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实败
事实物化 虚实相宜
兵法最忌“形见势绌”四字,常宜隐隐约约,虚虚实实,使贼不能尽窥我之底蕴。若人数单薄,尤宜知此诀。若常扎一处,人力太单,日久则形见矣。我之形既尽被贼党觑破,则势绌矣,此大忌也,必须变动不测,时进时退;时虚时实,时示怯弱,时示强壮,有神龙矫变之状。老湘营昔日之妙处,全在乎此。此次以三百人扎牛角岭,已是太呆,正蹈形见势绌之弊。除夕曾函止之,十一日五旗失隘后,再以第三旗扎此,则更呆矣。仰即熟思审度,不可扎则竟撤之,聚合一处,
俟贼至则并力决战,得一胜而锐气全复矣。如虑贼抄我军后路,即退保乐平,亦无不可,不必定有进而无退也。
用兵之道 奇正互用
凡用兵,主客奇正,夫人而能言之,未必果能知之也。中间排队迎敌为正兵,左右两旁抄出为奇兵;屯宿重兵坚扎老营与贼相持者为正兵,分出游兵飘忽无常伺隙狙击者为奇兵;意有专向吾所恃以御寇者为正兵,多张疑阵示人以不可测者为奇兵;旌旗鲜明使敌不敢犯者为正兵,赢马疲卒偃旗息鼓本强而故示以弱者为奇兵;建旗鸣鼓屹然不轻动者为正兵,佯败佯退设伏而诱敌者为奇兵。忽主忽客,忽正忽奇,变动无定时,转移无定势,能一一区而别之,则于用兵之道思过半矣。
攻其不备 出其不意
浙省业已解围,该逆纷纷肆窜,难保不意图上犯。该军人数无多,宜专守城内城外,不可远扎他处。但可于百里之内,伺隙雕剿。雕剿者,如鸷鸟之击物,破空而来,倏忽而去。无论有获无获,皆立即扬去。用兵者,师其意,探明贼之所在,前往狙击一次,无论或胜或否,皆立即收队,迅回老营。徽郡通浙之路甚多,必应分道确探,不可专注一路。探明贼之所在,前往雕剿。四十里以内,本日即可往返。四十里以外,须择地驻宿。总以“出其不意”四字为主,老营仍扎郡城内外,断不可动。街口深渡,皆不可扎。恐人数太单,一处失利,各处惊惶。
弱示之强 强示之弱
休宁之贼,弃城而逃,郡城必不以为然!即窜清华婺源之贼,亦必憾休贼之经遁,必酌分贼股添守徽郡,再据上溪,图攻休渔两处。我军办法不患歙城之不能克,而患休城之不能守;不患贼之直攻休宁,而患贼之先攻渔亭。现派唐桂生驻守渔亭,兵力太薄,极不放心。应请阁下督带所部迅回渔亭,深沟高垒,严防婺贼回上溪口,而犯渔亭,老湘营守休邑,城大而兵少,不能分兵援渔,闻阁下向日濠墙不能坚固,此次务祈加修。如渔亭能保守一月平安,则郡城之贼三月必退,此弟之可以理断者也。凡用兵之道,本强而故示敌以弱者多胜,本弱而故示敌以强者多败。
勿慕虚名 不求实利
第声闻之美,可恃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倘围攻半岁,一旦被贼冲突,不克抵御,或致小挫,则令望隳于一朝。故探骊之法,以善战为得珠,能爱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官绅为第三义。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
人心中虚 其实无妄
人必中虚,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盖实者,不欺之谓也。
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著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人,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了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所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无私著者,至虚也。是故天下之至诚,天下之至虚者也。当读书则读书,心无著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著于读书也。一有著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而已矣,是之谓诚而已矣。
大言不实 实言无华
以诸葛之智勇,不能克魏之一城;以范韩之经纶,不能制夏之一隅。是知兵事之成败利钝,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近年书生侈口谈兵,动辄曰克城若干,拓地若干,此大言也。孔子曰:“攻其恶,无攻人之恶。”近年书生,多好攻人之短,轻诋古贤,苛责时彦,此亦大言也。好谈兵事者,其阅历必浅;好攻人短者,其自修必疏。今与诸君子约为务实之学,请自禁大言始。欲禁大言,请自不轻论兵始,自不道人短始。地方新复之后,善后事宜,俱应悉心整理。惟求治亦不可过急!该署牧甫经抵任,即思百废俱举,政教并兴,事虽易言,宜就所当务者次第施行。做一件,算一件,行一步,算一步,读书人之通病,往往志大言大,而实不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