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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怀母后宋帝伤心 审郭槐包拯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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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嘉祐王龙心不悦,只因生身母后屈于泥涂之中,初时据包公陈奏,还属将信将疑,费心推测,岂知刘太后暗中行贿于臣下,又得包拯机智,察出原赃,情真事实无疑。不意果然落难贫妇,竟是生身之母,子为九五之尊,母后屈身市廛乞丐,难道有此奇闻?意欲即往陈州迎母后还宫,但郭槐尚未亲供招认,须待审讯明白,方可前往迎请。因此,即敕旨包公审办郭槐。包公奏道:“微臣不敢领旨。”君王道:“卿如不领办,谁可领办?”包公道:“臣保荐国丈,可以承办此案。”庞洪心想:这包拯昨天言老夫办理不得,今日反荐我承办,不知想什么诡计来算计老夫?他为人厉害,不可上钩。即忙奏道:“前日包拯言臣领办不得,望吾主另委别人办理。”君王复问包公道:“如此发交何人方可?”包公道:“国丈既然辞却,别员总是力办不来。”君王道:“据卿所言,难道此事即罢了不成?”包公道:“罢不来的。莫若陛下当殿亲询,此冤必可大白。”

当下君王烦闷,呼道:“包卿!你自己所办多少离奇异案,一片丹心,为国勤劳,今日国母遭此灾难,因何不与朕分忧,何以故意推辞不办?”包公奏道:“臣启陛下,并不是微臣故意力辞逆旨,只因国丈曾经有言,来说是非者,即是是非人。微臣不承办此案则已,若将此事发交于臣,总要办到彻底澄清,据法律,此案连及安乐宫刘太后娘娘,如若定了太后娘娘之罪,岂非臣有藐君犯上大罪?国丈劾奏于臣,臣即有口难分,望乞我主开恩,免发此案。”君王见奏,想来此论不差,即道:“包卿且免多忧,如若太后娘娘应得定罪,亦难掩饰,依卿定断。倘国丈多言,亦须拟罪,如今不须多虑了。”包公道:“臣领旨。”国丈此时再不敢言,只在班中气得二目圆睁。众臣亦各议论纷纷不表。

再说宫中太后心内着急,又打听明白,圣上发旨包拯审供,不如别位官员,可以行旨恐吓,行贿私传,看来大事不妙了。

不表太后心惊,宋着纳闷。只言包公退朝回衙,用过早膳,即传令吏役往天牢吊出郭槐。顷刻间呼喝升堂,正门大开,书役左右分排,包公正中坐下,吊出郭槐。此奸平日倚着刘太后恩宠,威权妄专。即当今天子,也因太后听政,让他自逞自尊。是以王刑部领审时,看得甚是轻微。今因包公看破王刑部,又着人禁守天牢,虽亦有些胆怯,然而心中主见有定,自思:太后娘娘待我恩深,今日平地起此风波,还送金宝与王炳相救,岂料包黑贼硬捉破绽,领旨审供。他比不得别官,免不得严刑勘断,他的刑法虽狠,咱家情愿抵死不招,以报太后娘娘厚待之恩。正想问,有四名军健,如狼如虎,将他往法堂当中拍搭一声,撩掼尘埃,跌得头昏眼暗。郭槐骂道:“包拯!你有多大的官儿,将咱家如此欺凌,圣上虽隆宠于你,只可压制的下属卑官,即朝内众官也欺侮不得。今如此轻视于我,劝你休得如此猖狂,也须留情一二才好。”包公冷笑,大喝道:“胆大奴才,图谋幼主,你欺瞒得人,湛湛青天焉可瞒昧。今日罪恶满盈,不期天理昭彰,报应有时,速速招出狸猫换主、放火焚宫的奸计,倘着半字含糊,生铜夹棍,做不得情的。”郭槐听了,叫道:“包拯!你真乃是愚人,世间多少刁民猾吏,将假作真,你既然为官清正,并无私曲,缘何今日混听破窑贫妇的胡言,竟来谎奏昏君,实乃无证无凭,无风起浪,比之刁民猾吏,又加凶狠。你陷害咱家也罢了,又扳害太后娘娘,以臣下诬陷君上,岂非大逆不道,罪恶滔天!悉听你酷刑惨法,咱家断不胡乱招供,以害太后娘娘。”包公道:“郭槐,你这奴才,休得强辩,若说当年无此情事,贫妇焉能有此大胆,诉此大冤?刘太后暗中行贿,蓝七又替你受刑,再莫言口无凭据。又如那贫妇亲口言来,陛下手足有山河社稷四字为证,岂非是大大的凭据!本官也知你这奴才,平素骄横,看得国法轻如鸿毛,今且尝此滋味!”喝令排军将他狠狠夹起,左右吆喝答应。头号生铜夹棍,非同小可,如换别人,早已痛得发晕了,惟郭槐精神倍于常人,一味抵挨疼痛,还不肯招认。包公又喝令收紧,郭槐连声喊痛,还喝道:“包拯!你之刑法虽狠,但咱家万难以假作真,休得错了念头。”包公暗忖:这奸贼果然挨当得刑苦,但我审断过多少奇难冤屈案情,都能审出真情,分断明白,难道此案便办不来?如审不得口供,就难以复旨了。

