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人走了几日,到了一个庄,庄名为李家集,但只见家家关门,鸡犬无声,街上并无一人。往前走了几步,见路东篱笆门里,有个老者往外观看。小塘上前拱手说:“借问长者,这是什么庄村?为什么没有人烟?”老者说:“客官你不晓的,只因土贼作乱,困了伯州的城池,百姓害怕,所以关门闭户。”小塘说:“此处岂无官兵?为何任其猖狂?”老者言道:“客官你可哪里知道,这为首的贼人叫作刘六、刘七,还有他的个小站舅妹子,名叫邓金蝉,颇善敌能战,又会邪术,因此官兵不能擒她。”小塘说:“长者贵姓?”老者言道:“在下姓李,草号李仰泉。”小塘说:“李长者,我与你们除了这一方之害罢!”老者笑道:“客人莫要取笑,你乃斯文之人,焉能除得此害!”
老者正然讲话,他的三个儿子:长子名进孝,次子进忠,三子进悌,从后边出来,说:“老人家,这位客人既出大言,想来有些手段,何不请到里面大家商议。”老者闻言,将小塘三人让到家中草堂内坐下。李进孝说:“客人,你果然能以除此害么?”小塘说:“难道说路话不成!只要助我几百闲汉,包管能以成功。”李进孝说:“闲汉尽有,但不会抡枪舞剑,要他何用。”小塘说:“也不要他的武艺,只叫他们擂鼓助威,我自有捉贼的手段。”李家兄弟听说这话,满口应承,不过半日功夫,集了五六百人,都到李仰泉场院中伺候。小塘亲自前去点了五百整人。吩咐各人回家,明早取齐,又叫李老者买了一百张五色绵纸,找了二三十根秫楷,取来一把剪刀,送在一间洁净房中,秉上灯烛。小塘打发众人走去,闭了房门,把五色纸剪成盔甲,把秫楷仿成旗帆枪刀,又扎了两匹竹马,自己俱运在场院之内,等到半夜子时,诵诀念咒,照那些东西吹了一口仙气,俱都变成真的。不多一时,天色大明,五百乡民齐到场院,见了这些东西,各个发愣不知是何处来的。
小塘说:“列位不必多疑,这些东西乃是夜间天神所赐;吩咐前去平贼,尔各领披挂、兵器,听吾号令。”五百阉汉取盔的取盔,拿甲的拿甲,一齐妆束起来,手拿旗旌,立于两旁。
小塘向承光言道:“贤弟,你今领这一付盔甲,作前部先锋,可要奋勇杀贼。”承光说:“仁兄,我又不会打仗冲锋,知道先锋怎样做法?这事万万不能从命。”小塘说:“唗,好一个怯懦匹夫。当初咱进京时,我已算定此处有难,因你罪恶多端,只得为民除害,方能将功折罪,怕你今日担心,所以先将你的家眷送到此处。现今城池被贼围住,你若退后,何人去救你的家眷?”承光听说这话,猛然醒悟,说:“仁兄,小弟欣然愿作先锋。不会厮杀怎样办?”小塘说:“不妨,我有灵符一道,拿去掖在盔内,临时自有妙用。”言罢与承光妆束起来,掖上灵符,给了他刀马。又给苗庆披挂起来,也掖上一道灵符,交给他刀马。分派已毕,自己执掌中军,吩咐众人起身。相离伯州不远,与贼人对面安了一座营盘。贼营中刘六、刘七见有敌兵前来,二人披挂上马,各拿兵器,带了三百小卒,来小塘营前讨战。报事的报与小塘。小塘叫承光出马。此时承光头上有了灵符,杀星附体,不觉有了胆量,说:“小弟愿往。”小塘又向承光耳边吩咐了几句,承光提刀上马飞临阵前,小塘亲帅乡民擂鼓助阵。且说刘六、刘七见有一将飞马往前来,二贼高声招呼说:“来将休往前闯,你是何处的兵马?从实说来。”承光闻言,抬头一看,两个贼全身甲胄,手拿利刃,倒有些杀气。看罢开言,说:“吾乃上天三界巡察善恶总管将军,因你们不守本分,玉皇差我统领天兵,前来擒你。若知好歹,各自散去,还有活命。倘若不然,叫尔等尽作刀下之鬼。”刘六说:“好一个匹夫,你拿这话吓谁!坐牢着,看我擒你。”说着拧枪刺来,承光两手抡刀往外一开,两个人战在一处。约有七八个回合,承光闪个空把刘六一刀劈于马下。刘七一见心中着忙,才然旋马要退,被承光赶上,一刀也送了性命。
那些贼兵败回营去,一齐乱嚷:“邓姑奶奶,可不好了!二位大王一齐丧命,各人快逃生罢!”邓金蝉说:“休得胡言,哪个要走,先把头来割下。”众人说:“姑奶奶你不知道,这来的全是些天兵天将,厉害着呢!”金蝉说:“尔等不要惊惶,就是天兵我也不惧。”言罢披挂起来,提刀上马,带领着五百喽卒,放炮出营。
