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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乌蒙僧巧设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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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右赞善张纯粹,外任为武陵太守。廉干有声,于城内建双忠庙,四贤祠。双忠庙者,祀唐张巡、许远也;四贤祠者,祀楚屈原、汉马援、宋唐介、岳飞也。莅任数载,生民安居乐业。

一日,有一老僧担经执杖,诣郡自陈为乌蒙僧,由南海归来,入浙过宁波,晓起山行,经镇海县千丈岩,拾得一襆囊,内贮三百金,复有小册,记其银封甲乙及商人姓名,俱甚分明。

僧坐岩前,欲俟其人至还之,半晌迄无人影,欲自诣官,又恐见疑,反遭不测,乃沿途遍问廉吏,无出上国武陵张太守者,愿以银贮库。乞太守出榜揭示通衢,召商人至,符其记数,则还之。太守大喜,延老僧于郡斋,为设供养,欲留为郡中四贤等祠作常住僧。僧辞曰:“老衲大事有托,此愿毕矣。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高飞?而堪匏系也耶?”食后,即飘然辞去。太守器重之,每宴僚友宾客,即举以作快论。常曰:“元人奉西僧,而西僧一出,辄敛金钱,官吏人民,莫不苦之。以视此僧,判若天渊。”闻者皆啧啧称羡。

数月后,果有商人至,自言秦中人,贩货入浙,日暮行急,堕装马下,近闻为老阿师慈悲所拾,贮于贵库,诣府自领。太守令验之,无分毫异,乃原璧归赵。商人口颂心铭,感老僧之德,更无已时,传播一郡,人人无不知有义僧者,欲见其人,·1·不可得也。年余,太守以事偶过岳州,商人迎拜马首,自言侨居巴陵。太守望见前日老僧,持钵乞食于路。僧一见太守,急避匿人丛中,太守遣人邀至甚欢,遍语缙绅,称赞不已。商人闻之请见,则匍匐捧足,顶礼而谢曰:“肉眼不识圣僧,非神使君在此,几于觌面失之。”卜时义僧之名,复播于岳州。居无何,洞庭湖内君山黄陵庙及轩辕台,年久倾圮,欲重新改建,议募赀而难其人。士民皆曰:“此非义僧不可。”交口推之。

老僧遂慷慨任事,即首赴武陵,请张太守题募序。张太守欣然命笔,倡首捐百金,郡民乐施者,顷刻千金。夏回岳州,及潭、澧诸郡,以修复名胜,与义僧倡首,莫不闻风响应,数至钜万,商人亦捐三百金为佽助。且曰:“此三百者,圣僧所惠也。”募赀既足,士民等议将入蜀中购木,又请于僧,老僧辞曰:“贫衲萧然一身之外,更无长物,乃契重装以行千里,无乃为盗赍乎?”众皆曰:“阿师义不容辞,庙成,则阿师功德,与平等阁相颉颃。”老僧不得已,曰:“必欲贫衲肩此重任,须官给邮符,多备从人,并秦商与俱,秦商尝言欲以报我,必愿往也。”众称善,岳州士民,于是为之卜日戒行,男女执香擎幢,导鼓乐以送者,几于填巷塞途,观者蜂屯蚁聚。祖饯于岳州城中,商人亦贮数十箧于肆内,令一老仆,一苍头守之。

临行,又殷勤治酒,邀邻里嘱代为看守。老僧与商同行,凡二十余人,皆张弓挟矢,挂剑扬帆而去。行至荆州石首县,正值重阳日,僧与商人上岸,市酒肴,以啖从人。竟日之内,僧但食酸齑而已。众皆酩酊大醉,一睡直至天晓,呼僧与商,俱不见,而囊橐如故,试一举手,轻如无物,启之则荡然无存,惟一利刃在其中。众人急归岳州,鸣之官,官发商人肆中所藏数十箧视之,内皆瓦石。其老仆、苍头,皆岳州人,半年前所佣也,捕缉累年,竟无形影。武陵太守闻之,为之于邑者累日。·1·后张太守有犹子名崧者,以省亲关中,道经华岳间,策蹇日暮,偶遇大雪,暂至路旁空室中少憩,忽见有紫髯狐裘,骑骏马,随两奚奴,轩然而来者。见崧熟视之,顷曰:“足下非张公子耶?”崧曰:“然”。紫髯即下马,问何以至此,崧以省亲对,紫髯遂笑曰:“还识我否?”崧茫然未对,紫髯握手曰:“蜗居不远,家有浊酒,可以谈心,幸相过从,免今夕邸中冷寂。”相与上马,联骑而行,不数里,即有庄院。门径幽邃,屋宇华丽,登其堂,陈设甚备。咄嗟治具,物物精腆。席间金玉杯碗,不下数十事。紫髯浮白大嚼,时时向崧大笑。崧心疑之,托醉就寝,终夜反栅,未尝合目。次日,雪霁,更治酌,而复厚赠之。复问曰:“竟识我否?”崧终不省,分袂时,乃曰:“为我谢尊叔贤太守,我即向日乌蒙僧也!”大笑而去。

崧归至武陵,以白太守,太守怅然若失,曰:“如此骗局,真如鬼如蜮,令人不可测度矣!”十分懊恼,已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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