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飘难住,恒河沙易迁:往事凭谁定,清风明月天。
却说璞玉忽然看见卢香菲象仙女一般的花颜玉貌,非常惊异,想到:“真怪!真妙呀!刚才看见的不是魂灵,是真的卢梅。那么紫榭也真的到这儿来了?人世间竟有这么美丽的两个人和她俩一模一样么?”想定要确确实实地认下,于是策马在车的左右紧跟,再三仔细地观察。卢香菲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马在车的东边,她的眼睛就转到东边盯着看:马转到西边,她的眼睛就转到西边盯着瞧。只因在众目睽睽之下,难以交谈。璞玉实在忍不住了,正想开口问话,香菲怕叫别人看见了不合适,忙撩下香云纱的车帘,催车飞也似的跑去。
璞玉扯住缰绳站住,愣愣地出神。足有半个时辰,才折回往天竺寺来。一边看,一边胡思乱想,如醉如痴。来到天竺寺,庙会已完,众僧散去,善男信女,进香众人,也都如同浮云样的涌散了。金夫人的车轿早已在山门前准备停当,正在等着璞玉。永柱、黄明等见璞玉来到,同声说:“少爷怎么才来?可让太太等得功夫长了。”璞玉声不吭,下了马,进了山门,在人群里又看见一个人。
那人正从大殿的东侧往外走。这人生得身材端雅,器宇轩昂,面如霁月,性似清风。真是昆仑山上的整块美玉,桂树林里的独秀一枝。若非仙人降凡世,定是星宿落人间。只可惜,剃发出家,致使儒林失色:更衣披裟,遂教官衙无人。
璞玉看了,觉得惊奇,暗自想道:“除京师的桂菜,孤山的自持以外,此地还有这样的个人!只看外表,就不是庸材!”正在端详,那人没回头向后看,一直朝前去了。
璞玉叫瑶琴跟着这个人,看他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的人,家住哪里,与谁交游,好好将底细打听清楚。璞玉来到禅房前面,金夫人等到太阳快要落了,还不见璞玉,自己走出来看看,见到璞玉,脸上显出不高兴的样子。璞玉怕得不敢出声,在前面引路。只见玉清、福寿等人个个都面带喜色,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于是搀着金夫人坐上轿。庙上的长老和尚带着众徒弟们,走到山门以外,对金夫人进香布施,施礼道谢。众婆子、丫鬟纷纷坐上车,璞玉骑马。家仆们见天色已晚,一行车马疾走飞奔地往城里来了。
到了府前,灯笼火光照满门庭。璞玉从早饭以后,辛苦劳累足溜溜一天,并且还受了惊吓,又累又饿。一进屋就喊着要吃饭,也顾不上说话了,口气吃完了饭,福寿向他举手道喜。
璞玉问道:“无缘无故的哪儿来的喜呢?是吃饱饭的喜?”福寿摇头笑道:
“不是。有一个新奇的双喜。”
璞玉道:“今天真怪,遇上了几件怪事儿。我疑心见了鬼。你说有什么喜?”
福寿笑道:“我刚从大厅里来。太太正在跟太爷说喜事。你去听听就知道了。”璞玉感到奇怪,连忙下炕,来到大厅,金夫人正和老爷闲谈。
璞玉不敢进去,站在隔扇后面偷听。贲侯问:“你们是怎么相认的?”
金夫人道:“我看她的相貌和香菲一模一。
样,在方丈里见了面,攀谈起来才知道了实情。“
贲侯道:“那么很久以来传说她已经死了是怎么回事儿?”金夫人把不但卢梅没有死,琴默也没有死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璞玉听了这些话,如大梦方醒,不禁喜气直冲向三千丈高的云霄。
贲侯道:“那么这事该怎么办?”
