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承珪听得王捷的一派荒唐之言,心下大喜,也不暇问他的话是真是假,便如飞的报知真宗。真宗就命刘承珪把王捷找来,当面垂问。那王捷本是捏造出这番谎言,求取富贵的,见真宗已落圈套,召见询问,心中暗暗欢喜,格外说得圆转动听,好似真个遇见了神仙一般。真宗听了这一派话说,十分高兴,立刻赐王捷改名中正授为左武卫将军。一个小贩儿,居然地朝衣朝冠,做起官来,真可算是平步青云了。这事传播开来,满朝文武,莫不惊异!真宗临朝面谕群臣道:“朕常梦神人传玉皇说,曾令汝始祖赵玄朗,传汝天书。次日,又梦神人传圣祖之命道:‘吾座西偏应设六位候着。’至时自有道理。朕清晨醒来,便依照圣祖之谕,在延恩殿设立六个坐位,建立道场伺候。至五鼓一筹,果然黄光满庭,异香遍室,圣祖先降,朕下阶叩拜,复有六人到来,依次坐下。圣祖即谕道:‘我乃人皇中九人之一,正是赵姓始祖,再降为轩辕皇帝,后唐时复降生赵氏,今已百年,愿汝后嗣,善抚苍生,毋坠先志。’说毕,各离座乘云而去。王捷所遇,想就是这位圣祖了。”王旦等听了,又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再拜称贺。因颁诏尊赵玄朗为圣祖,加封司命天尊,诏天下人民敬避圣祖讳,“玄”应作“元”,“朗”应作“明”,载籍中如遇偏讳,应各缺点画,后复以“玄元”二字,声音相近,改“玄”为“真”,故称玄武为“真武”,命丁谓修订崇奉仪注,加上圣祖尊号,为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圣母懿号为“元天大圣后”,敕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邱,供奉圣祖圣母,并诏建康军铸玉皇,圣祖、太祖、太宗神像。这神像乃选精铜铸成,各有数丈之高,授丁谓为奉迎使,迎入玉清昭应宫内。真宗又亲率百官郊谒,再命王旦为刻玉使,王钦若、丁谓为副,把天书刻隶玉籍,谨藏宫中。此后玉清昭应宫祀事,均归王旦承办,即赐他一个官名,叫做玉清昭应宫使。王旦虽自觉得可笑,但帝命难违,也只得随着他一天到晚的玩那把戏了。
且说真宗自登极以来,专门忙这些虚无飘渺的事情,此时玉清昭应宫虽未告成,天书已刻隶玉籍,圣祖的神像也供奉妥当,总算料理已毕,慢慢的清闲下来,才想起正宫虚位已久,须得从嫔妃之中,挑选一人,册为正宫,主持内政,但是真宗即位之时,不是说册立郭氏为皇后么?怎么现在又说宫中虚位,这不是前后矛盾么?只因忙着叙述真宗迷信符瑞,东封西祀,各项事情没有工夫去叙及宫闱之事。现在真宗既要册立皇后,正可乘势叙述一番了。原来,真宗皇后郭氏,谦约惠下,性极俭朴,族属入谒禁中,服饰稍华,即加戒饬,母家间有请托,亦从来不允。真宗因此甚加敬意,素无间言,景德四年,随驾幸西京拜谒诸陵,途中偶冒寒气,回至宫中,即得疾病,以致不起,及崩,谥为章穆皇后。真宗后宫,虽多宠幸,并无中意之人。现在想从妃嫔中挑选一人,册为正宫,想来想去,只有刘德妃最为合意。
这天临朝,便把欲册刘德妃为皇后的话,与群臣商议,不料朝臣中却是谏阻的多,赞成的少。你道朝臣为何都不赞成?只因内中也有个小小的原因。
