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留情索狭路诉相思 恋主轩隔墙动食指
唐寅的五百年风流孽冤是谁?呵呵!不须说了,当然是秋香无疑了。今天九月十五日,太夫人定下规例,每逢朔望,总是清早起身,口念白衣观世音经三百遍,每念一遍.在檀香牌上记一个朱红点子。待到三百遍念完了,便把这块香牌交付老总管,送往庵堂中去焚化。
这趟差使总是作成秋香的,面前的丫环虽多,太夫人的心理中只信着秋香的一双手是干净的。
捧着香牌交付老总管,惟有秋香去得。要是换着他人,只怕亵渎了这块香牌,以致功德付于流水 今天秋香奉了太夫人之命,把香牌交付于老总管。交付的时候,不把香牌交付在老总管的手里,只放入老总管上庙烧香的香篮中间。这是太夫人吩咐的,交付老总管的手里,还怕他的一双手不洁净。放入香篮里面,那便再要洁净也没有了。秋香交付完毕,别了老总管,便穿着备弄回到里面去了。他最怕撞见呆公子,好在这时候呆公子正在书房中吃饭;他又怕撞见华安,好在这时候华安正在伺候着呆公子吃饭。……谁料竟出乎他的所料之外,今天书房中开饭偏比着往日迟了一些。秋香往里面去,正逢着唐寅到外面来,要是这条备弄是一直笼统的,可以望得见里面,那么秋香瞧见了唐寅的影儿早已躲避不迭了。
偏偏又是这只墙角做了障碍物,偏偏又是唐寅先听得弓鞋琐碎的声音,早有了预备,便把脚步停止了,露出半面偷窥一下。这真是“好事从天降”,一月来渴想的秋香不料今日里邂逅相逢。他窥了一下,赶把头儿缩到里面。他瞧见了秋香,秋香却没有瞧见他。唐寅细听着弓鞋声,约莫在三五步左右,暗想:“好了好了,再不放些声音,不免把他吓个一跳。吓了他,使我心疼。”当下便轻轻的咳了一声嗽,投递一个照会,秋香听得嗽声,连忙停止着莲步,俏眼睛向前看时,墙角那边转出—个手捧着饭盘的童儿,分明便是虎邱山上跟踪到此的书呆。待要躲避已来不及。
唐寅趋步上前,唤一声:“秋香姐姐小生三生有幸,又在这里相逢。小生饭盘在手,不能奉揖,伏乞恕罪!”秋香听了几乎失笑。他在紫薇堂上听惯小说的,只听得小将甲胄在身不能下拜,没听得小生饭盘在手不能奉揖。他忍住了笑,假作不认识的,便道,“你是那个?休得遮住了我的去路。”唐寅道:“姐姐,你真个不认识小生么?决无此理,决无此理!小生蒙你三笑留情,十分错爱。你是小生心目中的勾魂使者,小生也是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今日里难得相逢,合该说几句知心合意的话。为什么假作不相识呢?”秋香听了,暗想:“这书呆太无理了!他把我当做勾魂使者,这是他的痴想,和我不涉。怎么强派着他是我的如意郎君呢?我的心目中几曾有他来?也罢,待我把他吓退了罢。”于是柳眉略竖,杏眼微睁,向着唐寅啐了一声,说:“你在这里做童儿,怎么不知相府家法?你再不走,我便要禀报主人,把你责打家法板,决不轻恕!”唐寅笑道:“小生为着姐姐死也甘心,几下家法板受而无怨。