金夫人道:“求老爷的恩典,将这两个为守信义而受了苦的姑娘都许给璞玉吧。”
贲侯皱着眉头道:“那么你将外甥女又搁在那儿呢?”金夫人知道事情难办,起身跪在地下央求道:“我原想将娘家的一个姑娘许配给璞玉,亲上加亲。这事儿跟老爷说过几次。现在老天爷把两个姑娘都送到这儿来了。她们经历了多少风浪和灾难,才得到安宁,这不是天配的良缘?求老爷念在我从小伺候老爷,从来没敢违背您的意见,如今已经白发苍苍,您就答应我的请求吧。俗话说‘好男养十家’,看来璞玉就是有个四五房也管得住。”
贲侯道:“大户人家三房四妾的也多得是,璞玉到如今还没有子女,娶上两房媳妇也不算多。可是他年纪还轻,家里人多了,怕背拗修身务家之道。我身负杜稷重任,近来盗卖私盐的小民和军人勾结盗贼,下属官吏互相攻讦等事非常复杂。我处置公务还忙不过来,哪有工夫顾这些事儿!”说完向隔扇暗处大声喝叱道:“璞玉!你还不快出来!站在墙旮旯儿里鬼鬼祟祟地听什么?还不快扶起你妈!”璞玉大惊失色,知道老爷早已看见了他,又羞又怕,赶紧上前扶起金夫人。
金夫人大喜,道谢说:“那就明天往浙江派人告诉娜氏嫂子和金公弟弟。”
贲侯道:“既是定了亲,还派人报什么信?多此一举做什么?合卺以后去信也不晚。”金夫人一想老爷说的也对,派人去浙江的事儿就推迟下来。
璞玉站在一旁,知道大事己成,回到自己屋里。福寿也笑着回来道:“往浙江派人的事,差一点把事儿弄砸了。”
璞玉问道:“怎么会坏事儿?”福寿笑道:“金公老爷听了,事情稍微推延几天倒也不要紧:要是朱英、宋涛听了要唱《罗锅子抢亲》这出戏,带兵前来,那可怎么好!”璞玉也不禁大笑起来。
过了几天,金夫人正想去程夫人那里看望两个侄女,舒二娘手持红帖子进来禀报:“西湖戴国老家的老夫人派人来禀请太太。”说完献了拜匣。
金夫人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份儿梅红纸的请帖。金夫人纳闷儿,让玉清看,上面的一份儿是给金夫人的请柬,写的是“妹程氏拜请”。玉清看了下边两份儿笑道:“福寿姑娘也算可以,象我们这些婢女还称得上姑娘?”福寿听见自己的名字,从里间出来。看一份帖子上写的是:“琴紫榭谨呈,恭请玉姑娘”,还有一份:“飘零之叶——卢梅再拜,谨呈神通方士福姐姐”。
福寿笑道:“卢姑娘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霜,小时候的淘气劲儿还没改,写一张请帖也有这么多的滑稽玩笑。”都念给太太听了。
金夫人问:“哪天?”玉清道:“就是明天中午。”金夫人向舒二娘说道:“你传话告诉来人,明天是吉日,我本来就想去给老夫人请安。现在接到了帖子,叫他先去替我请安答谢。我明天一早就去。”玉清要退还紫榭的帖子道:“把这份请帖退回去吧!我哪能接受格格写的恭请信?明天一定跟着太太去,请转告我的拜谢!”说完了向福寿问道:“你的帖子怎么着?”