大凡案情定有两造对供,询问了原告,再勘被告,又有见证推详,反反复复,三推五问,自然有机窍可寻。只有此案,原告乃是李太后,被告乃刘太后,二人皆不在法堂之上,故只将郭槐一人究问。如郭槐硬帮被告,原告难免输亏,因他是案中一犯,又是见证,所以包公一定要郭槐招供才能定案。无奈郭槐今日抵死留头不留脚,不愿死在他铡刀之下,只是不招,弄得包公也摆布不来,只得重新盘诘,细细推问。郭槐反是高声狠骂,包公吩咐将他上脑箍。若问脑箍这件东西,是极厉害之物,凭你铜将军,铁猛汉,总是当受不起。郭槐上了脑箍,略略一收,顷刻间冷汗如珠,眼睛突暴,叫一声:“痛杀我也!”登时晕了过去。有健汉四人左右扶定,冷水连喷,一刻方得渐渐复苏。包公道:“郭槐,你还不招么?”郭槐道:“你若要咱家招供此事,除非红日西升,高山起浪!”包公道:“郭槐,在本官案前,由你不招,难道你没有死的日期么?有日命归阴府,阴府也要对案分明,阳间做下欺瞒事,阴府犹有阎君明察,看你也胡赖得成否?”郭槐道:“包拯,咱家实对你言,我若有一线之息,凭你敲牙碎骨,总只难以招认,除非归阴,在着阎罗天子殿前,方能说出。”包公听了,自忖道:原来这贼奴才是畏惧阎君的。点点首,即吩咐将他松刑,押回天牢,四名大汉,把他扶下法堂,上了脚镣手铐而去。郭槐虽然精强神旺,惟生铜夹棍,不是好顽耍之物,且脑箍倍加厉害,一至狱中,两胫酸麻,头痛脑疼,竟觉身轻脚重,如痴如梦,日间不知饥饿,夜里不知坐眠,大不如往日强健。

不表郭槐在狱受苦,且说包公是日退堂,想道:这贼奴才,抵死不招,反说在阎罗殿下,方肯实说,我不如将计就计,进朝奏知圣上,就御花园改扮成阴府,等候夜静更深,然后行事,惟宫中刘太后和庞氏众奸党,须要密瞒。包公定下计谋,便更换朝衣,即到午朝门对黄门官说知有机密事,面奏君王,黄门官深知包公是清白之官,皇上又将郭槐发交他审问,定因此事而来,故即允诺请驾。一重重传进内宫。君王一闻此言,龙心略觉开怀,即在便殿召见,包公遵召进殿,君王道:“包卿,此地休拘君臣之礼,且坐下细谈。今见寡人,想必郭槐一案已审得机窍了?”包公谢主坐下道:“上启陛下,只因事关机密,若待明朝启奏,朝臣人人得知,倘然机关泄漏,事更难明了。”君王道:“卿既有机密,速奏朕知!”包公道:“臣今天严究郭槐,奸贼抵死不招,反说在阎王殿上方招实言。故臣拟将机就计,将御花园改作阴府,如此如此,待至更深夜静,又如此作用,赚得他认不真,便可吐出真情了。”嘉祐君王,巴不得早见生身国母,故于包公所言,无有不依,还呼包公道:“包卿真乃朕手足心腹之人!”包公又道:“陛下安乐宫中,休得走泄机关,倘太后娘娘得知,事便难成了。”君王允诺,计议已定,是晚忙差人将一座御花园,装作森罗阴府,刘太后宫中既不晓,即众妃嫔处也都不知。

且说包公辞驾,回转衙中,用过夜膳,已是初更鼓响,即于阶下吩咐排开香案,当空祷告,禀道:“当今国母身遭大难,将历二十年屈苦。信官道经陈桥镇,得蒙东岳大帝梦中指示,太后娘娘向包拯诉冤,方知有此奇事。今夜奉君审断,只因奸邪郭槐抵死不招,只好将御花园改作阴府,以赚郭槐招供。但今夜月色光辉,狂风不起,伏乞苍天后土诸位神抵,威灵赫赫,大显神通,即夜施法,使狂风黑云四起,遮蔽星月,以瞒奸恶,吐出真情,方得当今认母,仰感天恩。”包公祷告毕起来。天交二鼓,果然乌云四起,星月无光,顷刻间狂风大作,树木摇摆,呼呼响起,胆小者惊惶无措,皆言天公之变化莫测。

闲言休表,当夜包公吩咐众军役人等,如此如此,依计而行,各有重赏,如有一人抗令泄漏者,斩首不饶。众役人诺诺领命,依计而办。包公出衙,一人来见圣上。其时已是二更,有圣上扮为阎罗王,包公扮作判官,还有数名内侍,扮为鬼卒,列在两行,朝着阎罗天子。包公手下众健汉役人,搽花了脸,扮作夜叉狱卒,四边绕立,排齐妥当,往拿捉郭槐。

未知可能审得郭槐招供,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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