只是今天要讨取姐姐的千金一诺。”秋香见吓不退他,备弄中又没有他人走来,料想:“午饭时候众人都在吃饭,我若和他相持,他竟放下饭盘,动手动脚起来,反而不妙,何妨信口敷衍敷衍?到备弄中有人走来,这个围不解自解了。”想到这里,便和颜悦色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须说出真名确姓。”唐寅道:“小生怎敢说谎?小生便是苏州桃花坞唐寅唐伯虎啊!”秋香听了,怎肯相信?只为唐寅的名望太大了,我们隆昌当铺中时时有人冒着唐伯虎的书画上柜当钱,却被朝奉先生一眼瞧破,丢下柜来。料想:“面前的唐寅唐伯虎也是西贝的。不过当面说破他只怕他恼羞成怒,我依旧和他信口敷衍便是了。”便道:“你既是江南才子唐伯虎,到此做甚?好好的一榜解元为什么解元不做做奴才?”唐寅道:“姐姐又来了,这些话何须问我?只须问姐姐自身便是了。”秋香道:“你的事情怎么问起我来?”唐寅道:“我做奴才是姐姐牵我进来的。”秋香道:“我又无绳索,怎能牵你进来?”唐寅道;“你的三笑留情,便是三条绳索。第一次佛殿相遇,要是你不曾一笑留情,我便由着你下船回去,断不会扁舟追美。这一笑便把我套上了第一条留情索。后来扁舟追到中途,要是你不曾二笑留情,我也准备半途折回了。这二笑便把我套上了第二条留情索。后来到了东亭镇,要是你不曾三笑留情,我只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断不会卖身投靠来做低三下四之人。这三笑便把我套上了第三条留情索。好姐姐,解绳全仗套绳人。今日里邂逅相逢,无论刀锯在前,鼎镬在后,也得冒着万险乞求姐姐的千金—诺,姐姐,把终身许托了我罢。姐姐,我和你立下誓约来。姐姐,我和你交换着信物。”唐寅唤一声“姐姐,”凑近一步,秋香听得一声“姐姐”,退后一步。但是唐寅步宽,秋香步窄,两个人渐渐的要凑近一处了。若不是这只饭盘做保障,佛云“不可说,不可说”了。秋香看那书呆形色紧张,大有放下饭盘,前来偎傍的模样,他便情极计生,轻轻的唤了一声:“解元爷,你要我面订终身,立下誓愿,交换信物,这是件件可以依从的。自揣青衣陋质,得侍锦绣才子,于愿已足,怎肯错过因缘?”唐寅大喜道:“姐姐,待我放下了饭盘和你。”说到这里,手都颤了,盘内羹汤无风起浪,早已泼出了许多。秋香道,“解元爷,这里不是订盟的地方,被人撞见须不是耍,我引导你到一个秘密所在,你跟着我走,快来快来。”唐寅道:“多谢姐姐。”便让着秋香先行,唐寅托着饭盘在后相随,转湾抹角走了数十步路,秋香道:“这里便是秘密所在。”顺手把旁边一间柴房上的跌钮去了,便道:“解元爷,放下饭盘,你看这里可好?”唐寅道:“这个地方闲人不到好极了!”说时,便在柴房左近的一张石凳上放下饭盘道:“姐姐请。”秋香道:“解元爷请。”自古道:“夫为妻纲,”合该男先女后,唐寅见秋香出口成章,益发神迷心醉,便不再谦,首先跨入。忽的秋香很仓皇的说道:“解元爷,那边有人来了,快在柴堆后面躲这一躲!”唐伯虎聪明一世,蒙懂一时,竟上了秋香的大当。当他躲入柴堆后面,便听得柴门“呀”的一声已被秋香拽上了。接着便是搭上铁钮的声音。唐寅在先以为这是秋香掩入耳目之计,后来良久没有动静,不觉生疑。走到门旁,轻轻的唤一声:“秋香姐姐。”不见回答,用力扳这扇门时,休想扳动分毫。不禁暗唤—声“苦也!妙人儿偏会恶作剧,把我赚到这里,闭在柴房里面。待要叫唤,又是声张不得。没来由受这拘禁之苦,不知拘禁到何时才休。