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梁政日衰,江南將亂,朱異之奸,既足敗人家國,哪知又來一亂賊,傾覆社稷。其人姓侯,名景,字萬景,朔方人。
自少不羈,爲患鄉里,及長,有勇多智。右足偏短,弓馬非其長,而謀算出人。始隨高歡起兵,屢立戰功,嘗言於歡,願得精兵三萬,西擒黑獺,南縛蕭衍老公,以爲太平寺主。歡使將兵十萬,專制河南。及歡卒,與高澄不睦,遂據河南,叛歸於梁。遣其將丁和奉表至建康,乞降於帝雲:臣與高澄有隙,請舉函穀以東,瑕邱以西,豫、廣、潁、荊、襄、袞等十三州內附。惟青、徐數州,僅須折簡。且黃河以南,皆臣所統,取之易同反掌。若齊、宋一平,徐事燕、趙,臣當效力前驅,爲陛下成此一統之功。
帝得奏,召群臣廷議,群臣皆曰:“頃歲與魏通和,邊境無事。今因高歡身故,遽納其叛臣,棄從前之好,啓將來之釁,竊謂非宜。”帝曰:“諸臣之言雖是,然得景則塞北可清,拒景則兼併無日。國家難得者,機也;不可失者,時也。機會之來,豈可膠柱?”群臣唯唯而退。
先是帝於正月乙卯,夢見中原牧守,皆以地來降,舉朝稱慶。旦見朱異告之,且曰:“我生平少夢,若有夢必驗。”異曰:“此乃宇內混一之兆也,臣敢爲陛下賀。”及丁和至,稱景納地之計,定於正月乙卯,帝愈神之。然意猶未決,當謂左右大臣曰:“我國家如金甌,無一傷缺,今忽受景地,詎是事宜?脫致紛法,悔之何及?”朱異揣知上意,因進曰:“聖明禦字,南北歸仰,正以事無機會,未獲如志。今候景分魏土之半以來,自非天誘其衷,人贊其謀,何以至此?若拒而不納,恐絕後來之望。此誠易見,願陛下勿疑。”帝曰:“卿言是也。
”乃定議納景。壬午,詔以景爲大將軍,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諸軍事。遣大將羊鴉仁引兵三萬趣懸弧,運糧食以應接之。
先是朝臣周宏正善占候,嘗謂人曰:“國家數年後。當有兵起,百姓流離死亡。”及聞納景,歎曰:“亂階從此作矣。”
卻說東魏聞景外叛,大興兵馬討之。景懼不敵,退保潁川,複割魯陽、長社等四城,賂西魏求救。西魏惡其多詐,受其地而征之人朝。景不欲往,遂專意降梁,厚賂朱異,以求出兵相援。異言之帝,乃下詔起師五萬,北伐東魏。命鄱陽王範爲元帥,統領諸將前往。朱異與鄱陽不睦,遽入曰:“鄱陽雄豪蓋世,得人死力,然所至殘暴,非吊民之才。且陛下昔登北顧亭以望,謂江右有反氣,骨肉爲戎首,今日之事,尤宜詳擇。”
上曰:“淵明可乎?”異曰:“陛下得人矣。淵明寬厚得衆心,可使也。”帝遂不用鄱陽,而任淵明爲都督。
