始于居处服食之间冢宰之职其义不亦深乎末学疑端以是为首是乌知礼意哉
天地设位四时行乎其间朝廷宫寝王事也冢宰掌之故曰天官经野敷敎民事也司徒掌之故曰地官余官者皆奉冢宰之班而分司徒之职司空分养而主土者乎宗伯分敎而主祀者乎司马司宼主政刑而弼养敎者乎故司空之职虞夏最先养先於敎也周人後之非後也以终为始建子之义也
礼者纪人伦者也有冠昬而夫妇之别严有丧祭而父子之恩笃有乡射而长幼之序明有朝聘而君臣之义肃
六经乐无文何也曰经具於春官之属记具於戴氏之编二者皆传於窦公窦公者与子夏同时同事魏文侯而申礼乐之事其传止於此则以其官器神明大畧备也若声气微妙则不可写故曰乐崩
不可以文周之易为伏羲之易不可以孔子之易为文周之易朱子之说也信乎曰朱子有为言之也为夫拘文而忘象凿理而弃占者尔象涵于虚辞指于实占其本教理其源出混之则不知赓续缉熙之功也离之则不知道法揆合之神也故其赞曰恭惟三古四圣一心
元亨利贞贯之以太和变化进退刚柔仁义准之以时中吉凶悔吝要之以无咎
易之取象显而近简而切凿之者非也畧之者非也乾不为马而为龙取其潜於阴坤不为牛而为马取其顺於阳离不为雉而为牛明以顺为本艮不为手而为背动以静为宗辅嗣之论似矣而未究其说也
问图书之数曰图加减书乘除加减者一奇一耦阴阳行矣乘除者一参一两方圆立矣夫是以河图中宫阴阳之会也太极之舍也洛书中位天地之心也皇极之主也由是以起画畴之义深乎至哉
道以中为至故极者至也中也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其太极之兼体阴阳者乎九畴五十五目其皇极之统理天地者乎
读书者贵乎得尧舜禹汤文武皋夔伊傅周召之用心得其心者圣人之徒也管晏以降耻功名不显於天下尔畏帝命代天工挞市内沟之心奚有哉
经书春王正月诸儒之说焉决曰兼取焉尽之谓志夏时者义优为尊周正者事顺改时之说虽寡徵也然月改则春移盖亦一代之制与此於谓非春而孔子春之者得其实也故曰事顺虽然正既王正也春亦王春也正则系之王明乎正王所得而改也春则不系之王明乎春王所不得而改也春天道也夏正得天孔子之志也故曰义优明斯义者全经之义举矣以周治列国以王法治天下故曰春秋为尊王作也以天道治王道以百王之礼治周礼故曰孔子为後世王者而修也
春秋义明则从实如弑君者之絶其属也义既明矣则公子之世子之五等之讣也从周室之班义既明矣於其葬也则公之夫非先谨而後纵也不明其义於先是逆僭终无惩也不存其实於後是逆僭之迹不着故前为断而後为案也惟荆楚於诸侯为变例为其实不可存也故其初也抑而号之其後也仍而子之
弑君有举国举人者非罪累上也得实则诛其身不得实则存其法何以不得其实也曰赴告之有所解传闻之未有徵也夫弊狱者情实得则法加焉或委罪以逃刑或知贼而犹疑徇欺则法枉断臆则体亏於是具案存爰若两辞之未备者则人惧而法已伸韩子之言善矣夫
召陵之美吾未之敢信也书法内及外大夫盟则讳公堂堂伯师执言汉湄荆蛮蠢焉傲我以辞其君安居使臣涖刲故为列国公侯讳不着盟楚之为谁也是以论事焉则民受赐语道焉则功烈卑
春秋有阙焉有削焉沃武荆文赴告断絶阙也非削也重耳勤王以求诸侯鲁人与焉难谓不告其事大於葵丘首止难谓从畧然而其功不书夫子削之也恶其召王执侯隧请原伐区区之勲不足以蔽其心迹之谲也
左氏晩出故其摭事也备孔子因而修者不可见矣末学不考若以左氏为鲁史然者据此以论笔削之意宜乎失者多矣
二南文王作新民之化也西周之诗附焉豳风周公述旧邦之俗也东征之诗附焉东征戎事何以附於豳风也曰儆戒之意同也诵创业所自基哀造室之艰难皆周公所以为孺子惓惓也故在书曰兹予其明农哉盖其陈七月之志我则鸣鸟不闻叙其作?鴞之忧不得其说而为之辞故谓凤鸟不至则不敢收其身及洛龟既兆而将逊于野也
邶鄘卫殷之故畿也继二南之後存理乱之鉴也虽然殷鉴不远而幽厉由之周之所以东也故王风次之郑畿内之邦也齐晋秦代兴而王迹熄矣陈郐曹之区区是以无讥焉豳风者本其始序其变使人知周公之德而周之所以王也盖乱极则君子思初而维始