那刘德妃乃是成都人氏,父名刘通,做过一任小小的武职,曾随太祖征伐太原,死于途中。那时德妃生方数月,跟着母亲在外祖家长大的,到了十三四岁,便出落得身材袅娜,相貌美丽,再加性情又很是聪明机警,一切书画文字,丝弦弹唱,一学便会,最擅长的乃是鼗鼓,这鼗鼓乃是一种古乐,久已失传。德妃天生的聪明资质,能用自己的意思,变化运用,拨将起来,铿锵动人,使人听了她的鼗鼓,愈加觉得她丽质翩跹,娇艳异常,大约如今通行的打花鼓,就是她流传下来的。可惜她少年时候,运气不佳,母亲一病而亡,外祖家中也是门庭衰弱,所有的人丁渐渐死亡已尽,只剩了个德妃,孤零零的无依无靠,有了朝餐,没有下顿,如何能够存活,几次要想寻个自尽,到阴间去寻找父母,免得在人间受这饥寒之苦。却于无意中立在门前闲望,遇见一个相士走将过去,瞧见了德妃的玉容,便立定了脚,从上至下,看个不已。德妃见这相士只管瞧着自己,连眼也不眨一眨,心内好生奇怪!不觉脸上一红,对那相士说:“你好没道理,从来说的男女有别,你不走路,向我看些什么?”那相士听了,陪笑说道:“我并非存着什么歹意,只因你的品貌,乃是个大贵之相。我一生相人甚多,今天遇见你这相貌,还是第一次呢。”德妃正在穷极无聊的时候,听了相士的话,心中不觉一动,便问他道:“你相我怎样的大贵呢?须知我是贫寒之人,没有相金与你的,休要讲谎话骗人了。”相士道:“我并不要你的相金,请你将手伸出与我一看,就可断定家身了。”德妃被他打动了心,便也不避什么嫌疑,竟将一双春葱似的玉手,伸将出来。相士看了一看,连连称扬道:“你竟是后妃之相,到了中年,还要执掌天下的大权,富贵真个达到极点。但目下尚未交运,务要耐定了性子守候,并且一生与姓李的不对,所遇的佳运,几乎被姓李的打破,幸而有贵人扶持,还可逢凶化吉,没有大碍。”相士这一席话,旁人听了,莫不暗笑,说他在那里梦呓。便是德妃也似信不二的,以为那相士的话,毫无影响,自己一个女子,贫困到这般田地,又伏处在乡间,无人知道,哪里来的大贵呢?但是自从听得相士之言以后,却把自尽的念头打断了。每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把相士的话拿来自己宽解一会,也就过去了。不到几时,闻得邻舍家有个做银匠的,名唤龚美,要到京师去做生意,德妃想道:“我枉自生得相貌美丽,满肚才学,埋没在穷乡僻壤,怎的有个出头的日子呢?不如也到京师去碰碰机缘,或者应了相士之言,有个发迹的日子,也说不定的。”定了主张,便走去找着龚美,说出结伴同行的意思。
龚美起先也不肯答应,说一看我盘费无多,只够一人的浇裹。二来孤男寡女,一路同行,甚为不便。德妃笑道:“你说的两层意思,我早就打算到了。头一件,盘费,不用忧虑,我有随身本领,到处都可以吃饭,决不累你;第二件,我们可以认做兄妹,沿路上有人查问,我自有话回答,必无意外之虞!”龚美见她这般说法,没法推辞,只得答应了,携带她一同上路。德妃到了路上,便打起花鼓来,看的人见她生得花容玉貌,唱得珠喉宛转,花鼓又打得高下疾徐,别有节奏,格外多给银钱。起初德妃一个人打着唱着,后来龚美见打花鼓很可以赚钱,也就十分高兴!便制了一面小小的铜锣,帮着德妃歌唱起来,居然成功了男女合演的花鼓戏了。一路之上,逢州过县,哄动了不少的人,收入的银钱,不但德妃吃用不完,连龚美也沾了不少的光。不日到了京师,龚美仍去做他的银匠,德妃把沿路赚来的几个钱用完了,只得又去卖艺。京师地面,不比得别的州郡,内而宫廷,外而官宦,来往不绝。忽然来了个打花鼓的女子,大家都没有瞧过这玩艺儿,争着前来观看。德妃见生涯不恶,格外高兴!那花鼓打得格外可听。
