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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评诗画风窠三集 宜嫁娶鹊渡双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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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评诗画风窠三集 宜嫁娶鹊渡双圆

却说巧姐行盘,周亲家因屯里不便,就托人花了三千银子,与探春姑爷认为兄弟,一切总在他家办理;并邀他做男媒;做亲时,并要借他府上执事。周震夏因系内亲,落得允了。女媒本请薛蝌,在天津不得来,托他妹夫梅翰林代媒。到这日,周家就在探春宅里请梅翰林吃早饭。饭后摆盘行聘过来,比贾兰时只少诰命、珠冠二样,余的富厚也差不多。贾府自然天字第一号酒席待媒。此后一日闹一日。平儿因多少事要京里办的,遂与贾琏商量,先期同巧姐来家,择定二十起身。宝钗本要同来,因薛母病重,断不能来,只得托平儿转致。至平儿,廿二到荣府,一番见面仪文,不必细述。

到了廿四,黛玉设席,替平儿接风;就替荷花预做生日。

在沁芳亭上,中间邢、王二夫人和巧姐;东首湘、探、尤、李;西首琴、惜、平、黛。四儿冒暑,莺儿外出,花、柳、鹃、玉恰好上下陪着。早上,先摆碟子吃了些薄荷冰雪酒,随即每人一碗莲叶羹。随意闲散,邢、王二夫人就近在秋爽斋歇午。尤、平二人,李纨邀到稻香村商办喜事,其余各自引风消暑。

巧姐忽道:“二婶娘,二叔叔呢?今日正好做诗社。”郡主笑道:“你二叔如今做了禄蠹,不得闲,但我们正好傲他。”

因命取六副笔砚来。惜春道:“快别算我。我绮语障消磨已尽,还做甚诗?”湘云道:“不做诗,坐着打磕睡。”惜春道:“既笔砚现成,待我写一幅水墨写意《洗芳探荷图》,何如?”

宝琴道:“这图似乎比《携蝗大嚼图》雅些!既这么,我们也做《敬和御制探荷诗》罢。”黛玉道:“你真是宝丫头妹妹,总不过禄蠹脾气。”正说笑着,芳官道:“我们做什么呢?”

探春道:“依我说,你们有一事奉烦,此刻荷香虽动,荷花尚少,你们何不各驾小舟,真去探荷一番?先得花者得彩。我们借此光景,诗题也是即事,不是禄蠹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于是四位姑娘各去打扮:一色熟罗短衫,洒花宫纱夹裤,戴着遮阳绢笠,坐在船头。那驾娘一人两桨梢着如飞,荡向四面。这里也就拂笺做诗。不一时,波声响处,紫鹃先回,是一枝并头莲。随后花芳、柳婉陆续俱来,只玉钏最迟,又一朵半开的锦边莲。做诗的巧姐先完,其余也先后交卷,只惜春画尚未成。大家看时,也已布景完密,惟水波纹的泼墨未完。湘云道:“还好,此番不要告假三个月。”惜春道:“要告假,我会向观音告去,你也没法。”

大家就先来看诗。只见黛玉的道:

青钱几日叠清潭?料得新荷蕊已含。

屈指花应开水北,关心我故到溪南。

岸边鸥梦当重绕,郭外渔歌想欲酣。

未晓朱华曾冒否?特寻曲院漫相深。

其二

不识池边开几多?闲来荡桨探冰荷。

风光卅里香犹未,消息连番访若何。

曾记昔年逢出水,为心此日可凌波。

朱华绿冒情何限,停符蕤宾方响过。

探春的道:

万柄新荷放未谙,闲行乘兴欲来探。

不知玉并凌波未?借问红莲入画堪。

楚客褰裳临港北,吴娃度曲到江南。

他年赠别情多少,散步频看色正酣。

其二

偶来池畔柄新荷,此际方欣雨乍过。

修洁拟联名士赏,轻盈宜唤美人歌。

每思月影三更占,最忆风光六月多。

试问水仙宫子去?亭亭可已袜凌波。

湘云的道:

寄语吴娃着意探,清风初度雨初酣。

鸳鸯旧梦寻何许,翡翠新歌调乍谙。

试看鱼游莲叶北,不知艇在月溪南。

渠诚解语须怜我,池畔徘徊恐未堪。

其二

定有芙蕖透绿波,游人争欲问新荷。

初檠翠盖离愁结,乍见红衣旧感多。

花底闲寻双鹭宿,汀边惊起一鸥过。

画桡归去横塘晚,十五娃儿好唱歌。

宝琴的道:

绿意红情一鉴涵,个中消息阿侬探。

丁帘香自来花底,丙穴鱼应戏叶南。

岂似梅寻图九九?却同菊访径三三。

频临池上多幽趣,纳到新凉兴最酣!

其二

六月莲塘漾碧波,欲将花信问新荷。

一枝翠影摇风里,前度红香湿雨过。

朝暮歌声听去乍,东西鱼影戏将多。

亭亭出水原堪爱,小艇连番奈尔何!

巧姐的道:

为爱新荷着意探,一番消息问溪南。

凌波乍见红情漾,檠盖谁怜绿意酣。

香度横塘如有待,歌听越女旧曾谙。

一枝喜见亭亭影,恰幸相逢露尚含。

其二

寻花不见奈花何?小立池边怅碧荷。

戏看鱼游围小叶,醒催鸥梦浴微波。

更番信向菱塘问,几度人从柳岸过。

弹指红衣舒烂漫,田田清景异时多。

大家看了,彼此称赞。

正在你让我让,报道:“宝二爷来了。”巧姐道:“二叔叔,快来评诗!”宝玉细看了一遍,道:“我不好说,请大太太。”不一时,李纨来了。大家道:“快看诗!”李纨一首首看了,道:“据我看来,潇湘妃第一,巧姐第二,湘、探都好,倒是琴丫头差些。”湘云道:“心里先把‘恭和’二字横着,那有好诗?”宝玉道:“这必要钦定《探荷》第一,翰林的老皇封品题才作准呢!”只听惜春道:“且慢,拿来请教我看过一遍。”

遂同来看画,实在苍润有法,大家称赞。黛玉因问:“你六个徒弟,谁好些”惜春道:“鹃妹工夫深,柳妹心思好。即如前日,我叫他们画《万山藏远寺图》,紫鹃画的笔头很像太痴,然画出一寺角,究竟没味;柳妹的笔头虽嫩些,他但画夕阳影里一个老僧回去,不天然有寺在里头么?”大家说:“好!”

宝玉忽对李纨道:“明儿吃喜酒。兰哥儿升正詹,已准了。”

对宝琴道:“你妹夫也升了中允。”探春道:“总是红章京排场!”李纨道:“喜酒且慢。倒是二位太太歇中起来,在我那里同尤、平二位打牌,说过六转,已快完了,传他们摆席罢!”

宝玉说:“我还没有请安呢。”忙穿衣服。只见一群人捧着太太来了,问一会做诗,看一回画。席已摆好,依旧照清晨坐定,只有宝玉设一杌子在中间,任他各席取便。邢夫人道:“宝玉,你即日娶侄儿媳妇来,就难打和在一处了。”宝玉道:“且看,横竖我们做诗,好不请他的。”黛玉道:“这就屈才!”湘云道:“我听得兰大奶奶画更好,是宫里甄娘娘传头。”黛玉忽想起,对惜春道:“你这幅像,甄娘娘从北府借去不曾发出。他又病,不好去催。”探春道:“凭他罢!”王夫人因爱这枝并头莲,吩咐击鼓传花。饮至更余方散。

到了吉期,因两处喜事,府里那些铺陈灯彩,比宝二爷那时更加华丽。一样两副执事:一副添一对詹事府大堂朱牌,一副添一对长芦盐运司朱牌。巧姑娘喜事派的管家是林之孝、来旺为首,共三十二人;兰哥儿喜事派的是赖大、吴登新为首,也是三十二人。其余值各厅及帐房,各人跟班还不在内。

