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小将固大英,到兴隆山口找胡大海报号,正好碰上郭英大战胡尔金花,他就要催马助阵。
这个固大英,是双枪大将固振远之子。想当年,胡大海在苏州遇险,到泗水关搬请宝枪大将张兴祖,与固振远相识。二人相见,脾气相投。经胡大海一番规劝,固振远也归顺了朱元璋,仍在泗水关镇守。他跟胡大海交情莫逆,结成了金兰之好,并让独生儿子大英,拜胡大海为义父。
那时,固振远就身体有恙。一天,他对胡大海说道:“我若离开尘世,你这干儿子就成了亲儿子,可得多加管教。”
胡大海是个热心肠人,便说:“干儿、亲儿都一样,谁有出息我喜欢谁。”
今年春天,固振远旧病复发,眼看危在旦夕。他把儿子唤到床前,嘱咐道:“儿啊,为父没别的挂念,你到两军阵前,找你干爹去吧!今后,你就在军中出力报效。守着他,还能有个结果。”说罢,一命呜呼。
固大英将诸事料理完毕,便来到前敌。这是一桩往事,暂且补叙几句。
书接前文。固大英提枪上马,就要上阵交锋。胡大海先命军兵鸣金,调郭英回归本队。
其实,郭英早就招架不住了。他撤下阵来,喘着大口的粗气,问道:“二哥,因何不让我战?”
“看你累得那副模样,再战呀,非吃亏不可。”说到这里,转脸对双枪小将固大英传令道,“儿啊,该看你的了。”
“遵命!”
固大英催开战马,“嗒嗒嗒嗒”冲到两军阵前,与胡尔金花相见。
固大英这是第一次出阵。而且,偏偏又碰上员女将。他有点奇怪,哎,女子还能领兵带队?他这么想着,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再说胡尔金花。她双手荷刀,定睛一看,见这员小将,手端双枪,银盔素甲,面似敷粉,白袍白马,长得跟银娃娃一般无二,堪称美男子啊!她只顾暗自赞叹了,也苶呆呆愣在那里。过了好大一阵儿,二人也未交锋。
胡大海在后边急了,忙冲阵前喊叫:“大英,你倒是伸手啊,光看有什么用?”
胡大海喊罢,固大英这才如梦方醒。他把双枪一晃,高声断喝道:“呔!对面这员女将,你可知我固大英的厉害?休走,着枪!”说罢,摆双枪往里进招儿。
胡尔金花见枪刺来,也如梦方醒,忙摆刀接架相还。
这二人战在一处,那才叫好看呢!论长相,一个颜色出众,一个相貌堂堂;论本领,一个能为精奇,一个武艺超群。双方打了五十余个回合,也未分输赢。
这阵儿,胡尔金花一边打着,一边想开了心思。想什么呢?想她自己的终身大事。爹爹呀,你光顾常年争战了,就不想想你的老姑娘?如今,女儿我身大袖长,已经二十四岁了。到在这个年头,高门不娶,低门不就,将来我该依靠何人?当然,多少年来,媒人快踢破了门槛。可是,我连一个都看他不上。哎,我看这个姓固的,倒很不错。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相貌出众。想到这儿,灵机一动,虚晃一招儿,跳出圈外,拨马奔树林便跑。她一边跑,一边喊:“姓固的,奴家战你不过,败阵去也!”
固大英不明情由,心里说,既然打仗,不把你治死,也得把你治服。于是,摆开双枪,在后边就追。霎时间,一前一后,双双进了树林。
胡尔金花到在无人之处,带住战马,将金背七星刀横担在铁过梁上,微微喘气,等在那里。
片刻工夫,固大英追上前来,也不说话,摆枪就刺。
胡尔金花将战马拨到一旁,说道:“等一等!我说固将军,奴有话要对你讲。”
固大英一听,怒声喊道:“两国仇敌,有何话说?”
胡尔金花嫣然一笑:“哟!仇敌就没话可讲?你我之间,只有国仇,可并无家恨。我说固将军,本公主爱慕你才貌双全,意欲把终身许配与你,不知固将军意下如何?”
胡尔金花讲出此言,臊得固大英满脸通红。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么大个姑娘,竟会自己提亲.那脸皮多厚啊!于是,他破口大骂:“呸!无耻的丫头,你怎能说出这等话来?休走,着枪!”说罢,又扎去一枪。
胡尔金花见枪来了,一点儿也不着急。她先躲过身形,又开口说道:“固将军,咱们是武将家风,何用那三媒六证?为此,姑娘才自己说亲。固将军,我身在官宦之家,并非找不到头主,只是不称心愿。今日咱二人相见,真让我一见钟情。固将军,念我一片深情,请将亲事应下就是。嗯?”