福寿笑道:“咱俩有点区别。哪儿来的那么多罗唆。她说我是神通方士,就算我是神通方士。我明天去了倒要问问,我给她通了什么神?”众人大笑。舒二娘也笑着将拜匣拿出去了。
璞玉听了那些话大喜,将车轿、侍从准备停当。
次日早饭后,金夫人禀报了贲俟,带着玉清、福寿、五福、三妥、灵玉等丫头、婆子坐轿乘车,一行人出了城西门,向西湖梅峪而来。高珍策马扬鞭前去报信,元凯在前边引路。从六桥中路分道。来到梅峪,国老府已经敞开大门。家人迎出,将金夫人的轿子一直抬进东边夹道,放在内院旁侧的红大门前。这时从里面出来群女眷,搀扶金夫人下了轿。
玉清、福寿搀着金夫人到了大厅后边,一群花团锦簇的姑娘迎了出来。走在前边的两个人,一个是琴紫榭,头上插满珠宝,身穿大红羽绉绿叶大瓣牡丹的薄棉袍,银面花颜,没有改变原来的样子。一个是卢香菲,头戴朵朵红芙蓉的暖绒帽,往后梳着上宽下窄的两把头,两鬓相间地插着新时的桃梨花。身穿苹果绿绒绸大瓣带蔓鞑子西番莲夹袍。胭脂似的面颊,瓜子形的脸上,增添了喜悦与欢快。紫榭等看金夫人走到近前,一齐跪下请安。
金夫人看见琴默,热泪盈眶。眼泪差点要掉下来的紫榭抽泣起来,因为在别人家里,没有哭出声。金夫人心里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来,用两手拉着两个姑娘的手。刚进垂花门的中门,程夫人领着姑娘们走下了大厅台阶。她头戴珍珠帽,身穿一品蟒缎袍,上罩古绣团蟒补子石青朝服。她迎出时看金夫人是:珍珠滚边儿蟒缎长袍,海水波涛补子朝服,项挂珊瑚串绿松石念珠,扶着两个侄女进来,显出派端庄、敦厚、福态的神情。两夫人在院中握手施礼相见。
程夫人道:“我没有缘分,没能更早地见到您明朗的容颜,今天蒙您赏脸光临,满足了我多时的渴望。”
金夫人笑道:“自从拜谒您清朗的容颜,几天来一直想念。正得不到来府拜见的机会,幸蒙召唤,再见明颜,心里真觉得豁亮。”两位夫人一边说着寒暄客套,进了大厅。丫头们高高地掀起猩红的门帘。
金夫人是客,先走进去,一看屋里,摆设得清朗明净。从西间窗户开始顺墙的大听字炕上铺着绿色贵妃栽绒毯,上边又铺着厚厚的垫子。
程夫人道:“我们原先睡张小木床,没有睡过上炕。我们在北京住了一两年以后,觉得睡床有点儿冷,现在反而离不开热炕了。这都是从北京学来的习惯。”说着请金夫人就座。献了茶。进来两个鲜艳水零的人,近前跪下请安。
金夫人细看,一个:长圆脸,细挑身材,头上齐齐地簪着嵌翠的银花,身穿月白缎古绣满花长袍,上罩石青缎片金边儿的长坎肩。个短方脸,长的黑黑的睫眉,高绾着头发,身穿桃红缎浅蓝线绣花袍,上罩洱蓝宁绸,汉瓦当文福字短坎肩。
金夫人笑道:“这一个是画眉,我认识。
这个穿月白衣裳的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琴紫榭笑道:“姑妈当然不认识,那天她没有跟着太太去天竺寺,常在父亲跟前伺候,名叫芙蓉。”金夫人看她与众不同,知道是程夫人爱近的人,因此笑脸问话。芙蓉一一回答之后才说:“我们老爷叫婢女给太太请安。老爷久病,不能下炕,不能亲自向尊敬的您问好。承蒙夫人赏光,驾临寒舍,感谢不尽。待日后病愈,亲到尊府谢罪。”
金夫人见这个姑娘声音清晰,口齿伶俐,即起身一一倾听。随即叫玉清、五福回拜请安。
玉清等跟着芙蓉从大厅西厢房直入西院,又进了一个垂花门,一看是朝南的三间带抱厦的正房,在檐下有几个小书童在浇花。窗户满是玻璃,看到一个浓胡子的老翁侧身躺在炕上。她们掀开堂屋门帘进去,却看不见了。
芙蓉在前头引路,绕过一间藏书的大屋子,进了东间。四壁上挂满了古人的箴言,北墙上有白底蓝字匾,上写《自在天》三个字。屋里当中紫檀木的案上,放着三尺高的玻璃鱼缸里养着一拃长的红金鱼。在窗前的炕上那个戴国老头戴金丝云头图案黑缎小帽,身穿荔枝红富贵不断头凸纹丝绒便服,上罩宝石蓝洋绸棉外套,趴在前边的花梨木炕桌上。后边有一个刚刚蓄发的小女跪在那里用两只手给他捶背。那位国老眉长,眼细,鼻高,耳大,面容瘦削,颧骨高突。玉清向前施礼,将金夫人让他代为请安的事说了之后,国老在手肘上点头道:“老身不能全整冠带,很是失礼。在这儿敬谢太夫人光临。日后定要差人向侯爷请安,我身体康复后,必定亲到府上谢罪。”说完就咳嗽起来。
玉清不等他咳嗽完,连声“喳喳”地答应退身出来。回到正房,看见福寿、画眉、卢香菲、琴紫榭等正在谈笑风生,尽情欢乐,都在中间屋的中间扎堆儿站着。
福寿笑道:“我那天在天竺寺,玉姑娘跟我说了,我就不信,后来等卢格格走近了,才有点认出来。如果画眉在那儿,我一眼就能确实地看出来了,不会猜那么半天。”
画眉笑道:“别说了!这时你又有权,又有福,两样儿都齐全了。吃着太爷太太的赏赐,眼睛里都长满了脂油,那还想到我们这些倒霉的老朋友呢!那天在天竺寺见着我们格格,你早藏得连影都找不到了。等到认出太太以后,你没法子才出来,现在说这些花言巧语想骗谁?”