古人服王事则思父母乐朋友则怀兄弟无公义非忠臣也无私恩非孝子也非朋友德业无资非兄弟惇叙无本鹿鸣之诗恩明意美是以四牡皇华承之靡盬靡及以为忧而将父将母以为叹男子之生也桑蓬以祝之学而三肄以宫之然而昊天之德不可酬也终身之慕不可休也厥维艰哉古之为忠孝者乎常棣思兄弟也而中及朋友伐木求友生也而终以兄弟非轻朋友也以为急难御侮非朋友之职相觉相呼出卑幽而上高明者朋友之职也非昵兄弟也谓不以羣居之乐而移天性之懽也此义不明故有急功名之见而背其亲有老匹夫之节而遗其君有赴难死党而不顾义有结客倾财而薄同气呜呼衰乱之事也先王之敎不明而至兹乎
一饮一食兄弟共之孺子之乐也无妻孥离异之间故於兄弟耽耽焉必也傧边豆而饮酒常乐如孺也合妻子而同调终老以耽也则兄弟之爱不衰矣是故宜尔室家者在乎乐尔妻孥也下章曰兄弟无远亦此意也舜厘降之後而亲爱者不解帝之所以试也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後嗣之所以歌也
性
或言知性非要曰是中庸大学之眩学者也或言性不可状曰是以仁义喻民者空也去其眩之见则明者至矣去其空之疑则实者得矣
成汤曰降谓天之性民性也武王曰陟谓民之性天性也故臯陶曰达于上下
孔孟言性不同信与曰惟其相近是以善也惟其善是以相近也尧舜与人同相近故也可不谓善乎人皆可以为尧舜相近故也可不谓善乎
曰性又曰中何也曰阴阳刚柔仁义之理备焉之谓中物非无性也乾道变化二五参差陶冶而成之必有偏焉偏正者人物之分也曰性人物所同也故曰尽人之性尽物之性曰中人所独也故曰降中于下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也
凡精而粹者居中中则全精则明粹则美凡粗而駮者居偏偏则不备粗则不通駮则成恶自成汤至孔孟言性者皆谓人性也虽然圣人必使鸟兽草木咸若者以其性无不在焉尔是故子思子推言之鸢飞鱼跃其命自流也血气尊亲其情相求也至於程朱义则尽矣先圣後贤其揆一也
物有灵而善者偏之中也人有浊而恶者中之偏也虽然赋人之身其性则完覆者可撤逸者可还辟彼五谷之有种虽枮槁败腐润之以风雨则复蕃故孟子以足目耳口责心之同然谓夫居人之类备人之官食味别声被色必超然异於羣生而心之德独贤也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然而上智下愚不移者皆其志不自移焉尔圣罔念焉则狂矣狂克念焉则圣矣然而圣狂不自移也非不可移也
既有上智下愚则是才不齐矣然而非才之罪也不能尽其才者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然後为能尽其才愚必明柔必强则才何罪焉及其同归一也故曰非天之降才尔殊也是故赋受之根深而糅错之缘浅气质之用小而学问之功大孟氏非不言才也不与才以权所以本性而尊天也
孙子扬子之言性也不精董子韩子之言性也不详虽然孝经言天地之性而董子述之孟子以仁义礼智言性而韩子述之其大指不失矣
继之者善周子以为天地生物之心万物资始者是也成之者性周子以为阴阳变化之运各正性命者是也孔子不言天命气质而两言者尽之矣孟子韩子所谓仁义礼智天命之谓也曰才曰品气质之谓也问孟韩之异曰孟以性掩品韩以品掩性
问易言天地之心之情而不言性曰德即性也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心也者其生机也情也者其生意也性之德则其生理也德有四曰元亨利贞而统之者元也元也者一生生之善而已矣孝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记曰人者天地之德是故天地之性之德返之於身而可知也
释喻性以监程喻性以种孰似曰监虚而种实也虚故万象应现而本无实故一真性具而立有木金皆太极之分也则无彼此之非是乎曰木神为魂而主施为故谓根本枝叶皆一贯也金神为魄而主监照故谓虚空色相皆梦景也有阳而後有阴有形而後有景有为而後有梦有三极之道而後有鬼神故曰语道者必於其序也
儒以生言性得性之仁释以觉言性得性之智故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虽然以仁为主则智者藏仁之用者也发仁之机者也不以仁为主故崇虚而卑有虽至于发无缘之大慈普济兼度而非其本心之所汲汲也