卻說真陽侯淵明,性素怯,禦軍無律。雖受命出師,常懷退志。軍至寒山,欲堰泗水以灌彭城。俟得彭城,然後進兵懸瓠,與侯景爲犄角之勢。於是斷流立堰,使侍中羊侃監之,再旬而成。當是時,魏遣大將慕容紹宗率衆十萬來拒,日行三百裏,將近彭城,軍鋒甚銳。羊侃謂淵明曰:“敵兵遠來,乘其營壘未定,進而擊之,可以獲勝,不然,未易克也。”淵明不從。及紹宗至,即引步騎萬人直攻淵明。淵明方醉臥不能起,將士擾亂,遂大敚淵明被虜,失亡士卒數萬,獨羊侃結陣徐還。一日,敗書報到京中,帝方晝寢,宦者白朱異啓事,帝遽起升輿至文德殿見異,異啓曰:“韓山失律矣。”帝聞之,恍愴將墜床,宦者扶定,乃歎曰:“吾得無複有晉家乎?”異曰:“勝敗兵家之常,偶爾小挫,陛下何出此言?”帝不悅者良久。
卻說紹宗乘勝進擊侯景,與景相持數月。景食盡,紹宗擊之,景大敚衆散且盡,乃自峽石濟淮,收散卒,僅得步騎八百人。而羊鴉仁聞景敗,魏軍將至,亦棄懸瓠,走還義陽。東魏引師據之。是時,侯景進退無據,不知所適,謂左右曰:“吾今無容足之地,以隻身歸梁,梁若不納奈何?”遂去壽陽城五十裏,停軍觀望。忽有數騎奔至軍前,乃是馬頭戍主田神茂,特來迎候。景欣然接之,因問曰:“壽陽去此不遠,欲往投之,君以爲不我拒否?”神茂曰:“朝廷近除鄱陽王爲壽陽刺史,未至,韋黯權監府事。我與黯不協,故先來告王。王若馳至近郊,彼必出迎,因而執之,可以集事。得城之後,徐以啓聞。
朝廷喜王南歸,必不責也。”景執其手曰:“今者卿來,此天意也。”乃命神茂率步騎百人,先爲向道,而身隨其後。夜至壽陽城下,韋黯以爲賊也,授甲登陴,將拒之。景遣其徒告曰:“河南戰敗來投,願速開門。”黯曰:“既不奉敕,不敢聞命。
”景謂神茂曰:“事不諧矣。”神茂曰:“黯懦而寡智,可說下也。”乃遣徐思玉入見黯曰:“河南王爲朝廷所重,君所知也。今失利來投,何得不受?”黯曰:“我受命守城,則守城而已。河南自敗,何預我事?”思玉曰:“國家付君以閫外之任,今君不肯開城,若魏兵追至,河南爲魏所殺,君豈能獨守?
縱使或存,何彥以見朝廷!”黯乃許容其入。思玉出報,景大悅,曰:“活我者卿也。”於是黯乃開門,景便疾人,即遣其將分守四門,執黯至前,數其不即迎納之罪,將斬之,既而撫手大笑,邀與共坐,置酒極歡。黯,韋睿子也。朝廷聞景敗,未得實信,或雲景與將士俱沒,或雲景棄軍逃去,上下鹹以爲憂。侍中尚書何敬容詣東宮,太子曰:“淮北近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識然否?”敬容對曰:“侯景遂死,深爲朝廷之福。”太子失色,問其故,對曰:“景反復叛臣,終當亂國。
”太子不以爲然。甲寅,景遣其將於子悅馳赴建康,奏言敗狀,並自求貶損。優詔不許。景告之糧,複求資給。帝即以景爲南豫州牧,本官如故。更以鄱陽王範爲合州刺史,鎮合肥。
時有光祿大夫蕭介,知景必禍國,上表諫曰。
竊聞侯景以河陽敗績,只馬歸命。陛下不悔前禍,複敕容納。臣聞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惡一也。昔呂布殺丁原以事董卓,終誅董而爲賊;牢之反王恭以歸晉,還背晉以構妖。何者?