玉清从旁着急道:“哎哟!看你把福姐姐说的,真冤枉死了。不用说福姐姐,
自从那年分手以后,我们府上的哪个人一天不念叨几次?就连那小灵玉也说琴姑娘这样仁慈,卢姑娘那样好,说个没完呢!”
福寿笑道:“玉清姑娘不用理她的那片毒嘴!这闺女这些年在外头串游,她那嘴已经象屁股那么臭了。要是再过两年,屁股跟什么…样,还不知道。我怎么不认识你呀!不用说你的长相,就连你那左胯上的一颗红痦子我也记得。你们大家不信,扒了她的衣服看看,就清楚了。”紫榭、芙蓉等人都大笑起来。
画眉忍不住笑指着福寿说:“我胯上的红痦子脱下衣服可以看,可是你大腿当中的黑痦子怎么看?你心里头的痦子就是璞玉,你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那年夏天我乘你睡觉的闲空,把你那个上边的毛剪下来,直到现在还在荷包里头藏着呢。”说完逗得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福寿又急又笑,冲着画眉过来。画眉想跑进西间,太太们正在那里:忙又跑进东间,福寿紧追不放,冲了进去,把画眉按在炕上,使劲儿胳肢她的胳肢窝。画眉翻滚着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高声喊叫:“格格们!快来救救我!我快要死了!”卢梅、芙蓉二人笑着进来,拉开了福寿的双手。大家聚在一块儿,不停地笑。
正是:
鸟当孟夏谐趣逗,人逢喜庆快乐多。
不大一会儿,众婆子抬来酒席饭菜,金、程二位夫人同琴、卢两个小姐四人坐了一桌,芙蓉将玉清、福寿、画眉三人让到自己住的西耳房坐了—一桌。两位夫人都把各自娘家的事儿,自己家里的生活闲事以及几年来跑南闯北的事儿十分亲热地絮谈起来。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喝到酒酣耳热,金夫人斟满了一杯酒,双手敬给程夫人道:“我有一句话,本来今天不该说,可是今天是黄道吉日,并且咱们姐俩见面不容易,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卢香菲是个机灵人,。昕就听出了话头,叫了两声画眉,就下炕出去。琴默道:“你上哪去?等会儿我!”二人同去耳房找福寿等人。
程夫人忙接过话茬儿道:“太夫人有什么话请当面说,愿意领教。”金夫人才将自己原来想从娘家姑娘中挑儿媳妇,中间发生波折,给璞玉娶了别的媳妇,又中途夭折了。这两个闺女几经苦难,现在在这儿重逢,也是天作良缘。把求婚的意思叙说了一遍。
程夫人笑着说:“我夫妻二人年过半百,没有子女。只有一个独生女又落水死了。幸亏龙王爷赏了我们大姑娘,我们想给她选个女婿,也算有个半子之劳,这才叫大姑娘扔彩球,老天爷又赏给了我们二姑娘。现在无意遇上太夫人,她俩原本是太夫人的侄女,您要想认领回去,我们老夫妇没话可说,就是不愿意,也得交给您。要按规矩说,许给公子的事儿,还应当赏脸容我们老夫妇好好商量一下。”
金夫人笑道:“小妹这话是将拙见先告诉太夫人,不是一时就要订亲。我们老爷必定另请大媒,跟您们老太爷商量过大礼的事儿。我们万万不能硬要你们的姑娘,让你们两位老人伤心。况且这两个姑娘的亲生父母都在,就是他们来找,玉皇、龙王的恩典谁能夺得了呢!”两位夫人一齐大笑。说着说着,日己偏西,这才叫来两个姑娘,同桌吃饭。