这一天正在卖艺,恰巧有个襄王邸的贴身内监,看见了德妃的色艺,便回到邸中,向一般同伙说了,并称赞这女子生得怎样标致,唱得怎样好听,内监们都是一窝风的性儿,便不约而同的前来瞧德妃打花鼓,瞧了之后,人人称扬,个个赞美!因此,一来襄邸中人都被他哄动了,渐渐的传入真宗耳内,真宗此时尚未立为太子,年少好奇,听说有个外路来的打花鼓女子,便带了几个近侍,微服往游。此时德妃的年纪,尚只十五岁,仍与龚美住在一寓。真宗由近侍领导,直至寓中,恰巧德妃收拾好了,正要上街卖艺,忽有几个人闯将进来,见中间一人,年纪甚轻,身穿华服,生得龙眉凤目,相貌堂堂,随身跟着四个人,都是太监的形象,德妃是何等聪明的,早已知道不比寻常,连着迎着他们,殷勤让坐。真宗便在上面坐下,四个跟随站在旁边,内中就有一个先开口对德妃说:“咱们小爷,听说姐儿的花鼓打得很好,所以亲来尝鉴,你可打一套来给小爷听?”德妃连忙答应,取了花鼓,连打带唱,把平生的绝艺都献了出来。真宗初见德妃的芳容,已是目眩神迷,暗中称赏,及见她打起花鼓来,身材娇小玲珑,声调悠扬铿锵,更加怜爱!德妃早知真宗不是平常之人,有意的目挑眉语暗暗传情,惹得真宗意马心猿,一刻也忍耐不住。回至邸中,立时令内监把她召入,作为侍女。当下真宗细细的问她家世,据德妃自己说,先家太原,后徙成都,祖名刘延庆,曾在晋汉间做过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太祖时曾任虎捷都指挥使,从征太原,中途病殁。因家世清寒,六亲无靠,所以同了表兄龚美,转徙来京的。德妃一面诉说,一面着凄惨悲切的态度,愈加楚楚可怜!真宗正在少年时候,怎肯将她轻轻放过。那德妃又生性聪明,机变异常,想着从前相士之言,更加移篙近岸,图个终身富贵。一个是解佩水边,不啻神女,一个是行云梦里偏遇楚王,两下里相怜相爱,如胶似漆,片刻也分离不开。
真宗有个乳母秦国夫人,秉性甚是严厉,见他们这般行径,料知必有情弊,乘间入白太宗,太宗即传真宗当面申饬,令他速速屏斥德妃不得存留在邸。真宗不敢违逆,便把她暗中托付了王宫指使张耆,命他暗中收留着。到得太宗晏驾,真宗即位,重新召入宫内,封为美人,破镜重圆,爱怜倍至。屡次要晋封贵妃,俱为李沆谏阻。不久又封为修仪,进位德妃。德妃性情极其灵变,在郭皇后面前,侍候十分殷勤,就是于同列杨淑妃,也甚为和好,御下又宽严得体,因此宫中尽皆称她贤德,真宗越发宠幸。
德妃进位修仪的时候,因自己母族寒微,终鲜兄弟,前次进京,与龚美结为兄妹,现在便奏知真宗,要将表兄龚美认作亲兄,接续刘氏香烟。此时德妃宠冠六宫。真宗哪有不从之理,即令龚美改姓为刘,赏了个四品官职。
初时郭皇后连举三子,长名禔,次名佑,又次名祇,皆生而早殇。杨淑妃生子祉、祈,又都夭折。真宗望子心切,又选纳宰相沈伦孙女为才人。沈才人之父,名继忠,亦曾任光禄卿,就是杨淑妃,家世亦复通显,乃是天武副指挥使杨知信之犹女,比德妃先入襄邸。德妃封修仪,淑妃亦封修仪,到得郭后驾崩,德妃与淑妃名位相埒,都有继位中宫的希望。沈才人虽系后进,乃是将相后裔,望重六宫,倒也是个劲敌。德妃表面虽是谦和,内里甚是忌刻,只巴望产生一个皇子,皇后的位置,就到手了。无如熊梦难期,祈祷无灵,便想出一个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计,暗令侍儿李氏充当司寝,每天叠被铺床,侍候真宗。