狼子野心,終無馴狎之性,養虎畜狼,必見機噬之禍。侯景以凶狡之才,荷高歡卵翼之遇,位忝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歡墳士未幹,即還反噬,逆力不逮,乃複逃死關西。宇文不容,故複投身於此。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細流,正欲比屬國降胡,以討匈奴,冀獲一戰之效耳。今既亡師失地,直是境上匹夫,陛下愛匹夫而棄與國,臣竊不取也。若國家猶待其更鳴之晨,歲暮之效,臣竊惟侯景必非歲暮之臣,棄卿國如脫屧,背君親如遺芥,豈知遠慕聖德,爲江淮之純臣乎?事迹顯然,無可致惑。
臣朽老疾寢,不應干預朝政,但楚囊將死,有城郢之忠;衛魚臨亡,亦有屍諫之阻。臣雖忝爲宗室遺老,敢忘劉向之忠,謹冒死以聞。
帝覽表,歎息其忠。朱異忌之,竟不能用。
卻說東魏既得懸瓠、項城,悉復舊境,而欲使侯景不安,數以書來求申前好,帝未之許。時貞陽候淵明被虜在魏,澄以好言謂之曰:“先王與梁主,和好十有餘年,聞彼禮佛,祝及魏主,並祝先王,此乃梁主美意。不謂一朝失信,致此紛擾。
知非梁主本心,當是侯景扇動耳。卿宜密緻此意,若梁主不忘舊好,吾亦不敢違先王之意,將諸人並即遣歸。侯景家屬,亦當同遣。”淵明從之,乃遣其私人夏侯僧辨馳往江南,奉啓於帝,稱“勃海王寬厚長者,若更通好,當聽淵明還國。”帝得啓流涕,集朝臣議之。朱異進曰:“靜寇息民,和實爲便。彼既願修前好,陛下不可不許。”傅歧曰:“不然。高澄師徒克捷,國勢方強。何事須和?必是設間。故命貞陽遣使,欲令候景自疑。景意不安,必圖禍亂。若許通好,正墮其計中。”群臣聞歧言,皆曰:“事城有之,不可不慮。”朱異獨主宜和,謂東魏必無壞意。帝亦厭用兵,乃從異言,賜淵明書曰:“知高大將軍禮汝不薄,省啓足以慰懷,當別遣行人,重敦聆睦。”
僧辯得詔,星夜還北。一日過壽陽,被景竊訪知之,留住攝問,僧辯具以實告。景大恐,乃使王偉作啓,陳於帝曰:高氏心懷鴆毒,怨盈北土,歡身殞越,子澄嗣惡,討滅待時。所以昧此一勝者,蓋天蕩澄心,以盈凶毒耳。澄苟腹心無疾,又何急急奉璧求和?豈不以秦兵扼其喉,胡騎追其背,故甘辭奉幣,取安大國。臣聞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何惜高澄一豎,以棄億兆之心,使其假命強梁,以遺後世。非直愚臣扼腕,實亦志士痛心。昔伍相奔吳,楚邦立滅;陳平去項,劉氏用興。
臣雖才劣古人,心同往事,誠知高澄忌賈在狄,惡會居秦,求盟請和,冀除其患。若臣死有益,萬殞無辭。唯恐千載,有穢良史。願納臣言,則臣幸甚。
又致書于朱異,購金三百兩,令阻和議。異受金而不通其啓。
二月乙卯,複遣使東魏,吊獻武高王之喪。景又啓稱:“臣與高氏,釁隙已深,今陛下複與高氏連和,使臣何地自處?