且说承光力斩二贼,小塘才要收兵,听的贼营炮响,知是又有贼将出来,把住阵角,往贼营一看,只见两杆黄旗分为左右,一员女将飞马出帐而来,真真是而似桃花初放,纤腰如杨柳拭轻风,衬着全身的腰甲,更显的姣柔可爱。小塘观罢,用声招呼:“那一马上女子莫要向前,即早递名姓,我好度脱与你。”金蝉听得有人招呼,抬头往对面一看,见是一个儒流秀士,便开言答道:“问吾,听真,吾乃武当山弘阳教主余道爷的门徒,姓邓名是金蝉。尔是何名?通报上来。”小塘说:“我乃纯阳老祖的徒弟,以儒教归玄门,姓济字小塘,道号随缘子。今领天兵前来,若知好歹,收邪归正,还有生路。若执迷不悟,管叫你马下丧生。”金蝉说:“好匹夫,伤我二位表兄,还敢在姑娘面前胡言,看我的刀罢。”催马抡刀直扑小塘。小塘一见,照承光吹了一口仙气,承光撒马抡刀迎将上去,两个人战了多时,金蝉见承光杀法厉害,不能取胜,虚幌一刀,败将下去。这承光乃是杀星附体,不知不觉追赶下去,邓金蝉回头一看,见承光赶的相近,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剪的虎来,口中念念有词,往空中一撒,竟成了一只飞虎从空往承光扑来。承光的杀星不过是个鬼魂,一见飞虎,吓的一阵旋风扬长而去,单留下一个承光,哪里还能支持,被那飞虎呼的声音,扑于马下,众喽卒拴进营去。小塘一看,忙又叫苗庆出马,也是被贼人如此捉去。
小塘无奈,暂且收兵,到了夜深之时,暗暗取出五鬼葫芦,叫出五鬼,问徼、苗二人的吉凶。五鬼说:“法师不必忧愁,承光不过两日监禁的浮灾。一枝梅今夜即回。”小塘说:“邓金蝉的来历可知道么?”五鬼说:“她原是个财主的女儿,因有个化缘的道士给她家化缘,给她留了一本邪书,叫作《阴魔宝录》,她的本领全仗着此书。”小塘听了将五鬼收进葫芦,取了一些白纸,做成一本书,吹了口仙气,篇篇画着符咒,皮上写着《六甲天书》,又写了一封家信与天书收在一处,专等一枝梅的信音。这且不提。且说邓金蝉把徼、苗二人拿进营去,看了看承光人品魁伟,刀马又好,想要招他为夫,遂吩咐喽卒将二人绑在两处,用心看守,等捉了姓济的,一同斩首报仇。
单说一枝梅这个帐房,共有七八个喽卒轮流看守,一枝梅从灯亮之中见有一人甚是眼熟,想了半天,暗暗说道:这不是焦二黑么!他当日在禄米仓偷盗官米问成乌龙江的军罪,我因与他是街坊,使了好几两银子救出他来,今日相遇为何他不理我,想是离的日子久了。一时认不出来,待我使个声光,看他怎样?主意已定,自己叹气,言道:“我苗庆住在北京永定门外,不料死在伯州贼营之中,无亲无故,谁是个救手,看起来我这命算是没有救了。”苗庆自言自语,通了名姓。焦二黑听见这话,又把苗庆瞧了一瞧,不禁吃了一惊,心内言道:这是我救命的恩人到了,我若是不救他出去,岂不是知恩不报!想了会子,拿了一个主意,到了帐房外边,复又回来说:“夥计们,你看前帐房里好不快乐,吃酒的吃酒,抓骰的抓骰,怎么咱就倒运,在此看着这个败将,你们且坐着,我要先睡上哩!”就有那好事的说:“且慢,我们要出恭去咧,你且在此看着。”言罢出去了两个,往前帐房而去。过了一会,又有两个言道:“焦兄弟,咱们在此看守败将,干系不小,他们一去不回,只叫咱在此处是个什么道理?贤弟,你且自己看着,待俺找他们来去。”言罢又去了两个。
焦二黑看了看,只剩了自己,走到苗庆跟前悄悄的问道:“恩人,你还认的我么?”苗庆说:“你是焦二黑,怎不认的。”二黑说:“我有心救你,但只是贼营防的甚严,只怕不能出去。”苗庆说:“这却无碍,你只给我松了绑,我自有法出去。”二黑听说,连忙用小刀割断绳锁。一枝梅起来,见旁边立着一个挡箭木牌,忙从腰中取出石灰,在术牌上画了一只小船,用手挽定二黑说:“贤弟,你也上去,同我走罢。”接着把二黑推上小船,自己随后也跳上去,念动咒语,那船就走起来了。要知端的,下回分解。