那院的福寿等收拾起饭桌,同玉清、五福、三妥等一同过来请安。太太、小姐闲坐着喝茶。玉清把带来的赏品包放在金夫人面前。金夫人教福寿打开包袱,拿出赏品。给芙蓉深蓝色实地纱一件,绣花巾一块,香袋一双,珊瑚簪子一对儿。画眉跟着姑娘特别义气,给了蓼芦绿的软烟罗两身,银镯子一对,手帕一匣。其余婆子、丫头和内院仆人、厨师、茶房也依次行赏。程夫人笑着向金夫人道谢。
芙蓉、画眉领着众婆子、丫头满满当当地跪了一地,磕头谢赏。
金夫人笑着说:“你们行这么多的礼干嘛!给你们的这点儿东西,没有甚么值得可谢的,也就算个见面礼吧!”舒二娘进来禀报,车轿已经备好。程夫人忙叫芙蓉给玉请清、福寿以及侍从婆子、丫头和车夫、马弁都行了重赏。
福寿等人磕头谢赏。金夫人告别时,程夫人再三挽留,让再多坐一会子。看实在挽留不住,也只好拉着手,送到大厅的后边。琴默、卢香菲二人和金夫人是近亲,又分别了多年,今天刚见面,不到半天就要分别,虽然忍住伤感,还不禁要掉泪。金夫人也伤心地依依惜别。程夫人看了这种情景,便笑道:“你们俩现在别难分难离啦!没几天就当媳妇儿了,一辈子也分不开,好好伺候吧!”二人害羞才松了拽住金夫人的手。众人笑着告别,金夫人坐轿,众婆子、丫头都上了车。
轿天车马快行如飞。福寿坐的是轮子安在后边的“后挡车”,跑起来“轰隆隆”地跑得最快。
程夫人把客人送走以后,领着两个姑娘眉开眼笑地进了家。
且说金夫人进城之后,来到自己的府前,璞玉带着家仆等候在大门外。轿子顺着进西边花园的门抬进内院。到角门下轿,众婆子、丫头搀扶着金夫人进了大厅,吴姨娘迎了出来。
没多一会儿,贲侯从外面进来。金夫人将去戴府的事儿逐项照实说了。又说了戴国老生病的情况。贲侯笑道:“他真的病得那么厉害吗?”
不几天,戴国老真的差人来送礼品,给贲侯请安。贲侯也回了答礼,让元凯、伯林设了一天宴席招待。请梅知府当大媒到戴国老府上求婚。梅知府看两家门当户对,是件好事,欣然应允,找个公余闲空,选个好日子前去提亲。
却说璞玉听说琴默、卢梅二人都在那里,喜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向福寿频频地探问她们的近况。一天福寿道:“说是喜,却变成了忧。”
璞玉连忙问道:“怎么成了忧?”
福寿道:“程夫人说,把琴姑娘早已许配给北京什么公侯的公子,已经应允,没法挽回了。”
璞玉低了头,一会又说:“她是那样了。
卢姑娘现在总算没事吧?“
福寿道:“虽说没事儿,娶过来还有什么意思?”
璞玉惊诧地问:“又怎么了?”
福寿道:“卢姑娘的容貌跟原先可没法比了。
璞玉笑道:“人注重的是人品,讲的是义气。现在就是卢姑娘变得头发白了,牙掉了,腰驼了,嘴结巴了,她那颗如金似玉的心也变不了。”
福寿说:“掉牙的时候还没到,可是她那秋水般的一只眼睛早就瞎了。”
璞玉大惊问道:“什么原因成了这样?”
福寿道:“我问过,她说在避难时,黑夜骑马,被人家墙上的一根木头戳瞎了。不然,她去天竺寺,我们这么熟的人见了怎么不认识?”
璞玉听了这话道:“卢姑娘完全是为我才失去了眼睛,怎么这么苦咽!”说着泪如雨下。刚要放声大哭,小书童瑶琴进来说:在天竺寺遇见的那个人的下落已经打听到了,特来回禀。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