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雄汤琼、郭彦威,奉母命赶奔两军阵,出力报效。
这两个孩子,自幼生长在闹市,很少离开府门。到在外边一看,这世界可太美了,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啊!看见什么都新鲜,看见什么都喜欢。他俩没有公务在身,因此,一路之上,自在逍遥,尽情地游玩。
这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了郑北镇。这儿可不大,才十六七户人家。汤琼和郭彦威略一合计,让仆人前去打店。
过了片刻,仆人回来说,此地十分偏僻,只有一个郑家老店,也不太像样。郭彦威他们见天色将晚,不便赶路,只好由仆人带路,到店内勉强存身。
伙计、掌柜的把他们迎到店房,细一询问,得知他们是少王爷,赶紧端水敬茶,殷勤招待。他们用过晚饭,就让仆人回房歇息。
这阵儿,天气闷热。汤琼、郭彦威把椅子搬到院内,坐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聊天。由于路上辛苦,他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进入梦境。
他们正在熟睡之际,郭彦威忽然被一阵响动惊醒。他略定心神,睁开双眼,顺声音一瞧,有人!再仔细一看,有五个人,抬着一个东西,蹑手蹑脚,打开店门,走了。
郭彦威眼珠一转,捅了捅身边的汤琼,轻声呼唤:“大哥,醒醒!”
“什么时候了?哎呀,睡得这么香,叫我做甚?”
“快,有事。”
“什么事?”
“刚才我看见一伙人,抬着个东西,偷偷出了大门。不是贼吧?走,咱们看看去!”
“走!”
两个人收拾一番,高抬腿,轻落足,跟在后边,暗中瞧看。
那五个人出了村镇,走到一条河汊跟前。说是河汊,其实水也挺狂。他们把那东西抬到河边,东看西瞅,观察动静。
这时,就听一个人小声说道:“来,大伙使劲儿,往远点儿扔!”
“行!”说话间,他们一哈腰,抬起一个人来。
郭彦威和汤琼这才明白,哟,原来是个人呀!看这几个小子,鬼鬼祟祟,里边肯定有毛病。想到此处,郭彦威猛然喊了一嗓子:“呔!你们要干什么?”
汤琼也接着喊话:“快把人放下!”
就这两嗓子,把那几个人吓了个屁滚尿流。他们忙一撒手,“扑通”把那个人扔到了地上。
郭彦威、汤琼大步流星赶上前去,定睛瞧看,见地上之人也不哼,也不哈,跟死去一般;再回头一瞅,站在眼前的,原来是店房的掌柜和伙计。
郭彦威把眼一瞪,怒声喝斥:“你们为何要把人扔到水里?”
“哎呀!”掌柜的长叹一声,“扑通”跪到郭彦威面前,述说道:“少王爷饶命,小人有下情回禀。”
“我可告诉你,只许你实说,不许你胡诌。如果我们听出破绽,定将你们送到官府,严刑审讯。”
“小人岂敢!”
“讲!”
“少王爷息怒,听小人讲来。这个人呀,我们也不知他姓什么、叫什么。在我们店内,住了快四个月啦。他在店房起伙,我们供他吃,供他喝,可他却连一个大子儿也没给。我们本小利微,贴不起呀!唉,就算我们倒霉,他白吃白住不说,可又闹了病啦!这病还挺厉害,现在人事不省。少王爷,你想,他又吃、又喝、又拉、又尿,时间长了,谁能伺候得起呀?尤其最近几日,他病情越来越重,眼看就要咽气。真要死在店房,天哪,这无头的官司,我们打得起吗?无奈,我才想出这么个办法。不料,被少王爷看见。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哼!”郭彦威把眼一瞪,说道,“你的胆子有多大?他气还没咽,你就往河里扔,这不是杀人行凶吗?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可我没办法呀!”
“呸!没办法你就害人?既然遇到此事,为何不交给官府处置?”
“这……”
“休要这个那个的,再狡辩也无用。现在,任打任罚,你挑一样吧!”
掌柜的忙问:“那——任打怎么说,任罚怎么讲?”
郭彦威说道:“任打,把你和那几个坏蛋捆住,扭送官衙,按律治罪,打死活该;任罚,将病人抬回店房,请大夫为他精心调治。多咱治好,多咱完事。”
“那……我认罚得了。”话音刚落,又将病人抬回店房。
这时,天已见亮。掌柜的急忙找来大夫,为病汉医疾。那大夫见二位少王爷在场,不敢糊弄,仔细调理。
郭彦威告诉他说:“你就好好治吧!花钱多少,由我付给。不过,你糊弄人可不行。”
“小人不敢。”
大夫精心查看了一番,说道:“病人患的是伤寒,可以治好。”
从此,每天三次为他用药。有道是命不当绝,半月过后,果然见了成效。能吃能喝了,还能下床走动。
一天,这人走到掌柜的跟前,紧握他的双手,说道:“掌柜的,不是你精心为我调治,我早就性命休矣!如此救命之恩,我终身难忘。”
掌柜的赶紧摇头,说道:“不不不。你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两位少王爷。”
“噢?待我快去拜见。”
“跟我来。”
郑掌柜的领他见了汤琼和郭彦威。这个人倒身下拜,连忙磕头。
郭彦威将他搀起身来,一瞅,哟,只生得凹面金睛,长相不俗。从谈话之中,得知此人有韬有略,满腹经纶。再一细问,才知他家住河南岳家庄,外号金眼刁,官名叫岳轮。
大汉报出了名姓,汤琼看看郭彦威,郭彦威又看看汤琼,二人再细看岳轮,想起来了:“你认不认识宝枪大将张兴祖?”