乞申後戰,宣暢皇威。”上報之曰:“朕與卿大義已定,豈有成而相納,敗而相棄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進退之宜,國有常制。卿但清淨自居,無勞慮也。”景疑上意叵測,欲試虛實,乃遣人詐爲高澄使者,自鄴中至建康,以書呈帝,願以淵明易景。帝將許之,傅歧曰:“侯景以窮歸義,棄之不祥。且百戰之餘,寧肯束手受摯?”朱異笑道:“景奔敗之將,執之一使之力耳,敢有他變!”帝從之,複書育貞陽旦至,侯景夕返。使者歸壽陽,以書示景。景曰:“我知吳老公薄心腸,今固然矣。”顧王偉曰:“計將安出?”偉曰:“今坐聽亦死,舉大事亦死,唯王圖之。”於是反計乃決。又景初至壽陽,徵求無已,朝廷未嘗拒絕。以妻子被羈在北,請娶於王、謝。帝以王、謝門高非偶,可擇朱、張已下配之。景恚曰:“會將吳兒女配奴。”又啓求錦萬匹,爲軍人作袍。朱異議以青布給之。又以台所給仗,多不能精,啓請東治鍛工,營造兵器,敕並給之。先是景反河南,請立元氏一人爲主,以從人望。
詔以舍人元貞爲咸陽王,資以兵力,使還北主魏,會景敗而止,元貞遂留景軍。至是貞知景有異志,累啓還朝。景謂曰:“河北事雖不果,江南何慮失之,哪不小忍!”貞懼,與韋黯逃歸建康,具以事聞。帝聞貞言,亦絕不以景爲意。蓋朱異以景必不叛,唯忌之者衆,故屢言其反,帝有先人之言故也。今且按下一邊。
且說臨賀王正德。本帝弟靖惠王子。少而粗險,不拘禮節。
初帝未有嗣,養之爲子。及帝踐極,便希儲貳。後立昭明太子,封正德爲西豐侯,自此怨望,恒懷不軌,睥睨兩宮,覬幸災變。
普通六年,逃奔于魏。有司奏削封爵。七年,又自魏逃歸,帝方敦親親之誼,以寬仁爲度,不之罪也。複其封爵,仍除爲信武將軍,封臨賀郡王。正德自是益驕,招聚亡命,陰養死士,儲米積貨,日爲反計。特以孤掌難鳴,只得待時而動。
一日,門上報進,有故人徐思玉來見。正德見之,問曰:“卿從河南王在壽陽,何暇至此?”思玉曰:“因有密事相報,乞屏左右言之。”正德邀入密室,促膝與語。思玉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亂國,禍敗之來,計日可待。大王屬當儲貳,今被廢一黜,四海業業,孰不歸心大王!河南有志匡扶,實心推戴,欲助大王一臂之力,使主梁祀,以副蒼生之望。知臣與大王有舊,特遣臣到此,密布腹心。”因呈景書示之。書中亦不過推他爲帝,兵至近郊,求爲內應等話。正德大喜,謂思玉曰:“仆有心久矣。河南之意,暗與吾同,是天授我也。仆主其內,河南爲其外,何憂不濟?寄語河南,機事在速,今其時矣。”
思玉遂與訂約而去,歸告侯景,景大喜。
時鄱陽王範,密啓候景將反,不早翦撲,禍及生民。而帝以邊事專委朱異,異以爲必無此理,下詔報範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嬰兒,仰人乳哺,以此事勢,安能反乎?”範複請以合肥之衆討之,帝不許。異引範使至前,謂之曰:“汝王竟不許朝廷有一客耶?”自是範有啓,異皆匿不以上。景又邀羊鴉仁同反,鴉仁執其使以聞,異曰:“景數百叛奴,何能爲?”
敕以使者付建康獄,俄解遣之。景由是益無所憚。又聞朝廷遣常侍徐陵聘於東魏,乃上言:“高澄狡猾,寧可全信。陛下納其詭語,求與連和,臣雖不武,寧堪粉骨,投命仇門。乞江西一境,受巨控督,如其不許,即率甲騎臨江,上向間越,非唯朝廷自恥,亦恐三公旰食。”帝使朱異宣語景曰:“譬如貪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聯惟一客致有忿言,亦朕之失也。”
由是中外皆知有變,而朝廷仍不提防。八月戊戌,景反于壽陽,以誅朱異爲名,內外大駭。
先是傅歧嘗謂異曰:“卿任參國鈞,榮寵如此,比日所聞,鄙穢狼籍。若使聖主發悟,欲免得乎?”異曰:“外間謗讟跨,知之久矣。心苟無愧,何恤人言?”歧退謂人曰:“朱彥和殆將死矣。侍謅以求容,肆辯以拒諫,聞難而不懼,知惡而不改,天奪其鑒,不死何待!”帝聞景反,笑曰:“是何能爲?我折棰笞之耳。”乃以鄱陽王范爲南道都督,封山候正表爲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禮爲西道都督,散騎常侍裴之高爲東道都督,邵陵工綸持節,督衆軍以討景。