“呸!”固大英仍然生气地骂道,“为何如此不知羞耻?不乐意就是不乐意,你啰嗦什么?着枪!”说罢,“砰砰砰”,一连又是三枪。
这回,胡尔金花可抹不开了。本来,这么大个姑娘,说出这些话来,就很不容易;哪知,面前这个男人却如此无情。她见固大英又将枪刺来,恼羞成怒,摆开金背七星刀,接架相还。眼看着,二人又要战在一处。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树林外有人喊话:“休要动手,媒人到了!”
胡尔金花与固大英一听,同时拨马跳出圈外,同时回头定睛观瞧:喊话之人原来是胡大海。
胡大海这个人,粗中有细。刚才在两军阵前,他就看出了门道。后来,见胡尔金花假打假战,将固大英请进树林,他就跟郭英说道:“老七,我看这丫头有心思。你在这儿带兵,我去看看。”
郭英说道:“二哥,人家年轻人的事,与你何干?”
“嗳!这是军情大事,怎么没有相干?真要能收降这个姑娘,眼前之危就迎刃而解了。”
商量已定,胡大海偷偷来到树林外,侧耳一听,果然姑娘当面许亲。可是,固大英却执意不从。
胡大海听到此处,暗自着急,心里说,这孩子!你的心眼儿怎么不活动点儿?这要把事闹翻,还能有咱的好哇?干脆,我露面得了。所以,他才大喊一声,出现在他们面前。
胡大海不来时,这胡尔金花还真不害臊;胡大海一露面,又说了那么句话,立时把胡尔金花臊得粉面通红,急忙把脸背了过去。固大英的手脚也没地方搁了,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胡大海往左看看,往右瞅瞅,略停片刻,眼珠一转,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俩是金童玉女,女貌郎才,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方才公主言之有理,我们光有国恨,并无家仇。你们既愿结为秦晋,我情愿从中为媒。”说到此处,又走到胡尔金花面前,对她言讲,“姑娘,现在咱三头对面,把话说清。我来问你,你方才讲的许亲之事,是真是假?是真,咱把它订下;若是口不应心,咱就像刮风一样,让它过去。”
胡尔金花开始有些害臊,后来听胡大海说得有理,她便牙一咬,心一横,抬起头来,说道:“胡将军,方才乃是肺腑之言,奴情愿以身相许。”
胡大海一听,忙说道:“哎,这不得了!”他又走到固大英跟前,问道,“大英,金花公主欲许你为妻,你可愿意?”
固大英这回可急了,忙冲胡大海说道:“干爹,我与她萍水相逢,怎能谈及婚姻之事?常言说,‘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她嘴里说的是应亲之事,谁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再者,我刚来军营,寸功未立,却临阵收妻,岂不犯下杀头之罪?”
胡大海听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忙走到胡尔金花面前,说道:“姑娘,刚才大英之言,也有道理。我明营纪律甚严,临阵收妻,要犯杀头之罪。你看这事该……”
胡尔金花听罢,略思片刻,把心一横,对胡大海说道:“固将军若能真心应亲,我情愿倒反元营,为他将功抵过。”
“啊呀,这可是个好主意。”胡大海心里说,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他心中高兴,接着又说道,“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胡尔金花说道:“第一,解救朱元璋,把被困兴隆山的明军,全部放出。”
“好!救驾之功,无与伦比,此乃大功一件。这第二呢?”
“第二,我逃离元营,到明营出力报效。”
“好!去到明营,论功行赏,定封你的官职。”
固大英对胡尔金花,本来也有爱慕之意。又听人家述说了立功之策,自然十分高兴。于是,他也说道:“公主既能献功相助,在下十分敬佩。但愿你到了明营,再立奇功,以报效皇恩。”
公主说道:“将军放心,容奴家从长计议。”
胡大海在一旁听了,心里说,好吗,这小子得寸进尺,把弓拉得太满了。于是,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有这些大功,足可以保住他的性命。来,当着我的面儿,你们堆土为炉,插草为香,磕上三个响头,这门亲事就算订下了。”
当下,胡尔金花与固大英,跳下马来,当着胡大海,依言行事。
胡大海又告诉他俩:“你们把身上佩带的东西,交换一件,作为订礼。”
交换什么呢?两个人分别把腰中佩剑解下,互相一换,就算订下了这门亲事。
此时,胡大海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私事办完,该办公事了。你得想方设法,让我们进兴隆山救驾。”
胡尔金花说道:“老前辈,您放心。走,随我来!”说罢,飞身上马,领着胡大海、固大英来到兴隆山口,一晃掌中的金背七星刀,冲元兵高声喊喝:“巴吐鲁!”