派定宁府瑞禧堂新姑爷正席;荣府凝禧堂四位大媒正席。

邢夫人上房请兰少奶奶正席;王夫人上房请巧姐正席。省亲别墅请客气皇封诰命;贾母上房请亲戚本家,都是戏酒。又在缀锦阁下,把十二个女清音叫来清唱,请各处姨娘、姑娘,派紫鹃等作陪。

那日早晨刘姥姥早来了,先发帖请周姑爷和梅姑爷到府,然后请他带领家人全副执事,请小周姑爷来入赘。姑爷因不便坐八轿,倒把轿子空抬着,骑马到门,有贾蓉接风尘茶筵,不必细说。

那边先请两府长史到了,然后贾兰穿了朝服,告了娶,排齐执事向柳府亲迎回来,在荣府参天合卺;又开了宗祠,请巧姐和新姑爷行礼,然后自己夫妇行礼;又请诸位尊长到正厅见礼,巧先兰后无不皆然。随即铺设酒筵,开戏定席。凝禧堂,是贾兰随了贾政陪客;瑞禧堂是宝玉陪客。真个山肴海错,馔玉炊金。又因天气犹热,吩咐盘里冰山都换新的,才得凉快。

里面郡主也各处张罗;倒是帐房里事那日略空些,姑娘们都在阁下听唱。

正要坐席,忽不见了紫鹃,五儿心细,来潇湘馆寻,他却在床上“哼哼”。五儿道:“是时候了罢?”紫鹃道:“不知怎样,眼中出火,两个腰子逼着往下坠。”五儿忙请母亲柳嫂子来坐着,自己赶紧去告诉郡主。郡主道:“真真受累,偏在这热闹时候!快去叫姥姥要紧。”刘姥姥听了,道:“且慢!我去看看。”只见紫鹃还躺着,忙说:“这还了得!柳老太,我同你快扶他起来。”那知才扶得起来,“呀”的一声,早生下来了。幸得姥姥是个会家,忙自己卸了盛服,到床里去替他收拾干净,道:“参汤吃不得了,快煮些生化汤来!”一面将孩子抱起,道:“恭喜老太太、太太、郡主,是位哥儿。”这时,郡主喜逐颜开,吩咐快传出去。不一时,厅上客人知道了,都替贾政父子道喜。

宝玉抽空到潇湘馆来了,见紫鹃靠着两个长枕坐着,便道:“多谢,多谢!”紫鹃道:“罢了,此后请你谢别家姊妹去罢!”恰好玉钏拿生化汤来,便拿手在脸上羞着。宝玉道:“你羞我,我就谢你!”便把他往旁边榻上按倒,玉钏喘呼呼将手往上推。紫鹃笑道:“罢呀!他是你谢准了。”宝玉要再说,只听得院子里说:“各位奶奶来看哥儿了。”宝玉忙溜了出去。到了洗三这日,黛玉请王夫人等到潇湘馆来。中间设着两条红漆春凳,上面摆着一个五彩描金的洗儿盆,盆里红漆架上放着筛子,里面铺着小锦褥子;旁边放着红绸红布手巾;这边杌子上放着锦绣衣服抱裙。遂吩咐茶房里,将煎好长寿汤取来,倾在盆里。不一会,将哥儿抱了出来,只见鼻直口方,高眉广额。太太、奶奶们无不交口称赞。郡主自家拜过送子娘娘,命给哥儿洗三。王夫人将手里两个金钱撩下盆去,说道:“愿你福寿双全!”于是太太、奶奶们都一齐添寿,不拘金银、珠玉,往盆里乱丢,闹了个不计其数。黛玉忙命将喜蛋拿来分送,场上已送了几百个;又开单发出去。北府里为始一千个,其余几百几十不等,共用了一万多蛋。接着柳府望盘,巧姐回门,宝玉又奉旨出差,十分热闹。笔难尽述。只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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