诸儒
知性者儒孟子之後董韩其几矣周程张朱所为继絶学者以此
程朱以理言性惧夫混於气质以言性者也别而言之理散于事物性统乎人心知之者以为万物皆备於我则性与理一也不知者求理於外其於性也日远矣而犹曰程朱之说云尔攻之者又不深考因曰程朱固尝云尔以率天下求理於外也
议朱子之言理气者有整庵罗氏有虚斋蔡氏盖曰天下一气而已而其行而不偏散而有条者理也乌有所谓理先气後者乎读朱子之书而其说性合於王伯安者有守溪王氏盖曰性者心之精神之谓如镜之明之能照物而已矣由罗蔡之说是气莫为之主者也其弊也以气为理由王之说是心莫为之緼者也其弊也以心为性夫三子皆谨守程朱之门而与伯安异户然兹说也不亦适以助之攻与
伯安其象山之传与曰寻其源则云尔而伯安之失大虽然有伯安故知朱子齗齗於象山非过也术未有不再传而益误者
周子图象之终有气化形化张子订顽之指也二子者不相见其言不相师然而相发者是一时之道同也身体髪肤受之父母也人知之形色天性而人不知也亲於昵而忘於远故周子立象以示曰是厥初生民者也曰是一气嗣续者也其根於极一也虽然其说也引而未伸有订顽然後天亲合而仁孝一其於图也不犹竟其说而终其义与图说引易曰原始反终知死生之说订顽存顺没宁犹斯志也夫
伯子性书敬义之学也敬故廓然而大公义则物来而顺应叔子学论知行之学也明诸心知所往故知之明而信之笃力行以求至故行之果而守之固敬义者自诚明者也知行者自明诚者也二者同归非高下之等也虽然拟其气象二程之造道成德依稀见之矣是故顔子不迁怒不贰过伯子以为忘怒观理叔子以为觉者约其情使合於中也
天地以生物为心而人物之生因各得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此朱子之说仁也洙泗邹峄之道一言蔽之矣生物之心爱为之端程子谓爱不足以尽仁者为夫煦煦为仁而不识仁体者也杨谢因之或以公或以觉言公而不言爱则近乎无缘之慈言觉而不言爱则近乎应现之照其邻释也非远矣
延平学於豫章豫章学於龟山屏山白水籍溪则韦斋托孤朱子禀学焉然其终身诵说师承列为七贤而释奠於精舍延平一人而已诵其诗读其书则诸子高而延平卑也故道以切近精实为至
横渠之言神化言性命也精矣其以太和言道发而中节者也以太虚言性人生而静者也言虚空即气性道合一者也然其书也思苦言艰故程子以为未熟也
邵子之传絶学者先天之图穷物理者内外篇之说若夫元会运世始终之期殆所谓存而不论者与而邵子察察言之何哉
胡氏之学五峯其优乎故曰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德又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又曰立志以端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万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後义可精
朱子之门守章句践规矩故其学於诸家为无弊也象山之学见之者慈湖闻之者姚江由其言六经不作可也文武之道尽矣虽後有贤圣而焉师乎
象山之疑无极也似矣以为无极真精皆出老氏而太极之上不当复有无极也虽然无极之真不言太极则二者一矣真者诚也圣人之本也徒恶夫文之似乌得夫理之实乎
或疑周程授受以二程自继孟氏疑之也夫寻孔顔之乐发风月之趣指生意摘潜隐萌动之心皆所谓传心之要也一曰吾学有所受一曰闻茂叔论道而慨然有求道之志此其渊源明矣孟氏曰予私淑诸人也又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孟氏自继孔子後之人不以是闰曾思而议孟氏也
子云仲淹与吴楚同僭然其书有格言後之君子取节焉不可弃也康节象山与洛闽分流然其所造高明後之君子慎师焉不可讥也
朱子之後在宋魏之华不如真之实也在元吴之僻不如许之醇也在明则薛蔡守师传而陈王立异户考其师友渊源所渐若犹慙于真许焉