这李氏生得容貌婉丽,性情柔和,乃是杭州人氏。祖名李延嗣,在吴越王时,曾任金华主簿。父李仁德,为左班殿值。钱俶纳士归朝,所有亲属官僚,均徙至汴京,李仁德亦在徙中,携带儿女至汴,未几仁德染疫身亡。继母携所生子他适,剩下李氏,孤零零的无以为生,遂流入空门,削发为尼。刘德妃斥出襄邸,寄居张耆家内时,偶至庵中礼佛,见李氏相貌娇美,举止从容,知是大家闺阃;与之谈论,又复知书识字,应答得体,德妃心内甚为喜爱!问明了家世,知道是官宦后裔,举目无亲,遁迹空门,因与自己同病相怜,很觉惋惜!又因出了襄邸,住在张耆家内,虽然有侍候的人,并无可以托得心腹的,就与李氏说明,要将他带在身旁,蓄起发来,将来不愁没有富贵的时候。李氏本因无可奈何,才做尼姑的,现在刘德妃情愿带携她,哪有不应之理。又知刘德妃是襄王宠爱的人,此时因不能自主,所以寄居外面,遮人的耳目,日后总要重召入宫的。李氏动了富贵之念,便拜谢了德妃,随她回去,慢慢的蓄起发来。到得真宗即位,重召德妃入宫,李氏也跟随进去,做了侍儿。
德妃因为自己没有生育,要想邀结天宠,思来想去,只有李氏是亲手提拔起来的,而且性情柔顺,胆量很小,不怕她争娇夺宠,倘得生下一子,自己取来抚养,只要事情做得秘密,也就与亲生的一般了,因此命李氏为司寝,暗中嘱咐了一番言语。李氏的生死荣枯,都在德妃掌握,自然如命而行。真宗见李司寝娇媚动人,婉转柔顺,心内也甚爱他,竟得当夕,一度春风珠胎孕结。真宗知道李司寝怀娠,心中大喜!每逢宴饮游览,常命侍驾。一日,随着真宗临幸砌台,因为金莲瘦小,偶然一绊,将头上的玉芜钗,震落下来。李司寝惊得面目失色,恐受谴责。哪知真宗暗地借坠钗卜祷道:“钗落无损,当生男子。及至左右拾起献上,果然绝无毁损。真宗更加欢喜!十月满足,产生一子,便是仁宗了。
真宗替他取个名字,叫做受益,进李司寝为崇阳县君。德妃便从襁褓中,把受益抱去,作为亲生,并与杨淑妃言明,同心保护,又嘱咐左右,以后只说皇子是自己亲生,不得泄漏于外廷,一面暗求真宗,册立为后。
那真宗本来很宠爱德妃,哪有不允之理,次日便与群臣商议。哪知朝臣都不赞成,第一个就是翰林学士李迪,出班谏阻道:“刘妃出身寒微,不足母仪天下。”真宗不防他说出这句话,即变色道:“妃父刘通,曾任都指挥使,如何说是出身寒微。”此言未毕,又有参知政事赵安仁奏道:“陛下欲立继后,莫如沈才人。才人出自相门,足孚众望。”真宗哪里肯听,遂答道:“后不可以僭先,且刘妃才德兼全,不愧母仪。朕意已决,卿无多言。”李、赵二人不敢再谏,只得退下。真宗还要选个有名望的草诏,装些体面。乃令丁谓传谕杨亿,命他草诏册后。杨亿摇头不应,丁谓道:“你若草了这诏,还愁不富贵么?”杨亿道:“如此富贵非我所愿。”丁谓返报真宗,只得命别的学士草诏。竟册刘氏为皇后,并晋授杨氏为淑妃,才人沈氏为修仪,崇阳县君李氏为婉仪,一切典礼、概从华赡。
刘后继位中宫,想起从前贫苦时相士的言语果然灵验。并闻得李沆曾经阻止自己晋封贵妃,现在又有个李迪,谏阻册立自己为后,生平与姓李的不合这句话,也是不错,就暗暗的将李沆、李迪记在心上,不肯忘记。又因自己母族无人,虽然有个龚美,改叫了刘美,在朝做官,算是哥哥,只是人丁过少,挣不来面子,心中暗暗懊恨!刘后的心事,虽然不曾出口,早有人窥测了内情,传将出去,一时之间,就有多少姓刘的都来认做刘后的本家亲族。刘后竟是来者不拒,一一的加以恩赏,汴京城内姓刘的,顿时成了大族。那刘后又紧记着相士的话说,自己日后还要掌握大权,就仗着心性聪明,留心时事,本来知书识字,此时又旁览经史,每当真宗退朝,展阅天下章奏,辄至夜半,刘后也陪着坐在一旁,得以预闻,一经过目,就不遗忘。真宗有时不能记忆,或是有些疑狐的地方,向刘后询问,竟能原原本本的回答,且能援古证今,滔滔不绝,替真宗解决事情,真宗愈加敬爱!凡事都和刘后商酌而行,因此竟干预起外政来了。