秋香秋香,你太忍心啊!我要求你的千金一诺,并没有存着歹心恶意,只须你允把终身相托,立下誓愿,赠我信物,那么我立刻可以离却相府,回转姑苏,央请祝枝山上门说合,择日成亲。若要消魂真个须待宴尔新婚,这是我的一片苦心。你如何这般的不肯原谅啊?你以为走进柴房里面,防着我有什么无礼行为?秋香秋香,你太轻视我唐寅咧!我不比《西厢记》中的张生,初次见了莺莺的面便想汤他一汤,待到酬简的那一宵,一上场话都没有说一句,便是‘软玉温香抱满怀’,做出这般急色儿的态度。
秋香秋香,须知‘情欲’二字判然不同,张生是欲胜于情的人,唐寅是情胜于欲的人。
可惜你没有进这柴房,你要是进了柴房,才见我唐寅‘发乎情止乎礼义’。除却情语缠绵以外,断然没有什么无礼行为的。我要销魂真个,我不会把你娶到姑苏去销魂么?我家中自有鸳鸯枕、翡翠衾、合欢牙床,佳期吉日和你如是云云,岂不是好?那有草草不工,便在柴房中苟合的事?秋香秋香,你太过虑了……”唐寅这一番自言自语确是真情,并非欺人之谈。
可惜编那部《三笑因缘》弹词的把他编得太坏了。《三笑因缘》中说秋香把唐寅引诱到柴房门口,叫他先进里面去打柴铺;唐寅听了秋香的话,便到里面柴堆上,把许多柴草以上就下、以高就低打成柴铺,又把一束柴做了枕头。这般的描写不但亵渎了唐寅,而且亵渎了秋香。
他把才子佳人说得和咸肉庄上的无耻男女一般。金圣叹批评《续西厢记》云:“何苦写至此?真为恶札,可恨恨也!想彼方复以为快,真另有一具肺肝也。”我见了《三笑因缘》中唐寅打柴铺—段文字,唐突了才子佳人,也和金圣叹一般的痛恨。
闲话剪断,且说离着柴房十余步外,一墙之隔有小小—间房屋上面三字扁额叫做“恋主轩”,还有上下对联叫做‘续貂有尾,类虎无文”。这是今年正月里帐房师爷何雨农写春联写的起劲,趁着砚有余墨便写这一额一联,粘在狗棚门外。狗棚中豢养着四名狗才,一黄一花一白一黑,都是肥头胖耳,如狼如虎。虽然色彩不同,却也互相和睦,实行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宗旨,不比那些同室操戈的人,明明谊属同胞,反而寻仇不已,火并不休。这一天,.四名狗才都在狗棚里午睡,黄狗、花狗、白狗好梦未醒,都是圈作蒲团,一般模样,惟有黑狗恰恰睁开狗眼打了一个狗哈欠,伸了一个狗懒腰依旧坐在一旁,专候其他的三名狗才醒来,以便结伴出门,猎取食物。只为狗的生活是很简单的,除却眠食以外,惟有一种定期的性交,这便是狗与人的不同所在。人呢,宛比银行中的活期存款,时时要去支动的;狗呢,宛比银行中的定期存款,须在规定时间才能支动。支动的时候,拆息当然要长一些。不过未到规定的时候,银行和存户是不发生关系的。狗棚里的四条狗,三雄一雌,恰似三家存户、一家银行。这时候未到规定时间,所以狗肚皮里的念头只有眠食二字,并不想支什么款。
黑狗的鼻子宛似无线电机,柴房左右的一盘饭菜虽有十余步的距离,早已感应了黑狗的嗅觉,这便见得狗的厉害了。他不肯瞒却同侪,独吞这分利益,他一定要利益均沾,当下“汪汪”的几声把三名狗才都唤醒了。不须他报告情由,三名狗才连把鼻子嗅了嗅也就知道了,不是一目了然,竟是一嗅了然。便结着队儿同出狗棚。十数步外的石凳上,安放着一盘上等饭菜,宛似路祭一般。四名狗才当然不会客气,把那四样荤菜照单全收了,吃罢莱肴又吃紫铜锅子里的白米饭。先把锅盖撞开了,黑狗、黄狗吃了一会子,余下的只有半锅了,白狗探首入内,却被铜锅的提柄套住了狗头,在先不觉得,待到吃罢举起狗头,却把铜锅连带的举了起来。