“啊,那是我兄弟。”
“是不是你教他的枪法?并且,还赠送他一条八宝驼龙枪?”
“对。哎,二位因何晓得?”
这二人一听,那可太高兴了。郭彦威忙说道:“老英雄哎,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实不相瞒,我爹叫郭英,他爹叫汤合。宝枪大将张兴祖,那是我们的哥哥。他平时经常提到你,我们也早想与你相见。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料到在此不期而遇呀!”说到这里,忙命掌柜的设摆酒席。
掌柜的一听,吓出满脑门冷汗。心里说,这个病鬼,闹半天沾着官亲呢!真要把他扔到河里,我的姥姥呀,那还好得了吗?想到此处,心中爽快,急忙摆酒伺候。
霎时间,酒宴齐备。岳轮居中,汤琼与郭彦威在左右相陪。他们一边饮酒,一边询问岳轮,为何落到这步田地?
岳轮见问,长叹一声,道出了详情——
原来,这金眼刁岳轮,是精忠大帅岳飞的第九代玄孙。想当年,在良乡巧遇张兴祖。二人一见如故,交情越来越深。他把自己的绝招儿——北霸捻丝枪,传给了兴祖。并且,把祖先留下的一条八宝驼龙枪,也无私相赠。这件事,不知为什么,被元人知道了,派人前来拿他。岳轮事先得信儿,连夜逃走。之后,便飘流在江湖。
按理讲,他本领高强,不管保谁,也能弄碗饭吃。但是,这个人性情古怪,十分清高,谁也不进他的眼。他心中经常琢磨,正因为自己有能耐,才不能保那混人。若错投门庭,怎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只好来打把式卖艺。他干这种营生,实属外行,不会说江湖话,不会办江湖事。结果,劲没少费,钱没多挣,刚勉强糊口。日久天长,饥一顿,饱一顿,奔波劳碌,就坐下了病根儿。半年前来到郑北镇。刚进店房,就大病发作。要不是汤琼、郭彦威碰上,那金眼刁岳轮就一命呜呼了。
书接前文。酒席宴前,这小哥儿俩听了岳轮的一番言语,深表同情。他俩略一合计,便说道:“老人家,我们皇上领着几十万雄兵,与元军开仗,正是用人之际。凭你的能为和韬略,到在军营,非当大将不可。干脆,跟我们一块儿走得了。”
“这——”岳轮心里说,这俩孩子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设身处地想想自己,落成了要饭花子的模样,有何脸面去进明营?尤其跟张兴祖交情莫逆,我若前去,岂不给兄弟丢人?想到这儿,他便低头不语。
郭彦威挺聪明,看出了他的心思,忙说道:“老英雄,不必犹豫。我们这些人,还能耻笑你吗?你有能耐,还怕什么?这样吧,你若嫌衣衫褴褛,咱花钱现做。何时做妥,咱再动身。”
岳轮再三推辞。郭彦威哪里肯依?不到几天的工夫,就为他赶制了好几套新装。
岳轮并不更衣,说道:“先把它包好,我就穿着破衣烂衫前往。到在那里,我要看看万岁的颜面。他惹愿意收留,我便更衣;他若不愿收留,那只怪我命苦,还穿我的破衣。”
小哥儿俩知他性情古怪,只好任由他来。接着,为他买了一匹黄骠马,三个人算清账目,这才赶奔前敌。
一路上,他们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马不停蹄,往前躜路。三人刚催马上了这面上坡,居高临下,往下一看,哟!只见西南方向,正在开仗。北面是元营,南面是明军。疆场以上,大旗飘摆,遮天映日;鼓号齐鸣,震耳欲聋。
三个人再仔细观瞧,呀,只见疆场以上,有两员大将,正打得难解难分。
郭彦威看罢,急忙说道:“好哇,来早了不如来巧了。走,赶快到前敌报号。”话音一落,三人双脚点镫,急奔向明营的军队。
他们刚冲下土坡,就被哨兵拦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郭彦威马往前提,说道:“我叫郭彦威,他叫汤琼。你们不认识我吗?”
“哟,是少王爷呀!”
“我爹在什么地方?”