景聞台軍討之,頗懼,問策于王偉。偉曰:“邵陵若至,彼衆我寡,必爲所困。不如棄淮南,決志東向,率輕騎直掩建康,臨賀亂于中,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貴巧速,宜即進路。”景從之,乃留其將王顯貴守壽陽,身率步騎徑進。
陽聲趣合肥,而實襲譙州。譙州將董紹先開城降之,執刺史豐城侯泰,進攻曆陽。太守莊鐵以城降,因說景曰:“國家承平日久,人不習戰,聞大王舉兵,內外震懼,宜乘此際,速趨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爲備,內外小安。遣贏兵千人,直據採石,大王雖有精兵百萬,不得濟矣。”景以爲然,乃留其將田英、郭駱守曆陽,以鐵爲先導,引兵臨江。
江上鎮戍相次啓聞,帝始歎曰:“景果反矣。”因問討景之策於羊侃。侃請以二千兵急據採石,令邵陵王襲取壽陽,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穴,烏合之衆,自然瓦解。朱異宣言於朝,謂景必無渡江之志,遂寢其議。
卻說臨賀王屯丹陽,聞景兵臨江,無船可渡,潛遣大船數十艘。詐稱載獲,密以濟景。景乃自橫江濟採石,有馬數百匹,兵八千人,遂襲姑孰,執太守文成侯寧。時南津校尉江子一,見景渡江,率舟師千餘人,欲於下流邀之。副將董桃生,以家在江北,兵未交,即與其徒先潰走。子一不能留,乃收餘衆,步還建康。太子見事急,戎服人見帝,稟受方略。帝曰:“此是汝事,何更問爲?內外軍事,悉以付汝。”太子乃停中書省,指揮軍事,以宣城王大器爲城內都督,羊侃爲軍師將軍副之,諸王侯各守要地。是日景至板橋,欲觀城內虛實,使徐思玉詐逃入城,請間陳事。帝召而問之,將屏左右,舍人高善寶曰:“思玉從賊中來,情僞難測,安可使獨在殿上?”朱異侍坐曰:“徐思玉豈刺客耶?”思玉見上,遽出景表,言異等弄權,乞帶甲入朝,除君側之惡。異在旁,惶愧失色。高善寶請誅思玉,帝不許,命舍人賀季、郭寶亮隨思玉同往,勞景於板橋。景北面受敕,賀季曰:“今者之舉何名?”景曰:“欲爲帝也。”
王偉趨進曰:“侯王忠於朝廷,爲朱異等亂政,除奸臣耳。”
景既失辭,遂不放賀季歸,獨遣寶亮還宮。百姓聞賊至,競奔人城,公私混亂,無複次第。羊侃區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
軍人爭人武庫,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立斬數人方止。
是時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在位公卿,及閭裏士大夫,罕見甲兵,賊至粹迫,公私駭震。又宿將已盡,余皆後進少年,茫無主意。單有羊侃膽力俱壯,太子深仗之。辛亥,景至朱雀桁南,而朝廷猶未知正德之情,命守宣陽門。使東宮學士庾信,率宮中文武三千餘人守朱雀門,營於桁北。太子命開桁以挫賊鋒,正德曰:“百姓見開桁,必大驚駭,可且安物情。”太子從之,俄而賊至,信開槍擊之,見賊軍皆戴鐵面,退隱於門口。
方食蔗,有飛箭中門柱,其蔗應弦而落,遂棄軍走。正德率衆迎景于張侯橋,馬上交橋,景軍皆著青袍,正德軍皆絳袍,既與景合,悉反其袍。於是城中喧言正德反,帝及太子聞之皆歎息。但未識後事若何,且俟下回再剖。
《傳》雲:“善人國之紀也。”自韋睿、范、沈諸人相繼而沒,用事者皆少年不諳事之臣,其敗機已伏。又專信朱異之言,雖有忠謀碩畫,概置不聽。梁武惑溺已深,焉得不爲候景所困?《詩》雲:“讒人罔極,變亂四國。”信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