巴吐鲁是谁?就是那些元兵。胡尔金花传下军令:让他们向后转身,各自往前走五里。在此期间,不准回头,不准开兵见仗。
当兵的一听,纷纷议论,哎,这是什么阵法?但是,兵随将令草随风。公主说话,谁敢不听?霎时间,元兵“尿尿尿床”朝后退去,把兴隆山口露了出来。
胡大海看罢,心里说,行呀!他与郭英一使眼色,引兵冲进兴隆山口。
简短捷说。他们冲进山口也不过一里多地,正碰上朱元璋一行。他们一面奋战元兵,一面向外冲来。胡尔金花又传出军令,喝退元兵。元兵“呼啦”往两旁一闪,朱元璋他们这才冲出山外。
此时,徐达、汤合、邓玉带领的巡逻兵,也赶到山口。他们兵合一起,将打一家,这才脱离开险地。
再说大王胡尔卡金。他正指挥元兵,向朱元璋进攻,忽见军兵如潮水一般,败退下来。他莫名其妙,忙问后撤的军兵:“哎,这是怎么回事?”
军兵答道:“回大王千岁!刚才是公主传令,让我们撤回。”
“啊?!”胡尔卡金一听,愣怔了。心想,公主把守山口,她把军兵撤回做甚?于是,又问道,“她现在何处?”
“她也撤下来了。而且,她已经到了明营那边。”
“嗯?”胡尔卡金眼珠一转,双脚点镫,朝山外紧紧追赶。刚跑到兴隆山口,正与胡尔金花相遇。他勒住战马,大声喊话:“丫头,你往哪里去?”
胡尔金花见爹爹追来,忙对固大英说道:“快,你们先走一程,我随后就到。”话音一落,把战马带住,双手荷刀,等着爹爹。
工夫不大,胡尔卡金来到女儿马前,瞪着眼睛,高声喝喊:“丫头,你欲向何往?”
胡尔金花见问,也不隐瞒,胸有成竹地说道:“爹爹,实不相瞒,女儿已将终身许配了明将固大英。现在,我是明营的人了。营救主公朱元璋,便是我的主意。”
“哎呀!”胡尔卡金听罢,气得差点儿掉下战马,他破口大骂道:“丫头,难道你疯了不成?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的之言,怎敢私订终身?”
“爹爹,胡大海便是媒人。”
“啊呀!”胡尔卡金听罢,眼睛一翻,气堵咽喉,昏了过去。
两旁战将见了,急忙问上前去,捶打前胸,拍打后背,呼唤半天,胡尔卡金这才缓醒过来。他略定心神,颤抖着身躯,说道:“丫头,爹算把你白拉扯了。万没想到你会倒卖大元,叛国投敌呀!从现在起,我不是你爹爹,你也不是我女儿,咱是冤家对头。休走,着镋!”说罢,老头子须眉皆奓,凶神附体,晃短把牛头镋,奔姑娘就砸。
此时,元兵、元将都傻眼了。你说这该向着谁呢?按理说,应当帮着大王打公主;但是,人家是父女呀。他们和好之后,还不是谁动手谁倒霉?干脆,看热闹吧!
这阵儿,就见胡尔卡金左一家伙,右一家伙,恨不得把胡尔金花砸成肉饼。
胡尔金花可没敢伸手。她一边躲闪,一边哀求:“爹爹,女儿有下情回禀。”
胡尔卡金这顿折腾,也够累的了。他见女儿说话,正好喘喘粗气。于是,说道:“你还有何话说?”
胡尔金花见爹爹住手,急忙慷慨陈词:“爹爹,女儿虽属女流之辈,不敢说深明大义,可有些事情也看得明白。就拿您老人家来说,见江南各省的义军互相争战,您就顺着我四叔元顺帝,乘虚兴兵进中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黎民百姓,怨声载道。为此,十三新省,各地揭竿而起,纷纷抗击我大元。远的不说,就说眼前,您在兴隆山,摆下南北双王兴隆会,名则议和,实则想把人家一网打尽。爹,您这样做,岂不怕万人唾骂?爹,我许配明将,一来,了却了我的终身,二来,也能替您留一条归路。早晚大明帝国一统天下之时,您还能保条活命。”
“哇呀呀呀!”胡尔卡金听罢,只气得五火难捺,怒声喝斥道:“你真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着家伙!”说罢,又是一阵折腾。
胡尔金花还不敢跟爹爹伸手,只好左躲右闪,往山口外慢慢撤退。
再说二王胡大海。他把朱元璋救出山口,忙派军兵,先将皇上送回连营。另外,又把受伤的常茂抬走。余者后边断后。
此刻,胡大海还惦记着胡尔金花。他长身回头一看,心想,这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呢?他眼珠一转,冲身边的固大英说道:“孩子呀,你得返回去看看,小心你媳妇出事儿。”
固大英一听,急忙拨转马头,手提双枪,又奔进兴隆山口。
固大英刚进了山口,忽见一溜烟尘,冲来无数元兵。再仔细观瞧,就见一员老将,晃着短把牛头镋,正在追赶胡尔金花。
固大英看罢,大声喊话:“公主,那一老将他是何人?”
“我家爹爹。固将军,快来救我!”
“公主,不必担惊害怕,待我战他!”话音一落,固大英马往前提,手摆双枪,冲上前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