“正陪皇上在那儿观敌瞭阵。”
“快去送信儿,就说我们来了。”
“是!”答应一声,哨兵转身而去。
汤合与郭英都来在此地。
郭彦威和汤琼,见了天伦老爹爹,双双下马,先磕头问安,后述说了前情。
汤合和郭英听罢,心中也很高兴,勉励他们多立战功,为国家出力报效。
这时,郭彦威又指着岳轮,对爹爹说道:“这是宝枪大将张兴祖的朋友——金眼刁岳轮。”
“啊?太好了!”郭英和汤合听了,赶紧过来面见岳轮。
岳轮见老前辈走来,急忙跳下战马,跪倒磕头。
其实,金眼刁岳轮的岁数,比郭英和汤合都大。但从张兴祖那辈论起,就把这两个人当成了前辈。
郭英、汤合见了岳轮,并不小瞧。忙把他搀扶起来,问暖问寒。
这是军阵啊,没工夫闲唠家常。简短说了几句,郭英先领他们归队,而后,自己前去见驾。
这阵儿,朱元璋正伸着脖子观阵。郭英到在他马前,先把情由述说了一番,接着又禀报道:“主公,给您道喜,我们来了帮手啦!”
“谁?”
“金眼刁岳轮。”
“岳轮是谁?”
“就是赠张兴祖宝枪的那个高人。他武艺非凡,乃精忠大帅岳飞的后人。”
“噢?现在何处?”
“队伍外边。”
朱元璋心中高兴,忙传口旨:“快快请来!”
郭英听了,忙冲来人喊话:“岳老英雄,快快过来,万岁有请!”
此刻,汤琼、郭彦威非常高兴,对岳轮说道:“老人家,我们皇上是有道明君。他礼贤下士,请你过去。走,快快见驾!”
且不表汤琼、郭彦威,单说岳轮。他来到皇上面前,甩镫下马,撩衣倒身下拜,口尊:“吾皇在上,草民岳轮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低头一看,嗯?!不由心里头直翻个儿。暗自思忖,这就是岳飞的后人?什么金眼刁,这不是要饭的花子吗?就这模样,能有什么本领?看到这里,他是满脸的瞧不起。于是,冷冰冰地说道:“啊!免礼,平身!”
“谢陛下!”岳轮站起身来,站在一旁。他那意思是,先让朱元璋说几句好听的,然后就出马讨敌。待将脱金龙挫败,也算作为进营的见面礼呀!
谁料朱元璋却没那么做。他对岳轮说道:“你一路风尘,还没吃饭吧?”说到这儿,转睑吩咐郭英说,“七弟,先派人将他送到伙头棚吃饭。告知账房,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出营去吧!”
郭英一听,真出乎意料之外。心里说,四哥呀,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是来助阵的,又不是来乞讨的。但是,红嘴白牙,他话已出口.再无法收回。
再看岳轮。他听了朱元璋的这几句言语,“腾”!由脑门一下子就红到了脚根。这阵儿,他的脑袋比锅都大,恨不能钻进地缝。心中暗暗埋怨道,朱元璋啊,谁说你是有道的明君,今日一见,原来也是个混蛋!哼,我岳轮堂堂五尺男儿,就值这二十两银子?看来,人情冷落呀!唉,也怪我岳轮鬼迷心窍,真不该到这儿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跟头我栽不起呀!干脆,我走了算了。想到这儿,他转身就要出阵。可是,刚一抬腿,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心说,不!我若就这样下去,岂不更给人留下话柄?哼,是骡子是马,咱得牵出来遛遛。待我岳轮拿出几手,战败脱金龙,然后再走,那有何等光彩?
岳轮想到这里,强压怒火,往上躬身施礼道:“陛下,饭,我不吃;钱,我不缺。再说,我也不是为这些而来。我要在主公面前讨旨,上阵会斗脱金龙!”
朱元璋一听,心里说,就你这个病鬼子,还想去战脱金龙?哼,简直是无稽之谈。因此,他迟迟不语。
朱元璋越是这样,金眼刁越是生气。站在那里,暗暗憋足了心劲儿。
此时,可难坏了宝枪大将张兴祖。他本想跟哥哥亲近亲近,可一看皇上那神态,刹那间凉了半截儿。心里说,你这样羞臊他,也是羞臊我呀!张兴祖有心变脸,可是,当臣下的却又不敢。无可奈何,只好出来打圆场。他强作笑脸,对朱元璋启奏道:“陛下,我哥哥岳轮有绝艺在身。他既然讨旨,就必有成竹在胸。请主公降旨,以解疆场燃眉之急。”
张兴祖说罢,岳轮也挺起胸脯,接了话茬儿:“主公,若在两军阵前失利,我情愿甘当军令!”
众人也说道:“主公,眼看常茂堪堪不敌,军情危急。赶快换将,速求一胜。”
朱元璋听罢众位将官的言语,这才传下口旨:“你既然如此讲话,不妨到疆场一试。”
“遵旨!”
岳轮急转身形,走到张兴祖面前,忙说道:“兄弟,把你的战马、宝枪,先借我一用。”
张兴祖知道,大将上阵,没有应手的兵刃、战马,那哪儿能成呢!忙将宝马、驼龙枪递去。
再看岳轮。他把战马的肚带紧了几扣,直到扳鞍不回、推鞍不去,这才飞身上马,操起了驼龙宝枪。他心里说,露脸、现眼,在此一举。待我冲到两军阵前,大战脱金龙!
欲知岳轮胜负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