白狗吃了一吓,把这狗头扰摔起来,铜锅敲着空碗,一阵乒乓乒乓。盘中的碗都成了碎片,狗也知道闹出乱子来了,摔去了铜锅。四名狗才置身事外,又到别处去了。关在柴房里的唐寅听得碗盏乒乓之声,怎不着急?料想盘中的饭菜都入了狗肚。狗肚饱了,人肚却饿了,自己捱饿犹可,书房里面的两个天吃星不知闹得怎么样了。正在惶急的时候,忽听得一片声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唐寅知道这是小厨房里烧火老妈子的声音,他和石榴是面和心不和的,我不妨假扮一个小丫头的声音,赚他开门。约莫老妈子走近了,便隔着板扉做着俏声,轻轻的唤道:“老妈妈,请你行个方便,把铁钮去了。”老妈子停着脚步,很奇怪的说道,“谁啊?逼紧着嗓子唤我老妈妈。”唐寅道:“我是新来的小丫头,被石榴姐姐关我在柴房里,饭都没有吃得。”老妈子咬牙逼卜的说道:“石榴这贱人,简直不是人,年老的受他欺,年轻的又受他欺,只有新来的华安是他的心肝宝贝。”唐寅道:“你是好人,替我去了铁钮罢。
老妈子道:“小妹妹,石榴为什么关你在柴房里?”唐寅道,“他和华安哥哥鬼鬼祟祟,被我告诉了管家婆,他才恨我,把我关紧在柴房里面。”老妈子道:“小妹妹,你也为着华安的事吃他的苦么?唉!石榴不是个人,华安也不是个人。”唐寅道:“老妈妈月慢骂他,去了铁钮,和你讲气情。”老妈子道:“小妹妹,我也有一肚子的气讲给你听咧!咦,铁钮去了,小妹妹,你为什么不出来啊?”唐寅道,“老妈妈,你是好人。好人好到了底,送佛送到了西天,方才石榴拖我进柴房时,我有一只钱半重的金簪掉落在转角地力,不知可曾被人拾去?老妈妈,请你到转角上去替我寻一寻,你是慈悲人,行了好心有好报。”大凡妇女们上了年纪往往沾受念佛化,受受了念佛化,最欢迎的是人家称他好人,称他慈悲人。老妈子忙不迭的说道:“小妹妹,不要紧,我替你去寻便是了。唉!石榴石榴,你作你的恶,我修我的福。”一壁说一壁向转角处寻觅金簪去了。
唐寅听得他走远了,轻轻的开了柴房门,悄悄的捱将出来。见那石凳上菜肴狼籍,磁片四溅,他皱了皱眉儿,单取空盘,盛着紫铜锅,把盖儿盖上了,仔细思量:“呆公子没有饭吃是不行的,不如到小厨房中去央告石榴想个方法。”他便托着有饭无肴的盘儿直到小厨房。
恰值石榴饭罢,在小厨房中洗涤碗蛮。石榴见唐寅不邀自至,喜出望外,便问他甚风吹来。
唐寅放下饭盘,便向石榴央告道;“好姐姐,请你看着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的分上,成全小弟则个。”石榴道:“好兄弟,为着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分上,我受了多少冤枉!都是那个口念弥陀的烧火老妈子不好,在里面搬唇弄舌,捏造谣言。那一天,我偶然唤你一声‘四同兄弟’,那老虔婆听在耳朵里,便到里面去讲。