真宗仍是不改本性,专门相信符瑞仙道,每日里东祀西祷,谈神说怪,忽然闻得毫州有个太清宫,供奉着老子神像,颇有灵感,遂尊老子为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御驾亲往朝谒,少不得又是一番铺张扬厉。并且改应天府为南京,与东西两京鼎立为三。(应天府,即太祖旧藩归德军,在宋州,故真宗改为南京)。敕南京建鸿庆宫,奉太祖、太宗神像,真宗亦亲去巡阅,到得还宫,却值玉清昭应宫告成,监修官乃是丁谓,初建筑的时候,据将作监计算工程,须要十五年方能告竣。丁谓嫌他太慢,监督工人,昼夜赶做,不准休息,彻夜点起巨烛,照耀得如同白日,果然七年告成。内中共有房屋二千六百一十楹,制造宏丽,金碧辉煌,由内侍刘承珪帮同监工,略有不合,便要改造,拆了重造,造了重拆,不知耗费了多少财力,才得造成。宫中造着一座飞阁,高入云霄,取名宝符,供奉天书。又仿真宗御容,铸一金像,侍立右侧,真宗亲制誓文,刻了石,列于宝符阁下。
张咏从益州还京,入枢直密,见了这般景象,深为叹息!上疏劾丁谓道:“贼臣丁谓,诳惑陛下,劳民伤财,乞斩谓头,悬诸国门,以谢天下,然后斩臣头,悬于丁氏门,以谢谓。”这数语,传诵京师。无奈真宗信任丁谓,非但不从张咏之言,反命他出知陈州,没有多少时候,染病而亡,谥为忠定,其余如太子、太师吕蒙正,司空张齐贤等,亦已凋谢。吕蒙正谥文穆,张齐贤谥文定。
王旦此时也年衰多病,屡次造退,真宗只是不准,因此尚在朝中。他本是有智量的人,明知真宗所行,多不合于理,但为五鬼所挟制,只得随声附和,不敢立异。当李沆为相时,每取四方盗贼水旱诸事,上奏朝廷。王旦参政,以为事属琐碎,不必多渎。李沆笑道:“人生少年,当使知道四方艰难,免起骄侈之心,否则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即旁及土木神仙之事。我年已老,不及见此,参政日后,或见及此事,那时才忆及我的言语哩。”李沆殁后,果然东封西祀,大营宫观。王旦常私自叹道:“李文靖不愧圣人,我辈抱愧多多矣!”祥苻九年残腊,真宗又要改元,次年元旦,遂改元天禧。御驾亲诣玉清昭应宫,上玉皇大帝宝册衮冕。次日上圣祖宝册,又过数日,谢天地于南郊,御天安殿,受册号,御制钦承宝训述,颁示廷臣,命王曾兼会灵观使。王曾转推钦若,固辞不受。
曾青州人,咸平中由乡贡试礼部,廷对皆列第一。有友人作贺道:“状元及第,一生吃着不尽了。”王曾正色答道:“平生志不在温饱,求功名岂是专为吃着的么?”未几入直史馆,迁翰林学士,擢任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此时命兼会灵观使,坚辞不受。真宗疑其示异,当面责问。王曾跪奏道:“臣知所谓义,不知所谓异。”奏毕,从容退出。
王旦在旁听罢,出朝对同僚道:“王曾词直而气和,他日德望勋业,不可限量,我却不及见了。”遂决计辞职,连表乞表。真宗哪里肯依,反加任太尉侍中,五日一朝,参决军国重事。一日,召见福滋殿,别无他人,真宗见王旦老病日增,不觉黯然道:“朕方欲托卿重事,不意卿疾若此,转滋朕忧!”因召皇子受益出见,真宗命拜王旦,王旦慌忙趋避。皇子已拜于阶下,王旦跪答毕,对真宗说道:“皇子盛德,自能承志。陛下尚有何忧!”言罢,又顿首乞求避位,且荐寇准、李迪、王曾等数人,可任宰辅重任。真宗乃允其罢相,仍命领玉清昭应宫使,兼职太尉,给宰相半俸,命乘肩舆入朝。王旦奉诏,不敢推辞,遂力疾入内廷。真宗降旨,令王旦子雍,与内侍扶掖入见。真宗婉言问道:“卿今疾亟,万一不讳。国事之重,何人可任?”王旦道:“知臣莫若君,惟圣主自择。”真宗固问道:“卿又何妨直陈?”王旦乃举笏荐一个人来。
未知所荐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