退之原道大易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之指也子固梁书序中庸诚明合性道一之指也皆文之醇者也新唐书赞李霨穷诡伪之根也其源出於范史赞西域究宗由之实也二子盖以为好事者掠聃周变换而增崇之卓哉蔚宗之见不及此其武子之传乎
孟子之时释氏未有也而告子似之其学以明定其心为至故曰语言文字非心也以讲解为明心者外也精神血气非心也以持守为定心者末也如是则心何有哉寂然不动而已寂然不动故外义外义故无事而忘为不动之宗外义以事心故正而助之而不动之速外言外气皆外义也知言养气则曰义与气合言之於气尤其精者也是故此之苖也长而生彼之苗也长而槁生者利而槁者害也孟子可谓穷佛根原矣
治
王霸者汤武桓文之称也如云孔老儒释云尔纯王之道者犹言粹然孔子之道温公疑孟之辩末矣
乾则利天下而不言坤则成王事而不居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所谓纯粹精者此也王道之至也驩虞之迹其言矣震矜之色其居矣与天地不相似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
问侯守得失马班曹柳之说棼然何也曰主侯者欲其枝叶相持以蕃辅王室及其敝也不贡不朝相兼相一暴其民甚者可以累世抗于大邦而谁因谁极此侯之衰也主守者为其统于一而易于制及其敝也所居如馆传焉所驭如路人焉王室衰而瓦解此守之末也虽然公天下以为心而达君臣之义于天下各子其民而各守其法则必以封建为正以朱子之论为中诸子之言利害之计也朱子之论理义之公也
封建不可复推置勲贤而久任牧守可也井田不可复大乱之後则均之承平之余则限之可也兵农不可复厄塞要害则设专兵域内邦中则用民伍可也乡宾里举不可复精择才行勿以文辞之科先之可也夫非先王之道莫之御而不为也因今以权复古以渐也故曰通其变使民不倦
民无恒产故乱则土荒而治则人散此非立法之所能济也必也牧守长子孙而责以劳来之事下有定主上有定民则涣者聚矣诗云何有何无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地近则知周势便则力易诚加则虑生责专则权利此古者封建井牧所以相为表里者也後世不能行则宜师其意而已矣
三代以兵为凶事故畜而不轻於用用而不究其武夫如是寓兵于农可也汉唐之调发无时其征戍也经年其行役也万里生出死归诗人伤之是故兵农之分也势也此其由来亦与封建相终始故曰酷哉亡秦之余弊也
乡遂州党之长居则为之师行则为之将汉之守令遗意未泯也後世治敎分矣文武离矣会计狱讼之苛急则不复思敎化之端期会簿书之烦委则不复讲兵戎之备凡所谓师儒将帅云者又卑冗不足以为兴而暴戾徒足以为梗也是故职分则愈惰事离则愈隳相扶倚者立不坚相牵曳者行不前犹曰所以杀其权而防其乱也故宋世有民者无兵有兵者无钱然而一夫为暴则诸权夺矣犹授盗以箧曰吾固其筦缄也
长洲顾宁人极博者也谓卑员多者治之基大官衆者乱之始诚哉是言也员卑则民亲民亲故能周知其职小职小故事易集大官少则权一权一故有所为其责专责专故无所诿权二责分大官为虚位矣卑员不能异於氓隶羣力屈而衆事荒矣
古列邦之命于天子者卿而已汉之太守自辟其属後世则末员冗职皆命于朝也故大公之道流行则涣而有丘使人各尽其诚而致其察也若不得人而防其私则法虽密而愈弊
古者安於邦域人鲜轻齎远游之事故务糓米麻丝而民自足今也仕宦商旅万里纷然金币之重亦势也居官者不能率之务本而遏其分方且与之攘夺而崇其竞是胥上下而市也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今科举法可久乎曰汉唐宋试士之法明收而兼用之其初务於是也专经义守师说比之诗赋可谓近之矣其敝也不独浮华而飞蓬也不独浓雾而氛埃也於是而寻本实覩清照翩其反而安所得英才而敎育之哉然则不可废也柰何曰恒其道者使不厌通其变者使不倦革而当者存乎其人而已矣奚必废之哉
民无以耕山泽关市之利与民共之可也兵无以养追胥守望之事使民兼之可也
复肉刑者陈羣之论本出班固为以施于穿窬淫放之奸则恶源絶而生命全不易之道也
榕村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