说我见了你总是一叠连声的唤着‘四同兄弟’,又说我见了你,油锅里冒出火来我也不管了,险些儿把大小厨房一齐烧去。唉!灶家菩萨在上,那有这桩事?吃素人大半不是好人,‘若问黑心人,吃素道中寻。’那老虔婆便是这个样子。现在那老虔婆不在这里,好兄弟,你请坐了。我有一肚子的气讲给你听。”唐寅暗暗好笑,这也有一肚子的气,那也有一肚子的气,我今天上了秋香的当,也有一肚子的气,只是不能向他说。石榴见唐寅不肯坐下,他便先坐了,拍着广漆板凳,说:“好兄弟,和你一块儿坐。
那搬唇弄舌的老虔婆不在这里,你怕谁来?”唐寅道;“好姐姐,有一桩要事央告你,请你成全了我罢。”石榴道:“有要事,坐着讲。趁着没有旁人,大着胆说,我是没有不肯成全你的。只要你一辈子不做忘恩负义之人便好了。”
说时,低着头,手弄着裙带儿,假作娇羞模样。唐寅知道石榴误会了,便直捷痛快的说道:“央告好姐姐,非为别事,只因方才搬取饭菜,从备弄里经过,一时内急,便放下饭盘到院子里去小解,谁料小解回来,所有菜肴都被犬儿吃去,把碗盏都打破了。待向大厨房里去添补一份,犹恐他们不肯,好姐姐,你是惦念着我的。”石榴道:“原来如此。现在时候不早了,大厨房已锁了门,饭司务都上街白相去了。好兄弟,怎么今天书房里开饭比往日迟了许多?”唐寅道:“今天两位公子做文章,因此耽搁了时刻。
好姐姐,瞧我分上,给我添补上—份。”石榴道:“且慢,你吃了午饭没有?”唐寅道:“姐姐又来了,公子还没有进餐,我怎有饭吃?”石榴道,“好兄弟,年纪轻轻,怎能捱饿?我这里还有菜肴,不过今天是十五日,太夫人和两位少夫人都是朔望吃斋的,小厨房里备的是素菜。你先吃饱了肚皮再替你想法。”说时,早从碧纱橱里取出两色素菜、一色麻菇汤,盛了一大碗的饭,便道;“好兄弟,你胡乱充饥罢。”唐寅这时正用得着,谢了石榴,便在小厨房里吃起饭来。石榴很殷勤的敬菜,两色素(又鸟)、索火腿,石溜接二连三的夹上他碗头,一色麻菇汤石榴左一调羹右一调羹的替他浇汤。唐寅久不吃素菜,这素(又鸟)和素火腿吃来别有风味。饭罢,石榴又把自己用的面巾、面盆请好兄弟洗脸。唐寅暗想:不好,自己吃饱了,两个踱头闹饥荒不知闹得怎么样了?忙道:“好姐姐,快给我一份素菜,一铜锅白米饭,好搬往书房里面。”石榴笑道:“好兄弟,不瞒你说,中顿的饭莱已完了。夜顿的饭菜还没有烧。”唐寅搓手道,“完了完了,两位公子没有饭吃,怎肯干休?”石榴道:“理他们呢!这一对踱头镇日价呆头呆脑,甚么都不知晓。”唐寅道,“他们呆头呆脑,肚皮却不呆的,无端饿了一顿,见了我怎不恼怒?”石榴道,“好兄弟,你把饭盘寄在这里,空着手去伺候他们。他们问起饭菜,你说两位公子已吃过了午膳,怎么还要饭吃?好在他他蒙蒙懂懂,糊糊涂涂,或者骗得过去也未可知。”唐寅没奈何,只得别了石榴,回到书房中去伺候两位公子。他闯了祸,总有几分情虚,到了书房门口不敢便入,立在门帘外面探听动静。但听得二刁在里面带哭带唱道:“半仙呀,你喜(死)得好苦呀!唤你搬饭,你到这时还没来,你可其(是)烫煞在汤灌里啊?你可其(是)烧煞在灶堂里啊?”唐寅听了,益发不好意思进去。正是:
只为书童知好色,拚教公子闹饥荒。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